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俞折柳探监(求订阅求票票)
巡捕房的监狱里,犯人形形色色。
有失手伤人的地痞瘪三。
由欺行霸市的瘪三。
抢劫犯、诈骗犯、欺侮女子的混蛋、拍花子的恶人。
甚至不乏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
当然,能够在监狱里活着的江洋大盗都是花钱买命的,没钱、或者是舍财不舍命的早都见阎王爷去了。
还有专门收钱替人坐监的专业监狱户。
不过,监狱里更多的是那些因为种种原因入狱的普通人。
由一时冲动打伤了人,家里又没钱摆平看,只能吃牢饭的。
有曾经风生水起,家产败光后身陷囹吾的家伙。
有被人陷害入狱、家产被夺的倒霉蛋。
有因为妻子、女儿、姐姐、妹妹太漂亮,被陷害入狱的可怜鬼。
不管这些人此前有钱没钱、是否风光,此时此刻,在监狱里都有着共同的身份:穷鬼犯人!
除了刘波这样的‘政治犯’,其余的犯人,哪怕是手上有人命案,只要是手里有钱疏通,都有机会脱罪,最不济也可以保外就医。
或者是自己改名换姓出去高乐,花钱请个人来监狱里替自己坐牢,至多是需要在报社记者来监狱采访、或是租界高层来监狱视察之时,回来做做样子即可。
所以,留在监狱里乖乖坐牢的,或者更加直白的说是‘居住’在这种‘团体’监舍的,基本上都和‘穷’字有牵扯。
……
穷犯人们对这个故事是有期许和诉求的:
人财两得!
既能够抱得美人归,又能够赚得岳家的家产,绝对算得上是世间是最美好的事情。
只可惜,刘波冷冰冰的话,直接戳破了这些人对故事‘美好’结局的幻想和期待。
片刻的寂静后,是一阵嘈杂。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大小姐要这么欺负人?”
“老刘,你就不能说点我们喜欢听的吗?”
“册恁娘,老刘,你就不能让老子有个好念想。”
有人嚷嚷骂道。
“都给老子闭嘴。”刘波烦躁的喊了句,他指了指闹得正欢腾的燕巴虎,“燕巴虎,你信不信我打声招呼,你小子就得去磨豆腐。”
燕巴虎赶紧满脸堆笑,“刘大哥,我什么都没说。”
他现在是在缝纫机组,相比较去推磨盘磨豆腐,现在的工作显然更加轻松一些。
……
“阿旺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刘波手指头一指。
缩在人群中的一个身形瘦小男子缩了缩脖子,低下头。
众人发出一声哄笑,还有人指着阿旺,嘴巴里骂着‘傻子’、‘蠢蛋’之类的话。
形形色色的犯人中,还有打肿脸充胖子,‘偷’了老板家里的金银首饰讨好女孩子的傻小子。
阿旺便是这个傻小子。
女孩说只是借来首饰看看而已,他当然知道这个‘借’是什么意思,但是,依然便去拿了。
然后,老板立刻知道了这件事,阿旺锒铛入狱,并且认了偷窃罪,没有供出女子。
“你们都骂阿旺傻,没错,阿旺是傻,他傻不是因为他去偷首饰,而是因为他竟然真的以为偷来的首饰可以讨得这个女子欢心。”
他冲着阿旺看了一眼,“听好了,阿旺,你被抓进来,实际上就是你老板和那个女人联手设计的陷阱而已。”
听了刘老师此言,阿旺瞪大了眼睛,涨红了脸,吼道,“老刘,不许你这么说燕妮。”
“这名女子和你老板有染,经常在库房私会,你一直待在库房看守,半分不敢懈怠,反而打扰了你老板的好事。”刘波冷笑一声,“醒醒吧,阿旺,那个女人一定是案发前没几天突然向你示好的吧。”
他不再理会如遭雷击的可怜阿旺,看着众人:
“为什么故事里的穷小子阿金会被资本家的小姐如此羞辱、玩弄?
为什么憨厚老实的阿旺却被资本家老板陷害、抓进监狱?
因为他们有钱,他们觉得自己是上等人,他们觉得有钱便可以为所欲为,可以掌握穷人的命运。
资本从诞生的那一天起,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所以,归根结底是剥削阶级对无产者的肆意压迫。”
有人躲在人堆里,“老刘,我觉得被资本家的小姐玩玩也没什么啊,咱爷们又不吃亏。”
刘波眼尖,瞥到是燕巴虎在起哄。
监狱里一阵哄堂大笑。
“对啊。”
“我也这么觉得。”
刘波气的摇头,他已经懒得骂人了,这帮混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起哄不足为奇,不起哄反而才奇怪呢。
他扫了一眼那几个一直专心听讲的狱友,暗自点头。
讲了这么一大通话,发泄了心中的怒火,又被燕巴虎这么一起哄打岔,心中的愤懑之情得到了稍许缓解。
对于三本次郎命令他以红党王牌特工‘鱼肠’的身份投诚、打入国府党务调查处的安排,刘波的内心是极为排斥的。
……
他这一生:
出身于贫穷的日本渔民家庭,从小饥一顿饱一顿,吃了不少苦。
军校毕业后便被安排来中国潜伏,以中国人刘波的身份生活了十几年,娶了中国妻子,生了孩子,他几乎都已经以为自己就是一个中国人了。
相比较那个更多是伴随着贫穷、严厉的军事培训、特工训练之记忆的濑户内川,刘波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对自己的中国人身份更加认可,工作、生活、妻儿家庭、朋友……
甚至于上海的黄梅天都是那么的令他喜欢。
长期潜伏特工之平静的中国生活,尽管会因为身份认知产生一定的困扰。
但是,总体而言,刘波对于自己的生活状态还是比较满意的。
然后,在某个夜晚,他同何关喝酒聊天庆功,便遇到了方木恒。
这一晚后,一切都改变了。
主动学习红色思想、以红色人士自居,甚至是被国府方面怀疑是红党;从党务调查处的抓捕中死里逃生,被法租界判监入狱。
按照特高课的要求,继续在监狱中宣传红色思想。
突然又被国府党务调查处认作是红党王牌特工‘鱼肠’,坚决要将他引渡过去。
现在,三本次郎更是命令他以红党特工‘鱼肠’的身份向国府党务调查处投诚,以红党叛徒的身份打入国府内部。
刘波现在的感觉是非常别扭的,他甚至在某个时刻会产生认知错误:
濑户内川,日特刘波,巡捕刘波,刘、何、方自发抗日小组的智囊,假扮的红党,红党‘鱼肠’,即将打入党务调查处的红党叛徒。
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最重要的是,刘波的内心充满了恐惧。
对红色思想的恐惧。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扮着扮着,深入学习,竟然在内心深处对红色思想越来越有感触,甚至可以说是越来越认同,这是一种思想上的共鸣。
这种越来越强烈的认同感,同他内心里的菌国主义影响发生激烈交火,令他备受折磨。
他甚至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对自己是日本人的身份有了一丝厌恶和羞愧感——
为日本侵略中国的行为感到羞愧和厌恶。
同时,心中竟然为‘红色的刘波’的工作成果,有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和自豪感。
这令他惊恐。
……
而具体到现在的情况,刘波更是有一种直觉和担心。
直觉告诉他,三本次郎安排他假扮向国府党务调查处投诚的红党王牌特工‘鱼肠’,这件事本身并不正常,颇为耐人寻味。
对于红党王牌特工‘鱼肠’,刘波并不熟悉,不过,对于此人的之‘凶名’却也略有耳闻。
‘鱼肠’是行动人员,不是情报人员。
更确切的说,‘鱼肠’是被国府方面围剿后的‘漏网之鱼’,此人知晓红党太多之有价值情报的可能性极低。
在刘波看来,国府党务调查处引渡‘鱼肠’之后,直接将‘鱼肠’干掉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招揽此人。
这是在国府方面挂了号的‘凶徒’,相信即使是在国府党务调查处内部,对此人也当是喊杀声一片。
所以,基于这个分析,刘波不认为三本次郎安排自己以‘鱼肠’的身份投诚国府方面是一个可行性较强之计划:
最大之可能是导致帝国潜伏特工濑户内川遇害。
……
制定出这样的计划的人,要么是愚蠢,要么是另有目的。
虽然对于三本次郎不甚了解,但是,能够出任上海特高课课长,自然说明了三本次郎的能力。
三本次郎显然不是愚蠢之辈。
那么,便是另有目的了。
刘波仔细琢磨,尽管暂时还没有搞清楚三本次郎为何要制定如此‘漏洞百出’的计划,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三本次郎似乎对他心存恶意。
“刘波,有人探监。”狱警王懿鸣敲了敲牢房的栏杆,喊道。
刘波有些惊讶。
昨天荒木播磨刚刚来探监,今天特高课方面应该不会再安排人过来。
自己的妻儿?
