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百花园
云州百花园
妖无格从床上醒来，虽然不是惯睡的紫金檀香木大床，但已经很舒适了。
但因为她心里有事一夜都没有睡得太沉，是以现在两只眼睛肿的像包子一样，看着还有些逗人。
玉清绝昨日留在了这里，当然凌芷也就跟着入住了，幸亏这百花园里有七八间屋子，不然还真不知道谁该睡床谁又该让谁睡地板了。
妖无格张开了眼睛，却没有起身，不为别的，她腿瘫着不能动。
吱呀一声，门开了，妖无格侧着耳听，半天没有动静。
“谁啊？”
咳咳——
门外的人咳嗽两声，一听便知是玉清绝了，到了人家屋门口不进来，不进来就算了打开门是怎么回事？
“抱歉，我来晚了，这就扶你起来。”
昨日睡前也是玉清绝把她抱到床上的，他身子虚弱的可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腾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弄好。
“你身体这么弱，让暗卫来吧。”
妖无格好心这样建议，对方没有回应。
等他走过来，妖无格眼中微动，玉清绝的头上有了白发，虽然很少，只有十几根，但这一夜之间也未免太过可怕。
玉清绝走得很慢，几乎是一步一步挪过来的，他的脸色比昨天更差了，眼中红色也愈加的深。
“听说这种毒一夜之间可以让人老五岁，看你现在这鬼样子，何必呢？还是赶紧取了心头血，你我都干净。”
玉清绝眼中微怒，他顺着床边坐下来，背对着妖无格，良久，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你一定要如此伤人吗？”
妖无格装作不懂的样子：“我伤谁了？只不过说出实情，都已经利用到这个地步了，就让这棋子完成它最后的功效吧！”
听了妖无格的话，玉清绝开始剧烈的咳嗽，这次比哪次都凶狠，他一直咳，一直咳，直到咳出血来。
“太子殿下，别撑着了，身体是自己的，你这么聪慧，应该知道及时止损的道理，再拖下去，我可不能保证我这心头血还管用。”
玉清绝突然转身，一拳打在妖无格的耳边床上，他没多少力气，身子很绵软，但可以看出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玉清绝双眸通红，这次看着不太像原本的眼色，而更像是气出来的。
他唇角还在不断地溢出鲜血，越积越多流在妖无格的脸上，两人双眸对视，两双血眸都有着不一样的倔强。
玉清绝笑了，笑的同时还在咳，那声音似乎要把肺都刻出来，也流了更多血在妖无格脸上。
她的胳膊并无事，但没有伸出手来擦，也没有将玉清绝推开。
妖无格看着他，也笑了出来。
“推我出去看看花吧。”
妖无格淡淡道。
这句话听着好耳熟，之前对落水卿说过，她叫他推她出去看花，然后摘了一朵芍药，之后产生了幻觉，自己推着轮椅下了山丘还弄得满手伤痕，再然后，又回到了这里。
落水卿是假的，玉清绝是真的，秦源是假的，凌芷是真的，她是公主是真的，玉清绝想要她的心头血是假的，她住在云州百花园是真的，回西域继承王位是假的。
这些信息究竟是怎么自己钻到她脑子里的，如果落水卿是假的，她怎么来到这里，又怎么知道这么多。
太多太多的疑问想问出口，却又问不出口，妖无格看了看旁边的玉清绝，张口又闭口。
“你是不是有很多的疑问。”
玉清绝发问，妖无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现在什么都不需问，只要享受这一刻便好，等我死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妖无格狠狠皱了下眉：“总是说你死了死了，凌铭哪会让你死？他又怎么会轻易放你来寻死，怕是这暗中藏着的暗卫在我放松警惕的时候便会突然动手吧？不过你们也无需费事了，我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他阻止不了我。”玉清绝虚弱地笑了笑，自从来了这里，他似乎变得很爱笑。
“一个一心求死之人，若他想要死，别人又怎能让他活？”
玉清绝这笑中有些苦涩，又有些甘甜，他和妖无格并肩而坐，只不过她坐的是轮椅，他坐的是木椅。
十几步开外，凌芷正蹲在草地上，手上隔着布子拿着一枝芍药左看右瞧，她已经换下了那身红衣，改穿青衣。
妖无格远远地看了一眼，原来她也爱穿青衣。
“无格，你看天边那朵云，像不像一条龙？”
妖无格勉强抬起眼看了一下，那曲曲折折的，哪里是龙，说是条蛇都勉强，她看着玉清绝眼中的期待，扯了下嘴角。
“不像。”
玉清绝有些失望。
“出来是看花的，你看天又看地的，还是想着你那未到手的龙座，若是这样，又何必再装。”
玉清绝又望了一眼天，那细细长长的云已经被吹散了，他却来了好心情。
“地上的花没有天上的云变幻动人，天上的云彩又没有眼前的你折我心扉。”
妖无格耳根子红了一下，恶狠狠地瞪了玉清绝一眼。
“哪里学的这些，之前给你的书现在才倒是用上了！”
玉清绝没有言语，她不知道那书给他没几天就已经让随风烧掉了。
“你若不嫌弃，我可以每天和你说，若是哪日起不来了，你就……”
妖无格抢过他的话：“我就把你扔到山谷里，死了也干干净净。”
玉清绝轻笑了一下，突然发现如今这副场景还真有些岁月静好的样子。
但好景没留多久，妖无格又马上说道：“可惜你死不了，这暗处的暗卫一定会在你死之前把我刨心挖骨，一定给你找到最好的解药。”
玉清绝的眼神变了一下：“你究竟如何才能信我，我只想和你安稳过完最后的时日。”
妖无格冷笑一声，头转过去带着耳畔的血色麒麟珠耳坠摇晃了两下。
“你们这些大人物就是底气足，利用完人还要求对方和和气气和你谈情说爱吗？我这腿是因谁而断的，你心知肚明。”
妖无格说这话的时候透着股狠劲儿，像是警告玉清绝，更像提醒自己。
玉清绝盯着妖无格的腿很久，终究不再看天了。
第一百零七章 大神丹
两人相对无言，就这样一直坐在那里，从白日坐到了傍晚，夕阳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妖无格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了，她回头看看玉清绝，那人紧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
“玉清绝。”
他没有回应。
“玉清绝。”
“玉清绝。”
她又叫了两声，对方依旧没有答应，妖无格顿时心中有些紧张。
“还活着吗？活着就说句话，别装死！”
玉清绝嘴角扯开一个微弱的弧度，这时太阳刚好落到山的另一边去了，最后一丝余韵离开玉清绝的脸，整个天空都暗了一个度。
妖无格白了他一眼，玉清绝笑道：“你担心我？”
玉清绝身子斜靠在椅子的扶手上，眼皮有些支撑不起来，看他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妖无格心情也好不起来。
“我怎会担心你？只是怕死在这山里。”
玉清绝咳嗽了两声，脸色又白了几分：“别胡说，你会活着的。”
两人又一起在院里坐了好久，月亮挂上枝头，今夜竟是个满月。
“说真的，你取我的心头血吧，你死了，凌铭也饶不了我。”
妖无格有些困了，虽然云州四季如春，但也架不住山中晚上更深露重。
玉清绝小心活动了一下身子，缓缓从椅子上坐起来，他手有些颤抖，推着妖无格回了屋子。
“玉清绝，你头上的白发真的挺难看的，再考虑一下吧。”
玉清绝走的更慢了，一步一步踏在月光上，再过一夜，他便又要老去五岁，这时候才体会到什么叫岁月刀刀催人老啊。
——
玲珑山脉
山顶石屋已经没什么人，玲珑老母将徒弟们遣散到山中，虽然不舍，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老母一人独自坐在院中，手中拿着一本医术，上面都是一些看不懂的文字，看轮廓像是西域文。
一白衣男子从旁边一间屋子里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箩筐，里面仍是一堆医书。
“水卿，来坐这里歇歇。”
玲珑老母笑得慈祥仁爱，像是这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个隐居于方圆之外的居士，悠闲自在。
而反观落水卿，他却没有老母那样自得的闲适。
“师傅，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去云州？”
老母笑了笑，将最后一页看完，又从箩筐里拿出一本新的。
不过说是新的，也实在陈旧了，纸张都有些泛黄，上面有些字迹几乎已经看不清了。
“急什么，你担心公主？不必多虑了，十几年在外邦都安安稳稳过来了，公主她命中带着贵气，一点事儿都不会有的！”
老母翻了两页医术，又接着问道：“公主的身份你都和她说了吗？”
落水卿点点头，坐到老母身边，瘦弱的身体比老母还要小一圈，看着就像被家中苛待营养不良的小可怜。
“公主昏迷期间我用金蝶给她传了话，等她醒来自会知道一切。”
老母拍拍落水卿的肩，手上的骨头还硌得吓人。
“孩子还是多吃点肉，这山里野味最多，你多吃点好好补补，公主那边你不用担心了，还有最后一味药材，等大神丹制成我自会想法给她送去，这药只有山里有，咱们还得再待一段时间。”
落水卿听老母这样说眼中的担忧少了些，他环顾四周，听到几声鸟叫。
“师傅，晚上吃锦尾罗雀可好？”
老母笑得合不拢嘴：“那小东西可不好捉，你可当心树杈划伤了。”
老母自己的徒弟她最清楚，落水卿其实也不是嘴馋真想吃锦尾罗雀，肯定是手痒痒想动刀子了。
她又将目光转回到手中的医书上，这是她好早以前从西域带过来的，这么多年了，终于派上用场。
所谓大神丹，是西域的一种神丹，西域人迷信，什么事情都总要带着点神神鬼鬼的色彩，顾名思义，这种大神丹治疗功效十分神奇，几乎达到包治百病的程度。
但若果加入一些不同的草药，还会有不同的效果，这些自然也必须由经验老道的医师做。
玲珑老母自从听落水卿说了妖无格腿的事，便开始彻夜不眠地研究医书，即使是她，这么严重的伤也需好好调配一番才敢下药。
半个多月过去了，配方终于有了些起色，这几日应该就可以制好，公主的腿也就有希望好了。
其实上次玉清绝带妖无格来就医，玲珑老母便已经看出来了，他对公主还是有几分真心，那焦急到内力枯竭也不是可以装出来的。
现在玉清绝要西域王族的心头血救命，老母之所以认为妖无格在云州没有危险，也就是看穿了两人之间的情感羁绊。
玉清绝不会伤妖无格，这是老母冥冥之中的第六感。
——
之前
凌铭跑到风月楼去找人，如意带回太子却发现他中了西域奇毒，不知所解，一气之下毁了风月楼。
落水卿早便料到这些，带着妖无格和风月楼一众人离开。
京城探子最多，西域暂时不能回去，云州凌家势力最少成了最佳去处。
妖无格这一昏迷便是半月，落水卿将此事金蝶传信告知了远在玲珑山脉的玲珑老母，他师傅是医毒圣手，医毒双绝，此后一直在研制适合妖无格体质的大神丹。
期间风月楼的人包括楼妈妈和小蓝被安排在云州的分舵，那里风月楼有个小基地，鲜为人知，她们在那里继续开了一家不起眼的青楼，每人都易了容重新开始以前的营生。
分舵成总楼云州地界的探子都乐开了花，打探情报也更加卖力。
近期他们发现有西域的人在云州出没，落水卿担心妖无格的腿伤影响行动，另外恢复正常她也可以再次使用御音之术保护自己，于是一直想让玲珑老母的大神丹研制速度加快。
此时京城又传来消息，太子玉清绝的马车出了城门，不见有凌家的人外加阻拦，方向还是朝着云州。
