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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骨骨夫人     祸国之乱世妖妃txt下载     祸国之乱世妖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灌输内力

    “施主,放松。”

    妖无格面部表情有些僵硬,脸憋的有些红,有人在你背后打了一股内力,这让人怎么放松?

    聪慧如妖无格,她已经知道,了悟方丈要将自己的内力输入到她的体内,但这内力又不是苹果香蕉梨的,想给谁就给谁,也得看对方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才行啊。

    她从小就没习过武,也未修炼过内力,对于小周天大周天什么的更是一窍不通,这让人怎么放松?

    玉清绝黑眸沉了一下,从旁边绕到妖无格面前。

    “殿下!”

    秦风惊呼,妖无格抬头便看到玉清绝的脸,不明白秦风瞎嚷嚷什么。

    玉清绝没有理会,握上妖无格的双手,那一瞬间,妖无格周身的气团抖了一下。

    她手心里全是汗水,但他并不在意。

    “跟着我,呼吸。”

    妖无格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内力,内力,这可是雄厚的内力,不要简直就是傻子!

    呼——吸——

    呼——吸——

    一炷香时间后,她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几分正常。

    很快,另一股清爽的内力从手心源源不断的传过来,妖无格感觉身上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

    了悟看到气团逐渐被妖无格吸收,眉头反而皱的有些紧,他看到玉清绝投过来的眼神,狠了很心,又加大了力度。

    “嗯——”

    妖无格的腰闪了一下,被前面的玉清绝抓紧手掌稳住身形。

    感觉到体内有内力流淌,惊喜的同时妖无格身体有些肿胀的疼痛。

    而且这感觉越来越强烈,好像这具小小的身子承受不住这强劲雄厚的内力,开始发热。

    秦风不敢打扰,也不敢靠近,只能盼望一切顺利。

    兰儿整个人已经有些傻了,从暗无天地的暗道里出来她就有些懵,现在这内力传输场景她也看不懂,但总觉得这位置让人感觉有些尴尬。

    但她也不敢出声,跪坐在原地低着脑袋,手中的衣裙已经被她攥皱了。

    “噗——”

    终于,妖无格喷出一口鲜血昏倒了,玉清绝接住她的身子,替她拂去额上的细汗。

    再抬头的时候,了悟方丈已经双手合十,坐在原地没了气息。

    秦风看了眼玉清绝,垂下眸子,双手合十念了句佛语,算是送了悟方丈最后一程。

    外面的风雪还在继续,现在出去不是明智之举,于是玉清绝在屋中煮起了茶。

    “事情到如今算是成了五分之一,后面能顺利吗?”

    秦风坐在桌前,显得心事重重。

    茶香四溢,但他现在需要点酒,要是风月楼的女儿红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成了一半。”

    秦风睁大双眼,“你真要把赌注全压在一个女人身上?”

    玉清绝放下茶杯,“是他压的。”

    秦风不语,那人的心思他也猜不透。

    过了好几个时辰,太阳西垂,但外面天色还很亮,因为今夜十五月圆,而且刚下了雪,雪也反光。

    踏着月光,一个小僧从外面走来,一路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咚咚咚,施主请开开门。”

    秦风上前打开门,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僧尼。

    “小僧法号寂空,前来接了悟方丈回房。”

    秦风眼皮跳了两下:“了悟方丈他……”

    寂空笑了笑,摇摇头,示意他不必继续说下去。

    这小僧个头不大,力气真不小,一个人就将了悟方丈带走了。

    不多时,寺庙中便响起了钟声,雄浑有力,久久不息。

    “她什么时候能醒?”

    玉清绝看看躺在旁边的妖无格,她周身萦绕着雄浑内力,眉头紧锁,似是在昏迷中也不得安宁。

    今后恐怕也没多少安宁了。

    “不知。”

    又是一阵沉默。

    ——

    是夜

    本该热闹非凡的京城陷入死寂。

    街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门里传不出任何欢声笑语,门外只余两只大红灯笼高高挂着。

    红绸拉得到处都是,但此时不显喜庆,反倒有种鬼气。

    宫中由于国宴临时结束,红烛撤了不少,现在灯火最多之处还数金銮殿的偏殿了。

    三十多位官员列坐在殿内,一脸菜色,中央是翩翩起舞的舞女。

    她们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断地变换着下一支舞蹈,整整一天的时间,把过去一年里所学过的舞全拿出来了。

    丞相秦宇稳坐首位,面带浅笑,似乎对于面前姿态优美的舞蹈很是欣赏。

    没有一个官员去询问,即使心乱如麻,这份定力还是必须要有。

    再说之前出了大殿的皇后和殷贵妃,太后的宫殿据此还有些距离,两人是乘轿撵去的。

    皇后在前,殷贵妃在后。

    殷贵妃从后面只能看见皇后娘娘奢华的凤冠和华丽的凤袍,这是她无论花多少银钱都买不来的。

    自小锦衣玉食金石珠砾,又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孩备受宠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

    进宫,她本是不愿的。

    富贵小姐,一般都是低嫁的,因为家中从商,虽然不缺银钱,但在朝中势力并不多,不比那些世代从官的大氏族。

    如若嫁给官家,嫁的门第太高,对方会嫌弃她商贾人家的出身,只有嫁给商人或者低些的门第,这以后的日子才会过得顺畅,婆母也不敢轻易打压。

    入宫为妃?

    不敢说绝对没想过,但母亲早就告诉过她,出身决定一切,她这一生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入了这深宫,往后余生便是朱墙碧瓦井天小院,再不对自己好点儿,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想到这,殷贵妃伸出手,轿撵下的丫鬟看了看眼色立马递上一包糕点,油纸上还印着张福记的标识。

    “娘娘。”

    白公公早就等在了门口,殷贵妃若有所思的样子。

    官家教养出来的女子就是不一样,无论是心思还是手腕都比她们这些只认钱的商家强得太多。

    皇后摆摆手,白公公便领着两位娘娘进了大殿。

    太后爱瓷器,是以殿内大大小小的青花瓷瓶,皲裂瓷碗摆满饰架,琳琅满目不像一国太后的寝宫,更像是瓷器古董商的库房。

    这一件件都价值连城,不知究竟是从何处搜寻来的。

    宫中奢侈之风正是自太后而始。

    “啪——”

    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正在椅上闭目养神的太后惊了一跳,身子猛地颤了一下,张开双眼,茫然地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来。

第六十二章 欺骗

    “嗯?”

    太后喉中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发丝有几分凌乱,看样子是今早刚悉心打理过,但又被弄乱了。

    殷贵妃紧张地看着地上的碎瓷花瓶,这可是前皇时期的宝贝呀!

    “啪——”

    又是一件青花瓷瓶落地,这下太后终于反应过来了。

    朝着皇后大吼道:“你是什么人!放下!快放下!”

    她死死盯着皇后手中随意拎着的瓷壶,说着还急忙往过跑。

    皇后的个头比太后高了半个头,她将手抬高一些,太后便够不着了。

    殷贵妃此时额上已渗出冷汗,都是凌家人,有必要这么针锋相对吗?再说,那可是太后啊!

    皇后邪笑了一下,快速放手,太后没赶上,瓷壶就落了地。

    殷贵妃现在还没意识到太后的反常,还上去请罪。

    “太后,臣妾是被皇后娘娘硬拽着来的,这都不干臣妾的事啊!”

    而太后呢,对于脚边跪了一个人恍若未知,冲着碎了一地的瓷壶便开始放声大哭,那模样真真像极了一个孩子。

    皇后眼中尽是鄙夷,抬脚就是一踹,太后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身上已经沾满了碎瓷。

    “啊!”

    殷贵妃尖叫起来。

    此时殿内还有十余名宫女太监,他们低着脑袋,面无表情,一副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丝毫提不起兴趣的样子,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出卖了他们。

    “皇后娘娘,你这……”

    殷贵妃不敢相信,皇后本说是请安,却闯进太后的寝宫,砸了一地瓷器不说,还对太后如此无礼,将人都踢进碎瓷片里了。

    “本宫如何?”,皇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殷贵妃,有时本宫真不知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如今的形势还不够明朗吗?”

    如今形势……

    丞相执掌朝堂,皇后把控后宫,宁王在外,太子在里,陛下若是驾崩太子即可顺利继位。

    这她都知道呀!

    可是太后,毕竟也是陛下生母,太子的皇祖母啊!

    这天底下最大的便是一个孝字,如此行事,岂不将太子陷于不孝之地。

    “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已经忍了她近二十年,她说话我只能听着,她坐着我只能站着,她是尊我是卑,她像主我像婢,怪我生的比她晚这都罢了!”

    皇后走近殷贵妃,慢慢蹲下,殷贵妃还保持刚刚那个跪姿,极其尴尬,但此时她也顾不得尴尬。

    “可是她不该对舞灵阁说三道四横加干预!”皇后的脸愈发阴狠,“我十六岁创办舞灵阁,几乎倾尽家财,我父期间多次阻止,本宫都没有放弃,舞,本就该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

    一个人对舞有多少痴狂,只需看她那一双脚。

    这么多年,皇后身边的宫女太监换了又换,有些被人暗害,有些成了弃子。

    唯有每日给皇后洗脚的那位老嬷嬷,从未变过,皇后的脚到底有多丑,恐怕也只有她知晓。

    另外说一句,那老嬷嬷是个瞎子。

    殷贵妃仿佛被定在原地,一下也不敢动弹。

    几步外的太后抖了抖身子,地上的鲜血已经快流到殷贵妃手边了。

    皇后放声大笑,转头又蹲到太后身旁。

    殷贵妃瞅准时机就往外跑,没有人拦她,快出殿门的时候,身后一阵凄厉的惨叫响起。

    她浑身颤了一下,赶紧加快步伐,逃一般地离开了,连轿撵都没有坐。

    外面的太监看着殷贵妃离开的背影,缓缓将殿门关上。

    最毒妇人心啊!

    ——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日一早雪已然停了。

    兰儿点了一下头,将自己摇醒了。

    主子们一夜未睡,她自己倒先睡起来,真是失礼。

    她脸红到了耳根,赶紧低头拂了拂琴身,不过一夜而已,并未落上多少灰。

    “唔~”

    妖无格翻了个身,全屋人的目光立马被吸引过去。

    现场气氛十分紧张,所有人都在等她醒来的那一刻。

    妖无格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坐了起来。

    她张开双眼,所有人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双血眸。

    “啊!”

    兰儿吓得往后挪了两步,妖无格听到她的反应将视线投了过来,兰儿更害怕了,急忙捂住自己的眼睛。

    天地良心,她只是打了一会儿盹,为何老天爷要这样吓唬她。

    “怎么了?”

    妖无格疑惑开口,眨了两下眼睛,那颜色还在,并未消失。

    “呃……”秦风斟酌开口,“没什么,你一觉醒来,好像比以往更美了。”

    妖无格知道他在胡说,肩膀有些酸痛,她活动了一下,感觉身体很快便轻松了不少。

    “了悟方丈呢?”

    玉清绝沉了一下眸,“他本就该圆寂了。”

    妖无格愣了一下,把内力都给了她,不会是提前圆寂吧?

    玉清绝看出她的担忧,说道:“与你无关,这是我与方丈的约定。”

    突然,门被人踹开,一个穿着青狐大氅的男人闯了进来。

    玉清绝看着他身上的青狐大氅,又看了看妖无格身上的火狐大氅,眸色一暗。

    “赵得意?你怎么来了?”

    赵得意一进来看到妖无格血色的双瞳,愣了一下,然后看到玉清绝,眼中又添了怨意。

    “哦!我听说皇宫让人围了,担心你出事儿呗,就四处找找,没想到你在这儿!”