不是。
刘波立刻得出结论,王懿鸣同他的关系不错,如果是自家妻儿来探监,王懿鸣自然会直接告知。
如此看来,是一个陌生人来探监。
最有可能的便是国府党务调查处又派人来警告、威胁他。
有了这个推测,刘波心中警惕心大增。
……
到了探监室,刘波便看到了一个长相清秀、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
俞折柳看了一眼来人。
他按耐下内心的激动情绪,平静的眼眸下,是敬佩。
俞折柳接到组织上安排的任务便是,以远房亲戚的身份来靶子场鉴于探望我党之余畅同志。
组织上已经搞定了探监许可,他此行的目的便是向这位身陷监狱的同志传达情报。
因为俞折柳今天便会转移离开上海,所以,安排他来探监、传话,是比较合适的。
“余畅同志,组织上对你在狱中同敌人顽强斗争,传播红色的行为表示赞赏。”俞折柳压低声音说道。
刘波看了俞折柳一眼,他的表情是疑惑的,对于俞折柳的身份,刘波有两个猜测。
其一,对方确实是红党。
其二,对方是国府党务调查处假扮红党来诱骗他上钩的。
刘波倾向于是后者。
他自忖自己同红党无冤无仇,最重要的是,红党根本不可能关注到他,更不可能对他的特工身份有所了解,所以,他和真正的红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红党不可能故意做局陷害他。
更何况,他自己一直以亲近红党行为表现,红党对他应该是报以极大的善意的。
故而,刘波推测对方是国府党务调查处安排的假红党。
“我不想见你们,你走吧。”刘波说道。
俞折柳心中一动,他想起组织上交代他要说的第二句话,立刻明白余畅同志的‘暗语’,这令俞折柳心中更是无比敬佩。
“放心,我们的人都已经转移了。”俞折柳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看守,小声说。
“我警告你们,你们敢对她们下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刘波闻听此言,表情无比愤怒,拍着桌子,指着俞折柳的鼻子破口大骂。
看着愤怒的刘波,俞折柳假装生气,内心深处却是悲愤不已。
他的理解便是,余畅同志得知其他同志已经脱险,心中终于放心了,同时经验丰富的余畅同志立刻假装愤怒,赶他走,其意实则是令他赶紧离开,小心特务监视。
于是,俞折柳愤而离开。
……
看着俞折柳愤怒离开,刘波的眼神中写满担心,他担心党务调查处对自己的妻儿下手。
想到这里,刘波心中更是大恨,他在昨日请求荒木播磨对自己的妻儿提供保护,但是,荒木播磨拒绝了。
其理由是,不能打草惊蛇。
并且宽慰刘波说,你都要投诚了,国府方面自然不会再对你的妻儿下手。
这也令刘波对三本次郎以及特高课非常不满,且荒木播磨对他的妻儿之安全全然不理会行为,也令刘波捕捉到了一个信号:
三本次郎真的意欲对他不利!
回到监舍,刘波凝思苦想,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某个关键信息,此关键信息便极可能是三本次郎为何要如此对待他这位对帝国无比忠心之潜伏特工的原因。
……
这边,狱警王懿鸣与同僚换班。
他换了一身寻常的装扮,骑着洋车子来到了金神父路的双龙坊公寓。
306号房间。
王懿鸣轻轻敲了敲房门。
“谁?”
“我,王懿鸣。”
门开了,里面的人探头看了王懿鸣一眼,立刻闪开,示意王懿鸣进去,他自己则从房间里出来,假作在走廊里抽烟。
“组长。”王懿鸣对屋里等候他的汪康年敬了个礼,毕恭毕敬说道。
第357章 ‘肖先生’的命令
“懿鸣来了啊。”汪康年放下手中的报纸,按了按手,“坐吧,在我面前不要拘束。”
“是。”王懿鸣坐在椅子上,从身上摸出一包金黄香烟,取出一支香烟,恭敬的递给汪康年。
汪康年接过香烟,手中把玩着,婉拒了王懿鸣要给他点火。
王懿鸣‘没有在意’,自己又取了一支烟,叼在口中,点燃了,轻轻吸了一口。
看到王懿鸣这个动作,汪康年平静的眼眸似乎多了一丝‘暖意’。
“懿鸣,你现在可是大忙人了,最近这段时间的汇报有些浮于表面啊。”汪康年随手拿起桌几上一份文件袋。
“七月三日,无事。”
“七月八日,日本人进攻卢沟桥,犯人也有点狂躁不安。”
“七月十一日,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八月三日,刘波等关注对象一切如旧,没有异常。”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冷冷看着王懿鸣,“懿鸣,你也是有经验的特工了,你认为如此这般记账式的情报记录,能够体现出何种价值?”
“组长,是我……”王懿鸣正要解释。
“当然,你现在是你们靶子场监狱五小组的副组长了,也算是高升了嘛,工作自然更加忙碌,可以理解。”汪康年不容王懿鸣解释,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看着他,“只是,无论再忙,本职工作还是最重要的,需要牢记为党国效忠之使命。”
停顿了一下,他看着王懿鸣,“不知道我们的老朋友刘波先生最近又交了什么样的新朋友?”
“组长,属下时刻不敢忘记效忠党国之誓言,只是,不是属下懈怠,实在是刘波每天就是那样子。”王懿鸣赶紧解释,“他是老资格巡捕出身,在监舍本来就受到照顾,不要干什么重活,每天就是写写日记,在监狱里神神道道的宣传赤色言论,给犯人们讲讲故事。”
“要说见过谁,就是那个姓黄的老板昨天又来见过他,不过,这个人我之前汇报过了,组长您安排人查过,不是说这个人没有什么问题的么?”王懿鸣小心翼翼问道。
……
“今天呢,刘波都和这个人说了什么?”汪康年把玩着烟卷,淡淡地问。
王懿鸣心中一惊,他没有想到监狱这边刚刚有人探监刘波,组长这边就知道了。
很显然,在靶子场监狱中,组长不仅仅安排了他这么一个潜伏特工。
王懿鸣的内心是挣扎的:
今天刘波和那个来探监的年轻人的对话,他虽然听得不是那么真切,但是,还是隐约听到一些的,再加上一些猜测,他基本可以断定这个探监的年轻人是红党,刘波同此人说的那几句话,极可能是完成了某种信息传递。
和刘波的接触,是王懿鸣第一次同红党的接触,从这名红党重要特工的身上,他渐渐地明白这些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在做什么,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刘波给犯人们讲述的故事、讲道理,乃至是结合小故事、时局新闻来讲解、宣传红色言论、抗日思想,对此,一开始王懿鸣是冷眼旁观的,后来他发现自己竟然被刘波的话语所吸引,甚至是下意识的有了认同感。
……
一开始,王懿鸣对自己的这种心理上的变化是恐惧的。
他不想再听。
但是,每次都控制不住的想要听‘刘波老师’的课。
就这样,潜移默化之下,王懿鸣这名国府党务调查处潜伏特工竟然真的对红色有了较为客观的认知,或者说是有了一丝共情之心。
最重要的是,从刘波的身上,王懿鸣深切的感受到了红党刘波之强烈的人格魅力。
身居监牢,甚至将面临随时可能被引渡,被杀害之可能。
刘波却无所畏惧,坦然面对这一切。
他依旧会每天给狱友上课、讲故事,讲道理,还会教这些家伙识字。
会关心蒙冤入狱的狱友,搭上自己的人情帮这些人。
这个人的眼中只有红色事业,只有他口中的劳苦大众,只有对剥削阶级、对他口中的‘反动派政府’之不屈斗争之志。
这个人甚至于无惧死亡和牺牲。
“我愿意将自己的身体、生命、灵魂都献给伟大的红色事业,我愿意为全中国、全世界的无产者的解放,奋斗终生,若如此,当死而无憾!”
