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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箫九六     锦绣农门txt下载     锦绣农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0章 照料

    一个男娃三个女娃,男娃是打算给宋添做书童的,小姑娘们便要好好培养,以后成为管事绣娘。

    中午,阿绣端了饭菜进房间。

    “添哥,不是让你在床上休息,怎又看起书来了。”

    阿绣将托盘放桌子上,对脸上还缠着布条的他有些责怪。

    宋添放下手里的书本,浅笑道:“太闷了。而且我这伤也没啥大事,就是注意着别沾水别发炎就成。”

    除了刚开始那两天有些疼,过了之后宋添觉得便没什么了,只是脸上缠着的布条子有些吓人。

    “怎么能说没啥大事,前二天不是还发热了。”

    阿绣将三个饭碗一一摆在桌子上,有两个蒸得软软的馒头,一碗清淡的小青菜,还有鱼头汤。

    宋添的伤需要忌口,不能吃得太油腻。

    本就不胖的小娃,这下子脸都尖了。

    阿绣掰开馒头给他夹上菜,本想递给宋添,却见他张开了嘴。

    阿绣一愣,就听他说道:“你说得没错,是需要注意着点,刚刚看书时还没多大感觉,此时混身却感觉有点儿发软。”

    “添哥,要不要找个郎中来看看?”

    阿绣一下子便紧张了。

    宋添道:“不用,估计就是有点儿饿,没有力气吧。”

    阿绣想想也是,这一路上又发热又要忌口,身子都弱了。

    于上她小心将馒头递到他嘴边,待咬上一口,再勺口鱼汤给他喝上,如此这般等将宋添喂饱了才拿上空碗出去。

    宋添看着晃动的门帘嘴角勾起一抹笑。

    晚上,常氏专程熬了去皮的鸡汤给儿子,至于饭菜,还是阿绣喂的。

    只不过宋添不想让她饿着肚子照顾自己,示意阿绣将她那份饭菜也端了进来一起吃。

    “我不用,一会再吃便好。”

    阿绣觉得无所谓,可宋添不愿,撇开头不吃了。

    多大的人了,还使小孩儿脾气,阿绣放下碗正打算出门,常氏进来了,手里端着打好的饭菜。

    “阿绣,娘给你送来了。”

    常氏笑容满面,放下便对两个孩子道:“快趁热吃吧,一会要换的药我也拿过来,到时阿绣给帮忙换换。”

    常氏说完很快就走了,她心里美得很,儿子有了小媳妇,她这个当娘的以后就可以少操一点心了。

    自从过年时下定决心要给宋家做媳妇,面对常氏寓意有指的笑容,阿绣也放开了,重新捡起调羹给宋添喂鸡汤。

    吃完饭,杜妈妈过来了,带着那个叫春柳的小丫头过来送热水。

    以前这些事情都是杜妈妈跟杜娟在做,现下多了小丫鬟两人便可以放下一些。

    常氏还将四个小娃交给杜妈妈管理,想着她多少在大户人家做过,得空的时候还能教点规矩。

    春柳进门将热水放架子,顺便空碗也收走了。

    杜妈妈说,三个小姑娘就安排在隔壁的后房,平时端茶倒水的活儿站在门口叫一声便是,让她们过来做就好了。

    三个小姑娘虽然刚过来,不过杜妈妈也给她们按排了活计,每天都要轮班。

    阿绣点头,拿上棉巾子让宋添洗手擦脸,之后便要给他抹药水。

    宋添只要不发热就不需要吃药,每天上两次药便好。

    阿绣解开他脑后的绷带,让脸颊上的伤口慢慢露了出来。

    这次他割的是前面,如今伤口已经干了,加之药水的原由黑乎乎一片,看起来特别瘆人。

    阿绣暗暗吸气,当时割的时候这得有多疼啊!

    “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吓人?”

    宋添看着她,阿绣正想点头,又听得他道:“过些日子等脱疤就好了,你看这边,当初试皮的时候割的,皮肤已经是粉色的了,边缘在慢慢变白,等长一长就可以恢复,虽然不能完全消失,但郎中也说了,我现在还小,长多几年印子就淡了。”

    能将这个凹凸不平的疤去掉,宋添无疑是高兴的,说话时还多了一些先前从未有过的自信。

    阿绣点头道:“说不定还能恢复如初。”

    如果他先前割掉的两个伤口能恢复好,这条疤便会短上差不多一半,这反而跟梦境中他的脸上的伤疤很像。

    难不成那里面他也是割过皮的,只不过就试了一下,然后割下一刀,事后便没有再去处理了,落下不长不短的一道疤横在脸上,到这人身居高位时也不在意了,脸上的伤口便没有再治。

    “恢复如初不太可能,怎么样都会有一条痕吧。”

    宋添不想将话说满了,到时惹人失望。

    别说会留下一条痕,若不是为了科考,就算这伤不治阿绣也不在意。

    她笑了笑道:“一条痕算什么,添哥生得这般俊逸非凡,那点小疤痕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小姑娘的口气坦然,之后便拿着棉球帮他处理伤口来。

    不过宋添的脸却慢慢红了,犹豫问道:“是吗?”

    阿绣,“……”

    斜对面的房间,常氏洗漱回房,关好门对在桌前理账的丈夫问道:“跟你说的那事,可有去办?”

    宋二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指了指放在架子上的箱笼,“有五天的药量,还有一副方子。”

    常氏一听,双眼亮了,立即就去将东西翻了出来。

    宋二才见她这般,搁笔劝道:“郎中说了,这种事情只能调理,你别抱太大期望,能成就成,不能成也不要强求,我们顺其自然。”

    “这个我知道。”

    常氏满口应下,却是很宝贝地将那些药放在胸口上,问了下如何熬药,很快就拿着东西出去。

    宋二才叹了口气,暗自摇头。

    隔天,宋添脸上的布条拆了,不过进学馆上课的事还得缓两天,他倒是想去,常氏没准。

    中午,王大牛跟着陆保去斜对面的院子送饭,趁着常小双不在的空档,他将杜娟拉到一旁问道:“一去大半月,可有想我?”

    杜娟还以为这人要跟自己说点什么呢,一听这话就啧了嘴,“有点儿正形好不,旁边还有那么多人呢。”

    说归说,她的脸蛋儿却不争气地红了。

    王大牛瞧着呵呵一笑,后面认真了些,问她,“这段日子里可见着那张超?那人没找你麻烦吧!”

第181章 偷窥

    在外面待了二十来天,王大牛最不放心这个。

    杜娟摇头,“我都没出过门,不是在铺子里就是在这边,怎有机会见着人。”

    自从知道那个色眯眯的男人窥视自己,杜娟无比小心,以前偶尔还会外出采买,现在完全不出去了,有时想要东西便让常萍萍帮她带回来。

    “没事便好。”

    王大牛舒了一口气,见杜娟要走,又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再说会儿话。”

    “说什么啊?”杜娟咬唇瞪他,“大家都在排队打饭呢,我这不过去,一会难免给人笑话。”

    两个人一起消失,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了,杜娟脸皮还是薄的。

    王大牛却觉得没什么,他俩都定亲了,怎用得了那么多规矩。

    不过他顾及着未婚妻的感受,不想惹她生气,也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便摸出揣在怀里的一个小锦囊。

    “咋又给我买东西了呢,多费钱。”

    杜娟责怪他,心里却是美的,这次宋二才从府城回来也给大家带了点东西,差不多都是吃的干果一类,每人都得了一份。

    当然私底下他还给阿绣和常氏买东西了,杜娟今儿早上就见到夫人头顶有一支溜金的新簪子。

    “费啥钱,反正我挣的都得为你花。”

    王大牛含情脉脉地盯着她,杜娟烧着脸,暗啐道:“你这男人也不害臊。”

    跟自己未婚妻说话害什么臊呢,王大牛一阵傻笑,之后便打开锦囊取出一根包银的玉簪和一对小小的银丁香。

    这东西说不上贵重,要是放以前杜娟还会觉得寒酸,可此时她的心境早已经不一样了,见王大牛要给她插簪,默默垂下了头。

    王大牛小心翼翼给未婚妻插上,之后端详着女人烧红了的脸,说道:“好看。”

    特别是那给染上绯色的脸庞跟小耳垂。

    想到这,王大牛又拿着那银丁香要给杜娟戴。

    杜娟才不愿意,按住他的手臂道:“行了,再不过去一会得有人来寻了。”

    她说着将男人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眼波流转地瞧了他两眼,转身走了。

    王大牛傻笑,大半个月不见,他觉得未婚妻又变美了,之前对于明年再成亲的提议还没啥,此时倒是心急起来。

    王大牛正乐呵着,冷不丁肩膀就给人拍了。

    “你吃蜜了?”

    陆保看着他满眼鄙视,这么大的块头,没点男人样。

    王大牛脸一拉,说道:“忙完了?”

    “不忙完我能过来找你?”

    两人说着便去正堂那边提东西准备回去。

    如今镇上的绣坊也就只有这一个了,别的都搬到了村里那间新院子。

    王大牛他们出去的时候常小双吃完饭过来了,等两个男人出了小门,很快落闩。

    为了绣坊的隐秘性,平时除了一早一晚绣娘们上工下工,其他时间都是关着门的,连饭菜也是做好了送过来,镇上这些人除了知道有这么一家绣坊,里面到底在做些什么根本没人见过。

    其实大家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好奇的,只可惜除了赶集的时候能看一看那紧闭的院门,别的时候啥都瞧不见。

    王大牛拎着竹筐,去到门外人楞了楞,却是慢慢停了下来。

    “怎么了?”

    陆保有些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张超站在几步外的杂货铺门口,看样子像是在挑东西。

    何家的药铺可不在这边,而且那边也有杂货铺,这张掌柜绕了一大圈,就是来这里挑东西?

    陆保皱了眉头,自是不信,正要问问王大牛的意见,结果就见他将手里的竹筐子塞了过来,径直向杂货店而去。

    “喂!”

    这男人也太猛了吧,虽说人家有偷窥嫌疑,但你这么凑过去不是找事儿么。

    陆保心里一急,随即也跟了上去。

    张超今儿个着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远远看去还像那么回事,走近了却发现那袍子已经旧了,衣摆处有毛边。

    小小一个掌柜,平日里的工钱估计也就是一到二两银子,就算他妹子在何府做小妾也经不起他又是吃又是喝,还要花钱买小妾。

    去府城前王大牛才听人说,这人去年带过来的小妾没了,不知是给卖了还是赶了,总之今年身边没带人,只有一个前后巴结他的新管事。

    此时那管事正在张超身边低声说着什么,笑得一脸献媚。

    张超心思不纯,怎有心情听他说些什么,看到有人影向这边而来,侧头望去,见是布庄里的人心虚般淡淡一笑。

    王大牛时常在镇上走动,镇上有几家几户什么人,他基本上都是认识的。

    此时张超向他打招呼,王大牛也笑了,上前问道:“张掌柜为何在此?”

    “吃完饭无事可做,随便出来走走。”

    张超随口一答,本以为王大牛是过来买东西的,结果等了会见他啥也不干就那么盯着自己瞧,心中莫名发悸。

    王大牛这人的气势太强了,又高又壮的块头就这么往门口的小摊边一站,感觉连光线都给他挡住了,气都透不过来。

    “咳。王大牛,你干嘛呢?”

    张超不悦看着他,王大牛垂眸,笑了笑道:“我刚刚还在想药铺那边杂货店不止一家,张掌柜怎么到这儿来了,原来是无事出来走走,倒是我想岔了。”

    “你想岔?想岔什么了?”

