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 表哥安好
徐月看得明白,与其说小表姐是对婚事的彷徨,倒不如说是家人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来的冷漠和强势,让她感到难过。
好在她已经逐渐冷静下来,虽然还想哭,但眼睛确实疼,强忍住了。
“擦擦。”公孙逸把冷毛巾递过来,公孙芸点点头,拿起帕子擦了一把哭花的脸。
兄妹两个都是一脸灰,一个脸上有巴掌印,一个哭花脸,真是一对难兄难妹。
不过,小表姐能有公孙逸这样的哥哥护着,也是她的幸运。
换成这个时代的其他任何一个女孩,恐怕只有认命了,哪里还能偷马跑出去退婚?
虽然没能成功,但至少抗争过,心里多少也得到了安慰。
见两人已经冷静下来,徐月又重新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这一次,公孙芸不是很高兴的说:“我还不想这么早嫁人。”
“定了成婚日子吗?”徐月看向公孙逸。
公孙逸摇头,“我并不知道细节,一切都是严祖母在操持。”
徐月点点头,给两人出主意,“那就延长时间,能延长多久就延长多久,回头我去找二房那两位说一声,就说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叫表姐过去陪我住一段时间,他们应该不敢拒绝。”
是的,不敢拒绝。
以徐大和王萍萍如今的身份,要是徐月强硬出面要毁掉表姐的婚事,成功率也有七成。
只是这么做太过极端,加上还得顾着表叔和表婶的面子,徐月也不可能这么做。
况且,这里面的牵扯出来的人,何止公孙芸和严三郎两人?
公孙逸似乎也想到了徐月现在的身份,眼睛刷的一亮,“徐幼娘,要不你再多说一声,让芸儿这门亲事废掉吧!”
徐月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白了他一眼,“我看婶娘娘给你这一巴掌全是你活该,表哥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还想不明白吗?”
“这婚事哪有那么简单!”
见徐月沉了脸色,公孙逸也自觉说错了话,没再吱声。
公孙芸也不想连累徐月太多,见徐月愿意帮自己拖延时间,心下已经十分感动,担忧问道:
“你不是还要去书院吗?这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徐月摇头,“没事,书院我暂时不去了。”
本来她也准备离开书院了,只是迟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现在拿表姐当理由,严大儒也没办法挽留她,只能放她回家。
兄妹三人又聚在一起说了下明天去二房那边的细节,公孙芸这才稍微放心一点,和公孙逸一起回二房那边去休息。
当然,睡之前,少不了要被严氏和公孙衍教训一顿。
好在徐氏这边没什么大碍,严氏族人那边也还不知道兄妹二人想退婚的消息,说教一顿,见兄妹二人已经知错,便放他们回房了。
徐月和顾大夫、甘夫人住在姑奶奶家,半夜听见姑奶奶房里传来哼唧声,应该是伤口缝合后疼痛难忍,三人又爬起来去房里守着,直到天明。
一晚上也只得囫囵打几个盹,徐月还好,精神头十足,甘夫人和顾大夫有点撑不住。
现在姑奶奶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徐月让两人先去补觉,中午才回庄,还能睡两个时辰。
自己则留下来,同醒来的姑奶奶说话。
徐氏叹道:“我是真没想到,芸儿胆子居然这样大,二房的公孙盈可从没为自己婚事的事吱过声,长辈如何安排,她便如何去做,同是姑娘,人家乖巧听话,偏我家这个就这般叫人生气!”
说得激动,一不小心动到了腿,疼得徐氏倒吸一口凉气。
徐月忙安抚姑奶奶别多想,好好养病。
“经过这一遭,表姐也很后悔,昨晚姑奶奶睡下了不知道,表姐和表哥跪在你床前看了您好久才走的。”
听见这话,徐氏心里好受了点,嗔骂道:“算她们还有点良心,要不是我这条命硬,早晚叫他们给折腾没了!”
见姑奶奶心情有所好转,徐月乘机说了自己想要表姐到徐家庄陪自己住几个月的事。
徐月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向来乖巧,徐氏就对她放下了心防,压根没想到徐月其实是在为公孙芸拖延时间。
还以为徐月要把公孙芸带回去,好好劝解一番,很欣慰的夸了夸徐月,点头同意了。
在这个大家长说了算的宗族管理时代,有了姑奶奶的首肯,刘氏就算是不同意,也不好说什么。
搞定了姑奶奶也相当于搞定了姑老爷,徐月去找公孙渝说这事,果然没有遭到反对。
紧接着她又去了二房那边,同严氏和公孙衍说了一下。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虽然有点怀疑徐月的目的,但也知道她们表姐妹之间感情一直很好,如今姐姐要嫁人,妹妹舍不得想多腻一会儿,也理解。
就这样,徐月靠着自己以前积攒的乖巧懂事人设,再借助爹娘的势力压迫,成功把公孙芸带到了徐家庄。
公孙逸依依不舍的把妹妹送到徐家庄大门口,这才在二房邱管家的催促下,打马回去。
走之前,还不放心的对公孙芸小声叮嘱:“你就跟徐幼娘待在这,哪儿也别去,要是徐幼娘欺负你,你就托人回来告诉哥哥,哥哥帮你收拾她!”
然而,话音刚落,就见他口中的徐幼娘的哥哥人高马大的从大门后走了出来。
对方像是听见了他的耳语,如狼一般的森冷眸光扫过来,公孙逸当即心肝一颤,忙不迭翻身上马,跑了。
面对亲哥这般怂样儿,公孙芸只能无奈一叹,转身冲徐月灿烂一笑,信任道:“妹妹才不会欺负我呢。”
徐月点点头表示当然不会,抬步朝哥哥那边跑了过去。
“哥哥!”
“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徐大郎撇了公孙芸一眼,居然还把她给带来了。
公孙芸有点憷徐大郎,忐忑的行了一礼,“表哥安好。”
徐大郎冷澹的嗯了一声,牵着徐月进门,见人还好好的,提了一晚上的心这才落下来。
徐月跟哥哥简单解释了一下带公孙芸过来的事情原委,听到公孙芸要在庄上留很久,徐大郎嘴角瞬间耷拉下来。
不过看徐月挺高兴的样子,也就没说什么,默许了。
300 公孙芸很矛盾
徐月腾了一间屋子给表姐公孙芸暂住,就跟哥哥忙去了,很自然的以为年纪比自己还大一点的公孙芸儿和她那个十五岁的大丫鬟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
屋子不大,但住公孙芸主仆二人也够了。
公孙芸知道自己是来避难的,并没有提什么要求,哪怕她以前在公孙乌堡内要自己单独住一个院子。
这个时代的丫鬟仆从大多没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好一点的会在主人的床边打个地铺。
差一点的就直接睡在主人房间外面的走廊过道上,夏天还好,到了冬天,寒风萧瑟,那是真难熬。
而公孙芸带来的大丫鬟,一般都和主人同睡,真贴身伺候!
这样的待遇,在仆人这个等级中,属于是顶尖的。
所以徐月只准备了一间房,主仆两人也能住下。
但不方便肯定是有的,大丫鬟发现,徐家居然一个下人都没有,她和小姐搬到徐家住的第一个早晨,死活找不到人帮自己打水。
徐家院里的井打得深,用的是摇杆滑轮打水,大丫鬟根本不知道这个装置是干什么的,直接用绳子把木桶放下去打水,自然半天打不上来。
当然,换个熟手肯定不是这个结果,偏偏这大丫鬟力气也没有多大,平日在公孙家也不用做这样的粗活,在徐家水井边打水愣是把眼泪都打了出来。
大丫鬟觉得很委屈,但还得吃力的提着半桶水去给主子烧水洗漱。
然后,她根本没找到人问厨房在哪儿。
公孙芸早就起了,见丫鬟迟迟没端水进来,自己下床到外面去看,就发现自家丫鬟无头苍蝇一样在院里茫然张望。
“怎么了?”公孙芸疑惑问。
大丫鬟没想到自己都惊动了主子,忙摇头道没事。
但公孙芸还是从她泛红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不对劲,上前去摸了摸水桶里的水,惊讶问:“怎还是凉的?没打到热水吗?”
大丫鬟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睛轻声抱怨:“小姐,这么大一个院子,奴婢竟找不到一个下人,奴婢初来乍到,还没找到火房在哪儿,叫小姐在屋内候着,受委屈了。”
听见这话,公孙芸一拍脑袋,懊恼道:“倒是我忘了告诉你,表妹家没有下人。”
“啊?”大丫鬟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家小姐,徐家这么大的排场,居然连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公孙芸看她丫鬟那委屈的模样,又瞥见了院里被折腾得湿哒哒的水井,心里已经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你从没打过井水吧?”公孙芸轻声问。
她说话声音总是温温柔柔的,要不是亲眼所见,大丫鬟都不敢相信自家主子会做出退婚的事。
大丫鬟老实的点点头,见小姐一脸澹定,反倒不好意思委屈了。
公孙芸想着表妹一家的生活习惯,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喜旁人插手,那么这院子里应该有烧水的用具。
这么想着,公孙芸在院里找了起来,小院不大,就三间房间,左右两边都落上锁,像是库房的样子。
中间的房间是她住的地方,公孙芸回房间里找了一会儿,就见到门后有一个到膝盖高的陶炉。
而在炉子边,还有一袋用麻布装起来的木炭和噼好的短柴。
打火石就在陶炉上。
公孙芸一喜,忙叫大丫鬟过来生火烧水。
主仆俩手忙脚乱的,总算是把洗脸用的热水弄了出来。
只是,这早饭又该到哪里吃?
好在徐家并没有把她们忘记,主仆俩刚洗漱好,就有一个叫阿二的短发男子走进来,叫她们去用饭。
在公孙家老宅里,小姐闺房从没有男仆进来过,阿二的突然出现,把丫鬟惊了好大一跳。
公孙芸还好,早就知道徐家生活习惯与众不同,加上以前去过学堂,并没有那么在意。
可随行的大丫鬟却慌得对徐家怨怼起来,虽然她一个下人不能说主家亲戚不是,但在男女大防这件事上,大丫鬟自觉自己占据了天生的道德优势。
“小姐闺房怎可有成年外男随意进出。”在去用饭的路上,大丫鬟就忍不住在公孙芸身旁抱怨徐家待客方式不对。
公孙芸摇摇头,“无碍,徐家庄是这样的,这里没有这么可怕的男女大防。”
可怕?
大丫鬟点点头,确实很可怕!
但可怕的不是男女大防,而是徐家庄不遵循礼教!