    秦风看到赵得意,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妖无格面色有些严肃,“你不必管我,回去把璞玉阁守好便可。”

    赵得意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撩起大氅一屁股坐到桌前。

    “这几日过年,哪有生意?找了那么久,你这没良心的也不让我坐下喝口茶,休息一下。”

    妖无格看他这风尘仆仆的样子,的确是奔波了许久。

    但还是大事重要,“你去寺中另寻个地方休息,我们有事要谈。”

    “有事?”赵得意突然正经起来,脸上连笑容都没了,“帮他夺天下的事吗?”

    现场气氛被一下子拉起,仿佛空气都凝滞得无法流通。

    玉清绝眸色深沉,里面除了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秦风也是身子一僵,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丫头,他们一家子都惯会哄人,你可别被骗了!”

    一家子……

    太子的一家子,可是皇室?

第六十三章 欺骗2

    妖无格看着赵得意,他的眼神很认真,和平常很不一样。

    兰儿也感受到现场不愉快的气氛,但她不能动,一点儿声音都不能发出来。

    “阁下此话何意?”

    秦风不悦地问道。

    赵得意转头去看他,“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妖无格感觉两人之间有种难以名状的联系,眼神交汇间可见不一般。

    “凌铭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这么替他卖命。”

    赵得意的话里尽显讽刺,连带着脸上都带了几分嘲弄。

    秦风的脸色有些难看。

    凌铭,凌家如今的家主,皇后之父,太子外祖父,当朝帝师。

    朝堂内外皆知,丞相秦宇乃是太子的忠实拥护者,其子秦风与太子自小一起长大,关系更是非同一般,进东宫如回自家后院。

    照赵得意的意思,是凌铭收买秦家帮太子争皇位,但这又与她何干?

    “赵得意,你还是先回吧,这里我能处理好。”

    听到这个名字,秦风原本青白相间的脸色一下子舒缓过来,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赵得意?这算是什么名字!”

    赵得意脸色一变,紧张得看向妖无格。

    世人都有秘密,这没什么。

    只要你这个秘密不会伤害到别人,隐瞒身份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谁还没有过一段不愿他人知道的年少轻狂。

    可是她突然想到,帝师凌铭与她师傅鬼卞,似乎在二十年前有过一段并肩战敌的往事。

    赵得意见妖无格没什么反应,叹了口气,“罢了,我言尽于此,别让自己陷得太深。”

    说完他便走了,四十多岁的年纪,和她于狱中相见,与丞相之子认识,他的过往应该也是一段传奇。

    “我们现在如何?”

    玉清绝刚刚一直没有开口,现在开口答道:“回宫。”

    暗道依旧是那么狭窄拥挤,秦风还是在最前面带路,兰儿抱着琴在最后面走的有些吃力。

    “我的暗卫呢?”

    玉清绝呼出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温温热热的,“这里不需要他们,放心,遣回风月楼了。”

    妖无格没有再问,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

    每次呼吸都像与天地交换气息,进入体内的是清气,呼出的是浊气,清浊互换,让人身心舒畅,精神焕发。

    目前没有任何不适,除了眼睛有些痒,不过也不太明显,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回宫的路好像更长,一步一步走了半个多时辰,直到秦风手中的烛火燃尽,几人才终于出了暗道。

    皇后娘娘早已经等在外面。

    兰儿瞳孔一缩,她的指缝里有鲜血。

    皇后优雅得体地笑着,将太子扶了一把,当看向旁边的妖无格时,眼神动了一下。

    不似之前的针对,她伸出手帮妖无格理了理乱发。

    “你这孩子,真是惹人喜爱的紧。”

    妖无格向后缩了一下,玉清绝在后面扶住她。

    皇后并未不悦,从袖口中取出一把折扇,交给了秦风。

    是秦风的那把扇子?

    “掉色的地方已经补好了。”

    秦风微微颔首表示尊敬,将扇子打开仔细端详一番,满意地笑了笑。

    妖无格却是脸色有些阴沉,鬼卞那老头子用的都是上等云溪墨,他画的扇子会掉色吗?

    就算真是补色,为何会找皇后?

    妖无格的视线又落在皇后的指尖,那指缝里还残留一些血渍,这在之前的国宴上是不曾见到的。

    皇后感受到她的视线,将衣袖往过拉了拉,试图挡住手指,却露出了内袖上的暗花。

    那图案分明是四季芍药,妖无格确信自己绝不会看错。

    怎么回事?皇后仪制牡丹,就算衣服上不绣牡丹,也该是她最爱的莲。

    怎么会是芍药?

    “娘娘,你这衣袖上绣的什么花,真是好美!”

    玉清绝怔了一下,身子有些发紧。

    “哦,你说这暗花,是芍药啊。”

    说着她还将袖子扯出来一截给妖无格看,像是展示自己的珍奇宝物。

    “娘娘……喜欢芍药?”

    皇后眸色沉下来,“自然,芍药便是我自小到大最喜爱的花,记得父亲之前说过……”

    “金銮殿里现在情况如何了?”

    玉清绝很少在别人开口说话时打断,这一句话可谓是十分生硬。

    皇后看了太子一眼,眼波流转,中有笑意,“芍药花开妖无格~”

    嗡!

    大脑一片空白。

    妖无格身子狠狠地抖了一下,险些站不住脚。

    芍药花开……妖无格

    她这名字可不就是这么起的。

    她想起数月之前,南湖之上,画船之外,玉清绝便是吟了这么一句诗。

    芍药花开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这诗并不是什么独家诗词,几乎读过一点书的人都知道,当时她也并未产生什么怀疑。

    可是如今,这句诗,再配上皇后此时的面目神情。

    诡异,只能用这二字来形容。

    仿佛有什么真相就在嘴边,呼之欲出。

    现在就连秦风的眉都皱了起来,他欲收回折扇,却被妖无格一把夺过。

    千里江山图,一个丞相的儿子整日里拿着千里江山图想做什么?篡位吗!

    这是鬼卞画的,他一江湖人士,为何要画千里江山图?

    说他侠客豪迈,心怀天下?

    说他曾与帝师作战,眼界开阔?

    他骗她师母重病叫她入东宫,盗灵药,又杳无音信。

    他口中的师母在她拜师十一年间从未露面。

    他常年久居山中,踪迹全无,除非他主动联系,否则就连风月楼都不可探得其消息。

    他除了偶尔的一封来信,根本就像是……不在人世……

    突然,妖无格看到扇子上有一小块纸张与别处不同,那就是最后的落款之处。

    那里是一个鬼字,字迹毫无疑问,是鬼卞的,妖无格不怎么懂画,当初就是凭这个字迹猜到扇子出自鬼卞之手。

    她伸手小心抠唆那片与其他地方不同材质的纸。

    秦风的眉头皱的更紧,但他不知该不该将扇子夺回来。

    犹豫之间,妖无格已经将纸片扣下来。

    那鬼字下面,明明白白是一个铭字。

    现场一片无言,静得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到。

    玉清绝看了皇后一眼,目光冰冷。

    妖无格笑了,秦风整日里拿个扇子在她眼前乱晃,真是讽刺,她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第六十四章 欺骗3

    妖无格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个铭字。

    皇后走过来,搭上妖无格的肩,凑近她的耳畔。

    “还不明白吗?鬼卞正是我父啊。”

    鬼卞……是………你父?

    二十年前,我国遇大敌,敌军压境,朝内外皆搔首弄耳,束手无策,帝师联合江湖中人鬼卞,于边关摆下九九八十一道阵法,大挫敌军,我军大胜。

    自此之后,鬼卞大师名扬江湖,却又渐渐淡出江湖,听说是隐居山中,悟道求真。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原来这世间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鬼卞只是帝师行走于江湖中一个便利的身份而已。

    一行清泪顺着脸庞流下,那双血瞳的颜色似乎更深了几分。

    他养了她十一年,但其实共处的时间并不多。

    回忆一点点涌入脑海。

    十一年前,她被亲生母亲强行往青楼里拖,惊鸿一瞥改变了她的命运,自此,她有人庇护。

    跟在鬼卞身边的还有一青年男子,除了医毒似乎对任何事都不上心,她唤他一声师兄。

    她被赐名妖无格,鬼卞说,芍药花开妖无格,芍药便是这世上最美的花了,她年幼懵懂不知事,便一直这样以为了。

    红衣配芍药,白衣胜雪莲,她一生都爱红衣,连性格也变得如火般张扬肆意。

    五年前,她脱离师门,进京建了风月楼,原因是鬼卞曾在山中给她描绘过京城盛景,令人神往。

    妖无格仔细看着皇后那张脸,突然发觉,自己与她也有几分相像了。

    皇后爱芍药,他便给她起名妖无格,太子要夺位,他就在街头收养了一个孩子,千方百计将她推到太子身边,祝他成事。

    什么家国大义,什么心怀天下,不过是为自己谋事,替家族打算。

    凌家不愧是延续百年屹立不倒的世家大族,历史上曾出过十数位皇后,如今的太后和皇后也位列其中。

    红眸似血,深不见底。

    妖无格看着皇后笑了。

    她是凌铭的女儿,为什么要揭穿自己父亲的计划,何况这计划还是为了她的亲生儿子。

    原来她和她一样,也是个可怜人,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

    她爱芍药,却要装出一副喜爱莲花的样子,甚至将其列为舞灵阁的阁花,后来嫁入皇宫,便要终生将牡丹装点在衣裙上。

    沉重奢华的凤冠压着她,再也起不了舞,仪态礼节的规矩束缚着她,无法肆意妄为。

    妖无格甚至可以想象,再往前二十年,皇后一袭红衣,在自己院子里翩翩起舞时,该当是多么媚态天成,姿容惊人。

    可惜只要出了帝师府,她就要换上白衣,端起架子,遮脸浅笑,俨然一朵天山之巅的雪莲。

    可怜,可惜,可歌,可叹……

    这世间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提刀杀人,逼良从娼,老幼不养,还有扼杀天性。

    真是好笑啊,笑得妖无格眼泪都流出来了。

    在场人听见妖无格略显癫狂的笑声,眼神都变得十分古怪。

    天本就阴沉沉的,现在竟伴着妖无格的笑声,开始飘雪。

    她将扇子随意扔在地上,抱过兰儿怀里的凤栖梧琴,朝宫外走去。

    “你去哪?”

    身后传来的声音有些急促。

    妖无格回眸,眼中已不见泪水,血眸妖娆妩媚,空中红衣翻飞。

    “宫外的守军,我去解决他们啊!”

    大雪很快便愈下愈大,眼前的视线又被雪花挡住,妖无格眼中带着笑意,独自一人往前走着。

    纯白的雪地中一抹红色,绝美。

    走着走着,前方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妖无格将手中的琴又握紧几分,但在看到来人时又放松下来。

    她现在体内有了悟方丈的毕生功力,可以感受到此人并不会武功。

    “你是何人?”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陌生女子,之前从未见过,模样艳丽,生得很美,穿着一件青色棉衣,暂时看不出身份。

    她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像是在雪地中走了许久,手缩在袖子里身子微微颤抖,嘴唇也有些发青。

    “小格姑娘,终于找到你了,我有些东西想给你。”

    女子眼中十分焦急渴望,朝妖无格走近。

    妖无格后退一步,女子顿了一下,有些僵硬地拿出一封信。

    “我是凌熙,凌媛媛的表妹,前几天我去舞灵阁看望表姐,她让我把这封信交给她父亲,但我想着事关重大,还是先请姑娘过目。”

    妖无格挑起一边眉,又是凌家人?