    张超身边的李馆事皱眉有些嫌弃地看着这人,一个当差的劳工,说话不分高低,没点眼力介。

    何家药铺新来的管事,接了童文诚的差却没有做童文诚当初所做的那些事,成天围着张超转,每月除了做点儿账,便是陪张超吃喝游玩。

    好在这边药铺的生意稳定,药园子那边也稳定下来了,这两人有前人造下的功业,一时半会还过得去。

    这位李管事跟张超年岁相当,除了模样干瘦,高矮也跟张超不相上下,从面相上看就知两人亲厚得很。

    他看出王大牛言语上对张超不恭敬,便想开口训斥。

    像豆芽菜一样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叉着腰脸色不悦,王大牛正色,目露寒光说道:“我以为你俩是想偷看绣坊里那些女子。”

第182章 应对

    王大牛说得直白,李管事心一虚,竟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怎是那种人。”

    “不是最好。惹不然,我可饶不了那些色胆包天的登徒子。”

    王大牛淡淡一笑,对脸色极度不好看的张超拱了拱手,转身正准备回去,便见到宋二才站在布庄门口,陆保在他旁边,还低声说着什么。

    看来东家也知道了。

    陆保也是怕王大牛惹事,听他言语不善便打算去布庄找人,结果到门口刚好碰上从新院子那边归来的宋二才。

    宋二才还不知道张超有那样的心思,如今听说,心里隐隐有一股不安。

    “掌柜。”

    王大牛上前招呼,宋二才淡笑,对杂货铺那边的张超拱了拱手,带着两人进去了。

    刚刚才给人警告,张超也是没脸再在这边瞎逛,很快便带着李管事准备回去。

    “掌柜的,那长工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就算我们做出点什么事来,量他也不敢有何动作。”

    李管事跟在身边小声辩道,张超不悦斜了他一眼,他自然不会将一个长工放在眼里,可绣坊里不是还有别的人。

    他再想女人也不可能胡乱来。

    一想到女人,张超就感觉口干舌燥,混身不舒坦。

    李管事瞧着他的样儿挑了挑眉道:“要不要去街尾朱家坐坐?”

    街尾的朱家,卖着一些竹席竹笼等小玩意儿,没田没地穷得叮当响,可止不住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寡媳……

    张超咳了咳,“去看看吧,要是有新的笼子就帮药园子那边买一点。”

    “是。”

    两人快步向那边走去,行至半路,张超又停了下来,转头对李管事道:“你还是得去好好打听打听,我总是这样翻人家墙角也不好听,总得有个正儿八经的妾室才好。”

    寡妇只能解一时之渴,张超忘不了那个脸有小雀斑的美人,越是得不到心里越难熬。

    李管事脚步一顿,点头道:“掌柜你去,我这就去打听,挨家挨户地问。”

    张超点头,两人很快分道。

    布庄这边,王大牛也将张超心怀不轨的事情说了。

    虽说张超还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但宋二才想得透彻,那人一年到头少往外走,到现在镇子上的人估计都认不全,频频往这边肯定是有目的。

    “这事儿你先注意着点,我跟阿绣商量商量再做打算。”

    张超说白了也是何家那边的人,宋二才心里一直有所顾及,这时又出了这档子事,他在想要不要将人安排到别的地方,以防万一。

    王大牛听闻东家要找小姐商议,心中便是一喜,这种事情有啥好打算的,早点儿成亲,啥事都没了。

    如此想着,等宋二才进了后院??,王大牛还对陆保道:“看来喜酒的事我得抢先一步了。”

    陆保,“……”

    那厢,中午的饭吃完阿绣就给宋二才叫去堂间。

    他很快将张超的事情提了,顺便还让王大牛去将杜娟叫了过来。

    张超窥视杜娟的事去年底阿绣撞见过一次,那时她只是想着张超那人好色,倒没料到他还有那些恶心人的心思。

    如此一来再让杜娟在这里待下去可就危险了。

    要说张超,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好色小人,他们随意整治不在话下,可他背后是何家药铺,平阳的何家又跟江南的本家有联系。

    当初杜妈妈跟杜娟被画过像,张超没机会见着,但平阳的何家人肯定是见过的,如果不小心他们将城里那些人引过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宋二才让王大牛跟杜娟先下去,坐堂间里跟阿绣好好聊了聊。

    他清楚主仆几人的感情深厚,自然是不想分开的,可要是不走,事情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宋二才想过将何家这间药铺弄掉,或是让张超摊上点什么事儿将他赶出河口镇,但走了一个还会来第二个,想将何家药铺弄掉也不太现实,代价太大,并不值得。

    “这次我去府城,一路上也碰见过几个不错的地方,远又不算太远,又在去府城的路上,以后找机会进城送货,都可以前去看他们。”

    宋二才的意思很明确,阿绣沉默了,不是她不乐意送杜氏母女离开,而是在想送往何处合适。

    “爹,这事儿等我晚上问过她两人的意思,再来与你商议可好?”

    宋二才点头,“去吧。”

    阿绣出门,带着陆薇很快又去了新院子那边。

    而此时街尾的一家小院子门前,李管事来了,手里还拎着酒跟下酒菜。

    一个驼背的老翁给他开了门,见着人啥也没问没说,转头又去编那些竹笼子去了。

    李管事没将这人放在心上,径直入了左边的厢房,见房门紧闭,敲了敲道:“掌柜,我给你拿酒来了。”

    不多会,里面传来窸窣的穿衣声,等房门打开,一位脸色绯红,发髻散乱的妇人出现在门口,对李管事笑道:“拿了什么好东西?快进来吧。”

    李管事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之后跟了进去。

    这处小院子外面看着又旧又破,房间里却有所不同,床跟桌子都是半新的,幔帐还难得拉了红色青纱,晃眼一瞧惹人瑕想。

    张超半开衣裳露出半边胸膛,已经坐在小榻上等着了。

    李管事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小声说道:“掌柜,这次的五百个钱没白花,真问到一点东西。”

    想在外面打听,自然是要花钱的,可李管事没有可能花自己的,张超也明白,每次李管事向他说起,便默许他在账册上动点手脚,将那些钱扣下来。

    张超心中一喜,示意旁边的女人去烧茶水,低声问道:“何事?”

    “我打听到那个叫杜娟的姑娘不是河口镇上的人。”

    “那是何处?”张超皱了眉头。

    “这事情小的也不太清楚,不过说是去年找过来的,跟宋掌柜家的养媳是主仆关系。”

    “你的意思是说,想得到那人,只要宋掌柜点头便成?”

    张超无心去在意那些人是何身份,他只想得到美人,脑子里想不了太多别的。

第183章 变化

    是夜,阿绣饭后休整了一会,专程去了杜妈妈跟杜娟的房间。

    “小姐。”

    杜妈妈将她迎了进去,想着下午的事,大概也能猜到阿绣过来的目的。

    杜娟也在,刚刚两人也正在谈论下午那些事。

    “杜妈妈,这件事情放任下去没有宜处,我打算让你们去宿明县那边找杨管事,在那边避避风头可好?”

    阿绣下午已经细细想过了,与其在外躲避浪费人力,不如拉那杨大管事出山,提早实行她的下一步计划。

    “小姐,这件事情我以后多注意一下便好吧!奴婢不想离你而去。”

    杜娟舍不得她,主仆三人才重逢连一个年头都没有。

    “这事不是避一避就能过去的,绣坊现在正是发展的关键时期容不得闪失,而且你们去了那边也是为了我们的下一步,只不过有了这件事提前一点罢了,并不是单纯避祸。”

    杜娟一听是过去发展的,也就没什么了,只要是为了卓家,她怎么样都成。

    杜妈妈也点头,可那杨大管事……

    “小姐,杨大管事能帮咱们吗?”

    卓家出事,他拿着针谱跑了,杜妈妈还是有点不放心那人。

    “放心吧,他会的。”

    从西厢的小隔间出来,阿绣找到宋二才将自己的打算跟他商量了一番,并在常氏那提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跟一百两现银。

    次日,王大牛给叫过来了,阿绣招他进堂间差不多谈了大半个时辰。

    阿绣是想让他护送杜氏母女两人过去,以后还得辅助杨大管事在宿明那边发展绣坊。

    王大牛还以为他会提前娶媳妇呢,最后他们却商量了这个主意。

    刚开始他啥话没说,一直默默听着,至于意见他也是没有的,唯一一个要求,那就是去到那边安顿下来之后他要跟杜娟成亲,十六岁之约就不守了。

    当时阿绣正在喝茶,听王大牛说完一口茶水都差点儿喷出去。

    不过这事儿的确不能怪王大牛贪心,为了能娶到杜娟,人家连城里的小院子都卖了,一心一意跟过来,付出良多理应得到回报。

    阿绣应了,只要杜娟愿意,她这边没意见。

    王大牛道谢,后面也提了提自己的打算。

    他想先去那边安置,等妥当了再将母亲接过去,离开的这些日子,还得让大家多照看一点点。

    郑氏现在也在新院子那边打杂帮忙做饭,照顾的事情不在话下,阿绣让他放心。

    晚上,王大牛收拾了一包东西过来,专程将杜娟叫到一边,问她能不能提前嫁给自己,这事情他已经得到小姐的同意,等去到那边安置好便要成亲。

    杜娟听闻他以此来要挟,狠狠掐了他的手臂。

    王大牛吃痛却笑得开怀,晚上回去专程请陆保喝了两杯。

    等后面他成亲,这边的人想吃那杯喜酒肯定是不成了。

    翌日,天还未亮布庄门口便停下一辆马车,没多会,杜氏母女两人悄悄出来了,含泪挥别单独过来送她俩的阿绣跟宋二才,坐车离开。

    杜妈妈跟杜娟的离开了无声息,这件事情甚至连宋添都不知道,他也就是早上没见着人出来吃饭有些好奇。

    原本宋添还想问问,可今儿个他还要去学馆,没时间耽搁,很快就背着书袋出门了。

    陈嘉力一路护送到学馆门口,等将书篓递过去,还说中午会过来接他。

    身边多了一个书童,宋添纠结了两天也就接受了。

    当重新踏进苍山学馆大门,连守门的斋夫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宋添知道,让人侧目的是他脸上的伤。

    丙班的富学斋在教舍中间位置,早上宋添没有过来上早习课,此时学馆中正是大家下学吃早饭的时间,馆中不少人在游荡,大家看见宋添,认识的本想上前打个招呼,看见他脸上的伤,又莫名其妙的忍下去了。

    “宋添!”

    罗贞平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惊讶地盯着人看了好一会,然后问道:“你的伤疤?”

    “割了皮,正在恢复期。”

    宋添也没瞒他,因为没那个必要。

    “原来你这么久没来学馆是去治伤了!”

    罗贞平高兴地握住他的肩膀,“走的时候咱不说呢,我还以为你走亲戚不回来了。”

    临行前宋添也给他们提过自己会离开一段时间,但没说是去治伤,他不清楚这伤疤还能不能治,暂时保密没谈。

    “你吃早饭了没?”