王懿鸣曾经‘不经意’间看到过刘波的日记,看到了这句话。
尽管不能够完全明白这句话,但是,王懿鸣只感觉头皮发麻,对这个红党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王懿鸣开始下意识的隐瞒了一些事情,没有如实向汪康年汇报。
譬如说,刘波在监狱中已经暗中发展了好几名红色积极分子,他并没有向汪康年汇报。
譬如说,今日有红党来探监刘波,双方进行了暗语交流,王懿鸣便是打算有所隐瞒的。
只是没想到汪康年竟然已经得知了有人探监刘波之事。
……
王懿鸣的脑子里快速开动,他想要在尽可能的保护刘波的情况下,将这件事‘解释清楚’。
是的,他目前并不关心来探望刘波的那个红党的安全,或者更确切的说是顾不上。
王懿鸣有强烈的想要保护刘波的冲动,他担心刘波的行为激怒了自己的上峰,提前引来杀身之祸。
‘他愿意为他口中所说的劳苦大众牺牲自己’,那么‘我便救他一救’。
这便是王懿鸣的想法,很朴素的源于对红党刘波之个人魅力的敬佩之情。
“报告组长。”王懿鸣尽量面不改色,回答说道,“确实是有一个年轻人来探监刘波,这个人说是刘波的远房亲戚,不过,两人总共就说了两三句话,然后刘波突然发火,说不想见这个人。”
“两人不欢而散,那人便离开了。”王懿鸣想了想说道,“据我猜测,应该是刘波此前的仇家,得知刘波落难,故而来羞辱他。”
“刘波的仇家?来羞辱他?”汪康年沉吟着,问道。
“极有可能。”王懿鸣点点头,“两个人的会面,从一开始就不对劲,刘波对此人态度并不好。”王懿鸣说道。
“倒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汪康年看着自己的手下,点点头,脸上露出微笑,“懿鸣,你是我亲自发展进入党务调查处的,我一直很欣赏你,亲自教导你成为一名合格的特工。”
说着,他的笑容收敛,“你他娘的都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现在反过来在我面前撒谎蒙骗,你是以为你自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是以为我蠢?”
“抓起来!”汪康年低吼一声,两名早就随时候命的特工直接进来,按住了王懿鸣,同时立刻关闭房门。
“组长,我冤枉啊,您是不是对属下有什么误解?”王懿鸣挣扎,问道。
“嘴巴堵起来,我现在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汪康年表情阴冷,命令手下将王懿鸣的嘴巴堵起来。
他用力捶打了桌面,表情阴狠,自己欣赏的手下,竟然被红党刘波给策反了?
这种情况令汪康年无法接受,同时视之为巨大耻辱!
刘波,不,确切的说是‘鱼肠’,你欺人太甚!
……
应怀珍回到自己的房间,光彩四溢、妩媚多情的眼眸变得凝重。
她刚才故意接近程千帆,向其展示自己的妩媚、漂亮、迷人的女人味。
以从传闻中这位‘贪财好色’小程巡长的了解,此人定然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但是,结果令她惊讶。
她明确感受到自己成功的吸引了程千帆的注意,此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有欲望,确切的说是一种要将自己慢慢地吞下的占有欲。
但是,这种情况下的程千帆却成功的压制了这股欲望,委婉的拒绝了自己。
尽管程千帆主动要了她的名片,以图后续,但是——
应怀珍十分清楚自己的魅力,好色的小程巡长竟然能够忍住,这足以说明此人今天有极为重要之事。
“‘肖先生’的情报是准确的,这个程千帆果然有问题。”应怀珍对自己那位神秘的顶头上司、上海特情组的组长肖先生的能力暗暗称赞。
是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先生’‘亲自’向她下达了行动任务。
应怀珍并没有见到‘肖先生’其人,任务是通过死信箱传递的。
按照要求,她今天打扮的漂亮妩媚,并且任务中格外强调,要求她尽显女人之妩媚:程千帆的妻子是清纯漂亮的女孩子,妩媚的女人对他而言,也许更加有异样之吸引力。
提前来到来礼查饭店,做好准备,然后假装偶遇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第三巡巡长程千帆。
尽可能的向此人示好,拉近关系。
简而言之,便是‘肖先生’命令她来此地,想方设法勾引贪财好色的法租界巡捕房小程巡长。
第358章 江口(求订阅求票票)
‘肖先生’给应怀珍的初步任务是结识程千帆。
以她的女人魅力勾引这位小程巡长,至少也要建立良好的印象,为此后能够将其拿下奠定良好的基础。
更进一步的任务,是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搞清楚程千帆出现在礼查饭店的原因,此人同何人见面,所谈何事。
只可惜,小程巡长虽然确实是被钓起了欲念,却并没有最终上钩。
应怀珍对这名以‘能力不俗’、‘在法租界非常吃得开’著称,同时‘贪财好色’的小程巡长起了更强的兴趣。
“混蛋!”她摸了摸自己的臀部,咬着银牙牙骂了句,这个贪财好色的混蛋,刚才假作无意碰了碰她的臀部。
尽管看似是无意,但是,应怀珍知道对方是有意的。
或者说,她坚持认为程千帆是有意的。
她对于自己的姿色和魅力一直有着极强的信心。(PS1)
……
礼查饭店,211房间。
程千帆正在看报纸,房门被轻轻敲响。
他轻轻走到门后,“谁?”
“先生,是我。”门外的白小虾说道。
程千帆打开门。
“先生,这位江先生来找您,他说自己同您约好了的。”白小虾说道。
“是金老板介绍来的江英杰先生?”程千帆微笑着,问道。
他的内心却犹如惊涛骇浪,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村兵太郎所说的日本军部参谋本部派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处三等武官江口中尉,竟然是江口英也!
江口英也不是井上公馆的特工吗?
怎么‘摇身一变’成为了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处的三等武官?
去年的‘情殇’计划,他同宋甫国设局,利用江口英也除掉了影佐英一。
该行动能够成功吸引影佐英一入彀的原因便是,影佐英一对‘英勇忠诚’的帝国特工江口英也颇为欣赏,想要将江口英也从井上公馆调入上海特高课。
然后,影佐英一被杀死,江口英也重伤。
此事之后,江口英也的情况程千帆便不甚清楚,此人的联系权掌握在特务处上海站情报科手中。
而程千帆出于安全考虑,此后也并没有打听过此人的消息。
没想到一年后再相见,原来的井上公馆特工江口英也竟然成为了日本领事馆武官处之江口中尉。
程千帆立刻得出推测,特务处上海站方面同江口英也之间肯定是出了某种问题。
……
“程巡长,久仰大名,鄙人是大日本帝国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处江口英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江口英也微微鞠躬,微笑说道。
“江口君,久仰大名。”程千帆微笑着,鞠躬回礼。
今村兵太郎并没有告知江口英也他的真实身份,故而在江口英也眼中,他的身份是投靠日本人的‘汉奸’。
“今村先生对程巡长赞不绝口,夸赞程君是心向帝国的友人,此次之事,便要麻烦程巡长了。”江口英也微笑说。
“能够为大日本帝国效力,是程千帆的荣幸。”程千帆恭恭敬敬说道,“不知需要程某人做些什么?”
“听闻公共租界的费力巡长是程君的好友?”江口英也问。
“费巡长确实是同程某关系不错,不知江口君……”程千帆看着江口英也,露出不解的表情。
“帝国同费力巡长有过多次接触,想要说服费巡长为帝国效力,只是费巡长一直没有明确的态度,希望程君能够同费巡长多多交心,说服费巡长。”江口英也表情严肃说道。
“这个……”程千帆微微颔首,“我倒是可以试试。”
他沉吟片刻,“费力此人极为小心,我需要知道,你们要让费力做什么,才好同他言说。”
……
江口英也从公文包取出一份地图,地图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做了标记。
“这里。”江口英也指了指用红色圆框圈起来的地点。
“商务印刷馆?”程千帆不解问道,“这地方不是已经毁掉了吗?”