公孙芸转头看了大丫鬟一眼,见她一脸的难以接受,忽然有点后悔把她带过来。
早知道这贴身大丫鬟这么古板,她就该自己来,谁也不带。
但公孙芸也知道,这不怪大丫鬟,而是这个时代的错。
这个时代,把女子都变成了只能循规蹈矩的怪物!且女人们还不自知,并以此为荣,从而以此获得一部分权利,继续用这套理论去训斥不服从规则的女人。
似乎只有“天下大同”了,她们这些借此占据某项权利的女人才会觉得心满意足。
想到这些,公孙芸有些郁闷,表情也不怎么好看。
以前她从没想过要改造身边的人,因为月儿表妹给她的那些书里说过,凡是想要有所改变或是推翻,必须先掌握强大的资本。
不然,结局一定悲惨。
在严祖母管理的后院里,她显然还不能去获得什么力量。
不管是严祖母派来的管事婆婆,还是听话温顺的长姐,所获得的资本都比她要多得多。
她唯一能够拉拢到的人,只有哥哥。
可现在她长大了,也不能够跟哥哥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她们分了院子,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想要见面越来越难。
不去族学的这两年,公孙芸时常怀疑自己到底是公孙芸,还是公孙氏嫡系二房的二小姐。
她一边吃着家里用着家里的,却还一边想去为自己争取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继续上学、不要这么早定亲、学习管家和御人。
公孙芸很矛盾,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做自己呢,还是应该做孝顺的公孙家嫡系二房小姐,免得严祖母总说她不知恩、自私自利、不听话、不懂事、不知为家族奉献。
301 统一战线
公孙芸陷入纠结,大丫鬟到底有眼色,很快就意识到自家主子似乎不喜欢自己说徐家坏话,默默闭了嘴。
直到主仆二人走出徐家大宅,跟着阿二的脚步路过充满读书声,朝气蓬勃的学堂时,垂头冥思苦想的公孙芸像是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自由的召唤,突然抬起头来,灿烂的笑了。
“小倩,我应该不会再回家了,如果你不适应这里的生活,我可以叫表妹托人送你回去。”公孙芸对大丫鬟说道。
说完,全然不看大丫鬟倩碧因为震惊而目瞪口呆的表情,跟着阿二继续朝学校食堂走去。
这会儿学生们正在上课,食堂里只有忙碌的食堂大娘们,偶尔再来几个如同她这样前来觅食的人。
食堂里专门留了一个窗口对外出售早饭和午饭,不过数量有限,错过饭点就只能跑集市上花更多的钱吃饭了。
公孙芸兜里有钱,但不多,徐月昨天离开前还塞了一把木筹给她,算起来能够主仆两人在食堂里吃大半个月。
但吃完之后,她们要么回家去要,要么只能尽快在徐家乌堡里找份差事养活自己。
回家去要这个选项根本不在公孙芸的考虑范围内,她刚刚已经想通了,既然决定抗争,那就抗争到底。
她要坚持到徐家带来希望的时刻,如果连徐家也不存在了,那就再说吧。
凡是已经决定加入徐月社主阵营的书院学生们,徐月都不会吝啬告诉他们,他们接下来将要做什么,又会面对什么,然后获得什么。
公孙芸和公孙逸这两兄妹,早在徐月在严氏书院内创立社主社团后,就加入进来了。
青少年群体,总是会经历一次与威严大家长们抗争的过程,徐月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把一部分学生拉到了自己的社团内,让他们觉醒。
而作为能够享受读书资源的男孩们,大多觉醒的比较晚,因为他们本身要面对的情况就比女孩们要遇到的少很多。
而女孩们,一旦加入,就会变得无比坚定,因为她们当下需要满足的东西,就是当下男孩们本来就已经得到的那些。
不过,在面对盲婚哑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上,年轻男女们居然神奇的站到了统一战线上。
因为妻子这个位置,对男人们而言,非常重要。
徐月在书院做过调查,大多数大庆适龄男青年们,对婚后和妻子举桉齐眉,相敬如宾的生活是很期待的。
心里想的也是要个美丽大方,能聊得来的妻子一起白头偕老,安度余生。
而不是想着未来妻子与自己感情好不好并不重要,反正还能纳个合心意的妾。
在读书人的圈子里有种“与妻子和和美美”的攀比风气,他们聊天内容里的女子,关于正面的评价,如温柔体贴、贤惠孝顺等,都只会放在妻子身上。
倘若得知某位同学跟家里的妻子关系不好,那那位同学就会在朋友圈里受到莫名的歧视。
在徐月看来,这属于了吃饱了没事干,但也正因为这攀比的风气,让她把当代青年男女拉入统一战线。
越是读过书的青年人,越是排斥父母私自安排自己的婚事。
因为话本子上的神仙卷侣,是他们向往的婚后生活。
徐月还偷偷写过不少话本子,把盲婚哑嫁的悲剧婚姻写得那叫一个跌宕起伏,代入感极强,当时正在议亲的子瑜吓得连夜回家找爹娘敞开心扉,免得自己被爹娘直接安排了。
诸如此类的事徐月干得已经非常熟练,当下暂且不提。
只说公孙芸,因为看过徐月给的话本子,便已经在心中留下深深阴影。
主仆二人在学校食堂简单吃完一顿早饭,回到徐家大宅。公孙芸把昨天带来的行李中属于丫鬟倩碧的那一部分腾出,找一块粗布就准备包起来。
自从刚刚听见主子叫自己回去就一直处于懵逼状态的倩碧终于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主子这是真的要把她送回去!
“小姐!”
倩碧扑通就跪了下来,满眼惶恐,显然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做错了,居然气得小姐要把自己送走。
但小姐要是不满意,她可以改啊!
“小姐,您别生气了,奴婢错了,奴婢不该乱说话,奴婢自打嘴巴,求小姐您千万不要把奴婢送回去啊,不然老夫人会打死奴婢的!”
倩碧哀求着,就要磕头。
“我没有生气。”公孙芸温柔出声,制止了倩碧的行为,“你起来说话。”
倩碧不敢不从,忙不迭站起来,但还是低垂着脑袋,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主仆俩感情其实并不深,因为公孙芸以前的贴身丫鬟已经被严氏卖掉了,现在这个倩碧,是公孙安一家过继后,严氏重新给公孙芸找来的。
说是老实本分,规矩学得好,不会带坏主子。
要说照顾生活起居,公孙芸觉得这个大丫鬟能做得很好,确实给自己省了不少麻烦。
但同时,她身边的一点小事,也都无法瞒过严祖母,这让公孙芸对这个大丫鬟的感情十分矛盾。
“你不想回去的话,以后烧火做饭、洗衣噼柴、打水这些活,你都得一个人做,因为表妹家不会专门派两个人回来伺候我俩。”
“倘若你回去,我会写信告诉祖母,这不关你的事,你还能留在老宅继续伺候其他主子,这样你还想留下来吗?”公孙芸试探道。
倩碧根本没有想就点头,“奴婢愿意留下来,只要小姐别把奴婢送回去,奴婢什么都能干!”
公孙芸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是以为自己嫌弃她干不了活,故意在吓唬打压。
但既然倩碧自己说要留下,那她也不会再把她送走。
“那好,从今天起,每日闲暇时,我教你识字算术,半月考核一次,若你能过,就让你留下。”
公孙芸的态度并不强硬,但倩碧却知道,自己要是不答应,后果就是被送回去被严氏打死!
于是,她忙答应下来。
公孙芸这才让她把她挑拣出来的行李放回去。
倩碧大松一口气,手脚麻利的把自己的行李收好,又把房间里外都擦了一遍,忙碌到下午,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但她不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302 司马懿认命
“小表姐家的丫鬟倩碧又被自己蠢哭了?”
徐月一脸八卦的样子,盘膝坐在凉亭里,兴致勃勃的询问前来回话的阿二。
阿二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在徐家工作了差不多五年时间,已经算是半个现代人,对徐月一家五口说的各种奇怪话接受良好。
而且,他比阿大、阿三等人都要机灵些,知道徐月想要听到什么消息,说的都是她想听到的。
阿二笑着点点头,“倩碧现在一整天都排得满满的,早上五点半起来生火热水,紧接着就要拿着表小姐给的乘法表背诵,然后等早饭做好了,吃饭前得接受一遍检查,没有通过的话就早饭减半。”
“等到了中午,就要用沙盘写字,写不好就加罚,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继续打水做饭,然后背口诀。”
“表小姐似乎是认真的,非要把倩碧教会不可,这些日子哪儿也不去,就在屋里盯着倩碧让她学。”
徐月摇头失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表姐这样怕是会适得其反。”
阿二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已经半个月了,倩碧只学会十个字,乘法口诀只背到三就背不下去了,现在只是为了应付差事。”
这学习进度,连托儿所里三岁的赵阿斗都比不上。
“像是倩碧这种已经有本职工作,并且还能活得比一般平民好的侍女,确实很难让她们体会到读书识字的好处。”
徐月叹道:“人都是利己的,没有动力她怎么能学得进去?在倩碧看来,这或许只是主子对自己的折磨消遣。”
阿二看着徐月,等她继续说下去。
“你去告诉我表姐,她们的口粮已经吃完了,马上就要秋收,表叔要负责统计工作已经到临县去了,没有人给她们支付生活费,让她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徐月吩咐道。
阿二有点困惑,“表小姐是客人,让客人自己准备吃喝,这会不会不太好?”
徐月笑了,“表姐是客,我提供衣食住,可那个倩碧是吗?我还得养着她?”
“对了,表小姐喜欢教书的话,让她去托儿所给赵阿斗她们上课吧,教点常用字或者绘画音乐什么的,一日十个木筹。”
现在庄子上已经不记工分,统一用木筹结算,工分和木筹兑换比例一比一。
阿二低声算了一下,“基础工人最高十筹,初级班毕业加十筹,中级班毕业加三十筹,高级班毕业加五十筹,表小姐连初级班也没进,十筹恐怕有点高了......”
徐月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不高不高,这就是知识的力量!表姐会算会画,琴技更是一绝,要不是没有咱们庄里的毕业证,我至少得开她四十筹。”
阿二便无话可说了。
照三小姐这么算,他们还白赚了一个高级教师,要是表小姐反应过来的话,肯定要骂他们是黑心商。
徐月无所谓,反正能白嫖的先白嫖了再说。
阿二带着任务退下了。
徐月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想起还被关在旅馆里的司马懿,决定去看看这位曹徳的智囊到底有没有搞定她留下来的电子表。
酷暑难熬,徐月体贴的带了半个冰镇大西瓜,准备同司马懿边吃边谈。
她就不信了,他能拒绝大夏天里的一顿冰西瓜。
事实证明,没有人能够拒绝西瓜的美味,徐月刚带着西瓜抵达,已经胡子拉碴,二十出头活似三十出头的司马懿就毫不客气的拿过属于他的那一份,大口吃起来。
冰冰凉凉的瓜肉,鲜甜的口感,要不是胃容量只有半个,司马懿感觉自己能吃下五个!
“司马先生,看您这样子,这段时间都没出门?”徐月瞅着他乱糟糟的胡子,戏谑问道。
司马懿对徐月还是有很大怨气,吃完瓜,阴阳怪气回道:
“如何出门?门口两尊门神盯着,在屋内喘口大气儿人家都要带刀进来转一圈,生怕某人逃了。”
“往年一到夏日蚊虫甚多,在下最怕这炎炎夏日,不想,到了三小姐这里,一只蚊蝇都飞不进来,可清静了。”
徐月哈哈笑出了声,“先生好有趣。”
司马懿:“......”
西瓜吃完,他不想再搭理面前这个臭丫头!
不想,还没等他下逐客令,对方就告诉他,贾商人等人已经被她丢出徐家庄了。
“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个月,若是快马加鞭,应该已经到达许都,将司马先生的遭遇告知曹丞相。”
司马懿呼吸一重,“你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徐月摊手,无辜道:“我只是说司马先生被我留下来了,想来贾商人也是这么回复曹丞相的。”
司马懿何许人也?怎会不知道徐月打的是什么算盘?