    她接过信,明显是重新封口过的。

    打开一看,里面写到凌媛媛找人刺杀妖无格的事情,她以此威胁父亲,如果不帮助她除掉妖无格,她们父女两人都没有退路。

    妖无格回想到那天从风月楼出来之后在林中遭遇的刺杀,摇了摇头,她还没这个能力。

    “姑娘,我与凌媛媛虽然是血亲,但帮着她害人的事是万万不能做的。”

    妖无格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凌家的又一个圈套。

    “暮云。”

    一个黑影从暗处闪现,凌熙吓了一跳,后退两步。

    这是妖无格从风月楼带出的暗卫之一,她还没有傻到让所有暗卫都通过那个暗道被玉清绝控制。

    “将此人带回风月楼。”

    落水卿应该很愿意试验一下他最新研制的毒药。

    凌熙是听说过风月楼的,那是一个青楼,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是来告密的,被抓走的不应该是凌媛媛吗?小格应该感谢她才对的呀!

    现在凌熙看向妖无格的眼神不再渴望了,而是深深的恐惧,这个女人真是可怕,竟然要把一个清白的女子送进青楼。

    “不,不,不,小格姑娘,你一定是搞错了,是凌媛媛要害你,不是我啊!我是无辜的,我是来帮你的呀!”

    妖无格笑了笑:“你不是看过这封信吗?如果说是被你调换过,贼喊抓贼也说得过去不是吗?”

    “我没有……”

    话还没说完,凌熙就被打晕过去,暮云将她打横扛在肩上,带走了。

    凌熙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妖无格那双带着笑意的血眸。

    这一幕被跟在后面的秦风尽数看在眼里,折扇在他手中被打得作响。

    那人的算盘可能要打空了……

第六十五章 何将军的萧军师

    大军压皇城,这大概是宁瑞历史上的第一次。

    飞雪裹挟着寒气四散而来,今日依旧有不少于三四万的百姓在宫门外围观。

    京城的百姓就是这么爱凑热闹,但大部分人还是选择龟缩在家中,以免战事波及。

    沉重的宫门发出一声响动,外面的将士们握紧手中兵器,高度警戒着。

    门开了,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没有迎战的禁军,也不是太子出来摆平局面。

    走出的是一个红衣女子。

    她面覆轻纱,踏雪而来,风雪模糊了她的身形,他们只能看到一抹血红。

    那个身影缓缓在雪地里席地而坐,面前摆上一架古琴。

    领兵的何将军六十高龄,眉头一皱,大骂出口:“哪来的黄毛丫头!还不让玉清绝那个弑父夺位的狗贼出来受死!”

    妖无格眼波流转,一只素手轻轻拨动琴弦,发出一声琴铮。

    铮——

    将士们齐齐后退半步,强劲的内力显露无疑。

    何将军身躯未动,眼中却有了几分惊讶,这么强大的内力真的储存在这么一个小小的身体内?

    铮——铮——

    琴音开始步入正轨,还来不及捂住耳朵,那魔音就已经传进耳畔。

    将士们只感觉大脑一阵撕裂,瞬间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但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妖无格一丈之内,站远处的人似乎并未收到波及。

    随着妖无格拨弦手法越来越快,这琴音也传的越远,波及范围也就更大,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何将军已经损失了数百人。

    他握紧手中的长枪,脚下也有些虚浮,眼看形势不好,他眼眶瞪大,大喊一句:“撤!”

    现场五万大军,一个时辰内后退十里,驻扎在皇城外京城里的一个山丘之上。

    眼见着,天色入夜。

    何将军的军营大帐内,诸位领将齐坐会谈,争论一片。

    一个五大三粗蓄着大胡子的将士一拍桌子先行发言。

    “将军,属下真是不知我们今日为何退兵,那皇城已经让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如此轻移退出十里之远,若是太子逃走了,岂不是放虎归山?天下之大,再想寻到可是要费一番功夫!宁王殿下可是还等着您的喜讯啊!”

    另一个小眼睛的领将不干了。

    “你这是什么话,将军如此做自有他的道理,今日你站的靠后没看见,那穿着红衣的女娃娃竟然会琴杀,那可是失传几十年的东西!”

    大胡子接着道。

    “什么琴杀鬼杀!那些个江湖玩意儿老子听不懂!不过就是一些江湖路数,还不是得靠将士们拼血拼命!”

    “你真是肤浅,没读过书也就罢了,连传闻都没听过吗?当年鬼卞败退二十万敌军靠的就是琴杀,你有几条命去拼?”

    小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对此等没脑子的莽夫行为很是不屑。

    大胡子呵呵一笑:“什么?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当年鬼卞弹琴把敌军全都弹死了?人家明明是用的兵法,兵法懂吗?那得列阵,得靠人!”

    “这……这……摆完了阵法还是琴杀嘛!你这狗东西是故意要和我叫板不是!”

    大胡子和小眼睛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只争论不休。

    何将军在主位上扶额不语,看样子有些头疼,旁边坐着一位白衣男子,大概三十多岁,模样还算清秀。

    其他几位副将知道将军头疼,也看着眼色没有多言。

    何将军向来不会意气用事,想来这决定该是萧军师做的。

    待到两位吵够了,都口干舌燥补水之际,萧军师终于开口了。

    “二十年前那场大战,我军危亡之际,帝师大人突然请来一位高人,以九九八十一道阵法大挫敌军,这其中一道就要以琴杀相辅,是以先困后杀,最终得胜,此法失传多年不想今日竟重出江湖,在不知对方深浅之前,我建议还是先按兵不动。”

    军师开口,那当然权威很大,但大胡子还是改不了他那毛躁的毛病。

    “按兵不动要到什么时候,到时候人带着传国玉玺跑了,看咱们怎么办!”

    “好了!”

    何将军怒斥,他接受不了任何人无视军师的军威,萧军师跟着他守边关十几年,战法谋略上令他折服,总不会有错。

    萧军师见大胡子不说话了,才接着道:“事已至此,我早年跟着师傅也学过一些琴技,先让我独去探探这女子的虚实,再做打算。”

    何将军一听他要独去赴险,顿时紧张起来:“军师,这也太危险了,你不会武功,我怕你……”

    萧军师拍拍他的手,说道:“将军不必担心,我从不在人前露面,此去也只是试探,她认不出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账中副将们看到萧军师搭在何将军手上的手,全部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不是他们多想,这萧军师不过来何将军身边几十年,就在军中有如此地位,就连他们这些跟了将军二三十年的老将,恐怕都比不上萧军师一根头发丝。

    记得上次边关小人使计将萧军师掳去,虎口大开就要宁瑞两座城池。

    何将军一怒之下单枪匹马夜入敌军营帐,大杀四方,直到第二日凌晨才满身是血地回来,当然马背上还有面色苍白病恹恹的萧军师。

    那次何将军足足养了半月才将一身伤养好,从此以后在军中,何将军是不敢离萧军师半步,生怕敌军再将军师掳走。

    依照将军的话就是:军师是军魂,也是将军的左膀右臂,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家中可以没有美娇娘,但军中绝对不能没有一个深谋远虑的军师。

    听听这话说的,之前几十年军中不是也没军师,难道边关还不守了?

    何将军还想劝军师打消主意,但萧军师这人别看他长得白白嫩嫩像个小白脸,但决定好了的事那是绝对要拗到底。

    最后没办法,何将军也只好同意,还给了他不少刀剑防身,最后萧军师只挑了一把短刀就出营了。

    月黑风高,何将军今晚怕是难以入眠了。

    ——

    皇宫——金銮殿

    最后一个掌灯宫女退了出去,大殿内只剩下太子和皇后二人。

    玉清绝眼眸漆黑一片,深邃不能见底。

    “何意?”

    皇后看着龙座上眼底发黑,身子冰冷的皇帝,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

    “什么何意?哦,你说那姑娘的事?我儿有何可担心的,了悟的内力何其深厚,她自己是难以化解,总会乖乖回来的。”

第六十六章 殷三

    “你真的这样想?”

    皇后有些疑惑:“我不这样想还能怎样想?难道我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登基吗?你看,传国玉玺已经找到了,现在你与皇位只差一道诏书。”

    玉清绝面色未变,淡淡开口,“宫外还有五万军队,领将是何将军,他还有六十万守将在边关,随时准备驰援,你这分明,就是要我输。”

    “哦?”皇后笑了笑,“你的意思是,要靠那个姑娘抵御大军吗?靠什么?那张破琴?”

    玉清绝不语,皇后接着说:“这里又没别人,就别装了吧,不过区区五万人,你一人足以对付,还假模假样专门找了悟传了内力给她,我真是看不惯你们这幅调派别人替你们卖命的样子!”

    玉清绝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为君为王,调兵遣将是自然,难道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吗?”

    “那也不该给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那么大能力,看她那样子就不是善茬,若是脱离掌控还不知是祸是福。”

    皇后轻轻拍拍皇帝的脸,然后又嫌弃地拿帕子擦擦手:“这脸都僵了,幸亏这天凉,否则身子都要烂了。”

    “让她脱离掌控的人不正是你吗?”

    听到玉清绝的反问,皇后眼中划过一丝阴狠。

    “我也看不惯她那副自以为风华无双的样子,她脱离掌控,大局不会脱离掌控,你外祖父和你自不会容她,对吗?”

    皇后的眼中有一丝得意,玉清绝收回嘴角的弧度。

    “看来你很不喜欢妖无格。”

    皇后呵呵一笑:“不是不喜欢,简直是厌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她命不薄。”

    玉清绝淡淡道。

    “一个从街头青楼外捡回来的孩子,有何命运可言,这样的人全天下满街都是,只要加以悉心培养,任何人都可以做到她可以做到的事,说到底她这些年都在干什么?武功没学会,舞也是近几个月才开始学,就连父亲的琴技也掌握不到十分之一,她的天资根本就入不了人眼,倒是把架子端了个十成十,真不知道当年父亲看上她什么,现在得知真相便要反叛了?好歹也吃了人家十几年的饭,一点儿感恩之心都没有,贱如草芥,不值一提!”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一句都没有停,似乎已经在心中练习了无数遍,只待有一日一吐为快。

    的确,妖无格不会武功,没有习舞,这么多年除了开了家青楼自己做了花魁看不到一点儿成就。

    但她做的事都在暗处,五年时间发展一个遍布天下的情报网,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其坚固程度玉清绝最有发言权,上次他将妖无格引上南山寺,和碧莲里应外合想收服风月楼,最后不但失败连探子也折了。

    风月楼就是天下情报的汇集地,此次宁王与何将军路途信息全靠此处提供。

    至于琴技,琴杀之招还是必须和内力结合起来方能发挥最大功效,帝师之所以没传授她武功,而是最后让他人渡内力给她,想必是为了让妖无格将指法练习透彻。

    但玉清绝没有解释,一个女人讨厌起另一个女人,你再怎么辩护也像是为她开脱。

    若是讨厌一个人,就连她的呼吸都是错的。

    “贱如草芥?你当真这么想?”

    皇后抬起她高傲的头颅:“自然。”

    玉清绝轻笑出声:“一介青楼女,也的确是。”

    皇后看向太子的眼神有些讶异,他居然还会笑?上次见他笑是什么时候,皇后已经不记得了,她以为,他根本就是一个没有笑容的人。

    “你笑,你笑什么?”

    玉清绝看着皇后:“没什么。”

    ——

    敌军退后,妖无格没有回宫,她需要空间和时间好好消化一下,冷静一下。

    其实说白了,她就是被人收养利用,不过是世族最常用的手段,听到时像是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便成了一种命运。

    除了璞玉阁,她不知还能去哪,她不知道师兄知不知道此事,若是知道,她又该以何面目面对他?

    一柄长剑架在赵得意脖子上,上面还沾着未凝固的鲜血,是刚刚妖无格在宫外将士尸体旁捡的。

    赵得意看到她凌乱的发丝,眼中也闪过一抹痛色。

    “丫头,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了,是你自己不听,难道还要怪别人吗?”