    宋添见不少人看向这边,拉了拉罗贞平,一路向教舍那边。

    “刚吃完……”

    两人一路向富学斋的教舍,罗贞平虽然还在丁班,可宋添跟庞子默都在这儿,他也经常来玩。

    回到教舍,里面的人见到宋添都先微微一楞,之后围着他问起情况。

    这人的学识水平本来让人佩服,要是脸上的疤能治好,前途不可估量。

    没多会,庞子默跟胡柯来了。

    庞子默看见宋添自然是高兴的,听闻他的伤能恢复兴奋难当。

    一旁边的胡柯听说了,也点头笑了笑。

    早上,一个时辰的课业结束,中间休息的时候宋添去了松间亭,找馆主问候一声,顺便将这段时间写的两篇文章带过去请教。

    馆主看见他脸上的黑疤也细细询问了一番,得知这伤疤能治,也点头对他笑了笑。

    两篇文章馆主还要留下看一看,宋添打算下午再来,很快就退出去了。

    他来到门外拉上半边门扉转身,刚好看见纪英上了坡道,正向这边而来。

    两人在半路遇上,纪英瞧了瞧他的脸也问情况如何。

    脸上的伤疤能治,但会留下印子,宋添都一一说了。

    今儿个第一天进学,关于这个问题,他口水都快要说干了,没人不问,没人不好奇,个个见着都要拉着他问询一番。

    纪英听闻他的伤能治,挑了挑眉头,从书袋中拿出一本游记来。

    “宋兄,上次你借我字帖一观,还没有回礼,这本游记我刚得到,你先拿回去看吧。”

    自己还没来得及看的东西先给他看,宋添疑惑接过,定眼一看,嘴角止不住地翘了起来,这本游记是大儒所书,能瞧上一瞧实属难得。

    “多谢纪兄。”

    虽然人家难得胜情,宋添便不在推辞,想了想他也明白过来,纪英这是有意跟自己交好。

第184章 知情人

    中午,宋添下学回家,陈嘉力果然在大门外等着他。

    比宋添大两岁的小少年,一手拿油,一手拿着本三字经正在看。

    宋二才说了,来到这里无论男女,都有认字的机会,特别是做书童,不可以目不识丁。

    两人碰头,庞子默听闻是宋添的书童,心里一阵羡慕。

    回到布庄,宋添正要进门,便见一个肥硕的男人背着手从里面出来,身后还跟着父亲跟童管事。

    宋添退在一旁让几人先走,宋二才看见儿子揉了揉他的发顶,让赶紧进去。

    那肥硕男人好像是何家药铺的掌柜,宋添歪头想,这人找父亲做啥,让人莫名。

    那厢,张超直接将宋二才跟童文诚请到酒楼里去了,说是有事相商,请两人喝杯小酒。

    人家有意相邀宋二才也不可能不给面子,当时童文诚刚好也在,便一起去了。

    酒过三巡,张超红光满面地眯着一双小眼睛,直接问起那位叫杜娟的姑娘。

    宋二才拿着酒杯的手一顿,之后便笑道:“她夫家那边已经将人接走了。”

    “夫家,什么夫家?”

    张超的脸色瞬变,整治了这一桌子好菜好酒,赶情人已经消失不见?

    “那姑娘年纪不小,已经定亲啦,她夫家是护城的吧,昨日过来,今早便走了。”

    宋二才很随意般说着,后面又好奇问道:“张掌柜,你怎问起她来了。”

    张超心里那股闷气还未吐出,冷眼看着宋二才道:“那人不是你家养媳的下人?”

    宋二才呵呵一笑,“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家小儿媳家未破之前是,后面出事那还有什么下人,都让他们赎身了。”

    连当家的小姐都给卖了出来,家里怎么可能还有下人的存在。

    张超气得差点儿吐血,近一两银子办出的席面白白进了别人的肚子,后面那些话他也没提,匆匆付了钱离开。

    晚上,宋二才跟阿绣将中午的事情说了。

    张超那人已经迫不及待,还好杜氏母女俩人走得及时,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时间很快进入五月,首批蚕茧出来了,宋二才招了一批纺纱的女工。

    六月底,纱衣出世,第一批货历时一个多月,只有十件。

    七月中,宋二才进城,除了常规货品,还给曹叙带去一口两个巴掌大的箱子。

    曹叙看过大喜,安排了三个护卫给宋二才带回。

    后面纺纱的女工又加了不少人,选拔出来的绣娘工钱加到了一两银,宋二才还给她们的家人开了后门,收为蚕农,有差事也会优先派送给他们。

    那段日子,陆薇跟阿绣天天待在院子里染蚕丝线,绘制新的花样子,手都泡白了,有时候盯着看太久,眼前都有重影。

    九月到,秋风起。

    当收回最后一批蚕茧,王大牛回来了,接走了郑氏跟阿绣。

    他已经在宿明下面的一个镇边小村庄安置妥当,如今只要阿绣能将那杨大管事叫出山,一切都能按计划去发展。

    当初临行前阿绣说了,杨大管事的事情她过来再处理,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到时人跑了,又不知上何处找去。

    杨大管事不光带走了卓家的祖传针谱,当时家里出事,他是少有的知情人。

    在梦境中阿绣虽然见过他,但是坐下来聊聊的机会却是并没有等到。

    从河口镇到宿明县,路上花了近四天时间。

    阿绣这次出行带了春柳伺候,随行的还有两个曹家介绍过来的护卫。

    自从纱衣面世,曹叙很是重视,从护卫中挑了三个身手不错的出来跟随宋家。

    其中一人当初宋二才去府城的时候见过,叫汤山,这次他没出来,在镇上当差。另两人一个叫汤海,一个叫秦君。

    汤海跟秦君这次跟随外出,此时正骑着马在车旁边护行。

    临近天黑时,一行人总算到了一个叫凉村的地方。

    杜妈妈跟杜娟这几天都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地等着,听见外面有马车的轱辘声,立即就开门出去了。

    “小姐。”

    杜妈妈迎上前去,接了春柳的活扶阿绣下车。

    几个月不见,小姑娘又长开了一些,身量也明显高了,此时穿着白底蓝花的秋衫,头顶还是一个简单的花苞发髺配一支玉簪子,俏生生地站在这里看得杜妈妈红了眼眶。

    这时,杜娟也过来了,主仆几人都不免激动,一路相携回了院子。

    院子很大,在一个小山坡上,房屋是木制的,错落有致,上下加起来有七八间之多。

    听王大牛说这里本是一处富户人家的庄子,因田地都给卖出去了,庄子也空了好些年,他买下之后还请人来修缮了一番。

    如今这地方已经打理完毕,随时都能住人,房子旁边的大片竹林王大牛也买下来了,上面竹子都给他砍了,准备弄几个竹屋出来,到时做绣坊用。

    一行人休整片刻,杜娟便带着春柳去了灶房。

    晚上吃完饭,杜娟去了阿绣的房间,想请她在这儿多住几天。

    “虽然我也想在这边多玩玩瞧瞧,可镇上那边也很忙。”

    按计划明天她就要去庙里见杨大管事,如果顺利,将那人叫出来她便要启程回去了。

    “小姐,绣坊里有老爷跟夫人,还有管事在,陆薇又能独当一面了,你多玩几天又有什么关系。”

    杜娟拉着她的手臂摇了起来,“好不容易来一趟,待到月底。”

    阿绣正在往脸上抹香膏,给她这么一摇,手里的瓷瓶都差点掉了。

    她将东西放下,看见杜娟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儿,睨着她说道:“最近那边在弄纱衣,这些事情不看着点总有些儿不放心。当然,要是有什么好事或喜事,我多待两天也是可以的。”

    冰雪聪明的小姑娘一脸古灵精怪,杜娟脸红了,抿了抿唇道:“大牛看了日子,说这个月二十八号不错,准备将咱俩的事办了。”

    这是要成亲了呢。

    阿绣将她的手拉了过来,柔声问道:“考虑清楚了,就他了?”

    “这有啥好考虑的,不是连亲都定了。”

    杜娟有些羞,偏开头不敢看眼前的女娃。

    阿绣看着她这副小女儿样的羞涩样儿,心中却不免发酸。

    “放心,你这杯喜酒我喝定了。”

第185章 杨大管事

    翌日,一行人吃完早饭便准备上山找杨大管事。

    杜妈妈跟杜娟随行陪护,王大牛赶车,两个护卫左右护行,春柳跟郑氏留在院中等候。

    当马车去到山脚下,阿绣下地,接下来的路就得步行上去了。

    王大牛留下看守马匹跟车子,别的人陪着阿绣一起上去。

    这座山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几人爬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来到半山腰。

    阿绣望着山顶那座小庙,后面的路是给杜妈妈跟杜娟架着上去的。

    这地方说白了就是一处荒山野岭,虽说山顶有座庙宇,可看这路都没开出来的样子肯定没什么香火。

    听王大牛说庙里也就一个僧人,再有便是杨大管事了。

    当初在卓家,杨大管事作为大管事之一,过的日子比一般富贾之家还要滋润,现在来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吃苦,也不知道他怎么过下来的。

    当然,要是跟死比起来,这些苦也不是不能接受。

    远远地,阿绣看见庙前的石坡上有位老者在整理柴禾,看见他们很快就放下东西进了那间又小破旧的庙里去了。

    那人并非杨大管事,应该是庙中僧人。

    阿绣跟身后的护卫吩咐了一声,让两人去山头另一边,将下山的路先堵住。

    虽然在梦境中杨大管事曾经传信给她,说从未背叛过卓家,但还是注意一点为好。

    前后近一个时辰,阿绣总算来到这座小庙宇的门口。

    这座小房子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主体的木架已歪,风大点都有一种摇摇欲坠之感。

    阿绣在门口喘了口气,便见到刚刚进屋中的僧人端着一些佛香出来了,问阿绣要不要买点。

    阿绣回头看了眼不远住的一块大石壁,只见上面刻着一尊成人大小的坐佛,那佛像下有烛台跟香灰,想来平日里住这里的僧人便靠这些来维持生活。

    阿绣正了正色,向僧人行了一个蹲礼道:“师父,听闻庙中有一位高深莫测的神算子。此次前来,便是想请他算上一卦。”

    原来是过来算卦的,僧人双眼一亮,立即将阿绣请了进去。

    已经垮了墙的小院子,阿绣入内便感觉到了一种难掩的苍凉。

    看这僧人身上穿着的补丁衣裳跟黄瘦的面孔,想来这些日子杨大管事住在这儿也不好过。

    三人在僧人的带引下去了正堂,踏进门槛,阿绣便见挂有破旧佛像的土墙下摆着一张灰仆仆的案桌,那上面摆着很劣质的墨台,跟一支已经快秃了的狼毫笔。

    杨管事就坐于案后,此时他双眼蒙着黑色布条,一副目不视物的样子。

    这人眼睛出问题了?

    阿绣一惊,默了默差点儿笑出声来。

    很显然那个曾经手握重权有杨大管事,如今为了生计在干坑蒙拐骗的活计。

    “敢问,来的可是一位小小姐?”

    案桌后面的杨管事开口了,粗糙带着小伤口的手捋了捋下巴上的青色胡须,做出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儿。

    阿绣上前坐于小木兀子上,叹了口气道:“先生好耳力。”

    当初卓家还在的时候,阿绣只是在前院远远见过杨大管事几眼,两人可以说是不认识的。

    加之现在阿绣已经长大了些,声音跟相貌与小时有所变化,别说这人蒙着眼睛,就算亲眼看见,也未必认得出来。

    “不知小姐想要问点什么?”