一二八事变后,第一次淞沪抗战甫一开始,从停泊在吴淞口的航母上起飞日机对商务印书馆和东方图书馆进行了轰炸。
日军连续投下了六枚炸弹,商务印刷馆着弹爆炸,继而起火。
一座当时世界领先的,极具现代化的厂房和设备的先进的印刷业机构,被日寇彻底毁灭了。
同时在马路对面的东方图书馆也一起被焚毁,馆内藏有的数百万卷书籍资料,包括“涵芬楼“所藏10多万册宋版、元版的珍贵古籍图书和清乾隆年间缮写的四库全书,先被炸毁焚烧,后被日军劫掠。
日军之所以要炸毁商务印书馆,时任日军海军陆战队司令的盐泽幸一讲的很明白:“烧毁闸北几条街,一年半年就可恢复。只有把商务印书馆这个中国最重要的文化机关焚毁了,它则永远不能恢复。”
日本从幕府时代走向明治维新,并且最终强盛起来。
而明治时代的一个根本维新点就是发展现代教育,提高国民知识,培养现代化人才。
故而,日本人深知科学文化对于一个民族之崛起的重要性。
而商务印书馆的海量传统文化书籍,进步科技文化,被日本方面视为比军事力量更大的威胁,甫一开战便摧毁。
程千帆故意露出惊讶不解的表情,不明白日本方面为何对于商务印刷馆的废墟如此看重。
“是的,商务印刷馆已经成为废墟,但是,这些废墟是钢筋水泥结构,是天然的工事,此处必然成为两国军队争夺的焦点。”江口英也沉声说,“所以,我部的任务便是,提前安排人手抢占此地,固守待援。”
‘程千帆值得信任,可以对其透漏一二,使其明白此事之重要性,方便其游说费力。’这是今村兵太郎对江口英也叮嘱的话。
尽管他不明白今村兵太郎为何对一个中国人如此信任,但是,江口英也只能照办。
……
程千帆盯着地图看,有一点江口英也没有说,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肄学生程千帆却立刻看出了其中的关节。
日军若是占据此地,依托商务印书馆的废墟作为工事,等于是在闸北直接楔入了一颗钉子,直接将闸北的中国军队中间截断,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程千帆心中凛然,日本人的战术眼光果然毒辣,一下子就锁定了此关键位置。
第359章 贪婪的费力(求订阅求票票)
程千帆瞬间也想明白了日本人为何对费力如此关注,想方设法要招揽此人。
商务印刷馆所在的闸北区是华界,但是,闸北区的南部有一块飞地却属于英美公共租界。
如果日本方面事先在公共租界嵌入华界的这块飞地隐藏精锐兵力,届时上海战端一开,日军这支精锐部队完全可以从闸北南部直接切入,近乎如入无人之境,从中国军队背后突然杀入,迅速抢占商务印刷馆。
这就等于是在中国军队防区腹心地带扎下了一颗钉子,在关键时刻足以影响闸北战局。
而闸北区南部的公共租界飞地,正是费力现在的辖区。
只有买通了费力,确切的说是此人答应效忠日本人,日军才有机会且放心的在闸北南部完成隐藏兵力的部署。
……
闸北南部公共租界原来的巡长是冷浩然,此人素来对日本人态度较为强硬。
数月前被冷浩然突然被调职,高升为黄浦路的巡长。
而费力则‘突遭横祸’,很突然的被调派到闸北租界。
为此,费力闷闷不乐,同程千帆吃酒的时候还在抱怨,说自己不知道得罪了谁,突然被调离油水丰厚的黄浦路,被发配去了闸北那个乡下地方。
程千帆当时并没有多想,不过,他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这极可能是日本人在背后动手脚‘阴了’费力。
日本人做事,向来谋定而后动。
苦心积虑将对日本态度暧昧的费力弄到闸北飞地,其目的就是为了今日之谋。
恐怕费力做梦都想不到背后阴了他一手的竟然会是自己有意示好的日本人。
……
“江口君,即便是商务印刷馆如此重要,但是,这同费力有什么关系?”程千帆皱着眉头,不解问道。
“其中缘由,程君就不需要了解太多了,此事事关帝国重要军务,知道太多对程君并不合适。”江口英也看了程千帆一眼,提醒说道。
“明白,明白。”程千帆哈哈一笑,“多谢江口君提醒。”
“对于帝国而言,目前当务之急就是迅速说服费力。”江口英也起身,再度鞠躬,“程君,此事,就拜托你了。”
“想要说服费力,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程千帆赶紧起身鞠躬回礼,随后,他来回踱步,看了江口英也一眼,略踟蹰。
江口英也看着程千帆。
程千帆轻轻咳嗽一声,“只要皇军的诚意足够,再凭借程某的三寸不烂之舌,程某有信心说服费力为大日本帝国效力。”
江口英也微微皱眉。
程千帆嘿笑一声,搓了搓手指。
江口英也脸色微变,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了。
……
“程君,我明白,明白,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有钱能使鬼推磨。”江口英也点点头,“需要多少?”
“五十根大黄鱼。”程千帆脱口而出。
“程君,我是军人,不太喜欢有人同我开玩笑。”江口英也沉声说。
“不不不,江口君,我这个人不善言辞,也没有什么幽默感。”程千帆微笑摇头,“特别是对钱财之事,我素来十分认真。”
江口英也表情阴沉下来,“程君,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虽然今村兵太郎事先提醒过程千帆此人贪财,但是,江口英也也没有想到,此人明知道事关帝国之重要军事行动,竟然还敢狮子大开口。
这家伙真就不怕有钱没命花?
“江口君,你弄错了,不是我狮子大开口,是费力。”程千帆微笑。
江口英也有些愤怒,此人不仅仅贪婪无比,竟然还睁眼说瞎话。
就在此时,程千帆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什么意思?
江口英也微微错愕。
此时他想起了今村兵太郎特别叮嘱他的一句话。
‘程千帆此人极为贪财,无论他的要求多么过分,你都可以酌情答应下来,一切以军事要务为先。’
江口英也不禁感叹今村兵太郎的情报准确,对程千帆此人的贪婪本性看的透彻。
不过,他还是没有明白过来程千帆那个眼色是何意。
……
“程巡长莫不是在消遣我?”江口英也冷哼一声。
“江口君不要着急,且听我慢慢道来。”程千帆面对江口英也阴沉的脸色,丝毫不惧,微笑说。
“不是我贪婪,是我了解费力,如若是慢慢游说费力,也许二十根大黄鱼就可以说服他,但是,若要迅速搞定费力,必须用钱,用大笔钱砸,如此才能迅速搞定此人。”他的表情真诚无比。
“程君,我承认你说的话有道理,但是,恕我直言,你开出的这个数目,并不友好,我无法答应。”江口英也摇摇头。
“江口君,不是我开出的数目,是费力巡长开出的数目。”程千帆说道,若有深意的朝着江口英也笑了笑,
江口英也铁青着脸,他认为程千帆这个中国人在故意嘲弄自己,明明是你开的价码,却一直说是费力,如此欲盖弥彰……
只是,程千帆的这个笑容似乎是在向他暗示什么。
这是第二次了。
蓦然,江口英也心中一动。
他想起了今村兵太郎说的那句话,心中暗自揣摩。
‘一切以军事要务为先’?
不是!
‘无论他的要求多么过分,都可以酌情答应’!