    妖无格冷冷开口:“你究竟是什么人?”

    赵得意张了张口,突然发现屋顶有人,他给妖无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指房顶。

    妖无格此时体内有厚重内力,经他一提醒也发现了房上的人。

    她气不打一处来,一掌拍向房顶,强大的内力裹挟着妖无格的怒气,一下子就将房顶掀翻,上面的人也顺势掉了下来。

    “咳咳咳——”

    灰尘和雪花满天飞扬,呛得那人一直咳嗽不停。

    赵得意瞪大了眼睛:“师弟?”

    妖无格眸色一沉,看着地上那模样略显俊俏的白衫男子,剑又架了上去。

    赵得意一看急了:“哎哎哎,我师弟身子弱不会武功,你别拿剑指着他!”

    白衫男子看到赵得意也是十分意外,那张开的嘴就没再合上。

    两炷香之后,三人一起围坐在桌前,头上的屋顶破了一个大洞,细密的雪花从上面飘下来,地面上像个废墟,遍布木板和灰尘。

    赵得意首先打破尴尬,给他们沏上两杯茶。

    “来,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今日聚在这里算是缘分,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妖无格没有动弹,白衫男子先喝了一口,眼中一道光闪过,“雪顶龙井?”

    赵得意激动地说道:“师弟你还真是识货,没错,这正是雪顶龙井,是你旁边这位姑娘赠的茶。”

    妖无格抬了抬眼皮:“我可没赠,是你自己去风月楼要的。”

    白衫男子听到风月楼三个字,眼皮一跳,顿时明白了,风月楼的花魁妖姑娘擅琴,又独爱红衣,确是本人没错了,可她为何会帮太子做事?

    赵得意当然看到他师弟的眼神,转而介绍道:“这是我师弟,自幼与我一同长大,关系好的很,你可以叫他殷三!”

    “哎……”

    白衫男子就晚说了一句,赵得意就把他的姓氏和家中排名都说出来了,这真是猪队友,他现在还在隐姓埋名呢!

第六十七章 殷洋

    “殷三啊。”

    妖无格的话里有几分暧昧,配上她那身妖娆妩媚的红衣和血瞳,竟有几分勾引的意味。

    但天地良心,她只是想起来,后宫中有一位贵妃也姓殷,而且母族行商,正是她最爱的张福记糕点的店主。

    殷家的铺子之所以叫张福记,那是因为五年前张家和殷家商界联姻,张家将张福记作为嫁妆陪给了殷家。

    是以现在殷家实力大增,贵为皇商,成了宁瑞最富有的家族,几乎达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

    而这殷家的每一个儿子,都有可能继承殷家家主的位置,成为下一个宁瑞首富。

    不依靠家族,非要自己出来打拼,是那些想要证明自己的富家子弟的做派了。

    殷三看着妖无格那魅惑人心的红眸,心中暗道不妙。

    这血眸如不是天生,便只有后期靠内力化得,且需要极其强大的内力。

    渡力者要内力雄厚且输出温和,受力者需体质特殊天资抗压,过程中不得有任何干扰,三个条件缺一不可,否则定会功亏一篑,两者都爆体身亡。

    能承受如此内力,想必应是体质极特殊的纯阴之人。

    所谓纯阴之人,是在阴年阴月阴时阴刻出生的人,女子属阴,便是五阴合一,绝佳的受内力体质。

    刚刚在宫门口只是小试牛刀,这女子体内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不容小觑。

    殷三的脸色有些难看,难道自己十几年的筹划终究敌不过那个老狐狸?

    赵得意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有什么可避讳的,不就是个名字嘛,都是自己人!”

    妖无格笑了笑,“你的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殷三转过头看赵得意,感觉有些好笑。

    果然,赵得意的笑容僵了一下,已经准备好被殷三出卖。

    “在下殷洋,殷家第三子,姑娘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妖姑娘吧?”

    赵得意有些惊讶,这个向来睚眦必报的师弟,竟然也会替他转移话题?

    “不错。”

    妖无格点点头,视线依然未离开赵得意的脸。

    “我……我是……秦……”

    “你是秦源吧。”

    这是肯定的语气,赵得意讶异地看着她,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之前在狱中你满脸都是泥,我没看出来,后来你路过我的店,我看出来了,你和秦风有三分相似,是他的叔父,我是听说过你的。”

    秦源尴尬地笑了两声,原来自己在江湖上还是有点名气。

    不过他想错了,不管你在江湖上有没有名气,粘上丞相这一家,妖无格一定是知道的。

    秦宇十九岁中举,二十六状元及第,四十岁拜相,到如今也不过十几年。

    他一心走官道,因祖上当过官,路途也还算顺畅,他如今高居丞相之位,时处二王夺位之际,也算是到了这一生最关键的抉择时期。

    朝堂之上总要选择一边阵营,毫无疑问,和他同朝为官三十年的帝师凌铭说服了他,太子成了他鼎力扶持的对象。

    其弟秦源师从玲珑老母,这位年近百岁的高人常年隐居玲珑山脉,世人不知其踪而只闻其名,一套还魂针法使得出神入化。

    秦宇本想将其弟也拉入太子党阵营,但后者承袭了师门的隐居思想,只想闲云野鹤,潇洒山野,不料得罪了帝师。

    前前后后十余次入狱,无数回追杀,世人以前不知,这银针竟也能成了能使人一针毙命的最佳暗器。

    师弟殷洋是商贾之家,会些发财之道也不足为奇,所以,早在秦源那天路过招财进宝楼的时候,妖无格就选中了他。

    至于殷洋,宁王的情报向来封锁的紧,她只知何将军军中有一姓萧的白衣军师,现在看来,是他无疑了。

    师兄不参政,师弟是宁王一派,可当师兄和太子的绝地杀招牵扯在一起,不知这二人今后又该如何相处?

    三人同坐一桌,同饮一壶茶,心中的心思却是百转千回,各有不同。

    后院屋里睡的正熟的小宝,听到前边巨大的响声,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穿好衣服过来看时,眼前这诡异的场景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到桌上的茶壶,才终于找到话题。

    “姑娘,掌柜的,今日有贵客啊,小宝给你们再添壶茶!”

    说完他拿起茶壶就赶紧出去了。

    妖无格不禁笑出了声,这孩子还真是有趣得紧。

    秦源有些受不了这尴尬的氛围,先行说道:“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们要不都各回各家?”

    殷洋早就想走了,这妖无格实力不容小觑,强攻不可,还得另做打算,他不会武功,虽说师兄在此但再多留无益。

    刚想起身,却被妖无格拦住。

    “这天色明明还早嘛,着什么急,相聚不易,我们再多喝几盏茶。”

    话音刚落,小宝就像是掐好点一样,一壶热茶又端了上来。

    两人看看屋顶上的大洞,今天原来是月圆之夜啊。

    ——

    皇宫

    金銮殿偏殿

    这已经是诸位大臣在此过得第二个晚上,这里没有床,众人也都顾及着面子,不愿就地而卧,可以说是熬了两个通宵了,个个眼黑如碳。

    最前面的丞相秦宇看上去精神最好,还拿着一本书在看。

    这时,一个仆从悄悄避过众人,走到丞相身边,低语一句。

    “找到他了。”

    丞相放下手中的书,在地上写了几个字,仆从点点头,走了。

    “诸位大人,老臣腹痛前去如厕,各位安心。”

    醒着的大臣表示理解,毕竟人有三急,半梦半醒间的迷迷糊糊点着头,真是有些熬不住了。

    舞灵阁的舞女今日未安排献舞,但也不能离宫,都在另一个偏殿里住着,她们还好,每人有一件毯子,但冰凉坚硬的地面同样折磨得她们难以入眠。

    坐在角落的凌媛媛看着远处一个女子发呆,那人正是曦若。

    皇后娘娘说她长得像西域人,但那张脸她怎么看都像是中原人士,宫里人从不会乱说话,这点她深信不疑。

    这两日太后也未曾召见她,不知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凌媛媛的手脚有些冰冷,该不会,是她错了……

第六十八章 洽谈合作

    凌媛媛未被安排在国宴上献舞,今日本不用进宫,但她一再坚持,主事们也只好答应了。

    如今失宠于凌家,舞灵阁的舞女们也大多不和她交好了,也可以说,和她交好的舞女都已经死在妖无格的手中。

    金銮殿的两件偏殿只隔数十步远,之间如果大声喊叫都可以听见。

    毫无疑问,凌铭没有出席今日国宴,但凌媛媛和凌熙的父亲都在殿内,此时正坐在一起打着瞌睡。

    睡的正香的凌大人绝没有想到,他的女儿凌熙此时已经被人带出皇宫,深陷泥潭。

    风月楼的地下私牢里,一妙龄女子正被绑在一个木桩之上,双脚悬空,口中不停呢喃着求饶的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一直都很明白这一点,可是在潜意识里她隐隐明白,她是走不出这间地狱了。

    一白衣男子手中拿着一具让人叫不上名字的刑具,嘴角散发着渗人的笑。

    不知道是烛火昏黄太过暧昧,还是她已被疼痛折磨的神志不清,此刻她居然看呆了。

    面对一个手中鲜血人命无数的喜欢折磨人的变态!

    但他生得可真好看,苍白的肌肤一看就是常年不见阳光,久处阴暗。

    是了,一定是因为这张脸,这张脸迷惑了她,让她晃了眼睛。

    凌熙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强迫自己去想那个在阳光下冲她微笑的公子——秦风。

    可是随着疼痛的来袭,一次又一次的,脑中温柔和煦连影子都带着光的翩翩公子被一个渗人的笑容替代。

    噩梦!

    真是一场噩梦!

    希望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丫鬟轻卷纱帘替她拂去额上的汗珠,唤她小姐。

    “是凌铭派你去的吗?那封信是否伪造?你都知道凌家的什么消息?”

    又是这些问题,整整四个时辰,她耳边一直都是这几个问题,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她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暗卫,更不是八面玲珑的探子,只是个受着凌家荫蔽娇生惯养长大的贵女,如何受得了这等磋磨。

    “现在就受不了了吗?夜还很长呢。”

    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还不等凌熙愣神,一块烧的通红的烙铁狠狠压在她的后腰处。

    “啊——”

    撕心裂肺的叫声传遍私牢,尖叫过后又静谧无声,仿佛刚刚只是幻听。

    “是凌铭派你去的吗?”

    ……

    ……

    ……

    璞玉阁

    “早就听闻玲珑老母医术高超,一套银针使得出神入化,守着这么一间小小的首饰铺也真是难为你了!”

    秦源嘴角抽了抽。

    “何处不是过日子,在这儿我倒觉得还挺自在的!”

    妖无格抬手喝了一口茶,“只是可惜我把你这份自在给打破了。”

    他正了正色,认真道:“你真要帮那老狐狸?他们可都城府极深,丫头,你玩不过他们的!”

    “我何时说要帮他了?”看到秦源和殷洋疑惑的神色,她接着道,“我是在帮我自己。”

    “你有何事非要去求他们,若是我帮得上忙的,加上我师弟,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殷洋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你帮也就算了,干嘛扯上我,现在他们可算得上半个敌对阵营。

    妖无格被逗笑了。

    “这事非得玉清绝帮我不可。”

    妖无格说的没错,上户籍这种事,向来不好办,尤其是她这种身份敏感的人,唯有当权者有这个本事。

    现在又知道她师傅就是太子外祖,这下上了贼船想下都下不来了。

    至于欺骗,说潇洒原谅那是不可能的,谁能一笑泯恩仇谁就是脑子有坑。

    得知被从小养到大的师傅别有目的的栽培,还处处仿照自己女儿的喜好教授,不疯都得傻半年。

    妖无格未明示是什么事,上户籍这种事秦源和殷洋也猜不出来。

    谁能想到手底下暗卫探子无数,红衣血眸,妖娆张扬的风月楼花魁妖无格,心心念念的就是给自己上户籍一事?