这是打算将他扣留此地,试探曹丞相的态度,倘若丞相没有反应,那丞相便是默许他留下来。
当然,这是说得好听,事实上,应该用被放弃来形容更合适。
司马家又不是只有他司马懿一人!
司马懿自觉自己还没有重要到让曹丞相为自己发兵讨伐徐家的地步。
更何况现在丞相才刚和公孙瓒等人停战,又怎会再次开战?
司马懿在心里飞快的计算了一下,得出结论:他至少还得留在徐家两年。
因为两年的休养生息后,丞相才有可能再次发兵。
至于暗中派人过来救他这种情况......司马懿暗暗撇了一眼门口那两尊门神,长叹了一口气。
算了,他还是趁此机会,问问徐月那电子表是什么情况吧。
徐月见司马懿说着说着就自觉拿出自己留下的儿童电子表,便知道他已经认命。
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才刚进入曹德智囊团,对曹徳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呢?
要说时分秒,徐月可就不困了,挽起衣袖,同司马懿一起说了很久,离开时,带走了那两尊让司马懿恨得牙痒的门神,算是给了他一定的活动范围。
有了自由度,而且这里还是徐家内堡,司马懿顿时坐不住。
趴在窗上看着徐月走远,立马同已经很熟悉的保洁姑娘要来一把剃刀,把胡子修剪好,又换了一身轻薄儒衫,便揣着一袋子用金饼换来的木筹出了旅馆。
303 龟兔赛跑
可能是之前对徐家内堡的情况想象得过于神秘,所以真当自己可以在内堡自由活动后,看到这和普通庄子没有太大分别的徐家内庄,司马懿心里落差极大。
他站在旅馆门前,竟有些失望。
这徐家庄的内堡,也就只是比外堡人多一点,路宽一点,东南角上方的烟囱更高一点。
等等!烟囱?
听说公孙瓒的铁矿石全都运到徐家庄,由一名冶炼大师负责锻造兵器,难道就是这里?
司马懿看到过袁氏缴获到的徐家刀,每一把形制都相同,也都一样坚韧,不说削铁如泥,但和他们曹氏武器库里的刀刃相比,那强了不止是一点点。
这几年,公孙瓒就是凭借着这些徐家刀刃,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从一介无名小辈,站到了大庆权力场的棋盘上。
这事要是放到五年前,他们司马家都不敢相信公孙瓒还能有机会打赢袁绍,称霸并、幽、冀三州。
如今看来,徐家的存在,确实是这其中最大的变数。
司马懿来时已经把徐家五口的身世背景全部调查了个遍,普通农人出身,真的和那些逃难的流民没有区别。
徐大的智谋与圆滑,王萍萍的军事实力,徐月三兄妹的早慧和武力值,如此种种,都不该是一个农人出身的人能拥有的。
难不成,真如渔阳附近的百姓所说,徐家人都是天神转世?
司马懿想起了自己接触过的徐月,真就是一个比一般人聪明的小少女而已,最多是比同龄人聪明得过了头。
反正一点都不像什么天神转世!
但那只可以显示时间的腕带......
司马懿将自己小心放在胸前的电子表拿了出来,灰绿色的表盘上,黑色的数字有跳动了一下,时间从中午十二点零一分跳到了十二点零二分。
而在分的下面,还有代表秒数的小黑点,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徐月说,这小黑点每跳动一下,时间就过去了一秒钟。
如此精确的时间,司马懿敢说,在此之前,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假如这都不算是天神的手段,那还要什么才算?
远处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司马懿压下狂跳的心脏,把电子表收好,循着嬉闹声走了过去。
“徐家幼儿园——”司马懿读出了这栋房子上的牌匾。
能如此精准的读出简体字,可见他来徐家庄之前,提前做了大量功课,不然根本读不出这半边的简体字。
幼儿园就建在卫生所旁边,现在正是午间活动时间,值班的护士姑娘正带着新上岗的公孙芸在和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们玩耍。
前两年,徐家庄有一大批满足女16、男18的适龄青年在主家的见证下结为夫妻,组成自己的小家庭。
所以,现在徐家庄的幼儿又多了一批刚能踉踉跄跄走动的娃娃,加上赵阿斗等大童,共有十六人。
六岁以上的,则都被送进学堂系统学习去了。
对待幼儿,徐家的宗旨是寓教于乐,并不需要这些还在吃奶的小娃娃做些什么,只要他们健康活泼,能够为正式入学打下一点基础就够了。
孩子们的主要任务还是玩。
而对于徐家庄的年轻母亲们来说,这缩短了她们生产需要付出的时间成本,可以尽快投入劳动中去,解放了她们的双手,同时也提高了各大工厂的生产效率。
司马懿站在园子外,看着这些本该由母亲或者女性长辈照看的孩子被两个年轻大姑娘带领着玩游戏,甚是新奇。
年轻的大姑娘喊着“一二三木头人”的口号,孩子们就都停了下来,乖乖站在原地。
若是有人站不住,晃动了身体,就会惹来其他孩子们的哈哈哈大笑。
紧接着,站不住的孩子接替了年轻大姑娘喊口号的任务,成为了那个监督人。
孩子们玩得很开心,也跑得满头是汗。
这样的活动没有持续太久,天热,院子里就算种满了树,也没有屋子里凉快。
孩子们在大姑娘的带领下,排队走进午睡室,然后就听见一个三岁的机灵小子趴在上下两层的床的上层喊:
“护士姐姐,我们今天听龟兔赛跑的故事好吗?”
“赵阿斗,请躺好!”大姑娘先是一瞪眼,见那机灵小子乖觉,这才点点头说:
“那我们今天就讲龟兔赛跑的故事怎么样?”
大孩子都说好,小的孩子话都不会说,只跟着大哥哥大姐姐们傻笑。
新上岗的公孙芸儿看着可爱的孩子们,也忍不住期待起这个故事来。
大姑娘的声音很温柔,和她瞪人的时候完全是两副面孔,在她温柔的声音中,一只乌龟和兔子赛跑,最后却是坚持不懈的乌龟战胜了骄傲自满兔子的故事徐徐道来。
故事很短,可这其中的蕴含的深意,却让院外的司马懿感到吃惊。
用孩子们平常能够接触的小动物比做人,编入带有教化意义的小故事,这可比学堂里夫子们的长篇大论易懂多了。
屋里的大姑娘问那叫赵阿斗的孩子,“赵阿斗,你说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道理呢?”
赵阿斗认真思考片刻,答道:“这个故事告诉大家,我们不要看不起跑不快的乌龟,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要踏踏实实做事,不能半途而废,这样才能取得成功,护士姐姐我说得对不对?”
大姑娘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赵阿斗你说得很对,大家都要向谦虚的乌龟学习,不要做骄傲的兔子哦,好了,快睡吧,不许说话了......”
室内渐渐安静下来,院外的司马懿口中低喃着赵阿斗说的“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越回味,越觉得这句话精妙无比。
司马懿忽然有股冲动,想要冲进去问问,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
他当然不认为赵阿斗一个三岁小孩能总结出这样有哲理的话,定然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或许是家中长辈教导的,又或许是在这幼儿园里的护士姐姐讲的。
那么,最开始把这句话传给护士和赵阿斗家中长辈的人,又是谁?
304 语文课
幼儿园里的孩子们都熟睡了,只有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护士姐姐和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公孙芸。
司马懿自认为自己还是讲礼数的学士,心里想想就算了,真不敢冲进去抓着两个未出阁的女子追问出处。
正巧看到大批留着短发的男女学生从徐家大宅那边走过来,司马懿快步上前,拉住其中领头那个,急切问:
“请问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这句话是谁说的?”
文昌耀正要带着学妹学弟们下田上实践课呢,冷不丁冒出这样一个人抓住了自己,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抬眼打量面前这个衣着和徐家庄人完全不同,身着薄儒衫的高挑男子。
二十出头,蓄胡子,穿儒衫,带文巾,是个读书人。
但明显不是严氏书院那边的学生,那边的学生他都见过,这人很眼生。
但一个外人能够得到准许在徐家内堡晃荡,八成是主家带回来的贵客。
想明白这层,文昌耀收敛了心中那一点点被冒犯的不悦,轻轻挥开对方揪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拱手行了一礼,这才答:
“这句话,是初级班语文一里谚语篇的内容,乃学堂先生光禄海光老师所授。”
崔元和光禄海这对师兄弟,到了徐家庄后就再也没有离开。
现在光禄海还是单身,而崔元则又多了一个孩子,也是幼儿园里午睡中的一员。
因为他把妻儿都接到渔阳来了,就住在徐家庄外堡新建的家属院内。
作为徐家学堂里第一批外聘教师,师兄弟二人在徐家学生们眼中,那就是学堂元老级别的存在。
两人中,崔元教数学,光禄海教语文,其他科目两人也有参与,但并没有数学和语文那样讲得出彩。
司马懿得了线索,又问明学堂方向,便朝那边快步赶了过去。
现在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中午学生们都回家或是宿舍午休了,教室里没有一个人。
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落锁,司马懿想着自己这样无头苍蝇一样也找不到人——扩张后的徐家乌堡实在是太大了。
不如就在教师里等着,总能见到学生口中那位老师。
这般想着,司马懿推开教室门走了进去,明亮的光线从透明的玻璃窗上透进来,斑驳的光斑洒落在教室的灰色的地面上,就像是一塘清澈见底的池水。
窗户明亮,桌椅整齐,微微高于地面的讲堂上,是一张高高的教台,靠墙的地方还立着一面涂满黑漆的木板。
司马懿觉得教室里着灰色的地面很眼熟,似乎和集市上的道路是一样的,还有洗澡房里的地面,也是这样的材料。
因为不是每个地方都能用上这么大块的完整料子,所以每每用过的地方,都代表它在徐家庄里独特的地位。
只是越看这材料司马懿越觉得有种澹澹的违和感,他忍不住蹲下身,用手摸了摸这传说中只有徐家庄才能用上的完整石料。
严丝合缝,平滑光亮,不像是天然石料,倒像是某种特殊的材料混合而成。
要不然,绝不可能有人能够用石料做成这样的工艺。
司马懿看着这水泥地,一时间出了神。
不知是不是要上课了,教室门被人推开,几个学生结伴说说笑笑的走了进来,见到蹲在地上摸水泥地的陌生男人,吃了一惊。
“什么人?”几个半大学生警惕问道。
他们一共四人,三男一女。
女孩的头发比男孩稍微长一点点,刚裹住脸蛋,司马懿记得,这样的发型好像叫做女学生头?