老母得知此消息让落水卿速去玲珑山脉助她，落水卿本想先等妖无格醒来，但老母坚持他也便先走。
时间卡的刚刚好，就在他离开那一天，妖无格的手沾上变异过的四季芍药的汁液产生幻觉，玉清绝的马车正好停在山丘之下。
一切都是刚刚好，他到了玲珑山脉，大神丹的研制到了最后阶段。
第一百零八章 绵倾落网
事情发展到这里，玲珑老母心里和明镜似的。
之后她的大神丹会治好妖无格的腿，公主殿下恢复实力前往西域夺位也是得心应手，只是，公主怕是不会轻易跟他们回西域。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也许妖无格愿意为了玉清绝亲自献上心头血也不一定。
玉清绝中的是费罗散毒，大部分医书上确实记载王族心头血可以解毒，但如果再给玲珑老母一些时间，说不定她可以研制出新的解药也说不定。
只是现在老母无暇分心，一直在忙妖无格腿伤的事，再去顾及玉清绝的毒已经没有时间。
所以最快的解毒方法还是西域王族的心头血，不过谁说只有妖无格的心头血可以使用，京城现在不就有个现成的人物，西域的曦若公主吗？
老实说曦若亲自来中原玲珑老母并未料到，这里毕竟是他乡异国，还是在东宫那样危险的地方，曦若能有这个魄力，也是挺令人敬佩的。
凌铭那个老狐狸城府那么深，相信他也看出来了玉清绝对妖无格的感情，强行杀掉妖无格自然可以，但那样无异于会让自己亲手培养的储君和他反目成仇。
伤是一回事，死又是另一回事，现在玉清绝对凌铭的成见应该也不小。
任由玉清绝离开京城去到安全的云州，自己则留在京城和曦若周旋，顺便寻找时机取了她的心头血，玲珑老母认为凌铭很有可能是这样想的。
但曦若还留在中原干什么呢？她想亲眼看到妖无格死在这里，永远回不到西域？
但这一步走的太险了，帅不离营一直是兵家常态，曦若将自己置身于如此危险之处不知该说她是绝对自信还是绝对愚蠢。
曦若的父亲是西域王上的王侍，算得上王上的侧夫，这样一算曦若不算是王族嫡系，嫡庶有别不仅在中原很重要，在西域也是一样。
而且王上和王后十分恩爱，如果不是因为身份限制，王上甚至根本不想和第二个男人结为夫妻。
所以可以想象，曦若即使再优秀，表现得再有治国之才，也不及远在他国的一个不知死活的嫡女在王上心中的分量重。
这些年她一直在西域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地位，不是王女却占着最优秀公主的位置，这么多年王上还是没有停止寻找妖无格，回头看她一眼。
她应该是太想证明自己了吧。
至于妖无格是如何从西域遗失，后来又是怎样到了宁瑞，到了京城，那些都是陈年往事，不可追踪。
就算追查到了，也没什么意义，毕竟现在最要紧的是当下，是西域王位花落谁家的问题。
远在京城乱葬岗地下的曦若打了个喷嚏，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在想她。
旁边的罗刹赶紧给拿了件衣服披上，曦若这几日隐隐感到头有些疼。
“罗刹，再给我添一杯茶。”
罗刹把衣服给曦若披好之后点点头，走到石桌前倒茶。
“对了，这是什么茶？味道挺香的。”
罗刹看了看茶壶里，西域人不爱种茶，她又对这些中原的东西不感兴趣，竟一时答不上来。
“这……这奴婢也不知道，我对茶也不了解啊公主。”
曦若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入口甘甜冷冽，果真是好茶。
罗刹又想了想，说道：“好像是之前娇染带回来的，她中原话说的好，应该是从街上买的吧。”
曦若点点头，也没有再说别的，云州和玲珑山脉最近都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两边安静的可怕。
照理来说应该不能啊，玉清绝中了要命的毒，妖无格又双腿残疾，杀个人还这么磨磨唧唧的，真是难成大事。
曦若又想起来他们两个人在东宫时的暧昧恩爱场景，顿时心里有些犯嘀咕，难不成还真怜香惜玉下不了手了？
这样想想她又在心里打消了这个念头，凌铭培养出来的储君，怎么可能如此优柔寡断。
“罗刹，给云州和玲珑山脉金蝶传信，让她们几个看得紧一些，尤其是娇染，她有些爱玩，让她多把心思放在云州百花园那里，事关重大，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另外，叫绵倾近期不要再和凌铭见面了，那老狐狸城府深得很，不要露出马脚，不然之后不好收场。”
罗刹双手抱拳，应了声是。
她走到外面同时放飞三只金蝶，它们分别飞往不同的方向，云州，玲珑山脉和绵倾在京城的落脚点。
乱葬岗外，三只金蝶一起飞出，在空中扑闪了几下翅膀分道扬镳。
暗处有几双眼睛在同时盯着这几只金蝶，在它们飞走之后也跟了上去。
金蝶飞得很慢，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在京城一处客栈外飞得缓慢下来。
这客栈不在京城朱雀大街上，也不在几条主街的任意一条上，但也说不上偏僻。
金蝶在外面绕了几圈最后从一扇窗户飞了进去，暗处几名暗卫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很快，客栈某间屋子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听着像是杯子掉到地面的声音，即使门外有人路过也没作多大反应。
半炷香之后，屋中的绵倾已经消失不见，一个暗卫从窗口向外张望一下，带走了落在窗沿上死去的金蝶。
皇宫牢狱之中，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门，绵倾被狠狠推了进去。
看管的牢监脾气不好，看到这女人打扮的奇奇怪怪，头上还带着一个白色的斗笠更是不愉悦，反正审讯的时候还得摘掉，这不是给他们制造垃圾吗？
绵倾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头晕眼花的就被关进大牢了。
在西域也有这样的牢房，只不过她从未进去过，听说是关犯人的，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犯人。
“来人啊，放我出去，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西域来的使者！”
牢监们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来到这的人，哪一个不是说自己冤枉或是身份尊贵的，他们要是全信了，那可真是有了鬼了。
第一百零九章 绵倾入狱
绵倾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过了一会儿，她四下看了看，牢监都去用饭了，绵倾从怀中取出一只金蝶，在它旁边耳语了几句，即将要放飞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句幽幽的声音。
“你是西域人？”
绵倾吓了一跳，她竟然没发现背后一直有个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子飞扑过来，一下子抓住她手中那只金蝶。
金蝶本适合西域气候，在中原本就存活率不高，她手中的金蝶也是数量稀少，这样被她随意抓着，都快要抓死了。
“哎！你这疯女人干什么！快还给我！”
那女子满脸上抹的都是黑灰，嘴唇皲裂，一双眼白十分醒目，她身上从上到下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
真不知道一个女子是怎么活的这么脏兮兮的。
她好像没有听到绵倾的话一样，仔细盯着手中已经快被捏死的金蝶。
“快放开它！你听到没有！”
这次，女子的目光终于转向了绵倾，绵倾有些害怕，这该不会真是个疯女人吧，她真是糊涂了，怎么就这样直接地冲她叫喊，万一她发疯了怎么办？
但那女子并没有如绵倾想象的那样发疯，她细细地盯着绵倾的脸看，眼中有些痴傻的感觉。
“你长得好像一个人，声音也像。”
绵倾心里咯噔一下：“像谁？”
女子冷笑了一声，咬着后槽牙：“曦若。”
绵倾心中一惊，这脏乱女子竟然认识曦若公主，她的确是根据曦若公主平日里的打扮和习惯行动的，连说话也刻意模仿了公主的声音和方式，便是为了在重要场合替公主出面。
“你是何人？”
绵倾小心翼翼地问道。
只见那女子垂下头，手中金蝶的身体像无依的落叶，飘落而下。
绵倾眼中有怒气，但也只能忍着不发作，因为她现在更想弄明白眼前这个人是谁。
“我？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我是丞相夫人啊，哈哈哈哈！”
绵倾听到这刺耳的笑声皱起了眉头。
丞相夫人？丞相都多大了，会有如此年轻的夫人？再说现在是凌家当政，秦家已经给平反了，若真是丞相夫人，又怎会还关在这里？
看到绵倾一脸怀疑的样子，女子突然开始哈哈大笑，笑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你也不信是不是，这又那么难以相信吗？我就不能是丞相夫人吗？那妖无格都能当太子妃，我是个丞相夫人又如何了！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看见你这张脸就倒胃口，若不是你，我怎会沦落到今天这幅田地！你个黑了心的死女人，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绵倾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但牢房总共也只有这么大点地方，没支撑多久她就被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女人掐住了脖子。
期间绵倾一直在努力回想娇染曾经说过的中原人物，只要她能尽快想起来，说不定还能找到这女人的弱点。
可是生死关头，绵倾被死死掐着脖子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下意识地想找牢监求救，可是牢监们此时都不在现场。
“额………咳咳咳……”
恐惧已经写满了绵倾的双眼，她拼命挣扎着，面目表情都已经狰狞，但面前的女人却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打算。
肺部的气息越来越少，绵倾在紧急关头从怀中拿出一片叶子，看样子应该是某种花上的叶子。
她将叶子用指甲狠狠掐在女人的手臂上，叶子被挤得破烂，里面的汁液流了出来，蹭在女人的手臂上。
几秒钟之后，女人眼神一变，手中的力道卸下了。
绵倾抓住这个机会，赶紧逃离了她的魔爪，紧接着，女人便双手抱头痛苦地蹲在地上，口中还呢喃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绵倾知道这就是最佳时机，如果此时不动手，这女人恢复过来还是会对她痛下杀手。
于是她从牢房里随便找出半块砖头，她手是颤抖的，但为了活命，不顾一切地拍在女人头上。
女人的头霎时间献血直流，没过多久就倒地不起，她面前的金蝶最后扑闪了两下翅膀，和她一样，断气了。
绵倾终于忍受不住压抑的恐惧，尖叫出声。