    他们这些喊着金汤匙出身的贵公子们当然不知道,知道了恐怕都要嘲笑她不够洒脱自在,被外物所累。

    可他们不知道,但凡她当年有一个户籍,也不会被人嘲笑是野孩子,不会因为无父亲依靠被迫卖进青楼,不会受人冷眼遭人嘲笑,更不会造成她人生的种种悲剧。

    天下之大,不仅小小一个宁瑞。

    宁瑞之北还有大端朝,宁瑞之南还有夏国,西边有西域,东处有东瀛。

    不管她走到哪里,没有户籍,就没有身份,像暗夜里借着月光挣扎生存的一剪残影,四处游荡,无所依存。

    心中是空落落,身上是冷冰冰。

    她不知殷洋为何会在何将军军中当一个军师,一般的贵公子都会首先选择快意江湖来的更爽。

    “殷公子家中从商,是在何处习得兵法之术呢?”

    别说是玲珑老母,术业有专攻,她老人家只会医术。

    殷洋怔了一下,似乎不愿多谈这件事,不过不用问,天下最好的阵法兵术大师非鬼卞莫属,他这不也被忽悠了。

    “妖姑娘应是知晓的。”

    她笑了笑,不知那人是如何得罪了他,先习医而后入军中,一门心思与他对立抗衡。

    不过他这孱弱的身子,之前应当不是如此,该是让人废去了武功。

    之前没仔细查探过,看来今日之后风月楼的探子又有事做了。

    “我们虽各为其主,但心中不过是为了自己那点私欲,不是真心实意的,那便是朋友,可以坐下一谈,没准合作之后能更好达成心中所愿不是。”

    秦源有些不明白了,“你刚刚不是还说你的事只有玉清绝能帮,我师弟和凌家水火不容,你们如何能合作?”

    妖无格邪笑一声:“如今看来也不是如此,若是宁王当政,我的事也可办。”

    殷洋的眼睛一亮,劲敌不如朋友,若是如此当然再好不过,只是如何信她。

    “怎么,信不过我?”

    她歪了一下脑袋,竟有些俏皮可爱,但可爱两个字用在她身上真是不太合适。

    “这个如何?”

    妖无格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桌上,两人一看齐齐睁大了眼睛。

    血色昆仑玉?

    她是怎么搞到的?

第六十九章 追蝶香

    “这……”

    殷洋惊得睁大眼睛,他在何将军身边这么些年,从未见过宁王身上这块玉佩,不过也是他久居边关,和宁王不在一处。

    但就算他身在云州,这皇家御赐之物,想必宁王也不会轻易示人,以免有失。

    眼前这玉佩明显是碎后重合,还有着痕迹。

    如此重要之物,太子竟随手送人,这合理吗?

    他的眼神带着探究,如不是极为信任之人,这贴身御赐的玉佩岂会轻易假人之手,那个小狐狸,能轻易相信一个人?

    “追蝶香。”

    秦源眯起双眼,盯着桌上那血色昆仑玉。

    妖无格点点头,她也发现了,不过是在几天前。

    追蝶香顾名思义,是一种用于追踪的迷香,一但沾染,数月不散,但常人却闻不到,只有一种特殊的迷蝶可以嗅到它的气味,从而引领主人找到中香之物。

    “你是如何发现的?”

    秦源指指玉佩上的缝隙,“涂香之处在月光下会有异样的光泽。”

    果然,透过屋顶上的大洞,月光照射在玉上,缝隙处有异,不过大多数人大概都会以为是裂痕折射出的光,不会太过在意。

    “这玉上有追蝶香,足以得见太子对我不是绝对信任,但给我玉佩,又恰恰是想表达信任,这样一个让太子宁愿冒着失去贴身御赐玉佩风险也要拉拢的人,想必会对宁王很有用处。”

    殷洋盯着她的眼睛,良久。

    “还是不放心?那这样吧,我这间璞玉阁就纳入殷家产业,从此给你们家赚银子,反正今后的家主也是你。”

    殷家有五子,三子嫡出,她怎么就肯定以后继承家主的人是他?

    掌握情报就有这么一点好处,坐家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殷家二子不精人情世故,五子性格软弱,殷洋师从两位江湖大师,虽都与经商没什么关系,但多年江湖生涯让他见多识广,看尽世间百态,不会让人轻易蒙骗玩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长姐殷柔与他关系甚近。

    殷柔是殷家唯一的女儿,未出嫁时便因天资聪慧备受宠爱。

    现在入宫做了贵妃,更是帮衬着殷家打通了后宫的采购买卖,也算得上是殷家的功臣。

    她看好殷洋,那这事也就基本上成了。

    殷洋知晓妖无格是风月楼的主人,那她知道殷家什么内部消息也不足为奇。

    璞玉阁虽是京城新晋,但现已名声大噪,如今收购,璞玉阁的名声加上殷家的经商手段,整个京城的首饰生意都有可能被殷家一家垄断。

    说不心动是假的,再加上面前这个女子很有可能帮他报仇。

    暂且答应也无妨。

    可殷洋刚要开口,秦源又开始絮絮叨叨。

    “丫头,争权夺位可是要搭上性命的事,你不要冲动,凭你的能力,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为何非要挤在一个小小的宁瑞,夏国气候温和,四季如春,你不如去那里寻个处所。”

    妖无格笑了,看来他是猜到她的诉求了。

    “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去夏国逍遥自在,要在这里等着凌铭给你难受?”

    故土难离,何况他秦源并不是举目无亲,他四十多岁未成婚没有后人,该是很担心秦风的吧。

    听到妖无格的话,秦源不言语了。

    殷洋看看他,叹了口气。

    是啊,如果不是有未了的心愿,谁愿意在这趟浑水中走来走去,打湿衣角是小事,若是溺水身亡那可就不好玩了。

    “不必多言,我心中有数,这是你师弟,你比我熟,是走是留你自作打算,宋铁手毕竟是一个人供应不了那么多首饰,若是镇店之宝他可以做,但大批量的生产就要你们殷家自行找师傅做了。”

    殷洋点点头,“我明白。”

    想不到她已经猜出他要打着璞玉阁的牌子扩大规模了。

    “至于今后的皇位得主,我都已经献出这么大诚意,相信你心中也有几分底,这玉佩你拿着,放在璞玉阁中,就算迷蝶追踪,也无法发现我的踪迹。”

    殷洋有一事不明,“若是殷家将璞玉阁扩大到京城各处,太子定会发现,这又何解?”

    “放心,有风月楼在,他发现不了。”

    妖无格自信地说道。

    ——

    皇宫

    万寿殿

    这里是皇帝生前的寝宫,屋前有一座凉亭,在冬日里下面有碳火,四周围屏可做暖阁。

    一个全身漆黑的男子坐在其中,指尖停留一只金翼蝴蝶。

    蝶翅上金粉掉落,他渐渐摊开掌心,那金蝶已然停止呼吸。

    “东瀛金蝶珍贵难得,你为何要捏死它?真是暴殄天物。”

    秦风摇着扇子走进来,里面正是他自小的挚友,太子殿下。

    玉清绝拍拍手上残留的金粉,淡淡道。

    “无用之物,留着碍事。”

    秦风笑道:“明明知道会被发现,为何还要涂香?”

    玉清绝沉默了一会儿。

    “为了给她一个安心。”

    秦风怔了一下,随即想通了。

    他的太子殿下这是落入凡尘了。

    “若不是皇后娘娘的一番话,也许帝师大人的计划永远不会败露。”

    “不。”玉清绝否认,“皇后为了凌家连一生的幸福都可以断送,你觉得她会为了一时心中不悦将真相全盘脱出?”

    “也许是她积怨已久,终于忍受不了这傀儡一般的人生呢?”秦风猜测。

    “她从褪下百褶裙,穿上白莲云裳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想好了,若是连自己的女儿都无法掌控,他又怎能在那个位置上坐那么多年。”

    秦风手中扇子摇不动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故意让妖无格知道真相?可这又有何好处?”

    玉清绝缓缓道:“你见过皇后哪年参加国宴,带过后妃。”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他悠悠的声音响起在月圆之夜,只让人觉得彻骨生寒。

    秦风合住手中折扇,又站了一会儿。

    之前父亲总说伴君如伴虎,君王的心思是摸不透的。

    他却不以为然,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是人都逃不过现世红尘,时间久了总能摸到些规律,何况他和太子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挚友。

    如今看来,一个人不可能绝对懂另一个人,只是他让你觉得你们合得来。

第七十章 梦魇

    “无格,快起来,地上凉。”

    一身黑衣的男子有些愠怒,见女孩不动弹,上手将她一把提溜起来。

    “啊~师傅,我不要,我要玩泥巴!”

    与其说是泥巴,不如说是泥水。

    小女孩红色的衣裙上沾满了污垢,看上去脏兮兮的。

    “你从哪找的土?”

    师傅有洁癖,青石板上从未有一丝灰尘。

    小女孩调皮地吐了下舌头,低声嘟囔:“芍药园。”

    男子眉头皱了一下,但并未斥责。

    “好了,该练琴了,去把衣服换下来吧。”

    小女孩拉着师傅的衣角,撒娇道:“师傅师傅,今天不练琴了好吗?无格的手好疼啊!”

    说着,小女孩伸出芊芊十指给师傅看。

    上面被琴弦拉得一道又一道口子令人触目惊心,很难想象一个孩子是弹了多少遍才把手伤成这个样子。

    男子叹了口气,蹲下来,摸摸小女孩的头。

    “如果你不练琴,师傅明天就不陪你了。”

    小女孩一下子都快哭出来了:“啊!不要,师傅陪我,我练琴,我现在就去。”

    她快速跑回屋子换衣服,小辫子在空中一甩一甩的,极其可爱。

    身后传来一道沉声:“无格,不要跑。”

    听到师傅的话,女孩慢下脚步,一步一个脚印学着书里大家闺秀的样子走着。

    男子转过头,看着地上一摊泥水,皱了皱眉。

    衣衫上几个泥手印更是刺眼,他离开,也去换衣服了。

    妖无格从睡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又梦到师傅了。

    兰儿听到屋里的动静,敲了敲门。

    “姑娘可还好?是不是梦魇了?”

    妖无格静了下心:“无事。”

    从璞玉阁离开,她并未回宫,也未去东宫,而是回了风月楼。

    只有这里才能让她安安稳稳睡上一觉。

    妖无格摸着手下紫金檀香木的花雕大床,这还是她在山中时师傅置办的,让她带到了京城。

    出山的路不好走啊,这床又这么大,一路上丢了多少行李都没舍得丢掉它。

    不过现在想想,她与师傅日夜相伴的那几年,也不是没有端倪。

    师傅总说女子要有一样技能尤为出众,才能走到人前,她本不是心静的人,师傅却教她习琴,还说他有架古琴,若是她不学就浪费了。

    除了教她学琴,师傅几乎从不出书房,那间小小的屋子里,是她最大的好奇。

    原来从十一年前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算计谋划好了一切。

    她只需要一步步乖乖走进他的陷阱,与之共沉沦。

    脸颊上一道温热的液体划过,留下的痕迹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妖无格拿手拂了一下,只觉得通体冰冷。

    “兰儿,把碳火再烧旺些。”

    门外的兰儿立马应声,最近姑娘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她从门口朝后院走,那里放着碳火,路上雪滑,她走的有些慢。

    “哎,干嘛的?怎么没见过你?”