    杨管事在桌子上摸索了两下,拿起笔沾了点墨汁,作势就要在黄纸上面写字。

    蒙着眼睛都能做这些事儿,可想杨管事在卓家干的大半辈子也不是白干的,潜移默化多年,这些小事难不倒他。

    他有这等本事,还能写字,在山下的几个村子也算小有名气。

    就是平日里装着眼瞎,不然会有不少人请他下山帮忙做红白喜事。

    问她过来想问点什么,阿绣突然觉得好笑,见杜妈妈脸色难看想要开口,阿绣摆手,转头便对杨管事道:“先生,我想成就一番事业,可否帮忙算算命中是否有鸿图。”

    问生意,杨管事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别的不敢说,这方面可是难不倒他。

    只是听这姑娘声音稚嫩,不知是真想,还是在开玩笑。

    “敢问小姐的生辰八字。”

    杨掌柜落笔,在黄色的火纸上写上鸿图二字,之后再在下面开记录八字相关。

    阿绣如实报了,没多会杨管事又问,“小姐想做何营生?”

    “我想开绣坊,做绣品生意。”

    杨管事拿笔的手一顿,如若眼睛没被蒙上,此时便能看见他眼中的闪烁跟惊讶。

    不过很快他又稳了稳神情道:“不知小姐先前可有做过这方面。”

    “自然是做过的。我家祖上有人在宫中尚衣监当过差,后面针法代代流传,到了现在已是……”

    阿绣缓缓说着,一句一言听在杨管事耳中如惊涛海浪,她的话并没有说完,杨管事已经将眼睛上的黑色布条扒了下来。

    眼前的小姑娘十岁左右,那双眉眼精致,淡淡笑着的时候像极了慈眉目善的老爷。

    杨管事眼中的震惊浓浓化不开,他的手抖得连笔都拿不稳了,颤声道:“你是,小姐?”

    阿绣淡笑,“杨管事,你还认得我。”

    没错了,这是小姐没错了,他虽然无幸见过小姐真容,但他见过老爷跟夫人。

    小姐的模样便是取了老爷夫人之长处,细看之下,便有他们的影子。

    杨管事心头一揪,立即站起,走出来直接跪在阿绣面前。

    “小姐,杨树无能,没能护好老爷跟公子,没能护好卓家家业,请小姐责罚。”

    杨管事以头触地,直接痛哭泣涕起来。

    杜妈妈跟杜娟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一些疑惑。

    就在刚刚,杜妈妈都打算开口训斥这人了。卓家出事,他却带着针谱消失不见,怎么想都是不好安心,如今看来这事并非表面看见的那般简单。

    “杨管事,你起来吧。”

    阿绣虚扶了他一下。

    泪流满面的杨管事总算是抬头了,可他并没有起身,面黄肌瘦的面孔扭曲着,一边抽泣,一边道:“小姐,老爷,老爷跟公子都是给人害死的。”

第186章 卓家之祸

    杨树虽是卓家家奴,却并非出生于卓家,他是卓家老太爷从外面捡回来的孩子,因跟卓父年纪相仿,小时还做过阿绣父亲的书童。

    两人当初同吃同住,关系非同一般,后面卓父继承家业,杨树便成了大管事。

    在没有梦境之前,阿绣听闻他带着针谱消失不见也气愤过,想着卓家对他有救命之恩,父亲在时又对他恩重有加,合着就是养了个白眼狼。

    可有了那个梦境,阿绣知道,这人有自己的思酿,他是在保护卓家仅剩下的魂宝。

    小庙里那位老僧人给杨树赶了出去守门,跪在地上的他开始抹泪诉说当时的情况。

    “小姐,自从那年老爷带人交了上京那批货,之后的半年便变得有些奇怪,不光让我理了账本,还变卖了不少家产。那个时候我就问过老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要处理,老爷没说,一个劲儿地叹气。而大公子,小姐你也知道,正在跟京中的樊家议亲。”

    “那时,我还以为是樊家狮子大开口,那些钱财都是给樊家准备的聘礼,何曾想……”

    樊家是功勋世家,虽已经落魄,好歹有个永昌伯爵的封号。

    樊家想要卓家的银子整兴家族,卓家为了稳固上京一带的生意,需要一个姻亲来提升自己的地位。

    樊家推了一位庶女出来与卓家议亲,卓家虽有些不满,但见了人之后觉得那姑娘不错,也就应下了。

    那时老爷的异常混淆了大家的视听,杨树也感觉是在备聘礼,私底下还有些气愤,觉得樊家脸皮太厚,胃口如此之大。

    可是那些银钱根本没有送到上京,一行人便在半路遇了匪。

    同行的老爷、二公子、卓家精挑细选出来的护卫全部惨死,而一直在京中打理生意以及等着议亲的大公子也遇了事,在酒楼中无意卷入晋小王爷跟八皇子的斗殴,从楼上摔下身亡。

    卓家人丁不旺,一时间男人们都死了,可这还不够,府里的丧事还没有办完,又有人拿着借条上门,讨要近三十万两银子,说是当初老爷未过世之前欠下的。

    白纸黑字,还有私印。

    那个时候家里除了产业,那还有银钱,无奈作为祖产的绣坊给他们拿了去。

    曾经风光一时的卓家轰然倒塌,绣娘外流,管事掌柜异主。

    也就是那时,杨树便安排妻儿离开,自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卓家正乱着,少了他也没人过于在意,事后才发现针谱丢了,一番堪查询间,得知是杨管事所做。

    “小姐,杨树并无贪图之心,只是不想祖业流入他人之手。何家为了得到这本祖谱花费巨资不惜大贷行钱买下我们的绣坊,无非就是想获得我们这套不外传的针法。这使不得,这万万使不得,针谱是卓家的魂宝,老爷的希望……”

    杨管事口中喃喃,神情从原本的激愤变得有些恍惚。

    他爬进旁边的案桌底,借着破布的遮掩,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小包袱,很快拿出里面雕花的那个红木匣子,递给阿张绣。

    这个匣子阿绣自然是认得的,她从袖口摸出一把铜色的小钥匙,啪嗒一声,便将匣子的暗锁打开了。

    盗走了这本东西杨管事却没有破坏匣子去看里面的针谱,可见他实无盗窃之心。

    阿绣暗叹一气,对杜妈妈道:“将杨管事扶起来吧。”

    “是。”

    杜妈妈上前,将脸上还挂着泪的杨管事扶了起来。

    他跪得太久了,膝盖还疼,杜娟提了张破木兀,让他慢慢坐下。

    这人看来对某些东西有着自己的执作,阿绣想如果他不带走针谱,这本针谱毫无疑问会落入何家,可那样母亲还会死吗?

    她不知道,或许那件事情无法改变,又或许会多活几年。

    可事已至此,没有或许,一切都发生了。

    “小姐,而今府上如何了?夫人可好?是否有家业残留?”

    杨树内心还留着希望,想到先前小姐说要做一番事业,胸中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只要针谱还在,重振卓家只是时间问题。

    杨树走得早,根本不清楚夫人已逝,在他的记忆中夫人带了小姐准备去投奔何家。

    提到母亲,阿绣沉默了,一旁的杜妈妈红着眼眶道:“杨管事,夫人已经仙逝了。”

    “什么?为何会……”

    杨树僵住了,震惊之后人又激动起来。

    “小姐,是不是何家,是不是何家做了些什么?”

    夫人跟何家二夫人本是亲姐妹,关系颇深,杨树想到小姐或许还依附着何家,盯着阿绣手里的匣子眼神变很狠厉起来。

    他不能让针谱人落入他人之手,除了卓家人,谁都不可以。

    “杨管事,这里只有我。”

    阿绣看着他急速变幻的眼神,开口解释了一句。

    杨树冷静了,拱手道:“小姐,何家在那件事情上有很大的嫌疑。何家四爷何景澄当初在京中时专程找过老爷几次,小人不知所为何事,可那之后老爷就变得心事重重,回到临江便开始凑钱变卖家产。”

    “那何景澄肯定知道些什么,又或许参与了什么。”

    阿绣点头,“当初卓家之祸,那人的确参与其中。”

    “小姐,你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将你怎么样?”

    杨树听得有些懵,在想小姐是不是已经离开何家,还是说她心里明白,跟何家的脸面还未划破,还保持着表面关系。

    杨管事离开太久了,之后又流落到这种了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对外面的事情早已经失了联系。

    阿绣淡淡摇头,“这件事情之后再与你慢慢商谈,而今杨管事随我下山去吧,我已经不在何家多时,现下开始重建卓家家业,需要杨管事辅佐。”

    “但凭小姐差遣。”

    这日,塘村后面山上的小庙人去楼空,那位眼瞎的算命先生跟老僧人消失不见,有人说两人还俗了,也有人说那眼瞎的算命先生是个能人,这两年来给老僧人细心照顾眼睛好了,接了他下山享福去了。

第187章 三年

    入夜,阿绣一行人从塘村那边归。

    郑氏带着春柳已经准备好了饭食,见多来了两个人又入灶房去加菜。

    杨管事下来了,还带回那个救了他的僧人。

    当年杨管事逃到塘村一带已经身无分文,眼看就要饿死,是这僧人给了他一个饮饼,带他去到山上那座小庙。

    那僧人听闻他识字,虽然建意他装瞎眼算命先生捞点钱花,但都是逼于生计,实际并没有多大坏心眼。

    杨管事下山,也放心不下那僧人,便一起带回来了。

    当夜,阿绣在堂间与杨管事彻夜长淡。

    翌日她睡了大半个下午,之后问了一下王大牛跟杜娟的亲事安排,一直待到月底参加完喜宴才归。

    来时王大牛接的她,归时汤海做车夫。

    阿绣这一来一回花了半月,她带回了那个红木匣子,在那边留下一本自己亲手绘制的复制品。

    如果放以前,这本针谱上的针法外人想看上一眼也是不可能的,可如今不同了,卓家已经倒下,她没有那样的条件,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按照祖训去慢慢重建家业。她需要快,快得让那些人察觉不到,快得让那些人措手不及,等她走出这里,重新回到临江,最少能让那些人奈她不何。

    风寒霜重,柳明艳阳,转眼便是三年。

    年末,苍山学馆迎来一年一度的听榜日。

    “宋添,你咋还写字呢,再晚就占不着好位置了。”

    眼前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着墨青色的夹棉祆子,学子衫套在内里,许是过于怕冷脖子全缩到衣领里去了。

    要是换个人,他这种缩头缩尾的样子只会让人觉得猥琐,可他不会。

    这人长着一张圆脸,一双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眼睛波光潋滟,看向人时里面好像蓄着星光,再配上嘴角的笑容只觉天真懵懂,颜似孩童。

    这人便是庞子默,虽然人已经十七了,可模样跟小时比起来并无太多变化,只不过这两年人突然窜高了,比宋添还要高出大半个头,当然宋添还小,才十四。

    “慌甚,就算现在过去我们也是看不到的,不如安心站在后面听榜。”

    宋添搁笔,回头看去,果然见教舍已空,除了庞子默,所有人都走了。

    “你这人淡定也要有个限度,一会边角位都要没了。”

    庞子默帮宋添收拾好书本,两人一前一后总算出了教舍。

    今儿个是学馆一年一度的大日子,教舍已空,临近布告栏所在的广场,那些花圃、廊下,站满了准备听榜的学子。

    那些人见着宋添过来,俱都向他拱手,路过时简单一声招呼,客气得很。

    这几年来,宋添已经从丙班升甲,并且次次考试霸榜,已经将学馆名人纪英比了下去,加之他脸上的疤已去,如今只留下一个淡粉色的印子,不凑近也看不出来。

    明年的县考跟府试,众人都觉得宋添必中。

    临近教场,胡柯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已经满十六的胡柯身高跟庞子默差不多,在同年龄段中算比较高的了,他的模样变化不小,身形挺拔,五官也长开,眉宇之间有一股凌厉之气,要不是他穿着儒雅的学子衫,乍一看根本不像什么好人。

    “宋兄、庞兄。”

    胡柯打招呼,宋添回了一礼,“胡兄从家里过来?”