整个牢房里都回响着绵倾的那一声尖叫，甚至在外面吃饭的几个牢监都听到了一点儿动静。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的饭一会儿才发！给老子等着！”
听到牢监粗暴的声音，绵倾大声喊叫：“死人了！”
几个牢监对视一眼，拿着筷子赶了赶想要往饭菜上爬的苍蝇，嘴里小声嘟囔。
“知道了，多大事儿啊！”
——
第二日
妖无格醒的很早，她揉了揉眼睛，觉得头有些涨涨的，这才发现是昨夜的风不小心把窗子吹开了。
她用双臂撑着床挪动身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移动到轮椅上。
轮椅就在床边，虽然距离不远，但还是让妖无格冒了一身的汗。
吱呀一声，门开了，妖无格也正准备出门去，却看到了几乎要跪倒在门口的玉清绝。
玉清绝也没想到她会自己起来，眼中有些惊讶，他艰难地扶着门站了起来，眼底的乌青几乎要把整个眼圈包围。
“你起来了。”
他冲妖无格虚弱地笑笑。
妖无格敏锐地发现了他头上的白发不见了，全部都是黑丝，也暂时看不到数量有没有减少。
“你眼底的乌青真重，也不知拿粉遮遮。”
玉清绝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他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照旧要把妖无格推出去赏花。
“不用了，我手还没断，自己可以。”
妖无格冷漠地拒绝，随后自顾自地转动轮椅边上的轮子出了房门。
玉清绝看着落空的双手，他已经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落空的感觉了，连他自己也不记得。
“芍药换了？”
已经走出去一段路的妖无格回头问，玉清绝嘴角扯出一丝笑。
“是，换成四季芍药了。”
妖无格白他一眼：“之前不也是四季芍药。”
玉清绝摇头：“那不一样，这是我亲手种的。”
妖无格有些惊讶，又看了看他的手，指缝里没有一丝泥土，难道是昨夜？
第110章 茶水有异
两人并肩坐在百花园中，时光像是回到了昨日。
四周百花争相开放，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各样的香气，却不刺鼻。
妖无格一直盯着四季芍药的方向看，那里原本种着带毒的芍药，之后被连根拔起，种上了新的，据玉清绝说，那四季芍药还是他亲手种的。
让这么一个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到泥土里去摆弄花，可真是难为他了，也不知道这芍药的根系有没有被破坏，能活几天。
两人之间依旧没有太多的话，从白天坐到晚上，相对无言。
玉清绝不想打破这平静，他一旦开口，妖无格嘴里定然也没有好话，还不如就这样一起享受岁月静好，互不打扰。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是个挺金贵的人。”
玉清绝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此话怎讲？”
妖无格挑了下眉：“打你一掌就立马吐血要死，好不容易治好了然后又中了毒，之后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如果现在拿面铜镜好好照照你自己，都能吓得魂飞魄散。”
玉清绝被逗笑了，虽然知道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但被自己吓得魂飞魄散也是太夸张了吧。
“可是这里没有铜镜，不知你可不可以把眼睛借我看一下？”
妖无格嫌恶地瞪他一眼：“我的眼睛是红色的，反光，明早拿洗脸水照吧！”
太阳已经落山，天上挂着几个零零散散的星辰。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莺啼。
云州多山，鸟兽较多，但也不会晚上行动，妖无格奇怪地看着发出声音的地方，不一会儿，一只莺鸟果真从远处飞了过来，脚下还绑着什么东西。
那莺鸟准确地落在妖无格的肩上，在她取走脚上缠的东西之后又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那小小的包裹里有一张字条和一个小白球，将白球上缠着的布取下来，里面竟是一颗黄豆粒大小的药丸。
看完纸条上写的字，妖无格邪笑一声。
“玉清绝，最后一次机会，再不取心头血，过了今夜可就没有机会了。”
玉清绝没有看到纸条上写的什么，不过以他的聪慧，应该猜的八九不离十。
他轻轻摇摇头，表明了他最后的选择，妖无格拿着手中的药丸，激动地手都在微微颤抖。
不想再做无谓的纠结，妖无格直接将药丸生吞了下去，连口水都没喝。
纸条上写着，服药之后一定要保证充足的睡眠，且情绪不可波动太大，于是她滚着自己的轮椅回了房间，只留玉清绝一个人在原地。
“无格。”
妖无格停下来，回头看他：“何事？”
玉清绝脸上有些遗憾：“外祖父来信了，他还是叫我回京城，你说，我该不该回去？”
妖无格把头转回去，看了看天上那几颗稀稀疏疏的星辰，不知不觉间，竟觉得有些晃神。
“你还是自己决定吧。”
西域的大神丹有奇效，过了今夜，不说完全恢复，至少七成功力是不在话下。
这便是为什么西域国土大而人口少，却很少有国家愿意进犯，就是那里怪力蛇神的东西太多，有些还带着点奇幻色彩，令常人难以置信，无法捉摸。
轮椅在路上留下一道车辙，玉清绝盯着那道车辙看了许久，突然一阵风吹过来，将玉清绝的三千乌丝吹起。
在一头乌发之中，他发现一根白发，于是上手，将它生生从头皮上扯了下来。
“这白发还真是烦人，拔了又长，拔了又长，明日得把眼底的乌青也遮遮了。”
玉清绝自顾自地笑了一下，也不知笑给谁看，以前大概是因为他总冷着张脸才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如果有来生，真希望自己脸上能多些笑容。
——
京城
乱葬岗地下
“什么？发现玲珑山脉有异动？出了什么事？”
罗刹随手扔掉死去的金蝶，对石桌前的曦若说道：“春霞和秋月来报，说下午照常勘探的时候发现石屋中的人全部不见了，没有发现逃走的痕迹，也不知去往何方了。”
曦若的眉头轻轻蹙起，美人蹙眉美则美矣，只是缘由不太得体。
“让她们二人睁大眼睛，一定要找到玲珑老母的去向。”
罗刹点点头，欲言又止的。
“还有一件事。”她眼中露出凶光，面色不善，“绵倾不见了，在客栈里不见的，店家说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但人就那样消失了，我怀疑……”
曦若的眼神认真起来：“你怀疑什么？”
罗刹声音弱了下来：“她可能遭遇不测了。”
曦若端起面前的茶杯，缓缓喝了一口，压抑着内心的躁动。
一时又觉得头有些晕，她看着手中的茶杯，现在就算再蠢也猜出来了。
曦若将茶水打翻在地，茶壶碎了，里面的茶叶也同水一起流了出来。
罗刹吓了一跳，她往后一躲，看曦若的脸色也意识到了茶水的问题。
“公主，这是绵倾带回来的，难道有异？”
曦若脸色很不好，原先在西域的时候，她自诩是王族里最聪明的一个，三岁能诗，五岁擅舞，就连只有嫡系能接触的御音之术她也想尽办法接触了一些。
在东宫舞灵阁更是骗过所有人，以云州人氏身份呆了一年多的时间，还把她们一个个耍的团团转，让李浅浅和凌媛媛都为她卖命。
其实当时那些乌龙事情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先把李莘莘推进湖中，使之丧命，李莘莘与凌媛媛有利益冲突，两人都要进二阶舞苑，有案例在先，众人理所当然认为这都是凌媛媛大小姐作风杀人不偿命。
她鼓动李浅浅复仇，给凌媛媛下了钱休草，凌媛媛哑了，曦若又让妖无格背了锅。
只是后来利用的太明显，让凌媛媛知道了事情真相，但此时已经完了，她无奈又被逼迫着亲手将簪子插.入妖无格的胸口。
在极度压力之下，凌媛媛疯了，又进了牢狱，曦若认为这个祸害也除掉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凌媛媛进了大牢之后，凌铭曾派东宫典药监的辛老来给她扎过几针，后来她神志清醒，口能言语，虽然失了嫁人的作用，但还尚不可弃。
他留着这枚棋子，一直等到绵倾的出现，一个与曦若长得酷似的女子，彻底引起凌媛媛的愤怒，也撕破他和曦若之间最后一张脸皮。
第111章 地下
“公主，外面好像有异动！”
罗刹盯着上面的土地，眼中有一丝慌乱。
曦若坐在石桌旁，眼神微眯，她也感受到了，地上有脚步声。
因为时间太紧，她们还没有来得及在地下挖通往别处的通道，所以进出都只有一条路。
这整个地下只有她们两个人，一些弯刀杀手潜伏在乱葬岗周围，听令行事，这下有些糟糕，在京城这地界，难道是凌铭？
“这中原帝师，城府果然深不可测，昨日与你联盟，今天就能六亲不认，咱们的隐匿之所已经够隐蔽了，想不到还是被他发现。”
曦若面无表情坐在原地，身板挺得很直，即使这样她还临危不惧，坐怀不乱，让罗刹躁动的心也稍微沉稳下来。
“公主，我们还有四十多个杀手，不如冲出去吧，我们来掩护，您不能被他们抓住！”
曦若淡淡道：“他这是要拿我的心头血给太子解毒啊。”
罗刹身子狠狠地震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公主，此话当真？那我们该怎么办，快走吧，趁现在天色还未黑，您快离开京城！”
曦若看着石桌上的茶杯，眼中有些凄苦的意味。
“走不了了，茶中有毒，我身上的内力被压制，凭你和那些杀手，连凌铭都面都见不上，他手下的暗卫就足够了。”
罗刹有些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公主对我未免也太没有信心了，在西域我的武功也是数一数二，不然怎么可能被派来保护公主？还有那些杀手，全部都是精挑细选。”
曦若苦笑了一下。
“你是很好，但和凌铭手下的暗卫相比，终究还是败了一筹。”
“为何？公主今日怎会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谁强谁弱，出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罗刹拔出腰间插着的剑，寒光骤亮，通体生寒，是把好剑。
曦若看她那热血沸腾的样子，觉得有些可悲，不是谁强谁弱的问题，在别人的地盘上，在敌人的包围之下，难道还想胜过一筹吗？尤其是对手还是凌铭那样的高人。
在西域，他们或许算得上高手，可是中原人数是西域的成千上万倍。
单从数量上来说，他们可以在更多的人中培养优秀人才，而西域因为人员稀少一个活人都不能轻易放过，几乎只要能坚持训练的，都会派上用场。
再说武功路数，中原的江湖很大，百门百派，各家招式互不相同，有些人集百家之长，可融会贯通多种武术，在近身战占尽便宜。
而西域杀手，最大的优势估计就是不要命三个字了。
刀枪剑戟，这些都是中原普通暗卫必备的技能，西域杀手只使弯刀，虽然可以专攻，但似乎也没琢磨出什么好的路数。
罗刹算是西域人里的一个另类，她不使弯刀却用剑，因为她师傅也习剑，至于为什么她师傅习剑，那估计是因为她师傅的师傅也习剑，再往上追溯，她的师祖可能是个中原人，或者至少有中原血统。
在西域文化中，鹰是他们的图腾，自由便是他们向往的生活。
弯刀可以投掷，多少有点暗器飞镖的味道，但西域幅员辽阔，练习暗器太容易找不到，再说这也不符合西域人的脾性。