就是这句话。
江口英也觉得自己隐隐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
“这样吧,我代表费力巡长退一步。”程千帆说道,“四十五根大黄鱼。”
说着,他身体凑过来,压低声音,“有五根是江口君的辛苦费。”
说完,程千帆将身体收回去,拿起烟盒,弹出一支烟,慢条斯理的点燃了,轻轻吸了一口,身体靠在椅背上,舒服的叹口气。
江口英也表情连连变化,盯着程千帆看。
程千帆微笑回应,他拿起烟盒,取出一支烟,递给江口英也。
江口英也又看了他一眼。
程千帆又笑笑。
江口英也看着面带真诚笑容与自己对视的程千帆——
他明白了。
一切都想明白了。
……
江口英也无声的接过香烟,拿在手中把玩,没有抽。
好一会。
“程君,你太贪心了。”江口英也打量了程千帆一眼,冷哼一声,说道。
“不,是费力巡长太贪心了。”程千帆摇摇头。
江口英也冷笑看着他。
程千帆微笑回应。
“不够!”江口英也突然说道。
程千帆脸上的笑容收敛,他看着江口英也。
几乎是与此同时,江口英也捏着烟卷的手指发力,直接将烟卷碾断。
程千帆皱眉说道,“六根!不能再多了,江口君。”
“五十根大黄鱼,我要十根!”江口英也几乎是咬着牙齿,从齿缝发出低吼。
两人同时开口。
然后都猛然抬头,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
第360章 剥离(求订阅求票票)
程千帆咳嗽一下,干笑一声,摇摇头,“江口君,十根太多了,八根。”
江口英也同样摇摇头,“十根!”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江口君,你令我很为难啊。”
“费力巡长很贪心,他要五十五根。”江口英也表情平静,淡淡说道。
程千帆盯着江口英也看了看,长叹一口气,“是啊,费力太贪婪了。”
两人相视一笑。
江口英也随手收起地图,放进公文包,说道,“这件事就拜托程君了,事关帝国军事要务,我不希望有任何闪失。”
“放心,我们中国有句古话,诚意到了,一切好说。”程千帆微笑说。
“四十五根大黄鱼,两个小时后会有人送到这个房间。”江口英也说道。
“确切的说是五十五跟根大黄鱼。”程千帆缓缓地说,“事关钱财,最好由江口君亲自经手。”
江口英也微微错愕,然后露出了然神情,冲着程千帆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我现在相信程君果然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
“程某一直信奉一个道理,朋友是慢慢处出来的。”程千帆意面带微笑,表情真诚。
江口英也哈哈大笑,“很好,程君,有大日本帝国作为我们的后盾,你可以放心去做事。”
……
“这位女士,真的没有。”白小虾苦笑说道,“我到处都找过了,并没有发现您说的耗子。”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一只小耗子钻进了床底下。”应怀珍花容失色,怯怯的说。
就在此时,她看到对门的房门开了,程千帆面带微笑,同一个访客握手告别。
“你再找找。”应怀珍惊慌说道,顺势来到门口观察。
“应女士,发生什么事情了?”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站在门口张望,微笑说,“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江口英也下意识看过来,惊讶于这个女人的妩媚漂亮,微微颔首,迅速离开。
“今天真是倒霉日子。”应怀珍白了程千帆一眼,“先是被一个小贼占了便宜,又在房间里发现了耗子。”
程千帆假装没有听见应怀珍言语中的嘲讽,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耗子,找到没?藏哪里了?”
说着,他的眼眸扫向应怀珍的鼓鼓囊囊的胸脯,双手比划着,惊呼出声,“竟是这么大的耗子?”
应怀珍感受到男人的肆意目光,羞怒的瞪了他一眼。
……
“应女士,我又检查过了,没有你说的耗子。”白小虾苦着脸说道。
“我不管,我现在不敢住了,我要换个房间。”应怀珍说道。
“应女士,实在是抱歉,客房都已经满了。”白小虾解释说道。
“你去吧。”程千帆冲着白小虾摆摆手,径直进了对门房间,转身冲着应怀珍微微一笑,“应女士,如若相信程某抓耗子的能力,我们一起来抓耗子。”
应怀珍作出羞恼的样子,脑子里迅速思考对策:
‘肖先生’提供的情报显示,程千帆此人虽然好色,尤其喜欢良家妇女,而且喜欢玩暧昧,据闻此人垂涎一名妩媚的书店老板娘,却一直没有吃进嘴里,‘搞得那个女老板娘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应怀珍明白,这个好色的家伙享受的是追逐良家美妇的过程。
“哼!”应怀珍冷哼一声,“不用了。”
说着,应怀珍气呼呼的进门,关上房门,故意用外面之人堪堪能听到的声量骂了句,“流氓!”
程千帆听得女人的骂声,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摸了摸下巴,嘿笑一声,返身回到了自己房间,关上门。
他的面部表情变得平静,自己轻笑一声,摇摇头。
……
以肖先生的名义命令应怀珍接近、勾引自己。
程千帆的目的便是将自己与上海特情组剥离。
第二次淞沪会战即将爆发,上海沦陷是必然,他在为沦陷后之残酷的抗日形势做准备。
此外,针对江口英也的别动队的行动,将以上海特情组的名义进行,安全起见,程千帆本身也要同此次行动割离。
随后,程千帆便一直呆在房间里,没有再给应怀珍接近自己的机会。
约莫两个小时后,江口英也提着一个皮箱过来了。
“五十五根大黄鱼,程君请清点一下。”
对待钱财,程千帆的态度极为认真,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取出十根大黄鱼推在了桌子上。
江口英也也不客气,直接将十根大黄鱼放进自己的公文包。
此人倒也干脆,冲着程千帆点点头,便直接告辞离开。
程千帆又等待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这才拎着皮箱出门。
“程巡长,生意兴隆啊。”应怀珍斜倚在走廊边柱上,叼着烟,轻轻划了一根火柴,点火,轻轻吸了一口,吐着鲜艳口红的唇,吐了口烟圈。
“女人最好不要抽烟。”程千帆直接一把拿掉应怀珍手中的香烟,看了一眼烟卷上口红印,笑了笑,直接叼在了自己的嘴中,径直拎着皮箱离开。
“老娘抽烟,关你屁事!”应怀珍羞红了脸,跺脚说。
“我不喜欢。”
走廊里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混蛋!”应怀珍骂了句。
程千帆哈哈大笑,笑声远去。
……
礼查饭店对面的马路边上,程千帆拎着皮箱上车。
“跟上了?”他问。
“两个小时前,江口离开饭店,是去了日本总领事馆。”李浩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距离此处不远,两个小时的时间,算上汇报的时间,准备大黄鱼的时间,以及来回时间,差不多。
“江口刚刚离开,上了一辆尼桑小汽车,豪仔一辆车,华之泉一辆车,交替跟踪,还有假扮黄包车夫的弟兄也跟上去了。”李浩说道。
“叮嘱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的命令。”
“是!”
车子行驶了约莫二十多分钟,程千帆拎着皮箱下车。
他伸手招了辆黄包车,返回延德里的家中。
白若兰和小宝还在学校,家里无人。
他拎着皮箱上了二楼,找出两个礼盒,分别取出些大黄鱼放进礼盒,随便塞了点糕点进去,包好礼盒
一份是给‘贪婪’的费力的,一份是给今村兵太郎准备的。
“费老哥,忙着呐?”程千帆下楼,拨通了费力办公室的电话。
第361章 龙华警备司令部(求订阅求票票)
程千帆听得电话那头的嘈杂声,似是有人在哭喊。
“囊球!”费力笑骂道,“程老弟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现在这情况,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说着,他捂住话筒,对着手下骂道,“让那小子别号丧了,烦死老子了。”
“费老哥,恭喜发财啊。”程千帆笑着说。
“怎么?程老弟有什么好事关照老哥我?”费力闻弦知雅意,立刻问道。
“春风得意楼,今晚老弟做东,见面说。”程千帆说道。
“我就知道,有好事你程老弟一定会想着哥哥我的。”费力高兴说道。
……
傍晚时分,今村兵太郎回到家中。
“今天宫崎健太郎来了。”今村小五郎接过今村兵太郎的文明棍,仔细的放好,说道,“宫崎君送了一份糕点,说请您品尝。”
“噢。”今村兵太郎露出一丝笑容。
来到楼上书房,今村兵太郎就看到办公桌上放着包装精美的礼盒,他打开来看,取出几块糕点,就看到一排整齐的大黄鱼在灯光下泛着惑人的光芒。
今村兵太郎数了数,十五根。
他满意的点点头。
不仅仅是对这份礼物满意,更因为这种默契。
他什么都没有说,宫崎健太郎便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有这样贴心的下属,端地是舒心。
……
龙华警备司令部,戒备森严,军官、士兵忙忙碌碌,空气中似乎也多了几分肃杀之色。
长官办公室。
张文柏表情凝重,盯着墙壁上的军事地图陷入沉思。
“各部是否已经抵达预订地点,再确认一遍。”张文柏沉声说。
“是!”身边的众参谋纷纷拿起电话机一顿猛摇。
“喂喂喂,接八十七师师部!”
“喂喂喂,是八十八师吗?”
就在此时,一名参谋走进作战室,在张文柏的耳边耳语一番。
“胡闹!”张文柏大怒,高声喊道,“闻铁军!”
“到!”一名上尉军官跑过来,敬礼。
“你带上一排人,跟着杜参谋,务必把人救出来。”
“是!”