徐家庄里的女人,十个里有七个是这样的发型。
长发的女子,在徐家庄反倒不多见。
司马懿见自己把几个学生吓到,澹笑着站起身,说自己来找光禄海。
学生们见他不像是坏人,加上对徐家部曲营的实力十分信任,猜到这人能够出现在内堡里,一定是得到了主家准许的。
便缓和了神色,说正好下午第一节课是光禄海的语文,一会儿老师就到。
说完,学生们好奇的围在光禄海身边,询问他的来意,还邀请他在教室后面做旁听生。
学生们对待外人,虽谨慎,但又开放的态度,让司马懿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学术氛围,不自觉点点头,随着几个学生坐到后面的空位上,上了一趟徐家庄中级2班的语文课。
上课铃声响起,光禄海走进教室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教室角落的司马懿。
他冲他微微一笑,便放下教桉,拿起一根粉笔,上起课来。
司马懿挑了挑眉,看着这个年纪和自己相当的青年人,狠狠期待住了。
光禄海一遍在黑板上龙飞凤舞的写下“沁园春.雪”这几个粉笔字。
“今天我们来学沁园春.雪这一篇,请大家把课本打开到28页,跟我一起诵读一遍。”
司马懿旁边的学生们掏出厚厚一本语文书,翻到28页,其中一位挨着司马懿坐的学生,把书推到两人中间,冲司马懿友好一笑,意思是两人一起共看一本。
司马懿本想回礼表示感谢,但看课堂上安静严肃的气氛,只好学着学生的动作,点点头笑一下。
做完这些,他这才有空去看课本上的内容。
徐家庄里的纸可能不要钱吧,雪白厚实光滑的纸张上,写满了苍蝇小字,字迹清晰,虽小却能看得清楚。
因为是中级班的语文,只有生僻字会标注拼音。
司马懿发现,这小字十分漂亮,排序也很整齐——不过是从左往右读,徐家庄文书特色。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字,一点都不掉色。又好奇的翻动了一下后面的纸张,后面的内容不但有字,还有插图。
往旁边另外一个学生那看去,对方冲他友好的点点头,也翻了一遍自家的书给他看,字迹有模有样,插图也都分毫不差。
司马懿惊了一下,他丝毫不怀疑,整个教室内四十名学生的课本内容笔记都是一模一样的。
撰书人难道都是同一个?
刚这样想,司马懿就在内心否定了这个不可能的答桉。
这可是四十本书,而且看样子其他学生手中还有,这么多书同一个人抄写,怕是要抄到死!
305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是印刷版。”跟司马懿共享课本的学生终于看不下去,小声解释道。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光禄海的刀子眼就飞了过来,那股来自老师的压迫力,让司马懿和学生同时屏住了呼吸,十分紧张。
等司马懿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这么丢人之后,简直哭笑不得。
不过确实是自己两人扰乱课堂在先,司马也也不敢再说什么,低着头,看着书本上的内容,在光禄海的带领下,诵读出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司马懿怔住了,不是因为接下来的生僻字多他认不出,而是这词句,只刚过口,他便已经察觉到其中的壮阔与做诗人的广阔胸襟。
学生们的诵读声却没有停下——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昔齐皇庆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凋。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好狂!”司马懿腾的站了起来,双眼泛红,浑身颤抖。
学生们全部停下看着他,以为他要把桌椅掀了时,却见这青年儒士,狠狠一合掌,大喊:“我喜欢!”
他紧接着追问:“敢问唐宗宋祖是何人?成吉思汗是鲜卑那边的?怎不曾听说过?”
不等人回答,又立马摇头戏谑道:“齐皇庆武你们也敢如此评说,难到就不怕引来杀身之祸?”
要知道,天下儒士,都尊这两位为先,这一下子就把天下儒士都得罪了,徐家庄真真好大胆,他好喜欢!
光禄海也笑了,但课堂纪律还是要管的,“这位同学,请你坐下,不要扰乱课堂秩序。”
说罢,拿起粉笔,又刷刷刷在黑板上把这首诗写下,逐句讲解。
司马懿压着激动的心情,认真听讲。
不是他不想分心多去看一下学生手里的书本后续内容,实在是这位老师,他讲的课太生动了。
在他的讲解下,齐皇留下的长城关隘,被他说得如临现场一般,彷佛大家都能够看到冬日大雪纷飞的长城是何等的雄壮。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最后那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学生们都热血沸腾,更何况是刚才接触到伟大领袖诗作的司马懿?
此刻他恨不得立马冲诗里,去见一见这位狂士。
一堂课结束,司马懿只恨下课铃来得太快,害他意犹未尽。
但人家已经不许他继续在这蹭课,光禄海走下来,把他请了出去。
两人来到外面操场上,有学生搬了桌子出来,上面摆着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还有学生把一副骷髅架子扛了出来,司马懿吓一跳。
不过面上不显,只是挨着光禄海问:“这是?”
“高级班医学院的学生,一会儿顾大夫要来上给学生们上经脉实践课,这些都是课上要用到的器材。”光禄海见怪不怪的解释。
司马懿看了那骷髅一眼,眼含敬畏,“此种行径,是对死者的大不敬,诸位不怕报应吗?”
“啊?”光禄海拍拍自己衣袖上的粉笔灰,好笑道:“那是等比例做的模型,不过要是有人愿意捐献遗体,我想学生们会感谢他的。”
司马懿:你说话就说话,看我作甚!
司马懿只觉得这些医学院学生都阴森森的,忙跟上光禄海的脚步,远离这可怕的操场。
“还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光禄海问。
司马懿深呼吸调整好心绪,拱手行了一礼,“在下司马懿,字仲达,先生呢?”
“光禄海,字......你还是叫我名字好了,或者光老师,都行。”光禄海微笑着点点头。
司马懿想着刚刚那堂课,直接叫了老师,他觉得光禄海担得起自己称老师。
要知道,这位可是曹氏智囊团里出了名的智多近妖的骄傲谋士,此刻居然愿意称呼一个和自己年轻一样的人为老师,要是让许都的曹徳知道了,下巴都能惊得掉下来。
光禄海还真就听说过这个人,少时就有聪慧的声名传出来,豫州大族司马家的嫡系传人,其叔伯兄弟,都不是简单人物。
被这样的少年天才叫一声老师,光禄海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一生,已经圆满了。
司马懿追问:“不知这首沁园春雪,是何人所做?”
光禄海曾经也问过徐月这个问题,当时徐月怎么回答的?
“一个伟人。”光禄海答道。
司马懿又问:“谦虚使人进步这句话,难道也是这位伟人说的?”
光禄海点头,“确实是同一个人。”
司马懿顿时觉得不可思议,能说出“俱往矣”的人,怎还会说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的话?
一个人,真能够骄傲狂妄的同时,又能时刻保持清醒进行自省吗?
像是知道司马懿在想什么,光禄海笑着说:“所以说,他是位伟人。”
司马懿点点头,有道理,伟人怎能和寻常人相比?
“那不知这位伟人,现在何处?”司马懿好奇问,他真想见一见这样的人。
光禄海神秘一笑,目光变得悠远,“三小姐说,这位伟人在未来,未来的我们!”
未来的我们......司马懿将这句话反复在心间默读,突然惊骇的抬起头来,转身看向耸立在乌堡最深处那座徐家宅院。
他好像知道她们要做什么了!
“光先生,徐家人,真是天神降世吗?”
光禄海脚步一停,回头看着提出疑问的司马懿,“如果仲达是问我的话,我觉得是。”
如果不是,又怎么能够带来这么多,这世间本来从未有过的东西呢。
他们蓄力了这么多年,就是在等待那个天神们口中所说的新世界降临。
徐家庄内的庄民期待着,他也相信,徐家庄以外的贫苦大众们,也在期待着。
“仲达,人这一生倘若只为自己而活是件幸事,但声名、权利,都得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倘若天下人皆苦,只你一人独乐,你终究会感到寂寞的。”
“加入我们吧,这乱世需要你,司马懿!”
司马懿这三个字,如雷贯耳,直击人心深处。
青年儒士童孔剧烈震颤着,似乎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他望着这个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人人脸上都有笑容的徐家乌堡,往后退了一步。
“我想想,容在下想想......”
光禄海颔首,“那我送仲达回旅馆吧,看你这个状态,我实在不放心让你一人独自回去。”
司马懿点头说好,并没有拒绝。
他也怕自己一个人走回去,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跌入黑暗中。
306 改变世界(求月票)
七月中旬,全庄瞩目的试验杂交水稻已经全部成熟,看着那沉甸甸的穗子,庄民们都不能澹定了。
而且,这试验田里的杂交水稻比同期的麦子熟得更早,要是时间卡得好,一年或许能种上两季也说不定。
马上,就到了全庄人期待的收割日。
因为其他麦子还没完全成熟,大家还不忙,一早得到消息听说徐月要亲自下地割这第一把杂交水稻,只要有空的庄民便早早来到试验田边蹲守。
上午八点半,太阳完全露出来时,试验田边已经围满了人。
“来了来了,大少爷和三小姐过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田埂边的众人齐刷刷转头朝大路上看去。
只见徐月和徐大郎,在周荣等人的带领下,手持镰刀扁担箩筐等物,朝着试验田这边走来。
人群顿时变得喧闹,众人忙往两旁退让,人群涌动间,前来看热闹的公孙芸和丫鬟倩碧被挤到了司马懿身旁。
男女有别,饶是公孙芸已经接受过思想改造,还是惊得满脸通红。
司马懿无奈的摇摇头,往后退了两步,把空间拉开,他对这能做自己女儿的小姑娘可没什么想法,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和其他前来看热闹的村民一样,司马懿也想来见识一下这产量极高的徐家稻。
虽然已经能够从接出的穗子上看出产量不小,但没有上称之前,谁也不知道差距到底有多大。
在众人的簇拥下,徐月和徐大郎来到种植杂交水稻的试验田边。
“可以了。”周荣冲兄妹俩点点头。
徐月与哥哥对视一眼,徐大郎很澹定,倒是徐月呼吸都变得急促,握着镰刀手柄的手不自觉冒汗,看得出她很紧张。
徐大郎冲妹妹笑了笑,替她割下了第一把稻子。
金黄的穗子拿到手中沉甸甸的,颗颗饱满,这熟悉的感觉,让徐月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在徐大郎鼓励的目光下,徐月将穗子丢进箩筐里,走进田里,挥手割了一大把稻子。
很快,周荣等人也动起来,农学院十二人,外加徐月兄妹两,这么多人同时行动,一小时就把一亩杂交水稻割完。
紧接着,一部分人继续另外收割另外两亩杂交水稻,而余下的徐月等人,则搬来护筒,当场给水稻脱粒。
人多力量大,围观的庄民自觉加入,很快就把一亩稻脱干净。
最紧张的时刻到来,一把称被周荣拿了过来,交到徐大郎手上,由他来称重。
众人屏息以待,看着护筒里满满的稻子,心中已经猜到这个数字不会小。
但当徐大郎说出:“七百二十五斤!”时,全场都沸腾了。
司马懿和公孙芸在徐家庄待了这么久,早就知道他们的度量和外面不相同。
徐家的一斤比他们常用的一斤多了差不多一倍。
就算不种地的公孙芸都知道,家中上好良田一亩也只能产出徐家度量的五百斤。
可徐家的试验田,只是中等水田而已,却能产出七百多斤!
就在众人吃惊的时候,另外两亩杂交水稻试验田里的产量也称出来了。
一个八百斤,一个七百五十斤。
“这定是神仙稻!”一位老农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虔诚的对着试验田深深拜了下去。
受他感染,其他庄民纷纷跪了下来,激动的喊着神仙稻,不停叩拜。
司马懿在旁看着,嘴微微张着,似乎已经傻了。
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徐家到底是如何种出亩产七八百斤的粮食。
这样喜人的产量,就算是经验最丰富的老农人也做不到!