一阵巨响之后，入口的地方从上面开了一个大洞，她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往出冲，一切就这样突然发生了。
一时间尘土飞扬，罗刹站着曦若前面，替她挡住飞过来的小土块和石子，身上的白衣沾了不少尘土，为了防止飞入眼睛，两人都闭上了眼睛。
半烛香的时间过去了，空中的尘土一点点落在地上，罗刹从曦若面前让开，在看清楚眼前的状况后，连曦若都皱起了眉。
“绵倾！”
罗刹冲面前跪着的女子大喊，绵倾看上去有些虚弱，但不是酷刑所致，而是药物作用。
她身后站着一个青衣少年，他手中把玩着一把青笛，玲珑剔透，很是漂亮，十分配他的衣色。
两人一站一跪，周边都是黑衣暗卫，一个个手持短剑，目光入炬，散发寒光。
罗刹死死咬着下唇，绵倾是与她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她最见不得亲近的人受罪，宁愿受罪的人是自己。
“公主，是绵倾！”
曦若自然看出来了，但她更多的目光还是放在凌枫身上，这次来的不是凌铭，而是他一个人？
但她转念一想，凌铭不来自是确定凌枫一人就可把事办好。
“曦若公主，你这里可让在下好找。”
凌枫嘴上说的是客气的话，眼神却没有一点客气的样子。
曦若笑了笑：“原来是小帝师，不知你压着我的人来此有何贵干？”
曦若面前的白纱是掀上去的，但罗刹是放下来的，绵倾头上已经没有了斗笠，一张和曦若足有四分像的脸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曦若同母异父的妹妹。
“呵呵，曦若公主谬赞，我可担不起这个称谓，既然公主承认认识此人，那我也不必多言，此人冒充公主潜入我宁瑞宫中，杀死了凌家贵女，祖叔父得知心痛不已，特派我来此要一个说法。”
曦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绵倾，她此时有些昏昏欲睡的状态，看来是中药不浅。
“杀死凌家贵女？这怎么可能！”
罗刹直接惊呼了出来，她们几个做事向来稳妥，没有公主的命令，她们怎么可能随意行动。
凌枫的眸子一沉：“这里还轮不到一个婢女说话。”
罗刹咬了咬牙，把气吞到肚子里，她脾气暴躁，但也不能给公主惹事。
显然被人下过药的绵倾是不可能回答任何关于杀人事件的问题，那么难道就任由他人诬陷？
“不知我这婢女杀的是哪位凌家贵女？”
凌枫整个人都阴沉下来，眼中迸发而出的杀气让曦若和罗刹都为之一愣。
“凌媛媛。”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天知道让他看到自己妹妹的尸体是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是的，他是凌家下一任家主，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只是个与妹妹相依为命的哥哥，和这世上任何一位普通的哥哥都没什么不同，都愿意将自己最好的一切，献给自己最近亲的人。
第112章 玉清绝辞别
凌枫的双眼憋得通红，他气急败坏，急需一个发泄口将怒气发出。
曦若也感受到了他的异常，不过提到凌媛媛，她还是有些惊讶，伤了妖无格，玉清绝竟然还能让她活下来。
质问有没有证据是最低级的拖延方式，曦若给罗刹做了个只要她们之间能看懂的手势，罗刹立马会意。
“贱婢不懂事，自然是我的问题，不知帝师大人是什么意思？”
周遭的气氛已经快冻结成冰点，凌枫冷冷开口：“杀你，取血。”
果然，还是要她的心头血。
“取什么血？我和帝师大人不是结盟关系吗？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这不懂事的贱婢交由你们处置，如果帝师还是觉得恼怒，大不了我们不再合作，我回西域就是，不再叨扰贵国。”
凌铭被她这说法弄得有些想笑：“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头上这片乱葬岗，里面睡得大部分都是宫里人，有宫女太监，还有乱臣贵妃，更有甚者，宁王的尸身也在上面，曦若公主，我不得不说，你选的可真是个风水宝地，只是要委屈你在异国他乡长眠了。”
曦若从石椅上站起来，走近凌枫。
“你这么说就太不客气了，我好歹也是西域来的贵客，和帝师大人的结盟也是一早达成的，你就敢确信，没有误解帝师的意思？”
凌铭已经失去了耐心，多说无益，他举起手刚要给暗卫们进攻的手势，一杯茶水浇在他的手上。
曦若手中泼茶的动作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旁边一个暗卫一剑砍下了手。
“啊——”
她惊呼一声，连连往后退了十几步，掉落的手在地上滚了两圈，杯子也摔碎了。
罗刹赶紧扶住她，张着大嘴安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公主的手啊！公主的手和妖无格的手一样可是弹琴的手啊！
“公主……”
罗刹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曦若盯着自己只剩腕子的胳膊，愣住。
凌枫看到这一幕嘴角衔了一丝微笑，他把手凑近鼻子闻了闻，不是之前准备好的茶水，里面还加了一味东西，改种过的四季芍药。
凌媛媛尸体上也发现了此物的痕迹，凌枫眼神一凌，慢慢走近两人。
“我大概没有告诉过你们，我百毒不侵。”
凌枫缓缓将青笛移动到嘴边，看着手腕上血流如注的曦若，他残忍的笑了一下。
这一夜，注定很长。
——
京城已经从冬天迈入了春季，云州就更不必说，天亮的一日比一日早。
妖无格其实早就已经醒了，她躺在床上不敢睁眼，害怕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又过了半个时辰，已经过了玉清绝平日里来叫她的时间，妖无格睁开双眼，觉得今日的百花园尤为安静。
突然，她清晰地感觉到，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这目光十分熟悉且专注，感觉很亲切。
“谁啊？”
妖无格冲空气中问道。
“是谁躲在暗处？”
她清晰感受到，暗处那气息变了一瞬，即使很是微弱，但她就是感受到了。
现在她已经能感受的暗处人的气息变化了，这是不是代表着，她的内力恢复了？
妖无格静静地等待，慢慢的，山中的鸟雀声显得刺耳，连一只蝴蝶落在花上产生的微颤都搅动了她的心波。
五感都在增强，暗处人的气息也越来越熟悉。
“暮云？”
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暮云是她后来从风月楼带出来的暗卫，她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
一道黑影闪过，暮云跪在床前的地上，肉眼可见脖颈处的一道长疤。
“原来你还活着。”
暮云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只要不死，属下还可保护姑娘。”
是了，风月楼的人都叫她姑娘，这声姑娘已经好久没听到了，搞得妖无格还有些热泪盈眶。
她注意到了暮云的声音有些沙哑，应该是脖颈处那一刀伤了声道，但还未严重到失声的程度。
感受到身上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恢复，妖无格的眼里也亮了起来。
世人皆道她妖媚肆意，从今往后，她要再妖媚肆意一些，天地之大，没有她去不得的地方，皇权富贵，也休想止住她的步伐。
妖无格站起来，拍拍暮云的肩，暮云身子颤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
“暮云，你还能联系上风月楼的人吗？”
暮云的声音又恢复了冷静沉稳，他果然是同期里最优秀的暗卫：“之前属下没有联系，姑娘若要联系，半天内可得消息。”
妖无格点点头：“尽快取得联系，我要知道京城的消息。”
“是。”
暮云身影一闪，消失在暗处。
妖无格从床上坐起来，紧张地活动了一下腿脚，发现浑身轻松，腰部和腿上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就是有些难看的疤痕未痊愈。
她走出房间，朝玉清绝的屋子走去，如果没有感受错，这里没有半分生气，如果他不是……就是走了……
这两种结果，无论是哪一个，都让妖无格觉得胸口有些闷，无法畅快地呼吸。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妖无格紧张地向里面探了个头，床上无人，地上也无人。
不知怎的，心中竟然暗暗松了一口气。
桌上留着一封信，压在一壶茶水下面，妖无格摸了摸，已经凉了。
掀开茶壶盖，雪顶龙井的香气扑面而来，妖无格有些微愣，这大山里哪里来的京城的茶。
她就这样喝了两杯凉茶，口味不佳但韵味犹存。
过了好久，才打开那封书信。
……
无格，当你看到这封信，我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昨夜想了许久，外祖父在信中言辞恳切，语气急促，似有大事需我回去办，我一个将死之人，实在不知还有何事，许是他不希望我死在云州，非要我入皇陵罢了。
你有了药，今早应该就能大好，即使不能，慢慢的身体状况也会好起来，我于你已经再无牵挂，相信下面的人也会把你照顾妥当。玉清绝玉清绝玉清绝玉清绝玉清绝玉清绝妖无格妖无格玉清绝
我终究是一国太子，京城若是需要，我仍需回去，言不尽于信，此离许是永别，万望珍重，最后还要劝你，回西域。
玉清绝……
第113章
妖无格放下信，心中五味杂陈，甚至还有些微微的纠痛。
咳咳，她咳嗽两声，应该是刚刚恢复功力，气血不通的缘故吧。
“暮云，联系风月楼，我们回京城。”
暗处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是。”
暗卫就有这点好处，他们不问原因，不分善恶，只知按照主子的命令行事，且分毫不差。
京城
入春已经十几日，再过一段时间桃花便该开了，年也已经过去，是以街上的大红灯笼去了大半，红绸子也都收回家压箱底了，只等着明年再用。
宁王短暂的继位既未修改律法又未变税，因此也并没有怎么影响百姓们的生活，之前义愤填膺的好似不是他们，而是不知事的几个皮孩子。
凌家继续掌权，百姓的心中重新有了着落，街上又恢复了往日一派热闹的气氛。
距离朱雀大街一个巷子的街上，原来的璞玉楼并未改名，只是换了掌柜的东家，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家楼如今是殷家的产业。
璞玉楼新来了位女掌柜，这位女掌柜可不寻常，巾帼不让须眉，一手算盘打的啪啪响。
她改变了以前的卖货方式和店铺格局，将楼中每一寸土地都充分利用，现在璞玉楼每天都卖货量更小，但利润却更大，因为买家都是有钱人，买的就是情怀和脸面。
但可惜的是，这位女掌柜命运多舛，幼时伤了脸，所以时常以面纱覆面，却让人没感到有很大的疏离感。
妖无格到京城的第一站，便是这里。
“姑娘，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弟弟。”
女掌柜跪在地上，言辞恳切，面前是坐在桌旁喝着雪顶龙井的妖无格。
这茶好久没喝过了，还真是有些想。
“殷洋是我是盟友，救他是应该的，贵妃你先起来。”