参谋杜文忠刚刚密报与他,党务调查处将关押在龙华监狱的一批‘无名氏’集中起来,为了避免这些人‘落入日本人’手中,决定连夜集中处决。
所谓的‘无名氏’,是党务调查处秘密逮捕的红党人士,这些人被长期关押审讯,并没有在官方记录在案。
红党方面多次要国府要人,国府方面一直不承认这些人在他们手里。
张文柏叹息一声,在他内心深处,两党已然再次携手,共同面对中华民族共同的敌人——日寇。
既如此,当放下旧怨,携手抗敌。
双方当摒弃前嫌,这些红党完全可以在抗日大业上发挥作用。
……
按下此事引来的不快,张文柏将全部精力放在即将爆发的上海战事上。
对中国来说,无论是经济意义还是政治军事意义,上海的地位都十分重要。
上海是常委员长赖以起家的江浙财阀的基地,也是中国的经济中心和财税重心,上海在军事上来讲,还是南京的屏障。
上海一旦失守将直接威胁国民党政府对全国的统治。
第一次淞沪会战后,张文柏仔细研究、总结此次会战的经验和教训。
不仅仅第一次淞沪会战,还有‘九一八事变’、‘卢沟桥事变’等等,张文柏针对此些‘事变’得出的结论是,中国军队要么是”敌人打我,我不还手”,要么是”敌人打我,我才还手”。
如此,每次都让敌人占了先机。
所以这次一定要改变作战方针,争取主动出击。
具体到此次上海战事,张文柏的用兵战略是,战事一开,迅速以优势兵力出敌不意,一举全歼上海之敌,并要使以后日军登陆和增援失去凭借。
为实现这一战略构想,张文柏下令在凇沪外围各要点密筑工事,构成坚固的主阵地带和后方阵地带,并加速了铁路、公路和江防交通、通讯设施的调整和建设
其目的只有一个,加速中国军队集结上海的速度,以优势兵力对日军行雷霆之击!
按照既定计划,中国军队将于明日拂晓对虹口、杨树浦两翼日军据点发动突然攻击,打日军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以一个扫荡态势,一举消灭日军在上海的驻军暨日军海军陆战队,实现中国军队对上海的实际占领,为后续长期会战打好坚实的基础。
……
“混蛋!”吴山岳怒气冲冲喊道,“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我要去见张司令!”
就在刚才,一对国军士兵将他们包围,将司机从车上拉了下来,直接将关押着众多红党的卡车开走了,而试图反抗的党务调查处行动人员则被缴械。
“吴股长,我等奉命行事,多有得罪,见谅。”杜文忠摆摆手,示意士兵将吴山岳放开。
“我要去见张司令。”吴山岳阴狠的眼眸盯着面前的上尉,咬牙说道。
“您请便。”杜文忠冷冷说道。
吴山岳冷哼一声,带着手下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杜文忠看着吴山岳的背影,脸色阴沉,直接上了一辆吉普车,“回司令部。”
……
半个小时后。
“司令,吴山岳在外面求见。”抢在吴山岳之前返回司令部的杜文忠走过来汇报说道。
正在沙盘前皱眉思索的张文柏放下手中的放大镜,皱了皱眉头,“请他进来吧。”
“张司令,你的人荷枪实弹劫走了我手下一批待处决之罪大恶极要犯,这件事您是否该给我一个交代。”吴山岳进来后,脸色阴沉,直接兴师问罪。
“放肆!”杜文忠冷哼一声,“张司令当面,吴股长还请放尊重些。”
张文柏摆摆手,看了愤怒的吴山岳一眼,语气平静,问道,“你说那些人是罪大恶极的要犯?”
“当然,这些都是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我方正准备……”
张文柏摇摇头,直接从办公桌上翻找出一份电文,“看看吧,人家都把官司打到委座那里了!”
……
吴山岳接过电报,扫了一眼,表情连连变化。
这份电文是红党‘翔舞’发给张文柏的,电文上是密密麻麻的名单,直言不讳的指出这些红党党员目前正被关押在龙华监狱。
电文中同时措辞严厉的指出,上海党务调查处方面将对这些红党党员秘密动手,要求国府方面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第362章 日本人托我给你带话(【我吹不到你吹过的晚风】盟主加更2/6)
“委座的办公桌上也有一份同样的电报。”张文柏冷冷说道,“吴股长,你想要做什么,人家早有预料!”
他冷冷的打量了吴山岳一眼,“吴股长,此事委座已然知晓,你要打官司,还请自便。”
“张司令,吴某岂敢。”吴山岳赶紧赔笑说道,“刚才是我鲁莽无状,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
“送客。”张文柏冷哼一声,转过身不再理会此人。
“吴股长,请吧。”杜文忠走过来,右手一伸,冷着脸说道。
“那吴某就不打扰司令了。”吴山岳恭恭敬敬的敬了个礼,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
“司令,这个吴山岳,我倒是听说过。”副官给张文柏倒了一杯水,又从药箱里取出药丸递给他。
张文柏是抱病来到上海前线的,距离第一次淞沪抗战已经五年半了,他枕戈待旦,无时无刻不想着一雪前耻,此为国耻。
“噢?有什么说法?”张文柏喝了一口水,一扬脖子将药丸送喉。
“吴山岳有一个绰号,八张脸。”副官笑着说,“是说此人极擅做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八张脸’?
张文柏轻笑一声,倒是贴切。
他张文柏是淞沪警备司令,铨叙中将衔,吴山岳竟然敢来此大喊大叫,言语中竟有兴师问罪之意。
并非此人不知尊卑,愚蠢犯上。
这人是在演戏。
离开司令部的吴山岳摸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南京方面,薛应甑紧急下达处决此十五名‘无名氏’的命令,现在,人被张文柏的人救走了,他没法向薛应甑交代。
上峰不会去考虑他吴山岳这小胳膊细腿能不能扛住张文柏,只会追究责任。
故而他只能硬着头皮同张文柏闹这么一场。
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希望薛应甑看在他胆敢顶撞张文柏的份上,不会惩处与他。
也幸亏对方是张文柏,此人极有涵养,脾气好,要是换做是旁人,吴山岳还真不敢如此‘以下犯上’。
吴山岳眉头紧锁,‘曹宇事件’令他在薛应甑那里留下了极为恶劣的印象,这直接导致他失宠,也正是因为此原因,他才不得不步步小心。
想到此事,吴山岳对于汪康年的恨意便再度泛上心头。
……
“司令,今日之事,是否考虑欠妥?”一名身穿军装,佩少将衔中年男子走过来,低声问道。
“此事,常委员长知晓,无妨。”张文柏说道。
他的兜里有还一份电报。
“文柏兄,国红两党乃兄弟,兄弟当同心协力共御外辱……试问文柏兄,可能坐视此不忍言之事?”
电文言辞恳切,他岂能不动容。
当然,要搭救那些人,最重要的是南京那位对此事的态度。
就在今日,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会议决定,撤销国防会议及国防委员会,成立国防最高会议。
随即,国防最高会议及党政联席会议决定:以军事委员会为抗战最高统帅部,以常凯申为陆海空军三军大元帅。
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红党在南京的代表,第一个站出来表态支持常凯申就任陆海军三军大元帅。
常凯申对此很是欣慰。
然而,红党代表旋即向常凯申递交了‘翔舞’同志的那份电报。
刚刚承了红党的情分,常委员长不能不还这个人情。
如此情况下,常委员长也是哑巴吃黄连,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放人。
当然,这件事有一个时间差,如果上海党务调查处这边能够提前下手,常委员长自然‘无能为力’。
便是张文柏对此也只能坐视。
而事实上,上海党务调查处确实是利用这个时间差,准备先下手为强。
不过……
……
张文柏看了一眼自己的参谋杜文忠。
若非此人及时报讯,张文柏也会被党务调查处那些人蒙在鼓里。
恐将救人不及。
他想了想,取出因为忙碌而未写完的书信,提笔写道。
“当前正是国家民族危急存亡之秋,文柏身为军人,理应亲赴疆场,荷戈奋战,保卫我神圣领土。
但求马革裹尸,不愿忍辱偷生。
如不幸牺牲,望能以热血头颅唤起全民抗战,前赴后继,坚持战斗,抗击强权,卫我国土!”
待墨迹干了后,张文柏仔细的将信纸放入信封,写上‘夫人亲启’,用浆糊封口。
“杜参谋,我有一封书信,你现在出发,送到南京,交于夫人。”张文柏对杜文忠说道。
“是,司令!”