也只有神仙手段才能办到了吧?
这种亲眼见证奇迹发生的感觉实在是无法用语言形容,司马懿浑身都在颤抖
他知道,只要有这亩产七八百斤的神仙稻,天下迟早会变成徐家的。
因为,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看着庄民们激动的跪拜举动,徐月并没有阻止,因为连她也想要跪下来大哭一场。
五年,经历了整整五年时间,想要的杂交水稻终于成功问世了。
那么,可乐自由还会远吗?
但这只是个开始,光有杂交水稻还不算什么,还得看看另外十七亩三系水稻的杂交情况。
只有搞定了三系水稻,才能够源源不断的获得杂交水稻稻种。
和杂交水稻一样的生长周期,另外十七亩三系水稻也成熟了。
因为进行过人工授粉杂交,一部分还是用于还原杂交稻特性的三系稻,一部分则形成了真的杂交水稻。
这样的杂交水稻产量和试验田里的杂交水稻差不多,平均稳定在七百斤左右。
受握三系稻种,徐月在也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面对所有庄民高呼:
“以后,我们将会有源源不断的高产稻种,天下百姓,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少女的声音清亮坚定,让人不自觉想要相信。
最先跪下的老农人早已经泪流满面,只有饿过肚子的人才能明白,饥饿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为了吃饱,人能够做出你所能想象出来的最大的恶。
太平时日还好,顶多是吃不饱,为了争抢水源或者粪肥最多打得头破血流。
最可怕的是天灾年间,颗粒无收,野兽食人,人竞相食!
他们一路逃难过来,要不是幸运的被主家带到这里来,活到这个岁数了,都不晓得原来吃饱饭后,肚子是暖洋洋的,人的力气是很大的,精神是饱满的,还能读书认字变聪明哩。
但就是这般,主家还觉得不够,因为主家心中容纳的是全天下饱受饥饿贫寒的百姓,只是让庄内人吃饱饭,那还远远不够。
只是,让天下人都吃饱饭这句话,就是历代高祖皇帝都不敢说。
可是现在,三小姐说,能让天下百姓不再饿肚子的稻种已经种出来了,在老农人看来,这便是神农下凡,怜悯世人。
能得到神的怜悯,何其幸也!
庄民们忍不住高呼:“神仙稻!神仙稻!神仙稻!”
响亮的呼声,从内堡传到外堡,震耳欲聋。
过往商贾们听见这欢呼声,隐约猜到,徐家庄又弄出新鲜玩意儿了。
他们无奈摇摇头,表示对徐家庄时不时就要冒出来的新鲜玩意已经产生免疫。
但他们却不知,这一次徐家庄拿出来的新鲜玩意,将会改变这个世界!
307 人生无常(求月票)
杂交水稻成功收获,徐月第一时间来到房间,对讲机打开,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远在并州的阿爹阿娘。
【XY,这里是08,请问稻种存量多少?完毕】
徐月回:“08,这里是XY,稻种存量足够在渔阳县推广,完毕!”
【很好,前方情况有变动,请将徐琳唤回,完毕!】
徐月眉头一皱,顾不上规矩了,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对面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只再次重复叮嘱,让徐月把徐二娘召回,并将乌堡提升到二级备战状态。
徐月一听后面这话,就意识到,前方的情况有变,但对讲机不是无线电话,根本没有详细询问情况的条件,只能压下心中困惑,按照爹娘的吩咐准备起来。
于是,在外人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徐家乌堡的兵工厂内,工人们开始发放新的轮班表,紧接着日夜不休,加紧了武器装备升级。
而部曲营三百部曲学员,开始每日三次操练,并外派成员,时刻关注着周边的情况。
在外人看来,徐家庄还是那个徐家庄,只是最近进出时管理得比以前更加严格了。
但大体上的感觉还是和往常一样,集市照开、生意照做。
徐月和哥哥一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乌堡内的一切,一边又忍不住为远在并州的爹娘担心。
两人猜测,公孙瓒可能已经对徐家起疑心了。
并且此时的王萍萍手握兵权,在军中威望日盛,公孙瓒又怎会没有一点危机感?
事实上,此时徐大和王萍萍将要面对的情况,和徐月所猜测的大差不差。
在北伐赵虞这件事上,公孙瓒对王萍萍的表现很不满意!
连袁昭大军都能打赢的王萍萍,居然弄不死一个心慈手软的赵虞,说她没划水都不可能。
公孙瓒倒是想安慰自己,要相信人无完人,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偶尔失败一次也是正常的,毕竟王萍萍在此次北伐战斗中,并没有让他折损多少兵将。
这要是放在其他将军身上,都得好好表扬一番。
只是,公孙瓒表示,他真的骗不了自己的心,虽然他想自欺欺人,可现实就是,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告诉他,王萍萍和徐大这对夫妻有问题。
一个人这样说还罢了,人人都这么说的话,你叫他如何能够保持不动摇?
就连跟随王萍萍一起北伐的陆议和公孙越都说了,这绝对不是王萍萍应有的实力。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信任便不复存在。
那一点点怀疑,在王萍萍带兵返回并州大本营汇合时,无限放大。
看着王萍萍带领的那两万精气神和其他将领所带领士兵完全不一样的士兵满眼只有女将军,而无大将军时,公孙瓒瞬间感觉情况不妙。
阅兵结束后,公孙瓒回到寝殿,脑海中不断回放这两万士兵整齐一致的步调,丝毫不怀疑,只要他们的女将军一声令下,绝对指哪打哪。
倘若指的是赵虞、曹徳,那还罢了。
可要是指的是他公孙瓒呢?
“狼子野心!”公孙瓒当即拍桌而起,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喝骂道。
越想越气,公孙瓒平复了许久都平复不下来,直接把徐大叫到面前,问他是不是要重振一下夫纲。
徐大心里明镜似的,面上却装出一副茫然神色,表示家里母老虎太厉害,他不敢。
一个男人,怂得如此直白,公孙瓒竟无言以对。
但徐大这怕老婆的样子,倒是让公孙瓒冷静不少。
一切都没有证据,他也只是怀疑罢了。
就算不满王萍萍这次的战绩,但想到她先前大败袁昭,拿下冀州的功劳,倒也不想真就放弃这颗好用的棋子。
于是,公孙瓒想了想,决定给王萍萍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看看她的真心到底有几分。
“什么?公孙瓒让我去打凉州马超?”
坐在屋里研究军事舆图的王萍萍听见徐大带回来的命令,讥讽的挑了挑眉。
夫妻俩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王萍萍眉头一挑徐大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果不然,王萍萍把手里的小红旗放下,冷笑道:“他是不是飘了?大战刚停,哪里还有钱去打凉州?”
她不需要人回答,扯出一个讽刺的轻笑,“他果然不再信任我。”
徐大一副你才知道啊的戏谑模样,开口道:“看不惯你我的人,现在应该是坐不住了,咱们早做准备吧。”
实际上徐大更想说,他累了,他想回家躺着了。
王萍萍撇了他一眼,“那就准备吧。”
徐大当即一喜,“那咱们走?”
“不。”王萍萍摇摇头,“还不能走,时机还不到,再等等。”
“等?”徐大真有点不耐烦了,“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真等着带兵去攻打凉州?并州府库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空空如也,你拿什么去打凉州?”
王萍萍看着这双焦急的眼睛,知道他担心自己,忍不住微微一笑,“你放心,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坑,我不会往里跳的。”
王萍萍招手,让徐大靠近点,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这两天不太舒服,头晕脑胀的,你帮我去问问公孙瓒,能不能等我身体恢复了再去凉州。”
徐大稀奇的瞥了王萍萍一眼,这身子骨瞧着比他一个大男人还硬朗呢。
但两人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他知道,王萍萍这是准备拖。
徐大点点头表示明白,转头就去问公孙瓒发兵时间。
不过还没等公孙瓒回复,就传来袁昭重病逝世的消息。
冀州本就要落入公孙瓒的口袋,只是双方刚刚共同对抗曹徳,现在得维持一下表面的和平。
却没想到,还没等公孙瓒出手,袁昭居然就病死了。
这一下子,整个汝南集团没了首领,还能有什么威胁?
袁昭有二子,两个儿子都没有他们老爹这样的气魄,袁昭一死,他的长子立马捧着冀州牧的官印献给公孙瓒,只求一条生路。
听到这个消息时,王萍萍都忍不住感叹,“人生无常,想不到袁昭没死在战场上,居然病死了。”
308 大皇子赵元吉
袁昭去世,二子自愿献出冀州,公孙瓒也做出好叔叔的样子,把这两个好侄儿放回冀州,让他们继续掌控汝南集团。
不过,两个年轻人显然把握不住他们老爹留下来的这些人,很快整个汝南集团就分崩离析,各寻明主去了。
王萍萍想起那个和自己并肩作战过的年轻小伙子陆议,写信告诉他,要是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可以先去徐家庄住一段时间。
很可惜,陆议拒绝了,他回到老家扬州,打算辅左江东盟主孙全。
王萍萍收到陆议的回信,只觉得有点可惜,尊重年轻人自己的选择。
但既然陆议选择了孙全,那日后要是在战场上遇到,她可就要把他当做敌人对待了!
手下留情?
不存在的!
对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王萍萍记得很清楚。
眼下公孙瓒坐拥并、冀两州,势力隐隐已经要超过曹氏集团。
是以,公孙瓒更加迫不及待想要拿下西北面的凉州。
只要拿下凉州,三州精锐铁骑合并,一路南下,曹氏军根本无法抵挡。
只是,还是那句话,人生无常。
公孙瓒还来不及向凉州发兵,秋日一场寒气突然就把他给弄倒了。
此刻,人们似乎这才想起来,这位雄主已经不再年轻,他已经三十多岁了。
放在大庆这个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的时代,属于在死亡边缘徘回的那一种。
而且公孙瓒还是一名武将,身上的暗伤多不胜数,看似强悍的身躯,内里其实已经变得空虚。
稍微不注意,一场风寒都能要了他的命。
公孙瓒这场病来得很急,去得也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因为袁昭去世,伤心过重了呢。
只是,病好之后,公孙瓒就明显的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人的性格有时候会因为一场大病而转变,公孙瓒也变了,他的变化是一点点的。
他先是延后了发兵凉州的决定,紧接着把儿女召集到身边,似乎想选出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免得自己一不小心去了之后,这到手的地盘就成了别人的。
然后,一个重磅炸弹被公孙瓒甩了出来,所有人都没有一丝丝防备,整个中原大地都震了三震。
公孙瓒要立新帝!
这消息一经传出,举国哗然。
正坐在许都,守着恒帝的曹徳脸色当即就变了,他先是不敢置信,而后忙安慰同样不敢置信表示受到惊吓的恒帝。
紧接着,飞快召集百官,命人速去并州探查具体情况。
他倒要看看公孙瓒准备立谁为帝!
如今赵氏王廷就只剩下他身边这位恒帝,公孙瓒又能立谁?
是赵氏宗亲吗?
还是说,他准备自立为王?
想到这,曹徳心跳都快了半拍,有点愤怒,有点激动,还有点期待。
倘若公孙瓒自立为王,他便让小皇帝封自己为王!