女掌柜泪眼涟涟，担心弟弟的她已经没有往日里雷厉风行的样子，她现在没有带面纱，只要是在宫中待过的人一眼便可以认出来，这便是先皇在世时，曾经盛宠一时的殷贵妃，国宴上还有她的身影。
“姑娘不必这样叫，我现在只是璞玉阁的掌柜罢了。”
殷柔站起来，擦了一把眼泪，坐到旁边的凳子上。
妖无格感觉嘴里有些索然无味。
“殷柔，你们家的糕点给我拿些来，离京多日还真是有些想。”
殷柔微微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知道姑娘爱吃，早就备好了。”
小宝依然在楼里当差，只不过毕竟换了掌柜，没有原来那么受器重，殷柔身边的都是她从母家带来的人。
小宝端上一碟糕点，是她最爱的绿豆糕，还热乎着，他和妖无格对视一眼，还有几分温情在其中。
“我先在此住一日，明日自会回风月楼，到时便会想方设法营救你弟弟，这点你大可放心。”
殷柔点点头，妖无格来了，她心中也稍微放心了些，之前也便是她助她逃脱皇宫的。
“姑娘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就先好好休息，我便先不打扰了。”
殷柔出了房间，下面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情需要打理，这些日子因为弟弟的事情压力很大，好几笔帐都算错了，现在妖无格来了，她还是得尽快更正。
房间内，暮云出现汇报了一系列风月楼现在的情况，楼妈妈下午便会带着大批暗卫回到京城，风月楼一摊破烂没人收拾，全身断裂的木板，修缮还需要一定时间，所以他们会先住在地下。
幸好凌铭当时的掌风只是针对地上的那些建筑，地下的摆设只是在搜人的时候打翻了一些，再置办点就好了。
到了晚上，妖无格睡在璞玉阁的床上，不太舒服，辗转反侧。
现在每隔半个时辰，便会有探子送来皇宫里的最新消息。
舞灵阁的舞女们已经被放归东宫，太子却没有回去，而是和帝师一起在宫内，不知在密谋什么。
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密谋的估计只有死后埋在哪了。
另外在前段日子京城出现几个穿着白衣带着白色斗笠的西域女子，消失在京城乱葬岗附近。
风月楼的探子过去的时候，那里还残留着大量且浓重的血腥味，宁王的断臂残肢也被发现，另外还有几十具无名尸体，看装扮服饰应该是西域杀手。
这么多西域人死在京城，会不会在她不在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暮云，叫楼妈妈现在来见我。”
——
第二日
阳光明媚，天亮的很早，妖无格穿梭在宫中的建筑上，白日里却像一只夜里灵活跳跃的灵猫。
巧妙地避开禁军的巡视，以妖无格的功力施展起轻功来空中只余下一道残影。
她正向大狱的方向前行，这里并不陌生，她曾经来过一次，突然，一道青色身影挡住了妖无格的去路。
“妖姑娘，好久不见啊。”
妖无格挑起一边眉：“凌枫？不要拦我，今日我需要从牢中带走一个人。”
凌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他站在原地，和妖无格一起立于一个高高的屋檐之上，这一停，下面的禁军便发现了他们，将这座建筑牢牢地围起来。
“他们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不要浪费兵力了。”妖无格顿了一下，继续道，“你也不是。”
妖无格突然出手，她的速度奇快，让人眼花缭乱，看不真切，比他们上一次见面速度快了两倍不止，而这还是她没有完全恢复功力的结果。
凌枫的眉头微皱，仔细辨认着四周的实影虚影。
妖无格吃了玲珑老母研制的大神丹，后来老母又让罗雀送过几次丹药，总之不会害她，妖无格也就一并吃了下去，没想到，那些丹药对增长功力还有奇效。
凌枫紧急躲避，在屋檐间跳跃，却总比妖无格慢一步，不过妖无格好像也没有真要伤他的意思，反而像是猫玩老鼠一样，每次碰到衣角便拽一下，或者勾勾头发，或者碰碰青笛，就是不真出掌，弄得凌枫气得耳后都起了一层薄红。
“妖无格，你……”
妖无格笑了笑，因为身体不断移动，一时间竟让人听不出来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不和你玩了，我要去劫狱了！”
又是一串笑声，这声音渐行渐远，凌枫看看距离这里不到百步的大狱，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第114章
大狱的结构和原来一样，妖无格轻车熟路，不到半烛香的时间就打翻所有守卫进入了大狱。
里面还是如同往日一般阴暗潮湿，细听下来还能感受到老鼠在啃发霉的馒头，腐臭味更是随处四溢。
妖无格屏住呼吸，继续往前走，不记得拐了多少个弯，终于在找了三百多个牢房之后看到了那一抹白。
不过现在已经无法被称之为一抹白了，该是一抹黑才是。
殷洋被倒吊在半空中，身上密密麻麻全身鞭痕，血水流出来又凝固，看样子伤口和衣物已经粘结在一起，有段时间没人管他了。
妖无格怔了一下，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凌家人逼迅的手段她自不会怀疑，但宁王已死，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泄愤吗？
她眼中红眸的颜色又深了几分，赶紧上前把殷洋放下来，她这一碰，原本愈合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流血，血污染了妖无格一手，殷洋却一直紧闭双眼，陷入深深的昏迷。
妖无格看着遍体鳞伤的殷洋，说不出心中有什么感觉，他选择了宁王，站错了队，似乎是因为对凌铭的不满。
那样自大又刚愎自用的人，习惯将一切都捏在手心里，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据风月楼之前搜集的消息，似乎是因为一处地产，凌家想要殷家让给他们。
凌府那么大，资产又那么多，难道还缺一片土地吗？除非，这片地有什么特殊之处。
不过这片地产的所在之地，风月楼一直没有查出来，无论是殷家还是凌家对此都保密地很严，这无疑又增加了想探究人的兴趣。
眼前的人已经濒临绝境，如果不赶快就医恐怕就要命不久矣，可这么重的伤一般大夫也看不了，落水卿和玲珑老母都起身回了西域，难道非要求助太子的东宫典药监？
说起来，也不知玉清绝死了没有，又过了几夜，他的身子应该已经彻底不行了吧。
不过凌铭秘不发丧也是正确的，就算要扶其他皇子上位也需要仔细挑选一番，再灌输些凌家的好话，准备工作也是十分繁琐。
但如何让东宫的典药监替殷洋看伤成了如今最大的问题，也不知原来在典药监里的人有没有被分出去。
妖无格带着殷洋出了牢门，早就预料到会有宫内禁军前来围堵，不过他们对于妖无格来说都不在话下，即使没有拿凤栖梧琴，以她现在的功力，对付他们也是小菜一碟。
凌枫这次没有出现，这让妖无格觉得很不对劲。
但人命关天，即使有诈，妖无格此时也需带着殷洋尽快离开皇宫。
出宫之路异常顺利，后面的几条尾巴也在二里内成功被妖无格甩开，七拐八绕到了璞玉阁，一看到满身伤痕的弟弟，殷柔的泪一下子如倾盆大雨，淌淌而下。
“姑娘，我谢谢你的大恩大德，你的恩情我殷家永远也不会忘！”
说着殷柔再次下跪，她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被悲伤抽干了身体里的力气，她口中无措地让底下人出去找大夫，还要京城里最好的大夫。
妖无格没有说话，找个大夫来先简单处理一下伤口也是好的。
突然，她看到了殷洋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正是她之前给他的血色昆仑玉，玉清绝的那块。
刚刚光顾着救人她竟然没有发现，这块玉佩一直明晃晃地挂在他身上，只不过染了些血污和身上脏兮兮的白衣快混到一起去了。
这么把一块皇室专属玉佩挂在身上，是要告诉所有人他要篡权吗？
等等，如果是凌铭把他关在牢中，会不取下这块玉佩吗？
再往前推，便是宁王，如果宁王看见自己的国师身上带着太子的贴身玉佩，自己这边进攻凌府的军队又节节退败，这很难让人不多想。
这样看来，难道是宁王把殷洋打成这个样子的？
不过是一块玉佩，产生了这么多联想，没准这也都是凌铭希望她朝着这个方向去想。
一切真相都潜伏在层层叠叠的虚影之下，真实情况是什么，看来还要风月楼仔仔细细地查查。
妖无格不动声色地悄悄取下那块玉佩收到袖子里，扶了一把悲痛欲绝的殷柔：“殷柔，我现在出去一趟，运气好的话兴许能带回医术高明的大夫，你且安心，先叫来的大夫给他处理伤口。”
殷柔满面泪痕，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来，连连点头。
妖无格一点儿也不担心璞玉阁的生意，殷家是个大族，生意做得好的人比比皆是，不会有什么差错。
于是，她从这里出来，便直接向东宫去了。
虽然只离开了不到一月，但似乎已经好多年没有回来，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显得有些陌生。
太子在宫中，舞灵阁的舞女在东宫的另一边，是以太子私院这边也没什么人把守，妖无格很容易就找到了典药监的方位。
上次来这里，还是和玉清绝一起，她那时不过随口夸赞了一句东宫典药监的药效好，玉清绝便带她来参观，还见了典药监的辛老。
“谁啊？”
一声苍老的声音传出，妖无格吓了一跳。
一个老人从大殿里面走出来，入春的时节还穿的很厚，她突然想起存放药材的地方四季都很寒冷。
“辛老。”
妖无格此次来，要找的正是这位典药监的元老，幸亏，他还在。
辛老看上去比上次见时头发更白了，这次是苍老的白，皱纹更深，腿脚也有些不便，像是和玉清绝一样得了一夜老五岁的病似的。
玉清绝出事这几次，辛老一定也费了不少心，晚上睡都睡不好吧。
想到有次的伤还是她造成的，妖无格都觉得有些无颜面对眼前这位老人。
辛老却完全没有怪罪排斥妖无格的意思，他呵呵一笑，像是对玉清绝伤的来源全然不知。
“原来是妖姑娘啊，哈哈，是来找老朽的吗？”
他眼白有些浑浊，一个人在这硕大的典药监里不知待了多少个日夜。
妖无格微微笑了一下，尽量使其中带些温暖：“是。”
第115章
辛老走过来，步子已经不如之前稳健，但也不似一般八十多岁的老头。
“辛老，我不知这件事该不该开口，但思来想去也没有可以拜托的人，此事你可以拒绝，因为事情比较复杂。”
辛老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皱在一起了。
“妖姑娘不必说那么多，无论是谁，只要姑娘开口，我都可以医治。”
妖无格眼神有些讶异：“此人身份特殊，可能会让辛老受到牵连。”
“无碍，这都是殿下交代下的。”
辛老的眼神很温暖，像是一个邻家爷爷，虽然妖无格从未见过什么邻家爷爷，但话本子上总归是看过的。
妖无格眼中微动，玉清绝交代的？
“那麻烦……辛老跟我走一趟了……”
不知道心中什么感觉，她很想问问辛老玉清绝是不是还活着，但又没有这个勇气。
辛老像是看穿了妖无格内心的想法，笑了笑说道：“放心，殿下安好。”
“什么？”
妖无格有些愣，都伤成那样了还能安好？是辛老说错了还是她听错了？
“姑娘没有听错，殿下喝了解药，现在应该已经醒了，不然老朽也不能在这典药监里乱晃啊。”
妖无格脸色一变，顿时感觉天昏地暗。