    兰儿转过头,看到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婢。

    “姐姐,我是妖姑娘的贴身丫鬟,来给她拿些碳火。”

    女婢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兰儿有些心虚。

    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过年期间风月楼不营业,她们是从后门进来的。

    “即是姑娘身边的人,就该懂些规矩,这后院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兰儿紧张地攥紧衣裙,声音里都带上颤音:“啊,不好意思,姐姐,妖姑娘要碳火,你看怎么办呢?”

    女婢皱了下眉头,没好气地说道:“你在院外等着。”

    兰儿赶紧点点头。

    以前在东宫当差的时候,接触的都是温和有礼的女婢,就算有那些说话带刺嘲讽人的,气焰也不会这么嚣张。

    兰儿性子本来就软,遇到这样厉害的人物,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左等右等,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了那名女婢的身影。

    本以为她们是寄人篱下,对方想要克难,没想到拿来的碳火竟然都是顶好的,她在东宫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碳火。

    不过她以前是伺候张掌事的,太子的碳火她就没见过了。

    “谢谢姐姐,这是辛苦姐姐了。”

    兰儿感激地都快哭出来了,她刚刚还想着要是对方这一夜都不回来她该如何是好。

    “哭什么!让人看见还要说我欺负你了!”

    女婢像是惯看不上这种动不动就落泪的女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兰儿又谢了几句,连忙拿着碳火往妖无格的屋子去了。

    那女婢见兰儿走远了,拍了拍手上拿碳的灰。

    一个蓝衣女婢来后院,看到女婢笑着打招呼:“嘿,莎莎,傻站在这干嘛呢!”

    女婢看到蓝衣女子吐了口气:“小蓝原来是你呀,刚刚吓死我了,差点让一个不知名的人进了后院。”

    “哦?什么人呀,咱们这几天不是闭楼吗?”

    小蓝疑惑地问道。

    莎莎撇撇嘴,“还不是姑娘从东宫带来的丫鬟,那两只眼睛水汪汪的,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官家养出的人真是性子软。”

    “小丫头片子顶不住事,听说宫里的嬷嬷就不一样了,一个个都厉害着呢!平时不是有牙奴守着吗?今日怎么不见?”

    莎莎答道:“今日姑娘回来,牙奴都去酒窖里取酒了,天大的喜事,明天大家伙要喝个痛快!”

    “那真是好!楼妈妈床下碳火快烧完了,我再去取些,不和你瞎聊了!”

    莎莎摆摆手:“快去快去!”

    小蓝和莎莎告别,朝后院放置碳火的屋子走去。

    她路过一条回廊的时候朝那边看了一眼,它的尽头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木屋,地下却另有乾坤。

    楼妈妈将后院看得很紧,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可以进入,牙奴和女婢有另外的住所。

    风月楼太大,冬日里囤的碳火太多,下人的院子里已经放不下,是以才暂时置办到后院。

    小蓝快速地取完碳火,回去给楼妈妈添置。

    明早楼妈妈起来该和她说说这事,实在不行得把那个叫兰儿的丫鬟严密监视起来。

    回到妖无格屋里的兰儿拍了拍胸脯,不管怎样碳火总归是拿回来了。

    以后她再也不靠近后院了。

    “兰儿,碳火添上了吗?”

    “是,已经添上了。”

    妖无格现在已无睡意。

    “你声音不太对,有人为难你了?”

    即使没点灯,妖无格也能清晰看到兰儿脸上的泪痕,但她并未点明。

    “没有,是外面风大吹进嗓子里了,我给您把门闭上,您快休息吧。”

第七十一章 雪醉

    一夜未睡,第二天天蒙蒙亮妖无格才堪堪睡着一会儿,却又被屋外的喧闹声吵醒了。

    哐当——

    是门打在木头上的声音,妖无格一脸幽怨地站在那里,眼底乌青。

    “姑娘,你数月未归了,大家都高兴地很,想喝点酒庆祝呢!”

    莎莎笑得一脸阳光,旁边小蓝揪揪她的衣服,示意她看看姑娘的脸色。

    莎莎捂住嘴,怪她,怎么把姑娘吵醒了。

    “要不姑娘再去睡会儿,晚上我们再庆祝。”

    妖无格看着莎莎,这姑娘新来不到半年,在楼里甚是闹腾,因为是楼妈妈的侄女她也从未管过,现在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刚想开口,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从院外进来,扭着水蛇腰,浓妆艳抹。

    “姑娘醒了,快快快,把女儿红搬进来,这都是三年的陈酿,不是姑娘可舍不得让人喝。”

    楼妈妈笑得有些猥琐,太敬业了,不开门还涂脂抹粉。

    “阿丘——”

    妖无格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哎呦,姑娘这是凉着了?是不是昨晚的碳火没烧好,果然还是自家的丫鬟实用些,兰儿,自今个儿起你去伺候姑娘吧!”

    兰儿站在妖无格身后脸色有些难看,小蓝却是眼中有光。

    “是,妈妈。”

    不等妖无格答应,她赶紧去里屋拿衣服给妖无格披上。

    这寒冬腊月里,还真是有些冷。

    妖无格看到牙奴们搬进来的酒,这是之前她亲手酿的,三年光景,该是已经香醇可口了。

    “开封吧,我不睡了。”

    牙奴们个个眼冒金光,还以为今个年节姑娘不回来了,没想到还能尝到风月楼自酿的女儿红。

    一时间,楼里所有人都聚在妖无格这间院子里,平常看着挺大,此时却显得有些狭小了。

    最中间是三大坛酒,前面一张大长桌,足有四五丈长,桌边坐着楼妈妈和各色的姑娘。

    她们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各有千秋,今日都没怎么打扮,净个面就来了。

    都是自家姐妹都不怎么讲究,何况姑娘不喜脂粉,说是美就美了,不美涂上二斤粉也是难看。

    牙奴和奴婢们都自带板凳坐在远处,但年节有幸也能分得几杯酒。

    平日里的娇俏嗲声已成了习惯,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些荤话。

    兰儿在一旁羞得脸都抬不起来,只能蹲在一旁默不作声,希望没人朝她这边看。

    “喏,坐个凳子吧,蹲着怪累的。”

    莎莎大方地给了兰儿一个凳子,自己坐到小姐妹身边去了。

    兰儿感动地眼眶微湿,这位姐姐真是好人,昨日帮她取碳,今天又给她凳子。

    只是这院中是什么人她实在摸不着头脑,怎么行事风格都如此随性乖戾,想来定不是官家世族。

    酒杯斟满,大家看着妖无格举杯尝过也跟着开喝。

    这三年的陈酿就是不一样,连酒香都比平日里给客人上的美了三分。

    推杯换盏间,妖无格的眼睛有些湿润。

    在场的都是她这五年里悉心栽培出来的,她知道每个人的名字,明白她们的做事风格,风月楼便是靠她们撑着。

    与其说她是风月楼的主人,不如说她更像是一个把木梳,将她们这些乱糟糟的发丝理顺,让每个人各司其职,相互衬托。

    女人多了是非多,青楼便是女人最多的地方了。

    勾心斗角免不了,欺瞒陷害却是从未有过。

    她们的主要任务不是勾搭有钱人,嫁给有钱人当小妾,亦或是捞取财富,而是搜集情报。

    只要搜集好情报,富贵的生活就在那里等着她们,喝着女儿红,穿着京城最时兴的衣裳,她们比许多官家的庶女过得都好。

    所以这些日夜共处的姐妹与她们没有利益关系,也没必要搞那么多事情。

    而且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不相信男人。

    爱情是青楼女的大忌,即使你深坠爱河,不可自拔,在人前,你必须将其深谙心底。

    时间会吹散这种悸动,岁月会消磨你的情意。

    没有人会用一个情绪不可控的探子去搜集情报。

    她们明白一切。

    妖无格一杯又一杯地给自己灌着女儿红,这酒本不烈,但这样大量的喝嗓子还是会不舒服。

    在场姑娘都是人精,自然看出来姑娘的不正常。

    离家这么久,在外受些委屈自是难免的,但她们不认为妖无格会是委屈自己的人,一定是有很难的事情发生了。

    她们也不能做什么,但陪酒都是一等一的拿手好戏,喝就是了。

    “来,姑娘,倩儿敬您一杯,要不是您把我买下来,我早饿死在街边了!”

    “还有我,姑娘给咱们一口饭吃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我小时候,那家里穷的真是要卖女儿了!”

    “哈哈哈,你们都算什么,我被人追杀的时候,你们还在家门口玩泥巴呢!”

    “自古红颜多祸水,你那是让美貌给绊住了,说真的,人家丁老头丑是丑了点,但家里有钱啊,你当时怎么不从了他,第十三房小妾只要得宠也不错啊!”

    众女嬉笑一团,你推我搡,花枝乱颤。

    “我呸,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好歹也得能行吧,那老头子在床上根本就不行,去年还来楼里找我,让牙奴给打跑了,真是恶心人嘞!”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喝着喝着,天上开始飘雪,落在人发上化成了水,但时间久了也积蓄起来。

    小蓝给妖无格撑了把伞,伞上花花绿绿全是颜料,是楼里的姑娘们一人一笔画的。

    妖无格头上有伞,但其他人可没有,须发尽被雪染白,肩上也落了些。

    天冷喝起酒也更凶了些,不过一会儿三大坛女儿红全都空了。

    这些事自不用妖无格操心,牙奴们又从酒窖里搬来些别的酒,众人继续喝。

    直到雪下得越来越大,有几个姑娘冻得都开始抖了才算停。

    不过此时也已经过了午后,整整一早上,所有人都喝的醉醺醺的。

    兰儿也让其他人推搡着小酌了几杯,现在也晕晕乎乎的了。

    楼里养着暗卫,他们不能露面喝酒,现在派上用场了。

    妖无格让他们把楼妈妈姑娘们连着牙奴女婢都送回房间去,多数人都已经不省人事需要扛回去。

    小蓝的伞都撑不稳了,妖无格让她先去休息她还不肯,非要把她安置回床上才离开。

    枕旁几滴清泪落下,渗入布中。

    酒后美美的睡一觉最是舒服,再醒来雪应该已经停了。

第七十二章 凌府

    连着在风月楼里呆了三天,宫里没来一封信,宫外何将军的大军也按兵不动。

    似乎之前的针锋对峙都是人们的错觉。

    过了初五,百姓们都开始走亲戚,街上又热闹了起来。

    不过茶余饭后大概都是太子和宁王那些事,大家这么一交流思想,也碰撞出新的火花。

    有人说宁王不参加国宴还在宫外大肆宣扬太子弑君,只不过是一面之词现在看来也不全然可信,太子在宫中一语不发不知是无军队抵抗还是皇帝的意思。

    还有人谈论最后皇位花落谁家,自古得军队者得天下,看来宁王胜算大了几分。

    不管这二位谁当皇帝,宁瑞祖制律法摆在那里,现在又是安定时代,总归不会太差。

    百姓对皇室秘闻喜闻乐见,但对皇位得主不在意已经有几百年了。

    宁瑞在天下五国里算是个特殊,虽是四面环敌,但因军事实力几百年来一直位居首位,且比其他国家强得不是一星半点,无战事已经太久了。

    各位皇帝也总能找到办法延续这种安定,其中少不了凌家的扶持。

    凌家也是百年世族,而且历史上出了不少于十位皇后。

    家主之位向来能者居上,是以每代家主都五行八卦,天文历法,政史兵法无一不通,几乎每届帝师都姓凌。

    所以与其说百姓对皇帝是谁不感兴趣,倒不如说是太过相信凌家的能力。

    宁瑞国发展到今天,宫中禁军一半是凌家子弟,朝堂之上多数人也受过凌家恩惠。

    京城及周边的一些赈灾粥棚,常年也是凌家的人在打理。

    可以这样说,就算哪天登基的皇帝姓凌,百姓们也不会有多惊讶,因为这个国家本就是靠着凌家在运转的。

    凌府位于皇宫之外五里之内,其规制大小远超一个帝师府的规格,甚至比一些亲王的府邸还要大。

    不过这也是因为凌家子弟实在太多,还有些偏枝旁系都住不进凌府内,只能在其他地方置办些房产,这些房产大多也是凌家买下的。

    几个仆从正在院子里清扫地面上的积雪,一丝不苟且认真专注。

    主子有些洁癖,不喜欢地上有残雪。

    凌府最大的一个院子,也位于最中心的位置,周围的院落不是家人,而是护院,里面住着凌家军,时刻保护中间院落的安全。

    不用商量,也不用言语,换岗就像家常便饭,严密有素。

    队长看看四周的情况,确认没有突发事件后,他那双凌厉的鹰眼才回到队伍上面。

    一名男子从书房里走出来,踏过雪地却未留下一点儿痕迹,真正的踏雪无痕。

    他一袭黑衣,负手而立,身上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院里种了一株红梅,如今开得正盛,鲜红俏丽的红花瓣上堆积着点点白雪,看着像是张福记的一款点心。