    胡柯点头,“反正早习课也上不成了,这么冷的天不如在家多睡会。”

    这人倒是淡定。

    宋添浅笑,自从丙班他跟胡柯分到一个学斋,两人后面一路升上甲都在一起,当然还有庞子默,那小子上了丙之后突然开窍了,虽然成绩并不是最突出的,但都挂着尾巴一路跟着他升了上来。

    至于罗贞平,升丙之后发现宋添上了乙班,已经放弃读书的路子,现在一直在乙班踌躇不前,等到了年岁便要回家去继承家里的土地做个地主。

    三人去到布告场那边,罗贞平在廊下远远向几人招手。

    “咱们就坐这儿吧,好不容易占上的地儿。”

    罗贞平肥硕的身躯压在木栏杆上,大家看看那栏杆根本不敢上去坐了,真怕一会栏杆给压断了。

    几人在廊下站了会,纪英那一行人过来了,大家相互招呼,开始讨论起今年谁会是甲班正首。

    以前甲班的这个位置是纪英的,今年宋添过来了,那就未必了。

    自从年末考结束,这个问题就被大家拿出来私下底讨论。

    宋添气势很猛,纪英也不差,毕竟是馆中唯一的秀才,只不过上一次乡试遗憾落榜,并未中举。

    当然,就算这次甲班正首被纪英收入囊中也不见得宋添就比他差,毕竟纪英二十了,宋添才十四。

    几人站了一会,贴榜的斋夫出来了,不多会便有洪亮的喊声从布告栏下传来。

    “甲班,甲卷,上等正首,宋添。”

    “宋添,宋添,你是正首!”

    人群中不少人发出了然般的感叹,没有多大悬念,他们感觉很无趣。

    “宋添,请客!”

    罗贞平搂住他的肩膀,每次听见宋添成正首,他给人的感觉比宋添本人还要兴奋,不知是真高兴还是馋那一桌酒菜。

    宋添连着请了几年,当然这次也不例外,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人道:“中午大家一起去。”

    纪英叹了口气,失落般点了点头道:“榜首被你抢了,这餐饭不吃也太亏了。”

    “纪兄,这次只是运气罢了。”

    运气?

    纪英才不信呢。

    这时,前面的报榜的已经来到上等中卷。

    宋添得了正首,纪英次之,接下来几位都是馆主的闭门弟子。

    胡柯排了第八,在大家眼中也是非常利害了。

    庞子默成绩取甲班中等,排在十六位。

    中午,宋添依言请几个要好的同窗吃饭,只不过等去到镇上的酒楼,原本一桌人变成了两桌。

    大家听闻宋添请客,厚着脸也要跟着过来凑一下热闹。

    笑话,宋添一路霸榜到甲班来了,此时不巴结要待何时,真等人家中了秀才或是中了举,那个时候再凑过去早就晚了。

第188章 暗生情窦

    回到布庄,宋添揪起自己的衣领嗅了嗅,感觉到酒味儿不浓,正欲撩帘进后院,门帘子突然被撩起,一张顾盼生辉的明艳脸庞出现在他的面前。

    翻了年就要满十四的阿绣,模样如晨雾中静静待开的海棠,娇靥晶莹如玉,黛眉犹如新月,双瞳好似剪水,虽还带着少女的娇憨,却已隐略可见清丽绝伦。

    许是没有料到门帘后站着人,她一双眼眸秋波流转,随即微微一怔,粉色的小嘴儿微启,犹如半开的花儿,娇嫩欲滴。

    “添哥,你回了。”

    阿绣卷翘的睫羽扇了扇,笑道。

    每次,她对自己笑的时候,宋添的胸膛便会莫名跳动。

    这种感觉让他不太敢跟眼前的人对视,害怕心跳加剧,害怕止不住心中那种无法言说的欢愉。

    他轻轻嗯了声,看见阿绣手里拿着一匹布,便道:“我来拿。”

    “不用。”阿绣侧身避开,“就放架子上的,又不是出门。”

    这时,陈嘉力很是不懂色地凑了过来,对阿绣道:“小姐,东西给我就好了。”

    今天宋添宴请同窗,陈嘉力没去,便在铺子里看店。

    已经十五的陈嘉力,身高跟宋添相当,单眼、厚唇、乍一看就是个憨憨。

    阿绣将手里的布交给他,对宋添笑了笑就跟着去了,她打算再选一匹,一会要用。

    宋添回头,看了看那道倩影,转身回了后院。

    三年过去,这处院子宋二才早已经买下来了,不光如此他还在后面买了一块地,将院子扩大了一半。

    如今主家住前面,后面的住着这几年进来的下人。

    宋添一路回房,不时会遇上外出的下人,大家见是他,都会躬身称呼一声公子。

    三年过去,宋添已经习惯了,淡淡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住还是当年那间房,只不过此时是独身,阿绣在十岁时已经搬到隔壁去了。

    宋添关门,拿了身新衣去屏风后面换上,再出来时,他手里多了一面巴掌大的西洋镜。

    这镜子本是常氏的,宋二才从曹家那边带回来两块,给了阿绣跟常氏一人一块,只不过去年宋添找了个理由将这块西洋镜要了回过来。

    自从得了这块镜子,宋添多了一个爱好。

    只见他去到书桌前坐下,举着镜柄慢慢移到自己脸上,这面镜子不知用了何种手艺打磨,照出来的物什清楚无比。

    镜中,少年郎正微蹙着眉头,细细审视自己左脸颊上那条淡粉色的伤疤。

    虽然他的疤已经去掉了,可宋添心里还是不满意的。

    想想还是娃娃的时候,他何曾注意过这些,无非就是破罐子破摔罢了。

    可现下不同了,他有漂亮的小媳妇,要是这疤不祛,怕她嫌弃。

    每每想到这些宋添的眉头便会皱得死紧,其实抛开这条疤不提,他长得并不差,五官俊郎,剑眉、薄唇、谈吐说笑时俊逸儒雅,可这样的相貌配阿绣是不够的,至少他这么觉得。

    宋添看够了,放下镜子打开桌角上的一个木匣,从里面拿出一个淡粉色的小瓷瓶,倒出一些粘稠的乳白液体,开始细细往那条伤疤上面抹。

    这并非什么疗伤的药膏,而是姑娘们用的美肌膏。

    其实宋添脸上的伤早已经停药了,他割皮花了近一年的时间,当最后一块红皮割完,那朴郎中已经不开药了,连抹一抹的东西都没有,后面的恢复看自身情况。

    宋添觉得那朴郎中也太正直了,除了刚开始喜欢找他套话,后面就像怕他花冤枉钱似的,连支药膏都不曾开。

    宋添无奈,无意中知道姑娘家用的香膏有嫩肤美颜的效果,便私底下找胡柯在城里帮他带。

    东西是有了,可他不敢给人知道,总是偷偷在房中抹。

    香膏抹完,宋添正想再细细看一遍,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添儿……”

    是常氏的声音。

    宋添一惊,赶紧将瓷瓶跟镜子收入木匣,之后理了理衣裳过去将门打开。

    “添哥儿,今晚下学早点回来,庆祝我儿得甲班正首。”

    宋添得正首的事早已经传遍,常氏知道儿子回来了,便迫不及待地过来看他。

    至于儿子刚刚在房中做了些甚,为何这般久才开门,常氏不问,都这么大娃娃了,谁还没点小密秘。

    这几年的年末考,宋添次次都是正首,庆祝已经成了习惯,他点了点头,便出门准备回学馆了,下午还有课。

    晚上,常氏让人在院中大办了几桌好菜。

    当年宋二才第一次上府城买了四个下人,后面他又陆续进了六个人,分别是四个姑娘两个小子。

    两个小子平时打杂做车夫,七个姑娘除去最开始来的春柳手笨拿不好针线做了府中下人,别的都在往管事绣娘方面培养。

    除了这些新进的下人,别的人员方面基本没多大变化。

    陆保前二年已经迎娶了常萍萍,并买下隔壁的院子居住,目前跟布庄只隔着一堵墙。

    常萍萍的模样跟三年前没太多变化,只不过如今怀着七个月的生孕眉眼柔和了一些。

    几桌人热热闹闹入席,等宋添过来了俱都上前说几句喜气话,从常氏手里讨两个赏钱。

    下人们得一把铜板,高高兴兴的也就算了,亲戚跟长工不免会开几句玩笑。

    特别是常小双,原本的性子不改,仗着是宋添的姨母,直言明年就要下场考秀才了,到时要不要先成个亲,弄个双喜临门。

    明年儿子十五,早是早了点,可也不是不可以,常氏正想答话,衣袖就给宋二才拉了一下。

    夫妻俩先前就在暗地里谈过这事,宋二才的意思是男人要先立业,两个孩子的婚事等后面乡试之后再做打算,那个时候儿子十六,要是能有个好的前程,这事情刚刚好。

    常氏也赞成,只是刚刚有些得意忘形了,被丈夫这么一提醒,很快就将话塘塞了过去。

    宋添一直在旁边站着,看见大姨这么快就给打发了,内心一阵可惜。

    刚好这时,他转头便看见阿绣过来了,十三的姑娘是小了些,可明年不就十四了。

第189章 又到年关

    是夜,王氏端了碗黑乎乎的药进房。

    宋二才在宴席上喝了点酒,原本头还有些晕,看见媳妇坐桌前喝药,脑子瞬间便清醒了。

    “四娘,你身子不适?”

    宋二才起身,走过去关心妻子。

    常氏一碗药喝了个干净,叹息道:“没啥事,调理身子的药。”

    “这都几年了,你还喝这个。”

    宋二才有些无奈,儿子都这么大了,有没有下一个他已经不在意了。

    “你又不给早点抱孙子,现在还不准我调理身子?反正这药也是上次去府城时开的,留着也是留着,不如喝了它,说不准还能补一补。”

    常氏对无法再孕的事情还是放不下,宋二才默了默道:“你也别急,添哥儿的亲事也就这两三年的事。”

    常氏好奇看着他,“你不是说要等添哥高中才让他跟阿绣成亲?”