“多保重。”张文柏拍了拍杜文忠的肩膀,蓦然说道。
杜文忠闻言,脸色一变,抬头看向张文柏。
张文柏微笑着,“下次见到‘翔舞’兄,我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他停顿了一下,皱了皱眉,佯怒,“不讲究啊。”
杜文忠心中苦笑,面色恢复平静,“司令,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去吧,路上小心。”张文柏摇头笑了笑。
……
春风得意楼。
程千帆示意茶博士退下,起身到雅间门口,警惕的看了看外面,确认没有人偷听,这才施施然回到座位上坐下。
“程老弟,到底是什么事,神神秘秘的。”费力忙不迭问。
嘘。
程千帆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微笑着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礼盒,放在桌子上,解开系带,掀开盖子,取出了糕点,随后将盒子推到了费力的面前。
“费老哥且看。”
嘶!
费力看着礼盒里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大黄鱼,眼睛都直了。
他数了数,整整十五根大黄鱼。
费力深呼吸一口气,满脸堆笑的看着程千帆,“程老弟,这是何意?”
“这是一位好朋友托我带给费老哥的。”程千帆说话间拿起金灿灿的大黄鱼。
灯光下的金条仿若散发金色光芒,这光芒犹如深渊,程千帆此时的样子就好像是要一头扎进这深渊。
费力则是心中腹诽,他读懂了程千帆的表情涵义,这小子在暗示,事情成了,他的辛苦费不能少。
……
“程老弟,到底是何事,是什么人托你带话,你就别卖关子了。”费力说道。
程千帆左右手各拿起一根金条,轻轻敲击一下。
“这声音,布林布林的,真好听。”舒服的叹口气,程千帆将大黄鱼放下,抬头看着费力,“日本人托我给费老哥带几句话。”
第363章 苗先生(求订阅求票票)
“嗬,程老弟,你要这么说,这大黄鱼虽好,我可是不敢沾手了。”费力手里把玩着一根金条,慢条斯理说道。
看着程千帆,费力心中思忖。
早就听闻这程千帆素来同日本人亲近,看这架势,这小子早就暗中投靠日本人了。
“费老哥,上海目前的局势,你我都看在眼中。”程千帆不慌不忙说道,“日本人对上海是势在必得,你觉得国军守得住吗?”
“守不住。”费力摇摇头,“不过,老哥我端的是英国人美国人的饭碗,他日本人再能耐,也不敢惹英国人美国人。”
说着,他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程老弟,跟着日本人做事,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啊。”
“这倒也是。”程千帆叹口气,“你说说这是什么世道,咱不就是想捞点钱,过的舒坦点嘛,糟心。”
说着,他将金条往回扒拉,“是我考虑不周,本以为给老哥你指了条明路,却险些害了老哥,这件事就当我没有提过。”
说着,他给费力满上茶水,“不提这个了,喝茶,喝茶。”
……
费力有些傻眼。
他也就是装一装,等着程千帆再劝说两句,他也就借坡下驴,没想到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
“欸欸欸,程老弟。”费力急忙说道,“日本人要我做什么,你且说说,老弟你一番好意,我不能不领情啊。”
“这就对了。”程千帆嘿然一笑,“这年头,谁给的好处多,我们就端谁的饭碗,再说了,这大上海早晚是日本人的天下,你我兄弟早些上船,也是为日后早做打算不是?”
费力沉默不语,好一会,喝了口茶水,指着程千帆,“程老弟,你不地道啊。”
“这话又从何说起?”程千帆问道。
“故意的吧,故意的吧,老弟你早就攀上了日本人的高枝了吧,也不早些和老哥我通通气。”费力假装生气,说道。
他现在有些后悔,此前日本人拉拢自己的时候,不够果断。
以至于被程千帆这个家伙走在了前面,现在在日本人那里,这小子肯定你自己更受重视。
“老弟我这不是给费老哥去探探路嘛。”程千帆哈哈大笑,“这不,有好处我立刻就想到老哥你了。”
“说吧,日本人要我做什么?”费力问道。
“我只是负责带话,费老哥你收了这些大黄鱼,应了下来,我给那边回个信,日本人那边自然会来找你具体面谈。”程千帆摇摇头说道。
“程老弟,你多多少少给老哥我透露一二。”费力焦急问道。
他倒不是担心被日本人害了,日本人既然找他,说明他是有利用价值的。
他想的是,先了解一二,好做准备,为日本人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现在已经落后程千帆一步了,怎么着也要在日本人那里好好表现一番。
……
“这……”程千帆作沉吟状,手指轻轻敲打桌面,眼睛不着痕迹的瞄了金灿灿的大黄鱼一眼。
这个混蛋!
费力一咬牙,码出五根大黄鱼,直接推到了程千帆的面前。
“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程千帆连连摆手,嘴角含笑,眼睛瞄了一眼面前的大黄鱼,有又扫了一眼对面。
囊球的。
费力心中暗骂,又推了两根大黄鱼过去。
“你我兄弟,我得了好处,也不能让老弟你空着手啊。”费力笑着说。
“这……”程千帆咬了咬牙,一脸真诚,“嗐,按理说我不能说,但是,谁叫你我兄弟关系这么好呢。”
“商务印书馆!”程千帆压低声音,“老弟我只知道日本人在打这地方的主意,具体要老哥你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
商务印书馆?
那地方现在是一片废墟,日本人打商务印刷馆的主意做什么?
蓦然,费力心中一动,有了一丝猜测。
心中有事,再得知日本方面今晚便会来找自己商谈后,费力更加坐不住了,便早早的告辞离开。
程千帆看着桌面上的七根大黄鱼,随意的拿在手中把玩,脸色越来越阴沉。
……
洋泾浜外滩。
一艘小客轮靠岸。
风尘仆仆的旅客下船上岸。
一名身穿长袍大褂的中年男子,被一个年轻女子搀扶着,“阿爸,慢点。”
在两人的身侧,有两名男子神情警惕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苗先生’身负重伤,但是,码头人多眼杂,为了避免引起周围人的怀疑,必须强撑着走下船。
这需要极为强大之毅力。
“黄包车!”年轻女子伸手招了辆黄包车。
中年男子坐上黄包车,放下车棚,整个人摊在了座位上,脸上是豆大的汗珠,并且很快陷入了昏迷中。
“全友旅馆。”年轻女子说道。
……
约莫一个小时后,几个人抵达旅馆,安顿下来。
“柴同志,政委怎么样了?”警卫员小霍焦急问。
“情况很不好,政委一直昏迷,我们必须尽快联系到上海党组织。”柴雪表情凝重说道。
她看向另外一名同志,“刘大年同志,电台好了没?”
“电池被子弹打穿,又进了水。”刘大年摇摇头,“除非搞到电池。”
“我出去找组织。”小霍急的跳脚,说道。
“胡闹,你去哪找?”刘大年沉声说,“小霍,冷静。”
挨了训斥的小霍蹲下来,抱着脑袋,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红小鬼出身的小霍,父母都在反围剿的时候牺牲了,是政委将他带大的。
对于他来说,政委不仅仅是首长,更是他的亲人。
“不能慌。”柴雪冷静说道,“我们联系不到上海党组织,但是,我们的住处是同组织上提前约定的,他们一定也在找我们,肯定会来旅馆查看,为今之计,我们只能等。”
说着,柴雪打了盆水,洗了把脸,“我出去搞点酒精,先帮政委降温,不能这么一直烧着。”
“注意安全。”刘大年叮嘱说。
“放心,我国小在上海上的,会说上海话。”柴雪又走上前,摸了摸昏迷的‘苗先生’的额头,皱了皱眉头,“一个小时后我要还没有回来,你们立刻转移。”
就在她准备开门出去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整理下思路,欠一章啊
我有一个厚厚的笔记本,记录了书中(蛛丝马迹)的细节、情节支线,也包括随手记录的一些灵感。
今天我将后面即将要写的章节之相关情节分支重新列了一遍,赫然是一棵不小的情节分枝树。
其中有一个情节展开的五个分支选择,有些拿不定注意,我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诸位大大,我整理下思路啊,欠了一章。
诚挚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364章 八月十二日,夜(求订阅求票票)
突然的敲门声,令屋内三人紧张起来。
柴雪同刘大年以及小霍使了个眼色。
两人从随身的包裹中摸出毛瑟手枪,脚步轻轻,分列房门后之两侧。
“谁啊?”柴雪走到门后,轻声问道。
“小姐,我是来送热水瓶的。”
“放在门口吧。”柴雪朝着刘大年点点头,外面此人的声音她有印象,正是旅馆的小伙计。
“好的。”小伙计答应一声,然后便听到暖水瓶放在地上的声响。
然后是脚步轻轻离开的声音。
柴雪就要开门。
小霍却是突然朝着两人做了个手势:外面的人并没有离开。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压低了嗓音的声音,“是滁州来的潘老板吗?”