之前还快要死了，现在又有解药了，那解药是什么？不就是西域王族的心头血，妖无格不知道曦若在不在京城，但如果辛老的话是真的，难道这混蛋一直在玩她？
病恹恹地一个人跑到云州来，身边还带着个有可能被凌家推上皇后之位的凌家贵女？一方面让她吃醋，另一方面过来卖惨？
现在差不多到时候了，踩着点回京喝解药了，她就说凌铭怎么可能看着自己从小栽培的储君死？皇位有了，解药也有了，原来早把一切都备好了！
她现在腿恢复了，功力也恢复了，甚至比之前还要高，又有利用价值了？他们早就知道玲珑老母可以治好她，那为什么非要打断她的脊柱？
好玩吗？
人与人之间真的就只剩下算计了？城府这么深，他们这些人真的快乐吗？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真的这么有意思？
妖无格恼怒地说不出话，呼吸都有些困难，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转头直接施展轻功往皇宫奔去，辛老似乎早就料到似的，笑了笑向璞玉阁去了。
这一路上，妖无格没再遇到任何阻碍，她没有刻意隐藏行踪，但因为气愤速度很快，即使看不到来者何人，一个红影还是有的，然而本该负责皇宫守卫的禁军也没有出现。
一路直接到了金銮殿，上次她来这里，还是国宴期间。
大殿空空如也，只有几个站岗的宫女太监，他们看到妖无格没有一丝惊讶，全部低头默默站在自己的位置。
这令妖无格更加恼火了。
她直接去到万寿殿，这里是先皇的寝宫，如果玉清绝还没完全恢复，有八九成的几率应该会在这里。
果不其然，从门外比别处多了几倍的宫女太监便可以看出来此殿的重要性。
这些宫女太监也一样，不但没有拦她，还在妖无格走过他们面前是把头低得更低了。
妖无格一步步走进去，掌心已经聚集起来内力形成的气团，这次不管谁站在里面，她都要进去直接一掌把玉清绝拍死。
当她推开最后一道门，站在床前的时候，愣住了。
眼前的人三千青丝尽白发，虚弱地靠在床头，面色苍白几乎要和发色融为一体，锁骨清晰，瘦了不少。
而站在他床边的，不是预想中的凌铭，而是他的祖侄子，凌枫，和丞相之子秦风。
玉清绝看着她，满目苍凉的双眸亮了一下。
“无格……”
这一声带着无限的悲怆，像是隔了无数山水去呼唤此时难以诀别的爱人，让妖无格浑身一颤。
凌枫站在旁边没什么特殊的表情，秦风朝妖无格这边看了一眼，张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说。
妖无格突然又犹豫了，脚下步子太沉重迈不开脚，她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凌铭在哪里？
不在金銮殿，也不在万寿殿，皇宫中还有哪个地方他会去吗？
椒房殿？
难道现在才回想起自己有个女儿了？
“你们都先出去。”
人群迅速散去，连带着凌枫和秦风两人。
玉清绝只是身子显得瘦了，头发也变了颜色，但是精神却好了不少，真的喝解药了？
“别误会，我来就是看看你死了没有。”
妖无格冷冷开口，玉清绝却轻轻一笑。
“你见过辛老了吧，是我让他在东宫典药监等你的。”
妖无格挑起一边眉：“果然凌家培养出的储君城府深，这些弯弯绕绕的我不想知道，既然你还活着那我就不奉陪了，死没死成就好好当你的皇帝，我回西域去，这里的事情我也不想参与了。”
听说妖无格要回西域，玉清绝从床上动了一下，身子想要往前探，却没能做到。
“不要，别走，外祖父已经不在了，你可以留下。”
妖无格猛然回身：“什么不在了？凌铭死了？”
玉清绝的眸子沉了一下，身子又靠回床头。
他的睫毛一眨一眨，在光下形成一个小暗影，一头银发，还有些异族的样子。
“其实我的解药，就是他的心头血。”
玉清绝看着妖无格不可思议的眼神，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这世上根本没有哪种毒药可以让一个中原人有西域的红眸，还有西域王族的御音之术，外祖父之所以能熟练掌握高超的御音之术，便是因为，他体内有西域的血统。”
那是再上一辈的事情，凌家家主娶了西域的公主，以此换得宁瑞和西域交好，生下的孩子也便有了王族血统，这便是凌铭，他的血统还算纯正，但接下来是皇后，到了玉清街这里，血脉其实已经淡的不行了，是以没有表现出御音之术的天赋，凌铭也就没有传授。
本以为他会依靠帝王之术统治江山，这一生与西域都不会有什么瓜葛，却无意中发现，他身体内有一种毒素，是被人所下。
经过一番查探，凌铭发现下毒之人竟是府中凌枫的生母，那个同样来自西域的女人，原来她的出现不是意外，而是带着西域王室给予的任务，来断绝西域在中原的血脉。
可是没想到，竟然意外怀孕，还没等她亲手结果自己孩子的性命，这孩子也就是凌枫就被凌铭救下，养在凌府另一嫡系血脉身边，而这个给玉清绝下毒的女人，也被残忍处死。
凌枫一直以为自己母亲是因为身份低微被人害死，实际上，她自己的所作所为便是原罪。
西域人出尔反尔，直到几十年后发现中原有人偷习西域王族御音之术，才动了杀心，玉清绝是凌府最接近西域血脉的人，这毒一直潜伏在他的体内，伴随他长大，虽然对身体没有明显的伤害，但凌铭知道，这毒总有一日会爆发。
恰巧就在这时，西域王族的王后丢了，带着孩子流落在宁瑞，这真是大好的时机，千载难逢。
凌铭派出了所有探子，终于在五年之后，找到了这位自西域遗落的公主。
第116章
西域王族的心头血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这孩子和比他身上的血脉更加纯正，凌铭把这个孩子养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时间愈久，他发现这孩子长得越像自己深在皇宫的女儿幼年时的样子，他故意不让她习舞，以免与女儿更相像，使自己到时候下不了决心。
本来只需让这孩子一直待在山中，做一个储血罐，到时候太子发病，就痛下杀手。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这孩子越长越大，对外面的世界越来越好奇，朝中局势也越来越动荡，他的功力再高，毕竟是一个人。
于是，凌铭想起来那个同样有西域血统的孩子，凌枫。
御音之术极其复杂，音律的敏锐性是一方面，以内力注入音波中又是另一个层次。
凌枫体内有西域的血脉学起来毫不费力不敢说，但还是比较顺利，但他毕竟不是纯正的西域血统，御音之术比起他来相差甚远，只有琴笛合奏才可能产生强大的杀伤力，足以抵挡几十万雄兵。
这样的琴奏者在中原并不好找，一个又一个都死在了凌枫手下，因为如果琴笛力量不匹配，合奏也是一死一生。
这样的情况下，凌铭想起了来自西域的公主，被他取名为妖无格的那个女孩。
本朝的兵权大量被宁王的外祖何将军掌握，为了延续凌家的繁荣，他只能冒这个险。
后来，他教妖无格习琴，却暂时并未传授御音之术，他还在犹豫。
这时，宫中传来消息，皇帝病危。
他一夜未合眼，自己的女儿他了解，是个性子高傲的，可是他没想到，她居然能做出弑君这种事情。
远在云州的宁王也得到了消息，他不得不早做打算。
他尽快把妖无格推进了东宫，然后让了悟大师将内力尽数传授给她，有了内力，以她的聪慧，很快便会习得御音之术，太子身边有这样一位高手，他也更加放心。
可是紧接着，又是她这位女儿，搅闹了这趟浑水，把人安排进了舞灵阁，这真是胡闹，不过有太后闹着，这舞灵阁迟早要倒。
却不想，这位出自凌家的皇后一不做二不休将太后也毒死，彻底掀动了惊涛骇浪。
国宴之上，太后亡故，皇帝吊着一口气，很快也死在龙座上，她还刺激妖无格，让她知道了凌铭与鬼卞的关系，从而翻脸。
这些，全部算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谋算之人最怕意外，如果皇后不能回心转意，按要求办事，即使是亲生的女儿，他也再不能护着。
偏偏这个时候，西域的另一位王位争夺者曦若公主出现在了凌铭的视线中，这个女人，迟早要对妖无格下手。
妖无格是他最大的武器，在她彻底失去作用之前，绝不能离开这条船。
用尽毕生所学，设一个大局，让妖无格死心塌地替太子办事，能牵绊一个女子最大的绳索便是情意。
妖无格打伤太子，凌铭折断她的腿，太子中了落水卿的毒，妖无格又被玲珑老母治好，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实际上经历了生死，在理智的争斗之下，有一条细细的红线一直牵连着他们。剪不断，理还乱。
——
——
“外祖父已经不在了，他用自己的心头血解了我的毒。”
玉清绝这话听着很淡，但其中蕴含着无限的悲伤。
妖无格沉默不语，因为血脉不够纯正，所以玉清绝才没能彻底解毒，留下这一头白发吧。
她万万没想到，最后凌铭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养育之恩十一载，往昔的时光涌上脑海。
妖无格跪倒在地，全身都失了力气，本以为自己已经再没有泪水了，此时却一滴滴砸向地面。
空气中很静，没人发出一丝响声，除了泪水与地面敲击的声音。
现在正是阳春三月，这个寒冬令人颤栗，死去了很多人。
先皇先皇后相继离世，宁王称帝不过十几日便被帝师大人拨乱反正赶下了皇位，还因此丧命，宁瑞守卫边疆的骠骑大将军死在讨伐凌府的路上，凌家又死了两个贵女。
所以当皇宫里传出帝师大人的死讯时，京城百姓一下子都没能缓过神来，像是被报丧声叫得麻木，除了凌家上下二百多人，竟无人上街送葬。
凌枫顺理成章继承了凌家家主的位置，虽然目前还没有官位，但毫无疑问，一旦玉清绝继位，秦风是丞相，凌枫便是下一任帝师，不过他年纪轻，并未教过玉清绝什么，宁瑞的官职也没有承袭一说，到时候具体官职有变动也可能。
这一年的雪特别多，瑞雪兆丰年，除了京城的百姓，其余地方的人们都洋溢在来年丰收的喜悦中无法自拔，趁着这个时机，登基大典就定在了惊蛰这天。
新皇登基，改年号，减赋税，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堂上来了个大换血。
丞相之位果然秦风当属，凌家家主凌枫却没有摘得帝师的桂冠，国师大人，也不错。
宁瑞朝上迎来了第一位女官员，而且一上来就是正二品，那便是当上了户部尚书的殷柔，这殷家大小姐本是先皇的后妃，如今忽入朝堂，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听宫里人说，这都是皇帝身边那个狐媚子蛊惑的。
那女子听说是西域血统，众人皆知，西域女子善舞又擅乐器，柳蛇腰扭起来能勾走男子的魂，更别提这女子就是这几年风靡京城的风月楼花魁妖无格妖姑娘。
整日里一袭红衣，巧笑倩兮，据说见过这位妖姑娘真容的人无不称一声天资绝色。
民间传言，美人再怀，江山在手，经历过宁王夺位的皇帝终于想明白了，人生就是要自己爽，不爽白不爽，到头来还让他人占了便宜。
所以自此之后，大批大批的四季芍药从西域不远万里运往皇宫，珍珠玉石，绫罗绸缎，还有妖姑娘最爱的张福记绿豆糕，皇帝几乎有求必应，应之必践。
身为皇帝，本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无数佳丽在侧美人在怀，但皇帝登基之后却并未选妃，而是让妖无格先住进了椒房殿。
不过住进归住进，这封号却是一直未给，但宫中已经放出话来，任何人不得给陛下送美人，送一个官职连降三级罚俸十年，送两个人头落地与子孙地下团圆。
站着茅坑不拉屎，说的应该就是妖无格本人了。
百姓都说，皇帝这真是被这位妖姑娘迷了心智，今后有没有小皇子都堪忧呢。