    宋二才点头,“明年下场,后年参加乡试,不就是这两三年的事儿。”

    虽说当初阿绣说过愿意嫁进宋家,可宋二才还是不放心的,特别是宿明那边的绣坊建起来之后。

    倒不是怕阿绣食言,是宋二才放心不下儿子。

    当她的目的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他有些害怕就这么将儿子交出去。

    斜对面厢房,阿绣出现在宋添的房间门前。

    她抬手敲了敲,等门了,便笑着取出一大一小两只笔袋递了过去。

    “添哥,祝贺你得了今年的正首。”

    这几年都有送东西给他祝贺,不贵重,却都是她亲手做的,心意难得。

    宋添心暧,特别是当接过带着她体温的笔袋,只觉手都烫了。

    “进来坐坐。”

    他敛住眼中的火热,侧开了身子。

    两人相处几年,也算一起长大,并没有太多规矩可守,按理阿绣就算进去待一会也没什么,更何况两人还是未婚夫妻身份。

    可阿绣看见他炯炯如火的目光了,垂头盯着自己绣有莲花的绣辁道:“我还没洗漱呢,不坐了。”

    她说完便回了隔壁房间,吱呀一声便将房间都关了。

    宋添张嘴,本想说点什么,最后无奈,只得将那两只笔袋放在鼻下轻嗅。

    隔壁房间,阿绣听见他关门了,才长吁了一口气。

    从年头开始,她便感觉添哥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她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姑娘,知道那代表什么,可自己翻了年才满十四呢……

    阿绣咬唇,捂了捂绯红的脸庞。

    *****

    学馆里年末考成绩公布,没几天便放年假了。

    等绣坊忙完年末这批货,年关也就还剩下最后几天。

    腊月二十五那日,绣坊里便放假了,宋二才一大早让人装好几箱货物进城去了曹府。

    如今这边绣坊已经没有再绣制那些衣料跟普通物件儿,一年到头都在用蚕丝制作纱衣。

    这些货品又轻又薄,每次送货马车上也就放着那么两箱,搞得那些不清楚的人还以为宋家布庄的生意差了。

    必竟以前一到冬天货便多得放不下,这下空荡荡的,不放货,倒是坐多了两个护卫。

    来到平阳曹府,宋二才依约遇上了宿明绣坊的杨掌柜。

    年底了,杨掌柜的货足有两马车,都是披风、衣料、大件屏风一类。

    当初阿绣让杨掌柜下山,跟杜氏母女两人在村子里办起四间绣坊,衣料之类的绣品制作便移去了那边。

    这几年来,生意上的事跟原本计划的无太多差别。

    他们做的普通料子还是在府城一带售卖,只不过地盘扩大了一点,覆盖了周边县郡,而纱衣便未曾在这边出现过,只要存货足够,曹叙便会找人由西域带出,销往番国。

    那些驼商队一个来回大都要一年半载,曹叙从何处找的阿绣不得而知,每到商队返回之后宋二才就会过去结一下账,曹叙会拿出专程换好的银票或是金条。

    今儿个年底,宋二才不光跟杨掌柜对了账,曹叙也给了一个匣子跟账单。

    宋二才先看了账单,后面打开匣子来瞧了瞧,银票一叠,近六千银,金条十方,光这个小匣子里的价值就有近万两。

    不光如此,先前杨掌柜跟他对账时也留下一个木匣,那里面有五百多两。

    “曹老爷,这次返回的商队一路上可还顺利?”

    一次走商近万两银的收入,这还是跟曹叙和商队分过的数目。

    但走商的风险太大了,到目前为止他们找的两个商队总共出番八次,上一次就遭了匪,不光换回来的那些宝石跟稀罕物件没有了,还折了七八个汉子四只骡驼。那次不光没赚,还倒赔了几百件货品。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这话不假。

    他问起前方的事,曹叙想了想道:“年后你让方锦过来一趟,出番的事我不打算做了,得另某出路。”

    “不做了?”

    宋二才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曹叙点头道:“咱们这几年赚了不少,就算消息捂得紧也给人听到了风声,我怕后面不光有匪,那些需要银子的官老爷也会过来打主意。”

    曹叙在这方面有经验,他说做不得了宋二才也不多问,拱了拱道:“年后我让“他”过来。”

    回到镇上,天色已晚。

    吃完饭,宋二才找阿绣提了今日进城的情况,阿绣默了默也没说什么,只道明年见了曹叙再做打算。

    当初走番入海的事也是她跟曹叙商量出来的结果,宋二才很清楚眼前的姑娘有主意,遂也没有再问。

    大年三十那天早上,安排好镇上的事宋二才便带着半车东西回村去了。

    车子停到院门前,宋老爷子带着几个小辈出来迎接。

    宋三才卸了门槛,看见车里放的油啊面的一阵眼热。

    宋二才看了他一眼,指着边上那两包东西道:“这两包精细白面是带给你跟大哥的,就不用送到堂屋了,直接拿房里去吧。”

    “啊,二哥,这怎么使得。”

    宋三才言不由衷,嘴上说不要,却已经将自家那一袋提在手上了。

    这时,已长成半大姑娘的宋青也过来了,看见三叔的作派心中一阵鄙视。

    年前宋家分老俩口那份地,二房没参与,大房跟三房吵了大半天,还差点动起手来,关系又差了。

第190章 这几年

    堂屋里,当常氏给老俩口看了看这个月拿回来的米面跟过年需要用上的酒、茶、肉菜之类,宋老爷子便问起了宋添的学问。

    三年过去,宋老爷子跟洪氏的身子差了不少,两人已经没有再种地了,年初时将手里的田地分给了大房跟三房,如今靠三个儿子供养。

    说是供养,基本也就是二房在养。

    看看带回来的这些米面,别说一个月,两个老的两个月都够吃了。

    宋二才每月都会回一次,次次都带差不多的量,老俩口模样没多大变化,三房几个倒是给养得肥头大耳。

    自从当年宋虹离家,这几年来便从来没有回来过。

    大房少了个儿子气性早就小了,加之有宋明在旁边告诫让他们不要贪,这几年倒是变了不少,时不时还会帮老俩口煮餐饭,关心一下。

    至于三房,宋三才跟王氏就那个性子,大出息没有,小主意多得很。

    加之王氏生了一个小儿子,这几年不是在大肚子就是在带孩子,地里的活也不干了,天天围着孩子转。自己也够呛,还管得了别人,原本还想找二房要个差事,也是没辙。

    宋三才跟宋大才还是在虎口山的药园子干活,宋大才就不提了,想在他身上找出点变化那是不可能的。

    宋三才前年倒是找着个机会,趁前管事辞差的空档,给镇上的张超塞了几两银子,请了个席面,如今在药园子那边已经是个小管事了。

    当然,张超这条线是宋二才帮他搭的,那几两银的红包也是宋二才给包的,宋三才也就去陪了几杯酒,便捞了一个管事当。

    如今他在药园子那边的活计轻松,家里还能时不时在二房身上捞点米面肉菜之内,日子跟之前比起来快活得不行,也就不再想着去布庄那边了。

    于宋三才看来,二房的铺子可是可以,但跟何家那样的富贾之家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

    毕竟二房没有大宅院,守着的也是镇上那一亩三分地,这两年来人也不见招,好像并没有什么发展,还是跟着何家干保险一些。

    宋三才歇了上镇的心思,宋二才花点银子省个麻烦,也乐得轻松。

    一行人在堂中坐定,宋老爷子听闻宋添考了正首,笑着点头,乐呵地拿起烟杆。

    这人啊,年龄大了或多或少思维也会产生变化。

    宋添考得好,眼看明年就要下场,宋老爷子自然是高兴的,但也没有原本有的激情了,能考上是好事,考不上也算了,二房如今在镇上开着铺子,日子过得不错,也很好。

    中午,一年家吃了餐团圆饭,之后几个男人便出去溜弯去了,女人们继续准备晚上的饭食。

    二房跟以往一样,要在这儿住一晚,明日开了年再回镇上。

    以往二房一家人回来还有不少人过来窜门,想打听下情况讨个差事啥的,这几年镇上的绣坊饱和,人也加不进去,大家问了几次知道没戏也就不来了。

    初一那天吃完中午饭,宋二才便带着妻儿回程。

    回到镇上,常氏请了留下的长工,院里的下人,还有隔壁陆保一家,晚上凑在一起也吃了餐开年饭。

    如此,年也翻完了,接下来的几天大家好好休息,初八那天还得开工。

    是夜,吃席的人走了,下人们收拾好堂屋,宋二跟阿绣坐于圆桌,开始一年一度的惯例,给阿绣看账本。

    钱宋二才已经不拿了,因为知道阿绣不要,但他将今天从杨管事那里拿到的银子换了票摆在阿绣面前。

    自从宿明那边开了绣坊,每月送货之时宋二才便会跟杨掌柜在曹府碰头,从曹府上结出来的银杨掌柜会留二成用作新绣坊开销,剩下的便会交予宋二才带回给阿绣。

    那时阿绣想要跟这边的账算在一起的,但是宋二才没让。

    纱衣挣下的钱让宋二才感觉是在做梦,他怎能一口全吃,新绣坊那边的出产就算阿绣个人的,那些钱他每次换成银票交给她,她爱怎么处理是她的事。

    宋二才将话说明,阿绣想了想就收下了,这几年来也存了一笔不小的私房。

    算完全年的账,宋二才将算盘放一放,在账本上写下最后一行,之后推给阿绣看。

    将今年的花销跟收入对减,还余下六万多辆银子。

    小小一家布庄跟几间绣坊,几年间挣下几万两白银,这个数字外人想也不敢想。

    阿绣将账本大致翻了翻,之后小声道:“爹,这些天我想了一下,生意上是时候了,明年我们就去临江一带买间宅子吧。当年出番的想法也是无奈,现在咱们底子有了,是时候跟那些人争上一争了。”

    临江,走了这么多年,早晚都是要回去的。

    宋二才侧目,看了看小姑娘道:“你考虑好了?”

    这个小地方留不住她,宋二才一早便知道。

    这几年来钱挣了,宋二才没置田没置地,想的也是这一天。

    就算她不走,儿子也要科考,这个小地方他们终归是待不住的。

    “爹,当初跟曹老爷商讨后续发展,沙路只是一方面,海路我们也考虑了,可要出海曹老爷那边也没有路子,而江南一带刚好在海域。

    不过咱们的货真要去到那些地方,不被那些大商户知道也是不可能。

    不如放手打开市场,以咱们现在的实力,站稳脚根还是可以的。”

    何止站稳脚根,真正的卓家针法无人能及。

    小姑娘说得笃定,宋二才静静看了她好一会,直到阿绣感觉到有点不自在,才点头道:

    “老实说,爹对这方面都不是太懂。

    你也知道我以前只是一个药房小掌柜,还要是这种乡野小镇。

    咱们家后面开了布庄,开了绣坊,我担当的同样也是管事跟掌柜的职责,要说以后的发展,还有外面的情况,于我来说便是全然不知。”

    “生意上的事爹都听你的,可添哥儿进学科考的事,你可有什么打算?”

    宋二才不是什么贪婪之人,如今手头上的生意他就算不做也没意见,但只要阿绣想,他也会努力一起向前走,不过跟生意比起来,他还是更关心儿子的学业。

第191章 考虑

    “爹,添哥的事我也考虑过了。”

    做为卓家遗孤,阿绣是想重振卓家没错,但她很清楚自己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爹,过多两月添哥就要下场参加县考。我对他这次考试有信心,院考中个禀生不是问题,到时还有差不多一年时间参加明年的乡试。

    添哥成了禀生,便可以去府城中的书院入学,能入书院这里自然就不回了。

    这一年中添哥在书院安心进学,我们的生意站稳江南便直奔上京,先在那边选好宅子跟铺面,等他中举上京,一切都能安排妥当。

    要是添哥能一举成为贡士,后继肯定要留在京城当差,咱们的生意向江南上京一带倾斜,也是为了给他打下助力跟基础。

    退一万步,添哥要是中不了,止步举人,我们留在京中也能为他创造更好的学习条件,等着三年后再考。”

    阿绣从来没有想过宋添的考试会失利,就算现实比梦境中早了很多年,在科考上她都有绝对的信心。

    梦境中他会踌躇多年,完全是因家庭所困。

    而今那些事情都没有了,自己在后方会为他扫清这些阻碍,添哥只会全力以赴,提早金榜提名。

    眼前的小姑娘说得太过于坚定,就像已经看见她所预想的将来,莫名地,宋二才胸中的热血也沸腾了起来。

    他回想了一下刚刚阿绣所说的那些话,点头道:“你考虑得甚是周到,爹愚笨了,眼光没你长远。”

    宋二才想到只要儿子科考顺利一切便能万事大吉,至于儿子以后在官场上的路要怎么走,他没有想太多,觉得那时儿子已经大了,有自己的思考跟能力,却忽略了官场上的黑暗面。

    如果有个强大的家族,有些事情会变得容易,会变得简单,同时也会成为他的助力,他的筹码。

    两人的想法达成一致,后面又简单聊了些别的,阿绣便拿着那张银票出去了。

    堂屋外面,常氏跟宋添各站大门一方,防着外人靠近。

    虽说院里除了他们便是下人,但有些事情提防一下总是好的。

    阿绣向常氏招呼了一声,便转身准备回房了,宋添跟在她身侧,齐步而行。

    年龄只差半岁的两人身高并没有差太多,宋添侧头,便能看见廊灯下她莹光透亮的侧脸。

    “阿绣,过两月下场,万一我连县试都过不了怎么办?”