    男子伸手折下一枝,带着整树的梅都跟着颤了颤。

    一吁长叹,四下静谧。

    他席地而坐,丝毫不担心雪会弄脏衣衫,看着手中盛梅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家与皇家的联姻上互相的,凌家嫁给皇家一个皇后,皇家也会赐给凌家一个公主。

    凌铭亡妻,也就是皇后凌沫之母,便是如今金銮殿里身子都凉了的皇帝之姐,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当年也是一位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人物,她也爱舞,皇后的舞技天赋便是从长公主那里遗传的。

    只可惜红颜薄命。

    长公主身子本来很好,生下凌沫让她身体元气大损,没有几年便撒手人寰,仙去天界了。

    她留下的遗物不少,只有凌铭院中这一树红梅至今还生生不息,散发着生机。

    良久,凌铭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几乎微小到看不见,但确实是有的。

    凌媛媛的眉紧紧地皱着,待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她就莫名地感到越慌,也不知道凌熙把信交给她父亲了没有。

    “小姐,下了几场雪,您头上的梅花簪更好看了些呢。”

    许是实在看不过凌媛媛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小米夸赞道。

    凌媛媛却并未因此感到慰藉,她烦躁地一把扯下头上的梅花簪,这还是凌熙上次来看望她送的。

    一想起凌熙她就有些气郁,一封信而已,能送多久,父亲今日应当也入宫了吧,为何还不来见她!

    不远处的曦若发现她的不对劲,朝这边看了一眼,嘴边还挂着她那标志性的浅笑。

    凌媛媛全身怔住,有些发慌。

    她那封信里可都是写她不好的,可千万别出什么好歹。

    仿佛是透过凌媛媛的眼神观察到了什么,曦若站起身,一步步走过来。

    凌媛媛浑身都僵硬了,小米见小姐这样也不知是为何,看到已经站在身边的曦若才反应过来。

    “你离我家小姐远些!”

    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凌媛媛赶紧拉了她一把,示意不要多事。

    刚刚小米的声音有些大,吸引了旁边几个舞女的注意。

    她们看凌媛媛都是一副厌弃的表情,让小米大为不爽。

    “之前在那边就见姐姐一直盯着曦若看,不知是在看什么呢?难道你和皇后娘娘一样,也觉得我有几分西域面孔?”

    本来舞女们在此待了多日,正百无聊赖觉得无聊得紧,这八卦一出,所有人表面上淡定自若耳朵却早就竖起来了。

    凌媛媛口不能言,也不知如何表达,小米在一旁早就看出曦若的不安好意,顿时怒了。

    “这位姑娘,我家小姐就坐在这里,她看谁了?你又不是不知晓我家小姐根本就未上殿献舞,皇后娘娘说了什么她如何能知道?我刚刚倒是看见姑娘往我家小姐这边瞥了好几眼呢!”

    曦若脸上笑容并未因为这小丫鬟的说辞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这我倒是没考虑到,真是抱歉,但我却是看到凌姑娘看我许久,我身边的舞女妹妹也可作证啊。”

    说完,曦若朝她刚刚坐的位置使了个眼色,一个舞女立马站起来说道:“没错,我也看见了,凌姑娘就是看了曦若姐姐好几回。”

    “错,不是好几回,是好几天。”

    曦若纠正道。

    “对对对,就是好几天。”

    小米气得脸都鼓起来,正准备破口大骂,却又被凌媛媛抓住衣衫。

    凌媛媛指指自己的嘴,表示她无法解释。

    曦若却笑笑:“没关系,写下来就好。”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纸。

    凌媛媛接过来,看到上面原来还写着字。

    嗡——

    她感觉脑子一片空白,这……这不是……她给凌熙的信……

第七十三章 告发

    曦若还是那样笑着,笑得凌媛媛直发慌。

    怎么回事?信怎么会在她这里?

    完了,她一定已经看了,看到她说一切都是她指使她做的。

    凌熙,那个小贱人,她就不该相信她!

    “怎么了?你写啊,你不写下来,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呢?”

    凌媛媛捏住信的手有些颤抖,旁边的舞女们都看到了,那是一张有字的纸,可是背面还是可以写的啊,难道凌大小姐觉得这写过的纸配不上她尊贵的身份?

    小米再也看不下去:“曦姑娘,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还是不要咄咄逼人了吧!”

    “哟,这凌家贵女就是不一样,连身边的奴才都这么有见识,连多行不义必自毙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曦若姐姐好的和菩萨一样,你少在那疯狗一样乱咬人!”

    众舞女都露出赞同的眼神。

    这为面圣备舞的日子里,曦若对大家都热心她们都看在眼里。

    不是帮这个理顺舞步,就是给那个的舞衣裁剪提建议,她们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如此良善的人了。

    凌媛媛狠狠掐了小米的腰一把,这死丫头怎么就不听人劝,她们斗不过曦若的。

    其他人都背对着曦若看不到,此时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有几分诡异了。

    其实从她重回舞灵阁,住在那个偏僻小院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她嗓子坏了,去了一趟宫中让太医看了也没见起色,期间这么久父亲连一封宽慰的书信都没有,凌家也没人给她出头,这摆明了是要放弃她。

    回到东宫,张掌事又将她安排在那样一个地方,更加证实了这一点,凌家从来不缺贵女,她失宠了,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就在这时,竟然有人要拉拢她,和她一起去对付妖无格。

    她是恨透了妖无格没错,可还没有到得失心疯的地步,对方的计策简单无脑,一看就只是想给她提供一个思路,不过她恨入骨髓,愿意尽力一试。

    通过小米,凌媛媛很容易在京城里找了几个平时不学无术,只想娶高门贵女一步登天的街头混混。

    但这地点的选择她却是迟迟定不下来,因为她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京城不太了解,也不知妖无格出门从哪里经过。

    就在这时,又来了一封信,告诉她,妖无格每次外出都会在一家茶馆坐坐。

    于是她告诉了那几个混混,在茶馆附近埋伏,势必要让妖无格落个得人轻薄的污名,必要时,还可收买茶馆老板下点药。

    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在屋中紧张又期待,期盼着事情顺利。

    可等来的消息却是,曦若负伤被人抬回东宫。

    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差小米去打听,竟得知,曦若便是在那家茶馆遭人砍伤。

    曦若是来舞灵阁一年多光景,多半时间都在一阶舞苑,她不了解,没听说是京城哪家的贵女。

    但即使这样凌媛媛心里还是有些慌乱,因为她是今年面圣献舞炙手可热的人物,要是让人发现此事与她有关……

    她身份今非昔比,再若是让太子知道她阻挠了舞灵阁,那她和秦公子就永远不可能了。

    于是她做了一件不符合她当时身份的事,去探望曦若,希望曦若已经吓傻了,不记得那些混混的样貌。

    就在那天,曦若告诉了她,一个天大的秘密。

    “你不想写,不也不逼你,一起出去走走吧,凌姑娘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曦若笑了笑,指指殿外。

    凌媛媛看着外面的雪地上,站着好几排禁军,她们能出去?

    曦若自顾自地先行往外走,据此不远的另一个偏殿就是大臣们待的地方,她知道,她会跟上的。

    果然,曦若在殿门口被拦下,她不知给禁军看了什么东西,那禁军竟然让开了道路。

    凌媛媛怔了一下,赶紧从角落里跑过来跟上。

    顺利出了偏殿,两人走在雪地上,凌媛媛的眼神一直往另一个偏殿处瞟,而曦若却带她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怎么,信不过我?”

    曦若朝她伸出手,“放心,你很想见秦公子吧。”

    那双眼带着笑意,仿佛有一种魔力,还带着蛊惑。

    凌媛媛只犹豫了一瞬,秦公子……她真的很想见秦公子。

    但这个女人,她真的会有这么好心?

    半信半疑间,凌媛媛还是跟随曦若的脚步走了。

    人最怕心怀侥幸。

    万一,万一呢?

    在雪地里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七绕八绕走的全是避开人的地方。

    全程凌媛媛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在又一个一炷香之后,看到了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背影。

    远远的,他站着一座小桥上,桥下湖水已经结了冰,冰面看上去不太结实,也没能倒映出秦风俊俏的身姿。

    凌媛媛就这样和曦若站着一面墙的后面,静静地看着。

    许是雪吸走了周遭所有的声音,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那人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一身白衣,翩翩自如,手中扇子不离手,这样看着,凌媛媛竟有些想笑,真不知道这么冷的天,他为何非要拿着它。

    “你走过去,和秦公子说,那天茶馆里,凶手是你派去的,本想除掉小格,却不想伤了我。”

    凌媛媛睁大了眼睛,曦若却一脸的理所当然。

    “怎么?这不就是事实吗?如果你不去,我就告诉她,李莘莘是你推到湖里的,杀人还是伤人,这罪名你自己选。”

    舞灵阁的舞女们都被置于偏殿,这遭出来不易,是以小米没有跟来。

    这面墙后只有她们两个人。

    凌媛媛赶紧指指自己的嘴,示意她口不能言。

    曦若丝毫不担心这一点,笑了笑。

    “无事,秦公子很聪明,你对他说唇语,他听得懂的。”

    凌媛媛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魔鬼,她明知道她心里最在意的就是秦公子,却要她亲口向他告发自己的罪名。

    但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替她背了黑锅?

    这事确实也是她凌媛媛做的,没受冤枉,可曦若也得不到丝毫好处,不怕自己也被牵扯进来吗?

第七十四章 重伤

    曦若做了个唇语。

    “快去。”

    凌媛媛内心极度挣扎,杀人和伤人,两种完全不同的罪名,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可是她抬不起脚,张不开嘴,这样说了,秦公子会怎么想她?

    一定会认为她是那种随意伤害别人,没有心的冷血动物。

    但她不是,她有心的啊,她的心已经全都给他了,眼里容不下任何人。

    要是没有遇见妖无格就好了,要是没有她就好了,她现在这么被动,都是因为她!