第117章
“无格，在此住的可还习惯？”
椒房殿内，妖无格躺在一张贵妃椅上，慵懒随意，一袭红衣拖沓在地上，上面缀着先太后寿袍上的南海珍珠。
“习惯。”
妖无格笑了笑，没有看玉清绝，而是闭目养神，见皇不拜，她估计是宁瑞第一人。
“东宫附近的十里桃花林开花了，你可愿与我一同去看看？”
妖无格睁开眼睛，早就听说舞灵阁每逢春深十里桃花林开遍山林时便会组织一次选拔，不论身份高低贵贱，全凭舞姿说话。
虽然不是自愿习舞，但好歹也为此下了不少功夫，另外血脉里对舞的喜爱也不会骗人。
妖无格欣然答应，两人一同坐着马车出宫，玉清绝显得格外兴奋，不停地掀开帘子让妖无格看外面的景色，其实也根本没什么可看，外面拥着全身人潮。
即使没有这么多想要一睹妖无格芳容的百姓，这条街她也早就逛了千百遍，更何况有一家还是她的产业。
虽然风月楼被损坏了，但修缮工作一直在进行，预计夏初肯定螚完工，不过妖无格不打算再重操旧业，这风月楼地方这么大，把舞灵阁从东宫里迁出来，总不能让下一任储君继续和一群女子住在一个院子里，这次可不一定有这么冷静自持的太子。
妖无格回头看看玉清绝，也真是奇怪，舞灵阁美人如云，这人竟然一点都不心动，是男人吗？
“一会儿我只看你。”
妖无格的耳根子有些红，这人还真是完全继承了他外祖父的老谋深算，她心里想什么他都能知道。
马车晃晃悠悠，再慢也到了地方。
一路跟行的百姓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个个都挤破了头想要站一个好位置。
妖无格挑了挑眉，她以前掩面抚琴的时候也没这么多人捧场，真是人红是非多，连她和玉清绝的绯闻都传上了。
先从马车上下来的是皇帝陛下，他今日未穿龙袍，而是着常服，一看就是来游玩的。
不过他们这位皇帝不知是心思阴沉还是什么，所有的常服都是一顺的黑色，和去了的先帝师一个样。
不过先帝师穿黑色沉稳，陛下是年轻帝王，该穿点鲜艳的衣服才显示少年朝气。
玉清绝的出现让在场不少姑娘少妇掩面偷看，就是那种指缝间留着空隙的，想瞧又不敢多瞧，一来人家身边站着宠冠六宫的妖媚女子，她们不敢造次，二来即是女子，怎么着也得懂些矜持才是。
舞灵阁的舞女选拔正在进行，因为玉清绝和妖无格的到来暂时停下了，在众人拜见吾皇的时候，妖无格踩着玉清绝的膝盖从马车上走下来。
看着玉清绝腿上明显的鞋印，妖无格不动声色地悄悄拍了一下，这让玉清绝的心情大好，嘴角少见地弯起。
秦风今日因为政务繁忙没有跟着，否则看到这一幕的他肯定忍不住为妖无格鼓掌叫好，连玉清绝这样的冰山都能拿下，真不是一般人。
玉清绝让众人起身，他们这才发现，皇帝陛下浑身黑漆漆的衣袍上，在胸口处绣了一朵暗花芍药，虽然底色仍是黑色，但凸出的样式让人一眼便能看出来，这花式和妖无格裙摆上的简直如出一辙。
天哪，这是什么神仙爱情，众人都打破了家中珍藏多年的陈年老醋，现场的味道重的一时散都散不掉。
以前总听说舞灵阁出后妃，却从未有过皇后，不过照皇帝对妖无格的宠爱来看，这事八成是成了。
所以舞灵阁的名声也跟着大噪，这期舞灵阁选拔的来了总有上千人，不过毕竟名额有限，最终入选者也不过一百上下。
玉清绝和妖无格并肩坐在最前排的位置，观看舞灵阁选拔舞女，张玲张掌事做主考官，几位主事陪同也有发言权。
其中属许主事投过来的目光最为热切，她是妖无格在四阶舞苑的主事，也便是她将妖无格推荐上去，让她有了之后那么多机会。
妖无格对她报之一笑，许主事先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点头，那身子分明有些微颤。
妖无格收回目光，回头看玉清绝，他果然没骗她，全程的视线一直放在妖无格身上，羡煞旁人。
“东宫地方太小，不如把新舞阁定在风月楼，那里夏初就可以修缮好，地方挺大的。”
玉清绝无条件地点头：“你说好便好。”
妖无格挑起一边眉：“我发现玉清绝你真是最近像吃了蜜饯一样，以前你不是还惜字如金吗？如今话也多了，还没个正形，宫中的奏折都批完了吗就出来玩乐？宁瑞摊上你这么个皇帝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玉清绝有些委屈：“奏折自然批阅完了，我怕你整日里在宫中感到烦闷。”
妖无格斜了他一眼：“我能不感到烦闷吗？宫中要山没山，要水没水，我自小在山中长大，最爱这些东西，不行了我还是回西域去，皇姐过去虽然与我有些过节，但最后我把皇位都让给她了，总要卖我个面子，给我找个地方住，西域十万大山连绵起伏，听说还有不少奇花异草，没准还能找到比芍药更合我心意的，到时候再把名字一改，妖无格三个字和以前所作的那些个蠢事就与我彻底都没有关系了。”
玉清绝的脸色有些不好，，他认真看着妖无格，似乎想判断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你看我做什么？难道嫁给你，后半生就被困在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我是那种性格吗？”
玉清绝哑口无言，他的眸色又沉了几分。
“那我这皇位也可不坐，陪你一起去西域游历大好河山。”
“你可算了吧。”妖无格显然不信，“为了这皇位你们付出了多少人命，利用算计也在所不惜，做不到的事情还是别说大话！”
“我可以做到。”
每每讨论起这种关键性问题，玉清绝就又恢复起惜字如金的模样。
“只要你肯嫁给我。”
后来补得这一句让妖无格差点笑出来。
“你这如意算盘打的真好，我嫁给你，你再反悔让我呆在宫里对不对，想着吧！就算以后嫁了人，惹我不爽我也不可能委曲求全，休夫是轻的，再严重点就让他们家断子绝孙！”
玉清绝笑了笑：“你不嫁我，我们家可不就得断子绝孙了。”
妖无格撇了撇嘴：“宁瑞又不止你一个皇子。”
玉清绝道：“我不生孩子他们都不准生。”
“……”
没听说过！
第118章
桃花林中桃花纷飞，这种小花单个看起来并不使人觉得惊艳，但一团团一簇簇合在一起却成了气候，惹得路过的小姑娘们无不想停下来看一眼，再看一眼。
桃花树下，熙熙攘攘站了不少人，他们合围成一个圈，将舞者圈在里面。
张玲掌事的表情轻松自然，她也觉得这次来的舞女舞技都很好，环肥燕瘦，各有特色。
舞灵阁注入新的血液，所以人都非常兴奋。
过了两个时辰，妖无格觉得有些无聊了，新人的舞步毕竟稚嫩，看多了还有些疲惫。
“这是谁啊，好美！”
“真的好美，我从未见过这样有气质的姑娘。”
人群咋咋呼呼，妖无格的眼睛都快阖上了，此时又被吵醒。
她不悦地朝人群反应最大的地方看去，人挤人人挡人，什么也看不见。
妖无格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玉清绝立马道：“把人群分开。”
暗处的人立马现身将那些阻挡视线的女子拨开，只见迎面走来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步履从容，仪态万方，丝毫不输在场任何女子风采。
“啊！这难道是晴雪姑娘？”
“晴雪姑娘，谁啊？”
“哎呦，这你都不知道吗？”
两个小姑娘拉拉扯扯地谈起八卦，其中一个手舞足蹈，有声有色。
“晴雪姑娘不就是当年舞灵阁五位首席舞女之一的大美人嘛，当年一舞动京华，端的是大家风范，她的母族沐氏也是百年大族，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归隐山林了，不过因为她舞技太美，舞灵阁首席舞女的位置还一直为她保留。”
“真的吗？怪不得这个好看，原来是舞灵阁的首席舞女啊！”
“没见过她们几个的风华真是你的损失！”
“这么说来你见过？”
“也没有，说来也是巧了，只见过这一位。”
果然，张掌事看到她时眼中亮了一下，显然是对这位久别重逢的女子很是想念。
舞蹈这样出色，在当年也是众星捧月式的人物吧，算算年纪，玉清绝当时还是小屁孩一个。
妖无格听到她们的对话，对这位沐晴雪姑娘也知道几分，便是沐家嫡女，今年该有二十四五了吧？
之前一直归隐山林归隐地好好的，现在突然出现，在这个时候，莫非还是有什么企图。
玉清绝的目光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瞬，舞灵阁的事情一直都是张掌事在打理，他不太清楚，也对这位首席舞女实在没什么印象。
但看到妖无格对她这么大的敌意，顿时心中有些暗喜。
沐晴雪款款走来，带着春的气息，发上还沾着些桃花，衬得肌肤也红润了几分。
她冲着玉清绝行了个礼，玉清绝没有抬眼，她也便自己起来了，转身就是看望陪伴自己多年的主事们。
“今日冒然出现实在唐突，本该先来一封信件作为问候，不过我在山中多年早已不顾及这些虚礼，也想着能给各位姐姐一些意外之喜，不知可否欢迎啊？”
沐晴雪笑起来很甜，正好映衬了她的名字，就像冬日里的一空晴天，现在是春日，却更显温暖。
她称舞灵阁的各位主事为姐姐，看来关系实在是不一般，在场女子又爱又羡，爱她的风姿，羡她的美貌。
众主事自然是答欢迎，一时间大家欢笑一团，好不快活。
沐晴雪在几个主事之间来回穿梭，一点也不像在山上呆了多年的归隐人士，倒像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
“这沐姑娘果然是天姿国色，早就听你闻舞技过人，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见？”
沐晴雪朝这边看来，似乎是之前都没注意到这边有个人，表情略显吃惊。
“这位姑娘是……”
看来真是离开京城多年了，连妖无格的大名都不知道，她刚要开怼，张掌事立马站出来转圜局面。
“这位是妖姑娘，也是咱们舞灵阁天资十分优秀的舞女，我和几位主事正一起商议着准备将她列为舞灵阁第六位首席舞女。”
“哦？”沐晴雪更加惊讶了，“如此小的年纪就能成为首席舞女，张姐姐一向公正，看来这位妖妹妹真的是天资十分出色之人呢，你刚刚说我舞姿美，那也不过是大家以美传美，传的过了头罢了，看妹妹才是年轻貌美，在场都是即将新晋的舞女，不如你我二人一起给她们打个样，也为我们舞灵阁扬扬名如何？”
妖无格勾起嘴角，她要不答应，还是她小气了？
“不想去就说。”
玉清绝低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妖无格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她一个归隐多年的老舞女都不怕，她有什么可怕的？
张掌事见此二人之间火花这么大，不免也微皱起了眉头。
但既然陛下都未出言反对，想来应该也是期待的，于是她也只好悄悄闭嘴。
琴师就在现场，他素手搭在琴弦上，一时不知奏什么曲子，但他这头也不敢轻易抬，因为实在不知该先看向哪一方。
“就弹那曲凤求凰吧。”
妖无格淡淡开口，这个曲目，让沐晴雪眼中一动，凤求凰不但对舞技要求极高，而且是先皇后的成名之作，若是舞不好，贻笑大方是轻，可真是亵渎了舞灵阁的创始人。
琴师手下犹豫，这曲不但舞难，琴谱也是一样的难啊，何况这曲子他不常练，要是一会儿弹错了一弦半弦的，岂不尴尬。
“就照无格说的弹。”
皇帝陛下发话，这威严是绝对的，琴师不敢再磨蹭，立马抬手就起了一个音。
妖无格有些不爽，怎么玉清绝说话这么管用，看来她这威严还得再塑造塑造。
两人同时起舞，一红一白，一轻盈一沉稳，一似火一像莲。
围观的众人都看呆了，舞灵阁两位首席舞女同时起舞，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场景。