    刚刚她跟父亲的谈话宋添耳尖听到几句,没想到为了他的科考,今年开始他们的生意都起了变化,考前本就有些压力,这下更是连心都提起来了。

    “怎么会。”

    阿绣侧头看着他,“我的添哥是最利害的。”

    一句我的添哥,宋添心跳快了,要不是在夜里,阿绣肯定能见着他微红俊颜。

    虽然宋添知道她说出这句话只是顺口,只是想鼓励跟安慰他,但宋添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他想,那些压力太多余了,不如好好努力来得实在。

    男人捏紧拳头长长舒了一口气,阿绣嫣然一笑。

    回到房间,阿绣捋了捋接下来的章程才慢慢睡去。

    这几年来,她的所有计划都发展顺利,眼看又要走在决策的叉路口上,她自己虽然毫无感觉,可心底无疑还是紧张的,以至于闭眼之后便做起那些梦来。

    自从杜娟在三年前成亲,还很快怀孕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她觉得这辈子自己总算能安心了,再也不用看着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去愤怒、嘶吼、悲痛欲绝。

    可这次,她却毫无征兆地又梦见了那个时候。

    她看见杜妈妈扶住晕倒的自己,哭她的养女,哭主家小姐,那种仰天而泣的悲鸣,听者断肠。

    阿绣能理解杜妈妈的心情,杜娟虽说只是她的养女,小的时候多份关爱,大了一起在府中当差,可卓家倒下的这些年,主仆三人相依为命,那种感情早已经升华。

    或许杜妈妈也没能知道,实际上这个养女在她心目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

    杜妈妈曾经说过,为了主子,为了卓家,她什么都能舍弃,可真到了这一刻,心里的想法却不一样了。

    她既如些,自己又何尝不是。

    阿绣从来没有觉得身边少个下人是如此让人难以接受,多年的相处,有些感觉早已经超越了主仆。

    这一次,她晕了一天一夜,病了两月。

    原本年后就搬出何府的计划没了,在她久卧病榻之际,何家以她准备了良久的宅子犯了人命不吉利为由,低价处理掉了。

    当知道宅子没了,阿绣在床上咳了一晚上,那时她想,或许就这么咳死算了,什么都解脱了,可隔天,她又感受到了从窗棂射进来的日光,听见了屋外那些婉转悠扬的鸟鸣。

    “杜妈妈。”

    阿绣撑着床沿起身,刚想撩开幔帐,喉咙里又传出一阵痒意。

    她以拳抵唇,红着脸闷咳了好一阵才忍住胸间传来的那种不适。

    这时,门帘撩开,杜妈妈端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了。

    “小姐,你醒了。”

    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杜妈妈上前服侍她起身。

    要是以往主子睡觉连个守床的人都没有她特定训斥上了,可自从杜娟出事,杜妈妈心性变了,连管教小丫鬟的力气都没了。

    “小姐,药好了,老奴亲手熬的。”

    给阿绣穿好外衣,杜妈妈扶她去到软榻,端着碗试了试药温,便准备喂她。

    病了两个月,再鲜活的人儿也给折腾得不成人形了。

    阿绣一张脸惨白,本就不圆润的小脸尖得吓人,毫无血色的唇瓣紧紧抿着,瞧了瞧那黑乎乎的药碗偏了头。

    杜妈妈叹息,“身子总是要的,要是给杜娟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知得多心疼呢。”

    说着说着怎又提起旧人,杜妈妈眼中含泪,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杜妈妈,你坐下吧。”

    阿绣不想让她为难,她只是不想喝这些药罢了。

    杜妈妈摇头,“小姐,不管怎么样都得先将身子养好了再说。”

    已经失去了一位身边人,对阿绣,杜妈妈现在如履薄冰,真怕一个不小心她又会出什么事。

    阿绣都懂,想了想从她手中将药碗接过来道:“我自己来便好。”

    她说着不是端着碗去喝,而是顺手倒进旁边的花盆。

第192章 梦境

    “小姐?”

    杜妈妈惊讶了,正想问她这是为何,便见阿绣做了个虚声的手势。

    “杜妈妈,扶我进房去吧,我还想再睡一会。”

    阿绣起身,杜妈妈会意,知道这是小姐有话要对她说。

    两人很快转进内室,阿绣靠着她的肩头轻声道:“我觉得那些药有问题。”

    十五六的年纪正值青春,却总是在关键时候卧床不起。

    以前她还没有往这方面想,上次在平阳,这次卧床两月,身体软绵无力,感觉跟上次的病症无般一二。

    那次郎中说她是水土不服,这次说她伤郁过度。

    阿绣想笑,她要是还不明白就太傻了。

    杜妈妈听她说药被动了手脚,整个人便是一怔,忍住怒气道:“他们,他们不会是想赶尽杀绝吧,太无耻了。”

    药是郎中开的,郎中是何家的。

    那些人要是想做点什么根本不用等到熬药或是别的时候,开药的时直接开多几味在里面就好了,反正卓家也就这么个孤女,就算手里有方子,也没人帮他们做主啊!

    杜妈妈内心一阵凉,想到这满院子人面兽心的家伙,真恨不得变成厉鬼,尽数将他们灭了去。

    “杀不至于,不然早就动手了。”

    阿绣喘了一口气,是他们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变得不好掌控,无非是想让她服贴一些罢了。

    杜妈妈想想也是,他们还没有拿到卓家的针谱,还没有做出卓家独一无二的纱衣,贪欲没有得到满足,怎么可能舍得让人没了,恶心得让人窒息。

    “小姐,以后你我主仆要如何自处?”

    杜妈妈内心绞痛,十五六的姑娘,本是娇憨待嫁的年纪,她却在遭受这些,怎叫人不难受,怎叫人不心疼。

    “以后的事情咱们现在别想,等我身子好了,再做考虑。”

    阿绣扶着床沿坐下,这一来一回,她感觉自己气都不顺了。

    “他们这般,你的身子啥时候才能“好”?”

    住在这个像食人窖一样的院里,连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明日,你去收些桃花,待我做了桃花饼饼,这病差不多也能好了。”

    不就是让她服软,那就服一下软便好了。

    隔天,杜妈妈带着食盒走遍了何家几房,待那些人装模作样地过来探望一番,过了七八日,阿绣总算能下地出门了。

    原本一些想看笑话的人还以为她会因为宅子被卖找二房理论一番,结果阿绣什么都没做,只是到衙门问了杜娟那件案子。

    杜娟被人折磨而死,衙门那边的案子很快就结了,抓了三个乞丐,判了死刑,等阿绣二个月之后上门,那些乞丐的尸身都找不见了。

    本就完结的案子,阿绣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一下经过,看了看那份卷综。

    清明节前歹,阿绣找到毛氏,说是要去庙里祈福上香。

    毛氏一听,劝道:“这身子才好两月就要去那望岩山,我怎放心,万一回来又病了可如何是好。”

    毛氏的话关切倍至,阿绣内心却是冷笑连连。

    这人是在警告她吗,肯定是了。

    “姨母,你知道每年我都去的。生病本是两个月前的事,现在生龙活虎的,要是不去阿爹跟阿娘怕是要怪罪我了。”

    说着说着,她便红了眼眶。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堂中的另几位夫人小姐见了,都不自觉蹙了眉头。

    主位上的何老太太叹道:“老二媳妇,我看锦绣这身子也大好了,难得一份孝心,让她去吧。”

    若大一个何家,也就何老太太还有那么点良知。

    既然婆母都这般说了,毛氏也点了点头道:“如此,那姨母多安排几个得用的人,到时多个照应。”

    望岩山不远,就在城外,阿绣不在那边过夜,无非就是吃餐斋饭而已。

    她清楚这人是想监视自己,或是怕自己跑了,但她能说不要那些人吗,自然是不能的。

    “谢谢姨母。”

    “你这孩子,跟我说这些作甚……”

    梦境转换,时间转瞬便逝。

    阿绣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着一大群人上山。

    她在佛堂里给长明灯添了油,捐了些香油钱,之后在安排香客的院中歇息了一会,吃了一餐斋饭。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平常无比,只不过在回程的路上遇上了纤绣行魏家三公子。

    何府的马车坏了轴,将路给堵上了,魏三公子刚好路过,让随行的护卫帮了他们。

    阿绣下车跟他说了一会话,看似像是在道谢,据体谈多了些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魏家的下人众多,一直在中间挡着,毛氏安排的人根本凑不过去。

    不过也就是那么半柱香的功夫,等马车的事情处理好阿绣很快便上车走了。

    六月,也就是何文筠迎娶上京威远候府大房庶女前夕,阿绣向常氏请辞,说要去西山卓家墓园扫墓上坟。

    毛氏正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阿绣有正经理由,也没有阻扰。

    隔日阿绣收拾了两个箱拢,很快便带着人去了。

    她去扫墓是真,但返回时却没有再回何家。

    城北已经有一家打理妥当的院子,那门匾上毅然写着卓府二字。

    她自立门户了,这件事情去年就已经商量好的。

    不是卓家的人没有必要再留,除了杜妈妈,所有人都被她赶了回去。

    隔天,毛氏带着一大群人气冲冲地来了,阿绣开了大门迎她,以主家之态礼仪相待。

    毛氏冷笑,丢下一句,“好自为之。”

    再后来,何文筠也来了,双目通红地道:“我已跟母亲达成共识,抬你为平妻,你与那林家女可同一天进门。”

    阿绣淡笑,“表哥,我既已自立门户,便是要招婿的。”

    何文筠气急而笑,目含阴鸷地道:“有我在这临江城,谁还敢来入赘?”