    一股恨意涌上心头,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曦若看着凌媛媛逐渐漆黑的眼眸,也不着急。

    “我也不是那种逼人太甚的人,你就在这里想一会儿,等想清楚,想明白了,再去说也不迟。”

    说完,她竟转身离开了。

    但凌媛媛已经听不见她说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恨意里,无法自拔。

    她就站在那里,许久。

    秦风动了一下身子,凌媛媛赶紧躲到墙后面,再探出头来时,那个背影已经不在了。

    她心中一紧,四处张望,但人已经不见了,凌媛媛又回头,想看曦若的表情,她也不见了。

    忽然,一抹红色的人影进了她的眼中。

    一个残忍的笑容浮现在这个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的贵女脸上,令人心颤。

    她快步向前走,突然脚步一滞,她身边还有人。

    原来是一个小丫鬟,虚惊一场,凌媛媛又恢复了急走。

    她拔下头上的梅花簪,收在袖中,继续急走,但妖无格已经看到了。

    凌媛媛像是中魔一样,脚步越来越快,她仿佛忘记了妖无格在舞灵阁里杀人的样子,也忘记了自己的实力。

    脑中只有一个声音,让她死!

    噗——

    妖无格吐出一口鲜血。

    一些溅在衣裙上,和红衣融在一起,大部分洒在雪地上,热血融化了雪,雪地上出现一大片红色的血坑。

    兰儿看着直直插在妖无格胸口的簪子,尖叫出声,怀里的琴也应声而落,崩断了一根琴弦。

    妖无格惨白着一张脸,倒在雪地里,脑中天旋地转,直直看着断掉琴弦的凤栖梧琴。

    耳边传来兰儿撕心裂肺的大喊:“来人!快来人啊!”

    ——

    宫外

    何将军营帐内

    “我说军师,这都多少天了,那黄毛丫头也没再出现,我们到底该当如何,您倒是给个话,这宁王那边到底进不进京,总得有个交代吧!”

    大胡子副将在营帐内走来走去,心急如焚。

    何将军心里也没底,轻声问道:“萧军师,你是怎么打算的?这确实好多天了,军心不稳啊。”

    萧军师沉默了几分钟,终于开口。

    “现在宫内形势不明,我们既不知陛下生死,也不知文武百官心中所想,冒然攻城,恐有逼宫之嫌,我们要在这里等,等困得宫内粮水尽断,太子主动献上龙座。”

    大胡子哼了一声。

    “宫中形势,宫中形势就那么重要?等宁王继位,还不是成者王败者寇,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些迂腐的老头子,到时若是敢不服,杀了就是!”

    小眼睛的副将白了他一眼。

    “那是说杀就杀的吗?你能杀十个八个,还能杀一千八百人?天下那么多悠悠众口,你堵的完吗?”

    “哎!老子是武将,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那你们说怎么办嘛!”

    萧军师看了看下面诸位副将,其实大部分人心里还是犯嘀咕的,只是碍于军令不可违,才默不作声罢了。

    “不是我看不起在座各位,现在不是最佳时机,就算让各位去,你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既然各位心中都有疑问,那不如自己去试上一试,哪位愿意领兵一试?”

    大胡子副将一拍胸脯:“这还用问?肯定是老子!”

    何将军点点头,这大胡子虽然脑子直了点,但上阵杀敌还是一把好手,跟着他在边疆几十年,御敌无数,他信得过。

    看看下面人跃跃欲试的表情,萧军师并不担心,若是这么容易被这些人破了宫门,那人也不是那人了。

    大胡子副将从何将军营帐里出来的时候意气风发,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旁边的守卫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怎么今日这么高兴,他们都做好每天被骂的准备了。

    现在是黄昏十分,太阳马上就要落下,正是宫中交替守卫的时间,因为最近情况特殊,连换班都夹杂着些紧张的气息。

    就在这时,禁军们听到兰儿大声的呼救,顿时心里绷起一根弦。

    而等他们将人送到太子眼前,人已经失血昏迷了。

    玉清绝看着榻上紧闭双眼,脸色惨败的妖无格,紧皱的眉就没松过。

    算算时间,妖无格确实是该进宫了,不过不是以这幅重伤的面孔。

    了悟方丈修行一生共一百零八年,习武一百年整,体中内力雄厚非凡,妖无格一朝经受如此的强大的内力,身体自然是受不了。

    而化解内力需要同样内力极其深厚的人,放眼整个宁瑞,能做这件事的人不超过五个,而他便是最方便的那一个。

    在风月楼撑了这么久,该是所有罪都遭了,内力冲破脾脏,受了很重的内伤,再加上……

    玉清绝将目光移向窗外,那里隔着一张窗户纸,正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朝着秦风乱吼。

    “啊啊啊——”

    只可惜,此人中过毒,说不出话,嘴一张一合,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好在,秦风懂唇语。

    一黑衣人突然闪现,跪在玉清绝面前。

    “主子,金銮殿偏殿共少了两名舞女,一个是凌家女凌媛媛,另一个名叫曦若,据禁军回禀,是那女子出示了主子的贴身玉佩被放行的。”

    玉清绝睫毛动了一下。

    他从小到大带的贴身玉佩只有一个,血色昆仑玉。

    回头看看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那玉,本来不就是西域出产的吗?

    门吱呀一声响了,秦风走进来,他询问道:“如何了?”

    玉清绝眸子眯了一下,沉声道:“看来需得去一趟玲珑山脉。”

    黑影低头,身影一闪消失不见了。

    门外的凌媛媛左右两边被人牢牢压着肩膀,跪在雪地中,膝盖处已经被雪水浸湿。

    而宫外,一批军队正在集结……

第七十五章 前往玲珑山脉

    秦风看着榻上已面无生色的妖无格,眼中满是担忧。

    “你若想去,这里有我和父亲。”

    空气中有几分钟的沉默。

    太子在此时离宫,乃是大忌,无疑是十分不明智的做法。

    本来几个时辰的内力转换便可解决的内伤,因为凌媛媛这一簪子,改变了一切。

    宫中不但少了妖无格这一大助力,现在连太子也要赔进去。

    空中又开始飘雪,皇后娘娘顶着一头华贵的凤冠疾行在宫路上。

    “太子何在!”

    万寿殿的宫女太监跪倒一地,头低得几乎可以挨到地。

    而回答她的,只有一座空荡荡的大殿。

    太子前脚刚走,皇后娘娘后脚就跟来了,可见皇后在宫中势力深种,到处都有她的眼线。

    白公公谄笑着,为皇后拂下肩头雪。

    “娘娘勿怒,太子殿下应当是自有打算,倒是金銮殿那位,不找个地儿处理一下吗?虽是冬日,但殿里烧着碳火,现在许是该发臭了。”

    一提到这件事,皇后暴怒的心情果然快速被安抚下来,甚至还有些愉悦的感觉。

    见娘娘此状,白公公赶紧将人往殿外引。

    “哎,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打算,再说有父亲在,本宫就不瞎操心了,还是去看看陛下,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呐,对了,别忘了给凌府去一封信。”

    白公公连忙点头:“哎哟娘娘,保准忘不了。”

    ——

    月上桐疏,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小宝将店门闭上,嘴里连连打着哈欠。

    这生意好是好,就是太累人了,每日睡不到三个时辰,这皇帝上朝也不过如此了吧。

    “咚咚咚——”

    哎哟!小宝在心里暗骂一句,明儿一早来还晚了您了!

    可打开门,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让小宝都有些心颤。

    我滴个娘嘞,这人眼神怎么这么可怕,像是刚死了亲娘一样!

    “我找秦源。”

    话中语气也很是冰冷,小宝呆了半天,愣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什么秦源?这里哪有什么秦源?该不会敲错门了吧!

    “公子,我们这里是首饰铺,您说的……”

    “小宝。”

    身后传来掌柜的声音。

    小宝转过身去,想叫掌柜回屋休息,这人八成是找错了,可看到掌柜的眼神,他默默退下了。

    玉清绝和他对视了几秒,转身便走。

    “跟上。”

    秦源眸中闪过一丝不悦,怎么凌家人都这么眼高于顶,遗传那老狐狸的血脉就没好事。

    “今日本店已经打烊了,若是有事还请明日一早来,恕不奉陪!”

    玉清绝停下,回头看他那张得意的脸,赵得意,之前的名字起得还真贴切。

    “妖无格快死了,你走不走。”

    秦源愣在原地,连笑都僵在了脸上。

    “你说什么!”

    反应过来,秦源拔腿追上玉清绝,撩起马车车帘往里一看,果然看到一脸死气昏迷不醒的妖无格。

    “哎哎哎,掌柜的,您要去哪儿?明日还有客人要来!”

    秦源抢过车夫的马鞭,狠狠抽打在马屁股上,大喊一声:“驾——”

    一阵尘土飞扬之后,小宝凌乱地站在门口,看着马车远去的身影,不知所错。

    这……这这……这这这……

    ……

    通体漆黑的马车行于大路上,马夫早在半个时辰前就被秦源扔下马车。

    “驾!驾驾!”

    秦源额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地往下掉落,但他一刻也不敢停,只想让这马跑得快些,再快些。

    马是上等的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但奔袭一夜,也开始体力不支。

    “这马车太重,弃车骑马吧!”

    前方的秦源喊道。

    马车里传来玉清绝略显虚弱的声音:“骑马太颠,伤口会裂开。”

    秦源怔了一下,他一个坐马车的怎么比他还累。

    “你怎么了?”

    掀起车帘,秦源愣住了,玉清绝正给妖无格源源不断地传输着内力。

    马车四周毕竟是木板,抵不住天寒地冻,不知是因为走得急还是怎么,里面也没有烧碳火。

    这么说,玉清绝给妖无格传了一夜内力?

    “你疯了!上山还得走几个时辰,歇会儿吧。”

    玉清绝的脸色有几分苍白,靠在马车壁上没什么精神。

    “她伤到了心脉,我若不给她护着,闭眼就是一炷香的事。”

    秦源把车帘狠狠扔下,傻缺!她已经闭眼了。

    他手下马鞭加大力气,还有一会儿就到山脚下了。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从左边射过来,秦源仰头一避,那箭便射进右侧的大树内,深入三尺。

    力道这么大,只有弓弩可以做到。

    紧接着,又是几支冷箭,划破空气直冲马车而来。

    右侧闪现四五个黑衣人,均身着黑衣,面覆黑布,手中拿着西域弯刀,一个个鹰眸剑眉,凶神恶煞。

    秦源眉头紧紧皱起,这是冲着谁来的?

    不必问,全都冲着马车而去。

    秦源分身无暇,一手攥着缰绳,一手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三两下打飞不少冷箭,但那几个黑衣人却是应对不上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一把长剑挑开黑衣人的弯刀,是玉清绝的暗卫。

    秦源长出一口气,继续专心将马车赶快。

    这马也不愧是宝马,在刀剑相冲的嘈杂声中竟然没有被惊到,继续有条不紊地赶着路。

    那黑影虽然只有一人,但可以看出武功极高,身手极快,和四五个弯刀杀手纠缠也丝毫不落下风。

    杀手不断找机会逼近马车,欲对其中的人动手,但每次又都被黑影逼退绞杀。

    不一会儿,杀手的尸体被他们狠狠甩在后面,黑影也又隐回暗中。

    前方就是山脚,秦源露出一个欣慰的笑,终于到了。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车轮已经发生了扭曲,是刚刚杀手放的冷箭把轮上一个零件损坏了。

    咔哧一声,马车有个部分发生断裂。

    秦源身体僵了一下,不好!

    突然,马车车轮被压瘪,向一侧倒去,一个黑影从车中破顶而出,衣袖翻飞,怀着还抱着一个身穿红衣的绝色美人。

    只不过这美人现在脸色有些难看。

    秦源也弃车跳下,马儿又往前跑了一断距离,终于还是停下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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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之乱世妖妃介绍:
五年前,京城突然冒出个风月楼,花魁妖无格琴棋书画......只会弹奏一把凤栖梧琴,但其技高超可摄人魂魂蛊惑人心,听说是拜在江湖传说鬼卞大师门下,一日,当她遇到禁欲清冷城府极深的太子殿下,祸国殃民的一代妖妃应运而生……祸国之乱世妖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祸国之乱世妖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祸国之乱世妖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