这是妖无格腿伤好了之后首次做大幅度动作，玉清绝紧张地盯着她的双腿，虽然西域医毒圣手的医术不必怀疑，但关心则乱，他一刻都没有时间去欣赏另外一个人的舞姿。
第119章
二人皆是舞女中的各中翘楚，更不必提晴雪姑娘还是舞灵阁的老人了，这舞技自然是不用说，大有看头。
在场的许多人是从未见过凤求凰这支舞的，一来是因为难度高，二来则是这舞是先皇后跳火的，若是稍不留神，还可能会留下口舌。
今日有幸在这十里桃花林看这样一场精彩绝伦的斗舞，连顺带陪着自家姐妹来瞧热闹的人都觉得这波太值当了。
这舞一起便是一炷香的时间，晴雪姑娘和妖无格精力充沛，额上未曾生一点汗珠，妖无格有内力相持自是不必说，这晴雪姑娘也是个人物，连喘都不带喘一下的。
玉清绝细盯着妖无格的双腿，眉头微皱，十分紧张的样子，其实这场舞输赢都无所谓，还是不要裂开伤口要紧。
紧接着这支舞便到了最关键的一个地方，两人伴着琴音的旋律，在原地开始快速转圈，速度奇快。
这是凤求凰舞步中最关键的一段，模仿的是凤凰于飞，在天空中起舞缠绕的美态，就连外行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动作又多伤腿。
终于，玉清绝憋不住从位子上站起来，一把抱住妖无格，旋转的动作被硬生生止住，妖无格似乎有些不悦。
“别跳了，我们走。”
妖无格被使劲一拽，拉着就往人群少的地方走。
沐晴雪的动作也止住了，她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脸上一惯的笑容也没有了，深深地看了一眼后，最后朝众人尴尬一笑。
“看来今日这舞是无法继续跳了，说来惭愧，晴雪本也只是来凑个热闹，不想竟惹得陛下不快，在场不少妹妹都舞技非凡，还劳请主事们继续考核，我便不在此卖弄了，改日若有机会定向妖姑娘赔罪，如此我便先走了。”
张掌事见此情况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本以为今日有陛下在场气氛能更加热闹些，不想却是如此收场，她冲沐晴雪点点头，也没之前那么热络了。
她之所以能在东宫做舞灵阁的掌事，有多半都是挂着先皇后的关系，毕竟这舞灵阁都是人家一手创办的，要说掌事是个不知根知底的人，任谁都不信。
她自幼习舞，在这方面颇有天分，早年间得到先皇后的赏识，便跟在身边一直陪舞，这一陪便是十余年，不说像是贴心的姐妹，主仆之仪也算是十分深厚的，待先皇后嫁入了宫中，便把这掌事之位交给了她。
当然，先皇后也是个聪明的女子，把舞灵阁办在东宫一定另有深意。
一来太后的手不易伸过去，二来还可以让她明里暗里监视一下太子殿下的动向。
张玲一生爱舞如痴，丝毫不比先皇后差，但终究是凌府养出来的人，忠诚这一块是绝对没的说的。
是以可以想象，当年的太子也是如今的陛下很排斥她，也便连着排斥舞灵阁，那院子远远的养着，不说不问，久而久之，母子异心，生分是迟早的事。
不过自张玲成为舞灵阁的掌事以来，玉清绝还从未在众人面前这样落过她的面子，这倒是让她在众人面前尴尬非常。
刚刚陛下的举动的确出乎意料，不过自此妖无格出现之后，陛下的行为好像越来越难以捉摸，时常不按常理出牌了。
张掌事对此事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只是让新来的舞女们继续排成队伍，按照之前编好的顺序进行考核。
如今先皇后已经不在了，多想无益，陛下也不可能又突然在一夕之前觉得她不膈应了，还是好好干好自己手中的事吧。
之前听传闻妖姑娘想把舞灵阁的主阁从东宫里迁出去，重新寻一处地界，这样也好，省得又有人说她们舞灵阁里的舞女魅主。
看妖无格对舞蹈也很是喜欢，又对舞灵阁有了新打算，就算是这里即将易主，她也没什么不甘的，只要这舞阁能一直办下去，她也不算是愧对先皇后。
新人的考核继续着，各位主事面对一个个稚嫩的舞女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浅笑，只有坐在一旁的许主事脸上的笑容一直有着很大的弧度。
旁边的杨主事看她这幅样子也忍不住发问。
“许主事，看你最近一段时间似乎心情都很是愉悦，到底何事啊？”
许主事呵呵一笑，看了看面前四处飘飞的粉红色桃花瓣，嘴角又上扬了几分。
“没什么，就是最近一个老对头死了，我是吃什么什么香，夜里睡着也能笑醒，就连今早喜鹊都在我屋檐上飞了三匝。”
杨主事对许主事笑的理由并未感到有多新奇，毕竟她可是之前三阶舞苑的主事，害人之事见过多少，就算血溅到她脸上估计此人都能面不改色地拿帕子擦掉。
“如此真是恭喜许主事了。”
杨主事违心的笑了两声，倒是对许主事什么时候结了一位仇家，听那意思时日还不短了。
不过好奇归好奇，她不是喜欢打听人家八卦之人，再发问便显得不得体了，不过真实情况也是她不甚在意，左右也不是什么非知道不可的事。
这边玉清绝拉着妖无格到了没人的地方，却还是在十里桃花林之中。
禁卫军很有眼色地在四周守出一个圈来，站在了正好不打扰又可以保护二人安全的地方。
妖无格手腕被攥的有些疼，她狠狠甩开玉清绝，不知道这人又抽的什么风，矜贵冷傲这几个字真是都丢完了。
玉清绝被甩开之后又很快地贴上去，妖无格一看这人又要作妖，手中聚起一团气就要打出去。
玉清绝脸色有些白，他沉沉道：“你可想好了，我大病初愈经不起你这一掌，要是打下去我这次就真死了。”
妖无格看看这厮脸上的病态还未好全，身子也清瘦的紧，的确是很弱小的样子，那真是奇了怪了，刚刚那么大力气都哪来的？
手中气团已经成型，不打出去已经不行，于是玉清绝身后的桃树遭了殃。
这一掌过去，别说玉清绝受不住，就是一颗活了十几年的桃树也觉得灾难来的有些突然。
一时间桃瓣肆意漫天纷飞，像是被风赋予了生命一般拼命舞蹈，迟迟不肯落下，再配上玉清绝眼中化不开的温柔和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妖无格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才会觉得这场景竟然有些美。
第120章
“无格。”
玉清绝的声音很轻，轻得好似一阵风吹过去就能随着桃花飞走。
眼前的一切没得不像实景，到似是幻境一般。
“不要再推开我了，好不好。”
玉清绝的双眉微皱，眼中的温柔却没有一丝减少，他是个连笑都很少的人，温柔，大概从未在生命中出现过。
妖无格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这时一片桃花瓣飞下来，正好砸中她的眼皮，妖无格下意识地闭眼，只觉唇上传来一片温热。
眼睛复而睁大，她眼前有些模糊，被一张玉颜遮挡了视线。
十里桃花林，两剪佳人影。
一袭黑衣中裹挟着一片红绸，伴着点点桃花瓣，美极，媚极……
“玉清绝。”
“嗯？”
“此生你若负我，定叫你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好，给你挫骨扬灰。”
——
——
——
大婚那日，整个宁瑞都炸开了锅。
他们国家的年轻帝王，昔日勤政爱国政绩甩叛贼宁王几条街的金贵太子，真的要娶一个曾为青楼花魁的女子为妃。
这女子还是西域来的，众所周知，西域与宁瑞向来不和，虽然领土接壤，却常年有探子潜入，意图不轨。
是以这次大婚，竟还有点和亲的意味，但就算和亲，和西域哪个公主不行，非要娶一个这样的女子。
身子不干净打皇室的脸不说，这女子性格嚣张跋扈肆意妄为，若她入了后宫，那还不搅个天翻地覆。
就在正在朝廷官员思慕该如何劝诫皇帝的时候，国师大人凌枫站出来，称这位新要册封的娘娘是先帝师大人凌铭的义女，自小和他一起长大，和他算是兄妹。
好家伙，这下妖无格的身份除了风月楼花魁，西域公主，还多了一个，那就是先帝师义女，当朝国师义妹。
要说前两个一个是江湖身份，一个是外邦异族，那这第三个可就和宁瑞息息相关。
凌家在宁瑞的名望威严不言而喻，说半个江山都是他们家的也毫不过分，过去凌家已经出了十几位皇后，这次，难道这位妖姑娘也要成为凌家在后宫的助力？
但不管官员百姓再怎么猜测难受，这大婚之日终究还是来了，依照皇帝的意愿，这场大婚办的前无古人，照这奢华程度后面估计也很难再有来者。
大婚的时间定在四月二十七，谷雨。
此时风月楼已修缮完毕，舞灵阁也从东宫彻底搬了出来，由当朝丞相亲自提匾，舞灵阁三个大字明晃晃摆在楼门上，代替了原本的牌匾，昭示着这地方背后有朝廷撑腰。
新春的舞女入选了十分之一，这楼中也正是热闹的时候。
原本就照顾姑娘的楼妈妈现在风光无限，当上了舞灵阁的阁主，张掌事依旧是掌事，管理着大小事宜，只不过所有的抉择都要先请楼妈妈过目，倒是憋屈了几分，准备再过几年便也退下来养老了。
楼中还保留着妖无格的院子，和风月楼共用一楼，这里便索性算作妖无格的娘家，出嫁迎亲便是从这里。
玉清绝自宫中而来，骑着一匹黑马，除了黑衣，这是他第一次穿其他颜色的衣衫。
大红的喜服穿在身上，玉清绝整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嘴角掉不下的笑意衬得人带着些凡尘的气息。
左右两侧是本朝最重要的两个人物，一位丞相秦风，另一位自然就是新娘的义兄，同时也是本朝国师凌枫。
他们二位今日也很给皇帝面子，破天荒地穿上了喜庆颜色的衣服，要不是坐在马上的人不是他们，看那眼里带光的模样，还以为这二位才是新郎官呢。
舞灵阁中，妖无格凤冠霞帔，端坐在平日里抚琴的高台之上，身边站着一位看着腼腆的姑娘，旁边人都叫她兰儿。
凤栖梧琴静静躺在旁边，待新郎官过来，一曲凤求凰便会响起，这架古琴和这首曲子便是妖姑娘全部的嫁妆，身上这身嫁衣，还是从宫中出来的。
一个黑影闪过，从廊上隔着栏杆给妖无格递过去一个匣子。
如果留心的人便会发现，这人虽然蒙着面却有些面熟，便是暗卫暮云，他全身黑衣，腰间挂着一个大红色的腰坠，算是点缀了这大喜的日子。
妖无格打开匣子，里面的信件说明了来意。
昔日的曦若公主自从继承王位，一直未给妖无格来过书信，今日许是因为她大婚，也送来了一份贺礼。
看着匣子中一把细嫩的头发，妖无格露出一抹微笑，这是她的胎发，是出生的时候留在西域的唯一一件物什。
妖无格将头发小心放回匣子，又推给暮云。
“交给宋铁手，叫他帮我编一根男士发带，要黑色的。”
暮云低头称是，转眼间便消失在回廊上。
楼妈妈摇着一把大红色镶嵌金丝的团扇走过来，喜滋滋地低声朝妖无格耳语几句。
玉清绝来迎亲了！
琴音响起，玉清绝翻身下马，听着这琴音，恍若回到了半年前。
那时初秋，他出京办事刚刚回来，被秦风拉着到这风月楼喝了一杯茶。
他本不是好美色这人，不愿来此，秦风非说这地方另有玄机，此处背后主人是帝师凌铭养大的孩子，这点他知道，做的是见不得人的情报买卖，这他也知道。
但左右也无事，便跟着来了，不想那次见面，竟成为如此佳缘的开端。
踏入楼中，抬眼便看到凤冠霞帔的美玉佳人，玉清绝眼中闪着光，耳畔的琴音似乎还在隐隐作响。
他张开双臂，妖无格透过红盖头看到下面的那双玉手，纵身一跃。
这嫁衣的裙摆很长，人都到了底下一半还在高台之上挂着，高高悬起。
上面的楼妈妈惊了一跳，下意识地要来护着才发现人儿早被下面的皇帝陛下稳稳地接在怀中。
四周的人连连道喜，庆贺不断，全城的鞭炮声也在这一刻响起，热闹非凡。
人群中有一抹倩影掠过，只匆匆一眼，又不知下落。
一个年轻姑娘晃着脑袋自言自语：“咦，我刚刚是不是看到了晴雪姑娘？”
旁边一个大姨提醒：“晴雪姑娘早就回山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