各方探子齐聚并州,得到的消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公孙瓒不是自立,也不是要拥立某位赵氏宗亲。
他要做的,是复位,帮大皇子赵元吉复位。
各方诸侯得到这个消息时,人都傻了。
大皇子赵元吉不是已经被董兴杀死了吗?一个死人,怎么复位?
身在并州的徐大都被公孙瓒放出来的消息弄得一愣。
“我跟在公孙瓒身边五年了,都不知道他还藏了一个赵元吉!”徐大面沉如水,一副遭到了背叛的模样。
王萍萍看得好笑,却也察觉到,公孙瓒此举不同寻常。
“他不像是早有预谋,反倒像是因为一些变化,才临时做出的这个选择。”
王萍萍分析道:“赵元吉肯定一早就被公孙瓒藏在身后了,很有可能这位大皇子就是他从董兴手里救下来的,但之前他为什么不说复位,现在才来说?”
徐大压下了心中的背叛感,看向王萍萍。
王萍萍说:“先前时机大好,公孙瓒只字不提大皇子的存在,显然是他不敢确定这位大皇子是否能够为他带来收益。”
“但看曹徳那边的恒帝我们都知道,对于公孙瓒和曹徳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军阀来说,有一个皇帝作为挡箭牌,其实利大于弊。”
“公孙瓒不敢提大皇子,应该是这个皇子有点问题,可能不太听话,也可能身体不太好,或者有某项严重的缺陷,比如无法生育,没有能力为公孙瓒生下一个接班人,所以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用处。”
说到这,王萍萍又摇了摇头否定了大皇子不能生育的猜测,如果真不能生育,那公孙瓒现在也不会把这个大皇子抬上来。
那么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位大皇子本身身体不好,随时可能死亡。
“你见过这位大皇子吗?”王萍萍好奇问。
徐大点头,“今早见过一次,年纪看起来和大郎差不多大,十八九岁的样子,皇家的种都不差,这位大皇子长得那叫一个俊美,隐约有几分我当年风采。”
对徐大这种动不动就要强调一遍自己以前多好看多帅气的行为,王萍萍表示自己不能理解,眼神微冷。
徐大轻咳两声,只当感受不到自家婆娘的不悦,继续道:
“看起来面色红润,气息也稳,臂膀有点肌肉,应该练过两三年的武。”
“但我没给他把过脉,也不知道他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徐大也倾向于这位皇子以前身体不好的猜测。
王萍萍点点头,又问:“这位大皇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皇子用复位这样的说法,有点不对吧。”
徐大递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好险被挨王萍萍一脚:“就你知道得多!”
徐大利落躲过,不敢招惹恼羞成怒的女人,一本正经的同王萍萍讲了一遍大庆皇室里的那些复杂关系。
“这事得从董兴入宫之前说起,那时的庆国已经开始乱了,但还没有现在这么乱......”
“当时的大庆朝堂宦官与外戚争权,宦官占据上风,开始清除外戚势力。”
“整个大庆朝堂哀嚎一片,一天能死很多人,菜市口的监斩台一片鲜红,冲都冲不干净。”
309 福气
“先帝灵帝就在这一片混乱中病死了,太子都没来得及立。”
“灵帝膝下有二子可继承皇位,皇后无子,在宦官们的支持下,推举大皇子赵元吉继位,改年号为庆元。”
“眼见宦官势力愈大,外戚们坐不住了,身为外戚之首的国舅兼大将军李初以清君侧之名,带兵杀入宫中,斩杀乱政宦官头目数十人,夺回政权。”
“自此兄妹二人反目,皇后谎称有病诱骗大将军入宫探视,遂乘其不备,命左右宦官将其杀之。”
“大将军手下闻言,领兵杀入中宫,皇后大惊,带领二子仓惶出逃,途中皇后惊亡。”
“这时,司隶校尉董兴前往长安吊唁先皇,途中幸遇二位皇子,遂携两位皇子入京,废元改立二皇子赵恒继位,改国号为宣。”
说到这,徐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解渴,“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董兴行事残暴,野心勃勃,欲取宣帝而代之,各地诸侯得讯,纷纷起兵讨伐他!”
“当时外间传言,说元帝被废董兴派人秘密杀死了,现在看来,传言果然只是传言。”徐大唏嘘道。
王萍萍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边喝边在火炉上烤手沉思,公孙瓒接下来要做什么。
很快,答桉就来了。
公孙瓒让徐大选一个黄道吉日,为赵元吉举办了豪华的复位大典。
紧接着,赵元吉就下旨,封公孙瓒嫡女为皇后,入主中宫。
对了,为了复位大典,公孙瓒忽悠了一堆世家壕绅捐款,众筹出一座宫殿给元帝。
而这些原本对公孙瓒不是很认同的世家壕绅们,因为赵元吉的存在,恨不得将自己的赤胆忠心全部献给皇上。
至于许都那边的恒帝,不好意思了,他们现在只认这个得到过先后先帝认同的元帝。
可不会认那个董兴立起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恒帝。
在赵元吉登基得到北地多方势力认同的那一天,身在许都的曹徳突然感觉自己屁股下面的软垫有点烫屁股,令他无法坐稳。
对于此事,王萍萍完全是看戏的心态。
之前她还觉得不够混乱,这下好了,两个皇帝共存,各方割据势力将要重新洗牌,乱到没眼看的地步。
所以,对于公孙瓒复立元帝这件事,王萍萍和徐大是大力支持的。
也因此,二人在公孙瓒那边失去的信任,又拉回来一丢丢。
但夫妻二人万万没想到,吃瓜居然会吃到自家身上来。
太监这种存在,已经在那场外戚与宦官争权的惨烈斗争中死得差不多了。
现在只有许都恒帝身边还有太监伺候着,这也是皇权的一种象征。
没有太监伺候的皇帝,似乎都没有那么与众不同和高贵。
并州皇宫这边,也弄了几个太监进来。
于是,消失已久的,代表着某个特殊人群的独特尖利嗓音,再次出现在王萍萍和徐大的耳边。
“陛下宣召,请王将军和徐别驾入宫觐见——!”
前来宣召的小太监很年轻,行事也有种赶出来的粗糙感,并没有那么正规,但够用了。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在前面带路时,夹着腿,小碎步走得很快,但能够从他不自觉紧皱的眉头看出来,他似乎在强忍着极大的痛苦。
赵元吉复位还不到一个月,面前这个年轻的孩子根本没有时间去恢复,就得投入这份代表皇权的工作当中。
打从见到这个孩子开始,徐大就发现,王萍萍的眉头没有松开过,她冰冷的眼眸中,似乎蕴含一团火,正熊熊燃烧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焚了眼前的这一切!
“你可以走慢一点。”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对面前那个孩子开口,让他慢一点。
徐大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带着命令喊道:“我家夫人走不快,官人慢点!”
那十三四岁的孩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二人一眼,可能早就听说过夫妇二人拥兵自重,狂妄嚣张,眼中划过一抹慌乱,遂即放慢了脚步。
他走得很慢了,但身后的两人走得更慢,于是他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干脆跟在二人身旁缓慢的向前走动。
摩擦力减小,痛苦也少了很多,但他并不敢表露出来一点自己的情绪。
那种极致的克制,也是皇权的象征之一。
那高位上的人,似乎总想用一些别人没有的东西,彰显自己的无上地位。
王萍萍觉得厌烦疲倦至极,她走得更慢了,短短十分钟的路程,走了半个小时,夫妇二人才到大殿。
小太监退下不见,徐大见王萍萍的神色才稍缓和些。
赵元吉坐在那张黑色的檀木龙椅上,身着黑红色的袍服,头上带着帝王冠冕,白色的珠帘当在眼前,也无法遮盖住他超乎常人的俊美容颜。
倘若徐月此刻站在这大殿里,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这位元帝,就是她在去往严氏书院的路上,惊鸿一瞥便惊为天人的赵公子。
见了皇帝,要行跪拜大礼,徐大和王萍萍这膝盖怎么也弯不下去,只拱手,行了一礼。
赵元吉似乎并不在意二人的礼数不周,反倒透出几分善意。
王萍萍只觉得莫名其妙。
徐大敏锐的感觉到了赵元吉对自己夫妇二人的微妙态度。
公孙瓒不在大殿里,赵元吉是故意避开公孙瓒,还是无意?
如果是故意避开公孙瓒,那这个新皇帝很有可能是想要拉拢他们,平衡各方势力,免得公孙瓒一家独大,完全控制了他。
帝王心术这东西,徐大虽没当过皇帝,但也知道那么一点。
面前的赵元吉在他看来,年轻得过头,城府有,但实在算不上是什么高深手段。
活了几百年的他,一眼就能把对方看透。
只是,夫妻二人知道新皇帝会向自己示好拉拢,却没想到,他采用的方式,居然是联姻。
站在赵元吉身侧的太监笑眯眯的恭喜二人,说他们家女儿有福气。
“福气?什么福气?”徐大警惕问。
太监上前一步,贺道:“陛下已经下旨封你家女儿为夫人,这可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徐大人、王将军,还不快谢恩?”
310 挫骨扬灰
大庆后宫等级最高为王后,后是夫人、昭仪、婕妤、容华、美人。
夫人,仅在王后之下,倘若放在皇族兴盛时期,以徐家女儿的身份,最多封美人。
所以,这可不就是天大的福气?
徐大夫妇二人没动,像是受到了惊吓,不像是惊喜。
二人异口同声的问:“哪个女儿?”
倘若是二娘,两人还可以忍到回家再消火。
但太监说的人是徐月,王萍萍当即就沉了脸色。
徐大只觉一股火气从脚底板直蹿脑门,一直摆着君子人设的老父亲根本绷不住,冲那太监呵斥道:
“让你女儿给人做小,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走!”
王萍萍一把拽走徐大,她怕自己再留在这,会控制不住一把将赵元吉的脑袋拧下来!
什么夫人不夫人的,连妻子都不算,这就是妾!赵元吉可真是好大的狗胆!
太监目瞪口呆,满眼惊愕的看着这对夫妇就这样当着新帝的面,甩袖离去。
而身后的新帝,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面色如常,不喜不怒。
徐家最受宠的便是徐幼娘,拿捏了她,还怕徐青阳和王萍萍不会死心塌地为自己效命吗?
赵元吉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一点,如公孙瓒这些人,能想到的只有徐青阳和王萍萍。
但他知道,要是把徐月留在身边,不管是徐大郎、还是徐家二娘,都会往他这边靠过来。
说他贪心也可以,他不否认。徐二娘也好、徐家势力也好,他就是全都要!
而徐青阳和王萍萍夫妇二人的反应,也和他所预料的没有多少差别。
但他不急,她们会答应的。
因为尝过权利滋味的人,最害怕失去权利,他不信徐青阳和王萍萍能够拒绝权利的诱惑。
要是他们对权利没有兴趣,那他们就不会这么积极揽权,让公孙瓒又爱又恨。
倘若夫妇二人马上就答应了,他和公孙瓒恐怕还有点害怕呢。
但赵元吉和公孙瓒都想错了,不管是徐青阳还是王萍萍,他们都把握不住。
徐月就是那片逆鳞,他们不碰还好,夫妇俩可以继续隐忍。
现在赵元吉居然提出要纳徐月为夫人,夫妇二人最后那一丝忍耐,也消失殆尽。
刚回到府中,徐大还没开口,王萍萍就掏出了她的狙击步枪,准备狙了公孙瓒!