    “表哥,世间之大,总有不畏强权,真心悦我之人出现,我等得。”

    女人面容平静如水,何文筠的怒气憾动不了她分毫。

    那天,何文筠怒气冲冲在何家大门前发誓,谁个男人敢踏进卓府大门,便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第193章 话别

    阿绣从梦境中醒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吃完早饭,宋添约她去街上逛逛,阿绣应了,不想还未出门,外面居然下起雨来。

    这场雨夹着雪花断断续续下了好几日,直到初八也未曾停下。

    一年到头难得几天清闲,最后还只能在院中憋着过。

    阿绣倒无所谓,本就是生在后宅,从小到大甚少出门,多待几天不在话下。

    宋添有些郁闷,单独相处的计划泡汤。

    到了初八,绣坊开工,大家又忙碌起来了。

    正月底向城里送货的时候,阿绣女扮男装跟着宋二才一起去了。

    她想要去江南跟上京一带发展,曹叙没有意见,他们在这西边一角待得太久,老早就想去外面舒展一下拳脚。

    至于出海的事,曹叙没有门路,阿绣说去到那边再看看,或许能想到办法。

    如此,三人达成一致,曹叙揽下打头阵的活,晚点便派小儿子去临江一带置办宅院跟铺子。

    至于为何会去临江一带,宋二才跟曹叙都没有多问。

    有些事情大家已经心照不宣了,问多了没有意义。

    时间一晃便是二月,宋添收拾好行装,眼看就要下场赶考。

    临行前,阿绣专程去了隔壁镇上的一座小寺庙,求了一个平安福回来要送给他。

    装平安福的锦囊是她亲自绣的,上面是青竹,寓意节节高升。

    来到宋家这些年,阿绣也不知道给他绣了多少东西。

    平时她几乎不出门,去城里也只是在曹府待,从来未曾在外面逛过,所以除了这些小绣品,也没啥东西好送给他。

    阿绣将那只锦囊拿在手上抚了抚,上面的针法自然是不向外的独门针法,半个巴掌大的锦囊上几支墨竹栩栩如生,远远看去就像是实物贴在上面一般。

    阿绣很满意,拿着东西正打算出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想到可能是添哥过来道别,她理了理衣摆才过去将门打开。

    “添哥,我正准备过去找你。”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宋添,年少郎着一身月白色的宽袖袍子,负手而立的时候已经有几分儒雅。

    阿绣对他浅浅一笑,正打算将平安符送给他,宋添进门了,待门帘子放下便递给她一张画卷,“送你的。”

    宋添的嗓音已变,没有了清亮跟稚气,多了丝低哑跟浑厚。

    阿绣能感觉到,他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添哥,是什么呢?”

    阿绣接过,作势就要打开,结果给宋添按住了手臂。

    “等我走了你再看。”

    为何要等他走了再看。

    阿绣不解看向他,便发现少年郎侧着身子,耳尖有些红。

    难不成上面有什么郎情妾意之类的诗句?

    这么一想阿绣的脸也红了,自从两人一天天长大,有些事情自然避免不了。

    阿绣知道他一直当自己是未婚妻在看,其实自己也差不多,可他们毕竟还只是十三四的半大孩子,碰上这些事情就心跳如鼓,哪能放得开。

    要说宋添的长相,以前他脸上的伤疤还在之时阿绣就没有在意过。

    此时疤没了,虽留下一道浅浅的粉色印子,但毫无疑问,他长得也是不差的,甚至能说得上俊逸雅致。

    只不过现下人还小,五官并未完全长开,气势也未显露出来,少了些风度罢了。

    但是阿绣在梦境中见过他为官的样子,清爽凌厉,周身所散发出的气度鲜少有人能及。

    “添哥,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阿绣轻轻咬了下唇,拿出那只早已经准备好的锦囊。

    有了刚刚那一出,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本来就是未婚夫妻,在这狭窄的闺房中,就好像私相授受一般。

    如此一想,阿绣心都拧了。

    “多谢。”

    宋添接过,将锦囊拿在手里摩挲了两下,落入袖中道:“已经跟同窗约好,明日一早便要启程。”

    这次下场赶考,常氏本想让丈夫送儿子过去,只不过宋二才没同意,一是绣坊里活多,再者他觉得儿子大了,又有陈嘉力这个书童随行,根本没必要。

    宋二才不愿,常氏除了担心,也只能作罢。

    宋添无所谓,毕竟一起去的还有十几个同窗。

    “添哥,在城里安置好了就带个信儿回来。”

    期待了这么多年,这下宋添总算要下场了,阿绣其实是有些激动跟兴奋的。

    要是条件允许,她都想陪着这人去赶考了,只可惜她如今还露不得面,时间上也忙不过来。

    “这些我都知道。”

    宋添侧头,瞄了她一眼,声音低沉暗哑,“这次下场,要是有幸能取得功名,我们……”

    他很想说,我们能不能成亲,结果对上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他又有点儿说不出口了。

    再过半年,她十四,他十五,小是小了点,可就算成亲也不是不可以。

    可她愿意吗?

    在宋添眼中,阿绣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儿。

    他很清楚阿绣对他很好,可这种好从她来到这个家里时便有了。

    那时她才八岁,怎么会跟他生出男女之情来,无非就是当他哥哥,有的也只是亲情罢了。

    现在呢,那种感情是否有变化宋添不知。

    他想问,又有点儿害怕,最终还是将未出口的那句话咽了回去。

    “等我好消息吧,这次不会让大家失望。”

    宋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他离开后去了堂屋,跟常氏和宋二才话别。

    常氏眼湿湿,想到儿子出门心里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宋二才让母子俩说了几句,便将常氏赶出去了。

    他给儿子斟了茶,说了些考场经验之类,后面便问道:“跟阿绣道完别了?”

    宋添点头,眼中柔情尽显。

    宋二才却暗叹了一口气道:“上月底阿绣与我一同进城,谈到生意上的事,她准备向上京跟江南一带发展。”

    江南、上京。

    宋添默默听着,并没有发表意见。

    布庄开始之初他还时不时会问一下生意相关,后面盘子大了,他基本不问了,两耳不问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可是今日父亲专程提到,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第194章 赶考

    宋二才的确有话要说,儿子已经大了,有些事情他必须知道。

    莹莹烛光下,已过而立之年的宋二才还是那般温和儒雅的模样,只不过这几年做大掌柜,他专程在下巴上蓄了一点小胡子,看起来沉着了许多。

    “添儿,这么多年来你可有想过阿绣的真实身份?”

    儿子虽然不过问生意上的事,但他这么聪明,肯定有所察觉吧。

    宋添侧头,有些意外的看着宋二才,“爹,她的真实身份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吗?”

    宋添知道她来历不凡,可不管她从何处来,姓谁名谁,现在都是宋家人了。

    要是真没啥影响,宋二才都懒得说了,当然这个影响是相互的,有好,有坏。

    “她应该是江南卓家遗孤。”

    江南、卓家?

    宋添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眼。

    他很快便想到,先前父亲为何会提到阿绣准备将生意发展到江南跟上京一带的事,要是她真是卓家女,那边便是她的本家。

    原来阿绣在身份上隐瞒的不是一星半点,她一直都没有忘记过自己从何处而来。

    “爹,你跟我说说那江南的卓家吧。”

    宋二才点头,“其实我了解的也不多,通过曹家那边知道一些,总之是一个在刺绣方面造诣很深的家族。

    当初在江南一带富甲一方,只可惜几年前不知出了何事,家业没了,人也没有了,留下一个孤女。”

    孤女!

    听见这话宋添心中一揪。

    宋二才瞧了眼儿子紧崩的唇角,继续道:“爹跟你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外出小心一些,当初卓家倒下之时牵扯良多。可能还会有人想对她不利,又或者她在江南还有想要办的事,想要见到的人,一切都没个定数。”

    宋二才想提醒一下儿子,阿绣的打算跟想法并不单单是表面。

    宋添一听便明白,他默了默道:“爹,我知道了,会专心备考明年的乡试。”

    他清楚父亲想要听的是什么,遂了他的意。

    宋二才吁气,“你这样想是正确的,入仕为官,强大自己,也是保护别人。”

    “儿子明白。”

    东厢房那边,宋添走后阿绣便将那画卷放入装纸卷的锦瓶,后面本打算睡了,又止不住心中的好奇回头将那画卷抽了出来。

    先前添哥说等他走了再看,可他也没有明确说是得等明天他离开之后啊,现在也能看的吧。

    阿绣唇边挂着希翼的笑,在画案上慢慢将画卷展开了。

    最近几年受到阿绣跟陆薇的影响,宋添也喜作画,几年过去了现下的功力还不错。

    于阿绣看来,除了那些天赋异禀的人,在同龄学子中算是非常难得的了。

    这两年宋添时常会送画作跟小诗品给她,比起送她物品之类的小玩意儿,阿绣更喜欢这些。

    可是今日这画、这诗句……

    阿绣看着,脸慢慢变得绯红。

    毫无疑问诗是情诗,画作上除了梅花还有两只交颈的鸿雀。

    这两年的以礼相待兄妹相处,在这一刻都被打碎了。

    阿绣捧了捧发烫的脸颊,想到先前宋添那些欲言又止的话,终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

    可就算这次他中了,也才是十五,做什么都小了些啊!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男子一般十八以上才成亲的。

    阿绣有一点点为难,她相信宋添这次必定会中,那时荣归他要是真提出成亲怎么办?

    身下的圆凳像是给人安了钉子,阿绣左拧右挪坐得很不安稳。

    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眼看便要上江南,此时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毕竟当他们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跟目的,还乐不乐意继续帮下去还不得而知。

    想到这阿绣的眼神黯淡了,在别人眼中她是宋家的福星,只有她自己清楚,接下来她会将大家带入泥潭。

    翌日,天刚麻亮布庄的门就给拍响了。

    宋添准备妥当,在大家的护送下出了门。

    外面,租的马车已经到了,等陈嘉力将两人的包袱放好,宋添转头,对外出送行的众人道:“我走了。”

    “我儿,在城里有啥事带信回来,或是去……”常氏想说去曹府找人帮忙,后面想到这儿人多,顿了下又道:“你知道的。”

    “娘,我知道。”

    宋添笑了笑,这次的县考有同窗跟夫子随行,县里又不远,其实并没有什么。

    “知道就成。”

    常氏眼巴巴,泪都要出来了。

    这时,阿绣上前挽住了她的手。

    “添哥,一路顺风。”

    阿绣声音软软的,望着他也有些不舍。

    宋添浅笑,本想说多两句,却发现马车上伸出四五个脑袋,大家都目光炯炯地看着那个着藕粉色湘裙的姑娘,羡慕溢于言表。

    大家老早就听说过宋家的养媳貌美如花,只不过那姑娘基本不出门,除了少数几个跟宋添关系好的来布庄时碰见过,别的人都只是听说。

    今日第一次见,天虽未亮,只有昏暗的烛火,可那姑娘的容貌已经显出来了。

    肤如凝脂,螓首蛾眉,是这些乡野之中不曾见过的仙姿佚貌。

    一个两个好似猫儿见了腥,那还有读书人的样儿。

    宋添脸黑了,向大家挥了下手带着陈嘉力转身上了车厢。

    主仆两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大家见他黑脸,很是规矩地便将目光收回来了,内心却是沸腾着,就快要羡慕死眼前这人了。

    自古红袖添香便是佳话,谁不想身边有个美娇娘。

    马车缓缓向学馆那边而去,临行前,一行人还要去拜见馆主跟先生。

    宋二才背手站路面上,等前方的马车拐弯,回身对出来送行的那些人道:“进去吧。”

    学馆那边,馆主也带着几个夫子在大门口等着。

    这种情景每年都会上演一次,赴考的学子十几个,馆主当然希望大家都有好的成绩。

    不过真有人中了秀才,后面也就不会再回这里了,纪英是个例外。

    一行人下车向馆主跟先生们行礼,李馆主捋着胡须说了几句践行跟叮嘱的话,之后目送着马车远去。

    十年寒窗,漫漫科考之路,这只是第一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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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农门介绍:
家破之后阿绣成了农家养媳。
昔日娇养的小姐手握菜刀,拈起针线,内伺候公婆,外送夫入学堂,端的一副贤妻之态。
多年之后,宋添几经沉浮,入阁拜相,当年种种成为佳话。
有人好奇,听闻孩时的宋相性情古怪,模样丑陋不堪,何以伉俪情深?
难不成是被其才华所动,知道将来会做那一品夫人!
从人了然。阿绣看了看手里的借条,暗道,“不,我是来讨债的。”
*
宋添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有人问他,“何以独占鳌头?”
答,“我家娘子有光环。”锦绣农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绣农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绣农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