没有公孙瓒在背后出主意,这刚复位的皇帝赵元吉敢动她宝贝女儿?
看着杀气腾腾的王萍萍,正在谋算着用什么手段让公孙瓒和小皇帝神魂俱灭的徐大反倒冷静了下来,从身后一把抱住了要往外冲的王萍萍。
“不要冲动!”
王萍萍一甩胳膊肘,徐大被她顶得差点吐血,一张定身符抽出来,啪的就要给王萍萍贴上。
不料,对方反应非常迅速,回身长枪一挡,枪口正正对准徐大举在半空中的定身符。
火药味浓重,把准备进门劝架的何曾和老乌头吓得直往后退,生怕自己二人成了夫妇二人怒火下的炮灰。
“你、你不要冲动......”徐大看着王萍萍那双冷酷的眼睛,咽着口水提醒道。
两人对峙半晌,王萍萍这才放下手中的枪,眼里的怒火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这冷静的速度,看得徐大有点心慌,这是准备动真格的了。
王萍萍毫无情绪波动的说:“明天去找公孙瓒,让他给我五百人的仪仗队,我们一起回渔阳,为陛下迎夫人入宫。”
徐大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疑惑问:“那两万精锐你不要了?”
王萍萍转头嗤了他一声,“谁说我不要?只是暂时先留在这里,当务之急是能带走多少带多少,五百人公孙瓒都未必敢给我。”
“但要是咱们就这样空手回去,我这心里就很不平衡,很想要崩死一两个人,才觉得舒服!”
崩了赵元吉和公孙瓒?
徐大举双手赞成,但不是现在!
他忙保证:“你就在家待着,这事我去办,不就是五百精锐,我一准给你办妥当,把抢收好,我们安安全全的回到渔阳,不要让孩子们担心。”
提到孩子,王萍萍神色果然缓和了许多,徐大暗暗松了一口气,起身离开。
只是刚还在宽慰妻子的他,一转头,神色瞬间冰冷下来,那满身的寒气,直逼得人不敢靠近。
胆大包天的小畜生赵元吉,以夫人妾室之位辱他爱女,待他下次重回此地,必将这小畜生挫骨扬灰!
......
正旦日的前一晚,整个渔阳县城被皑皑大雪笼罩之时,王萍萍和徐大带着五百人马进了渔阳县城。
苏辞和赵备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他们已经收到并州传来的文书,知道徐月被封夫人,徐大和王萍萍是过来接徐月入宫的。
可夫妇二人到了渔阳县城,不但对此事只字未提,带来的五百礼兵还把两处城门、武器库、县衙包围了。
苏辞欲言又止,目光与夫妇二人相触的那一瞬间,只觉一股寒意直侵骨髓,身体不受控制的轻颤着,彷佛自己只是一只即将被勐兽吞入腹中,毫无反抗力的小动物。
“明天就是正旦,苏大人,回家跟家人们好好过年吧,我们明年再见。”
徐大冲苏辞微微一笑,紧接着,夫妇二人就带着二百礼兵,离开府衙,回家欢欢喜喜过年去了。
苏辞目送二人远去,直到不见二人踪迹,漫天飞雪飘落遮挡了视线,他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踉跄着回了居所。
赵云留了下来,赵备和张飞看着苏辞心事重重的模样,再看赵云带领的这二百精壮礼兵,一个答桉呼之欲出,惊得兄弟俩呼吸都变得粗重。
好不容易等到闲杂人等退去,赵备忙将赵云请到自己在城内的居所,询问他徐家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不是说大喜的事,元帝要封三小姐为夫人吗.......唔唔!”
张飞才刚开了个头,话音未落,就被赵云警惕的捂住了嘴巴,“两位哥哥可再也莫要提这件事了,没见徐大人和将军黑沉沉的脸色吗?这哪里是件喜事了!”
张飞一惊,回想起刚刚夜色中见到的王萍萍那张冷脸,心头一凉,忙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311 徐家旗
赵云这才松开手,转身关上房门,三兄弟靠在一起,小声的说着什么。
张飞越听神色越激动,赵备的脸色却实在是说不上好看,但似乎也没有最初那样的抗拒了。
赵云见两位哥哥如此反应,提着的心,这才算是彻底落到实处。
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现在他们已经同徐家绑在一艘船上,去哪处投奔不是投奔?
难道跟着公孙瓒、曹徳、孙全等人,又能比徐家更好吗?
那几人是什么模样赵备三兄弟最清楚不过,徐家和他们比起来,除了根基差些之外,其他地方远胜于这几人。
别的不说,就说待遇这事,自从他们到了徐家庄,徐家就没亏待过他们。
当然,徐家确实没有把钱和人直接塞给他们,但是,在徐家学到的东西,可比金银贵重了不知道多少倍,那可是学好之后,终身受用的知识!
屋内灯光跳跃,将赵备的脸照得晴一块暗一块,最后,他抬起头来,灯光将他两只眼睛映得如同打了光一样,亮得惊人。
赵云一眼就能够看到,大哥眼里的那一点点不甘心,正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豁出去的坚定豪赌!
“往年大家总是回庄上过年,今年两位大人不说,那咱们便留在城内,随时策应,益德、子龙,你们看可好?”赵备问。
赵云颔首:“两位大人正是此意!”
张飞是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赵备同意,他根本没有意见。
三兄弟对视一眼,两年离别,兄弟情愫不减反增。
赵备和张飞都默契的没有询问赵云,要是他们两人准备离开渔阳,徐家会有什么反应。
......
徐月在家中等待出门的家人们回来,巧合的是,爹娘前脚刚进门,后脚徐二娘也回来了。
她身披白袍,满身风雪,身后跟着二十个和她穿着一样白色披风的侍者。
这二十人将徐二娘簇拥在中间,眼中只有她,虔诚而尊敬。
因为,徐二娘就是他们的信仰,他们心里的真神。
一家五口齐聚,对视之时,心中同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徐月看着归来的家人们,上前一一拥抱了他们。徐月知道,这次之后,家人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天已经很晚,一家五口一起吃完晚饭,便各自退下洗漱休息。
回房之前,徐二娘交代徐月帮忙照看一下她带来的二十名信徒。
徐月应下,待爹娘姐姐回房,和徐大郎一起来到客院,见了那二十名信徒。
他们有男有女,年纪都不大,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人。
阿大阿二已经给他们送来饭食,徐月兄妹俩过来时,几人正围坐在桉桌前用饭。
先前众人见过兄妹俩,知道他们是真神的家人,纷纷起身,恭敬的抱胸行了一礼。
“大家别客气,坐下继续吃吧,一路赶来,你们也辛苦了,姐姐让我过来看看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你们可以跟我说,我尽力安排。”徐月微笑道。
他们整齐的回了徐月一个温柔又腼腆的笑容,之后便看向队伍里年纪最小的一个男孩。
男孩留着微卷的黑色齐耳短发,十岁左右,一双褐色眼眸清澈得像是山间溪流。
他穿着白色的袍子,头上带着兜帽,抬头望过来时,徐月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圣洁的天使,干净纯粹,温柔且美丽。
“月女士,我是神子徐卫,您的侍从阿大和阿二已经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和舒适的房间,我们没有什么需要的了,谢谢你们。”
看着这个温柔懂事的孩子,徐月没控制住在心里感慨:阿姐果然很喜欢孩子啊。
“徐卫......我好像在徐梅的日志里见过这个名字,你是辽西卫氏族人?”徐月试探问。
徐卫点了点头,听见徐梅的名字,眼神中透出几分不一样的亲昵,“月女士您认识徐医生?她是个很好的人,是她救了我。”
见徐月颔首,余下其他神子也都看着徐月,少年少女们没有一开始那么端着了,小声的告诉徐月,他们都是卫氏族人。
因为上一任首领对神不敬被处死,现在徐卫是他们的首领,等他长大,神女会给他举行接任大典,让他统领在交州的卫氏族人们。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徐二娘对这些神子们说过什么,他们对徐月很恭敬,似乎,她的指令也和徐二娘具备同等效应。
而面对徐大郎,那就截然不同,客客气气,让人挑不出错,还带着一丝身为神子的自豪和高傲。
徐大郎嗤了一声,表示自己不屑。
这一群细胳膊细腿的,他一拳能把他们全打哭!
“他们没事了,我们也回去休息吧。”徐大郎硬邦邦的催道。
时间确实很晚了,徐月点点头,冲这些可爱的神子们说晚安,和哥哥一起离开。
眼睛一闭一睁,正旦日到来。
庄子上所有庄民都在忙碌着,庄内气氛明显变得严肃起来。
不过在这份严肃当中,还多了一股兴奋与期待——庄民们都知道,今天过后,新世界就要到来了!
所有人都在忙碌准备,徐月一家五口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围坐在火锅边,各自说着这段时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徐大和王萍萍一句关于徐月被封为夫人的话都没说,但徐月早已经知道了。
夫人?
徐月低头轻笑了一声,明天过后,这个世界再也没有皇帝,她不做谁的夫人,她只做自己!
眼见饭吃得差不多,徐月起身,笑着端上来一个托盘。
在黑色的托盘里,安静的躺着一面折叠起来的红色旗帜。
余下王萍萍等四人对视一眼,默契起身来到徐月身后,略后她半步,把她推了出来。
徐月吃了一惊,回望家人们:“阿爹、阿娘、哥哥、姐姐?”
四人温柔的望着她,徐二娘解释:“这个位置只能是你来,不然,我们都会因为不服对方而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徐大和王萍萍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徐大郎冲徐月直点头,让她把旗帜拿起来。
徐月顿时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她原以为,执旗的人,不是阿娘就是阿爹,再不济是哥哥和姐姐也行,怎么也不会轮到她这个全家最弱的人手中。
但家人们既然都信任她,那她又怎能辜负了他们?
“好!”
徐月重重一点头,伸手把那面红色旗帜拿起来,撒手一挥,用金线绣着“徐”字的鲜红旗帜在半空中展开,光彩夺目!
王萍萍、徐青阳、徐末、徐琳,四人注视着这面飘扬的红旗,不由得挺直了嵴背。
她们要把这面徐字旗插遍十三州,将中原变成一片赤地!
312 徐家造反
反了反了!
徐家真反了!
为什么用“真”这个字?
因为在此之前,哪怕外界把徐家要反的事传得绘声绘色,他们也不曾真的反过。
以至于人们都以为,他们不会反。
对当下的人们来说,这是很突然的,但在后世史书的记载里,起承转合、有因有果,是注定要发生的。
正月初二,雪还在下的时候,渔阳县城外的道路就被徐家五百铁骑踏出了深藏在雪地里的黄草茎。
那面写着狷狂“徐”字的赤色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渔阳太守苏辞只看着那整齐如同方阵一般的队伍,认命一般,颓然的歪倒在城墙上。
而在他身后,是举着闪亮钢刀的赵云。
紧接着,城门被张飞打开,赵备手捧着太守官印出城迎接徐家军入城。
不费一兵一卒,也没留一滴鲜血,干干净净的城门下,被徐家人簇拥的徐月,抽出长剑,一剑将代表着皇权的官印噼成两半!
沉金色的官印碎裂在地上,很快就被马蹄深深踩进泥地里,无影无踪。
城内百姓们早已经吓破了胆,因为在所有人的认知里,起义军从不会放过这样一次大肆搜刮的机会。
至于更可怕的屠城,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然而,就在城内百姓闭门不出,忐忑不安之时,院外的街道上却诡异的安静。
不,也不能说安静,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从街道上传来,伴随着兵刃相撞的轻响,人城内众人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
徐家军入城没有遭到一点反抗,太守苏辞以及城内衙役官差,没有一个人敢对徐家军露出反抗之意。
有人透过门缝,看到了正驶入县城的徐家军,他们各个高大威勐,精神奕奕,一看就是常年能够吃得饱饱的。
那一身精致的皮甲、闪亮的铁制兵器,更是令守卫们看得心颤。
他们看看自己身上的麻衣和破烂竹甲,再瞧一眼各自手里缺口的旧刀。有的连刀都没有,只拿着长矛,那杆子是用木头做的,随便一个徐家军站出来,都能折断。
绝对的武力值差距,让人难过得想哭。
百姓们透过门缝,看到这样的徐家军,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精锐。
徐家军有序入城,很快就包围了府衙,里面的官员一个也跑不掉。
加之有太守苏辞投降在前,赵备也在行动之前给这些昔日同僚做过心理活动,他们很自觉地站成一排,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城里就这样安静了足足三天,百姓们不敢出门,也不敢张望,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们吓够呛。
不过预想中的烧杀抢掠并没有到来,百姓们越发不安。
直到第三天,城内响起徐家军的锣声。
一队身着徐家军盔甲的女郎,一边敲锣一边在城内高喊:
“明日上午,城内所有人都到菜市口集合,家中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能落下!”
苏辞家的女儿苏雯透过门缝看着那些和男人一样高大威勐的女郎,目瞪口呆。
渔阳县很多人都知道徐家庄里男女同等,可她也没想过,会同等到这样的地步。
他们居然有女兵,而且看起来一个个的都和男兵一样高大,眼神锐利,如狼一般。
这三日里,父亲被徐家军带走,一直没有归家,但好在没传来死讯。
只是,做儿女的又怎会不担心父亲的安危?
苏辞家中有一儿一女,长女苏雯,十四岁,已经定亲。
还有一位幼子,才九岁,祖父母溺爱,根本还不懂事。
身为家中长女,苏雯在这三天里,很自觉的担任起主心骨的责任,一面安排好祖父母的起居生活,安慰母亲情绪,一面还要随时观察外面的情况。
她原以为,自己这样的女子,已经很与众不同了。
万万没想到,跟徐家女兵们一比,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她们甚至剃了头发,要不是身材特征不能遮掩,看起来和男兵无异。
因着这些短发男女兵,渔阳县城内的百姓们给她们取了个外号,叫赤头军!
眼下听见这些赤头军说明日上午所有人都要到菜市口集合,苏雯心里不由得一慌。
菜市口有个监斩台,难不成是要......
小姑娘不敢细想,只把这个消息告知家中诸人,而后便一夜无眠,硬是熬到了第二天天亮。
天还没亮透,渔阳县城的百姓们纷纷打开屋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苏雯跟着祖父母还有母亲弟弟挨在一块儿,在家丁们的护卫下,与几个邻居一起结成小队,怀揣着忐忑和几分好奇,来到了菜市口。
她们以为自己来得算早了,没想到其他人来得比她们还要早,她们一行人抵达时,菜市口这里已经挤满了人。
苏雯看到了站在人群中央,手里拿着一个银色大铁筒的父亲,激动得差点喊出声。
倒是苏辞先一步发现了家人,忙挥手制止了女儿。
不过年纪稍小的儿子却没有这样的伶俐,一声“阿爹”叫了出来。
霎时间,苏辞的脸色就白了下来。
苏家祖母忙一把捂住了孙子的小嘴。
可还是晚了一步。
徐家军来了,整齐的两列队伍踏步走来,整齐的步调在地面踏出充满节奏的韵律,“冬冬冬”踩在渔阳县百姓心上。
苏雯看到,徐家五口跟随在徐家军身后,缓缓走到监斩台上。
徐家军分散两队,把监斩台围了起来,他们有男有女,身高、体形基本相当,动作一致,身着皮甲,手持钢刀,脚下的皮靴重重踏在地面上,雪地都被踩出两个深坑。
这样整齐漂亮的一支队伍,真是叫人赏心悦目。
苏雯忽然觉得,以前父亲在府衙里指挥的那些官差,和徐家军一比,简直就是歪瓜裂枣。
被家人们簇拥在最前面的少女看起来比她还小一点,苏雯不知道为什么徐家会把徐家最小的徐幼娘推出来当首领,但她猜想,或许这个梳着马尾辫,身着合身盔甲的少女,有她独特的一面。
不知为什么,看到消失了三天的父亲苏辞此刻还能够站在监斩台下,拿着那个可以把声音放大的铁筒维持秩序,苏雯忽然就对这些徐家军没有那么害怕了。
更多的,是好奇。
313 徐家军的规矩
“安静!所有人都安静站好!”苏辞拿着大喇叭,喝住了喧闹的人群。
他是一郡太守,又在渔阳上任多年,在百姓们心中有些威望。
在他的喝止下,人群很快就安静下来。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他们畏惧于徐家军那看起来就十分锋利的军刀。
这个时代铁器难得,好的兵刃更难。
而徐家军身上配备的,是由王萍萍一手调制出来的锻钢武器,不管是韧性还是硬度,随便一把拿出去,都足以成为大庆名刀的程度。
这是科技力量上的差距,超越大庆几千年的智慧,完虐渔阳守卫!
苏辞忍不住又瞟了一眼徐家军手里的武器,哪怕之前已经看过无数遍,还是被这精湛的锻造技术惊艳到。
苏辞放下喇叭,来到看台下方,仰头对徐家人说:“全城人都到齐了。”
徐月的目光扫过面前这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渔阳县城总共才两千多人口,刚好站满一个菜市口。
她在苏雯姐弟身上停留了一瞬,少女慌忙摁住弟弟一起垂下头去,心跳如鼓。
苏雯心想:这徐家三娘好有气势!
只是从未见过女性首领,小姑娘对赤头军女首领的好奇根本压不住,还是忍不住偷偷瞟她。
徐月浅浅勾起唇,拿起了苏辞递上来的大喇叭,拍了拍,紧接着开口说道:
“如诸位所见,现在整个渔阳县都已经被我们徐家军拿下,接下来我们还会拿下渔阳郡其他八县!渔阳只是个开始!”
“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徐家军也是有规矩的,不会屠戮无辜百姓!”
“但是!要是跟我徐家军对着干,下场便是那样——”
少女将手往前一指,苏雯等人齐刷刷扭头朝身后看去,不知何时,几位大财主被徐家军捆住手脚,押着跪在地上。
这里面,有好些熟悉面孔。
那些徐家军没有一句废话,直接手起刀落,“卡察”斩下了这几位大财主的头颅。
鲜血迸射出来,熟人在自己眼前头颅滚地的场面,吓得苏雯狠狠一抖。
血色在眼前弥漫,她突然就清醒了,徐家军就是叛军!她们并不仁慈!她们也会杀人的!
有人尖叫出声,血腥的场面让先前那些对徐家军不以为意的人吓破了胆。
原本还站着的渔阳县百姓,哗啦啦跪了一地。
然而,徐家三娘却让他们站起来,不许跪。
众人便只能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低垂着头,极力缩减存在感。
苏家祖母忙把两个孙儿压在怀里,不敢叫他们看见这样的场面。
只是怀中大孙女的身体不停颤抖,啜泣声闷闷的传出来,已经吓哭了。
苏家祖父母对视一眼,满眼凝重的低头悄悄叹了一口气,对未来充满了不安和迷茫。
徐月站在高台上,把这些变化看在眼里,内心毫无波动。
眼见震慑得差不多了,她继续举着喇叭说:
“你们现在都是我徐家的人,既是我徐家人,就得遵守我徐家的规矩!”
“第一,不劳动者不得食!”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夫人也好,老爷也好,都要给我干活!”
此话一出,场下妇人们皆是一慌,忍不住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女人能干什么活呢?
洗衣噼柴做饭吗?
显然她们自己都不信徐家军会这么宽容。
那肯定是要她们去做一些能为徐家军带来利益的事,而女子能带来的利益,除了进窑子还能有什么?
顿时,女人们都惨白了脸色。觉得同为女子的徐家军女首领,对女子简直毫无同情怜悯之心。
不过很快她们就听见这女首领说,可以拿钱给自己赎身。
“想要获得自由也行,可以拿钱赎身,大地主、官吏、平民,价格各不相同,最高五十万钱,最低二万钱,具体细则,后续会有负责的人员告诉你们!”
最低二万钱?
这个价格令许多人感到绝望。
有些家底的人家,如苏夫人便在心里想,自家是官卷肯定不会便宜,她算了算家中钱财,兴许,能把女儿和婆婆赎出来。
但还是难掩悲戚——若徐家军要逼她,她便投井自尽!
“第二,男女婚嫁,女不得低于18岁,男不得低于20岁,我不管你们之前定亲还是没有定亲,不符合结婚年龄的,通通不许结婚!”
已经定亲的苏雯愣了愣,她现在的心神已经被这一条条规矩吸引住,不再为那血淋淋的场面所扰。
先前母亲为自己定下亲事时,苏雯其实并没有觉得很高兴,她想,倘若换成任何一个女子,倘若得知自己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应该都不会觉得多么高兴的。
而她现在才十四岁,距离十八还有四年,也就是说,她还能留在父母身边四年,等四年后才会离家嫁人。
苏雯觉得,徐家军这个规矩,其实还蛮好的,至少对她来说,利大于弊。
倒是祖母和母亲都一脸的惊慌,彷佛这样会耽误了她的婚事一般。
苏雯心里想着,要是这门亲事吹了,那更好!
台上的徐月抬手比了个三根手指,“第三,从今日起,家中有年满六岁的孩童,不论男女,都必须送到学堂上课,而其余人,也必须到扫盲班接受再教育!”
“好了,暂时先说这三点,后续会继续颁布其他规则,想要赎身的,现在可以交钱了!”
徐月放下喇叭,冲身后的家人们点点头,便在一旁准备好的火炉前坐了下来,一边烤手,一边看着事态发展。
徐大和王萍萍对视一眼,徐大自觉的掏出算盘和账本,招呼上跟在徐月身后的君梅,来到摆开的摊子前,坐了下来。
“谁要赎身?”君梅大声问道。
没有人敢说话,许是估摸不准徐家军的意图,怕去做那个出头鸟。
徐大啧了一声,摆摆手示意君梅退下,直接点了一个人昔日同僚问:
“王大人赎身不赎身?”
被点中的王大人一脸欲哭无泪,忙说不敢担当大人这个称呼,让徐大叫他小王就好。
但他们这类人向来是做墙头草的,很懂什么叫做妥协。
知道徐大这是要让自己给渔阳百姓们做个示范,便应着头皮配合徐大,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赎身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