屋内三人脸色顿时变了,皆是露出欣喜的表情。
刘大年朝着小霍使了个眼色,小霍轻手轻脚的走开,直接拎着枪,藏在了床底下。
这边,柴雪耳朵贴在门后,对着门缝回答说道,“是南翔的薄老板吗?”
“小姐,我们家老爷姓柏,柏树的柏,柏永才。”门外回话说道。
暗号对上了!
柴雪朝着刘大年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
柴雪轻轻拉开房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一名四五十岁,高高瘦瘦的中年女子。
她惊讶不已,刚才不是男的声音吗?
“你就是小雪吧,不认识叔叔了?”熊嘉尚微笑说道,一口的男声。
“柏叔叔,快请进。”柴雪惊讶的看了女子一眼,立刻反应过来,让开身,请对方进屋,旋即关上房门。
……
熊嘉尚看了一眼柴雪以及刘大年。
将两人的情况同电报中的描述进行了比照,随之向刘大年伸出手,“刘大年同志吧,我是红党上海市委熊嘉尚,家里老房子还好吧?”
“熊部长你好。”刘大年闻听此言,高兴的同熊嘉尚握手,“以前常听房(靖桦)书记提起过您,说您是一位巾帼须眉。”
此时此刻,刘大年终于是放下心了,刚才熊嘉尚故意提及老房子,指的就是杭州红党领导人房靖桦同志。
熊嘉尚此前同房靖桦搭过班子,‘老房子’是熊嘉尚对房靖桦的形容之语,房靖桦有极为严重的胃溃疡,此外因为曾经被敌人逮捕,经受了严刑拷打,有严重的身体隐患,熊嘉尚离开杭城的时候,很关心房靖桦的身体,说你这座老房子要多保重,要撑住啊。
后来有一次,房靖桦胃病犯了,呕血,他自嘲说,自己这座老房子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老房子’的寓意,这是只有杭城红党内部以及熊嘉尚本人才知道的事情。
“苗先生怎么样了?”熊嘉尚立刻问道。
刘大年看向柴雪,柴雪是医生,最有发言权。
“苗先生一路上完全靠着意志力在支撑,在码头上岸后,终于还是支撑不下去,昏迷过去了。”柴雪带着熊嘉尚来到床边,给她查看苗先生的情况,“苗先生现在是高烧昏迷,情况很危险。”
熊嘉尚弯下腰,伸手摸了摸‘苗先生’的额头,烫的吓人。
“不能等了。”熊嘉尚表情严肃说道,“我们必须立刻转移,带苗先生去看医生。”
“我同意。”刘大年立刻说道,“不过,我们刚刚开了客房,现在就退房,会不会引起怀疑?”
“管不了那么多了。”熊嘉尚一挥手,“立刻转移。”
“是!”刘大年敬了个礼,熊嘉尚曾经是杭城红党领导,更曾经是浙赣边区游击队政委,虽然刘大年此前没有见过熊嘉尚,但是,正儿八经算起来,熊嘉尚算是刘大年的双重‘老领导’。
就在此时,小霍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熊嘉尚吓了一跳。
“这是苗先生的警卫员小霍。”刘大年赶紧介绍说道。
熊嘉尚点点头,看了小霍一眼,露出思索的表情,随即面色恢复正常。
刘大年背着苗先生,刚刚出门,就看到房门外站着一名壮汉。
“我来背吧。”此人说道。
“我自己来吧。”刘大年赶紧说道,尽管证实了熊嘉尚的身份,确认是上海红党方面的人,但是,刘大年依然极为警惕,只有自己亲自背着苗先生才最放心。
柴雪看了熊嘉尚一眼,她听出来了,熊嘉尚刚才就是模仿这个壮汉的口音说话的。
几人退了房间,旅馆东家扣了一部分房钱。
小霍心疼的看了旅馆东家好几眼,出了旅馆忍不住骂了句,‘黑心的资本家’。
“小霍,闭嘴。”刘大年表情严厉说道。
小霍看了看刘大年一眼,张了张嘴吧,“是,是我马虎了。”
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说刚才这句话。
刘大年将‘苗先生’放在黄包车上,壮汉笑了笑,从车把上拿起毛巾,随手擦了擦车把手,然后将毛巾搭在了脖子上,拉起了黄包车。
刘大年也笑了笑,原来这名身体强壮的同志是一个黄包车夫。
……
南翔。
张文柏从吉普车上下来,径直走向办公室。
沿途的卫兵不断的抬手敬礼。
进了司令部,他接过副官递过来的毛巾,擦拭了汗水。
出于一线作战、指挥需要,张文柏连夜将作战室从龙华迁移到了南翔。
“统帅部回电没有?”他问。
“报告司令,还没有。”
张文柏皱了皱眉头,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去电南京统帅部,再问!”
“是!”
作战计划已经制定,定于明天拂晓对虹口、杨树浦两翼日军据点发动突然攻击,打日军一个措手不及。
最完美的态势就是,能够以兹形成一个扫荡态势,一举消灭日军海军陆战队,控制整个上海华界。
整个作战计划已经制定,并且报请统帅部批准了,同时下达到各部队。
只是,兹事体大,在最终发动战事之前,按照统帅部的要求,还需要最后报请他们批准。
确切的说,最后开火的命令,还需要常凯申委员长亲自下达。
约莫半个小时后,电讯室机要科长手中拿着电文,快步跑来。
“司令。”
张文柏一把接过电文,看清楚电文,整个人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统帅部的电令:不得进攻!
“司令,怎么办?各部都已经接到命令了,拂晓就动手。”一名少将军官表情凝重,压低声音说道,“先下手为强,错过了,就要被动挨打啊。”
“回电南京。”张文柏表情阴沉,”我军业已展开,攻击准备也已完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请求按照既定计划进攻!”
“是!”
三刻钟后。
南京回电,依然是只有四个字:不得进攻!
张文柏大怒,命令再度去电南京。
很快,南京第三次回电,‘不得进攻’。
不过,许是感受到了张文柏的怒火,此番回电对于为何不允许按照计划进攻日军之事进行了稍许解释。
法租界、英美公共租界,以及其他各国驻扎沪上之外交使团害怕上海大战爆发,危害到他们的利益和人身安全。
故而,众外交使团建议南京政府将上海改为不设防城市
暨自由口岸。
该建议是昨日发出的。
今天上午,该建议被传递到外交部。
各驻华使团的这个建议,令国府内部的的主和派大喜。
他们找到一向‘倾向和平’的薛志昌,诉诸‘和平谈判’之请求。
薛志昌面见常凯申,请求慎重考虑武力解决之手段。
薛志昌对常凯申说:“对日如能容忍,总以努力容忍为是。盖大战一开,无论有无第三国加入,最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但其后日本系工业国,容易恢复,我则反是,实有分崩不可收拾之危险。“
常凯申说,已经忍了好久了。
薛志昌说,“勿忘忍是一件很难挨的事“。
常凯申说,“我再考虑考虑吧。”
然后,常凯申却反而给薛志昌上了一课坚决抗日的小讲座。
薛志昌听了常委员长的演讲,知道这是委婉拒绝他提出的暂时隐忍的建议了。
看到薛志昌劝说无效,不少人便又去找汪填海。
汪填海看到这么多人来找自己,大喜,认为这是自己的政治方针受到普遍拥护的好迹象,立刻专门找到常凯申委员长,力主同日方和谈。
对待汪填海,常凯申客客气气的,但是,一句话就令汪填海怒了。
常委员长说的是,“军事上的事情,你不懂。”
汪填海大怒。
他决定绕开常凯申,独自同各国使团接触,若是成功避免战争,这也将是他汪氏取代常凯申,重新崛起的契机。
于是,汪填海直接找到外交部长王崇浩,“在能容忍的情势下,总向和平途径为上计“。
随后众多国府要员、名流找到常凯申,请求尽最大之努力求和平。
事实上,因为中日两国国力、军力相差悬殊,因此,在国民政府内外,都有一部分人积极主和,或者设法推迟大战时间。
在国民政府内部,以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薛志昌为代表。他认为,中日空军力量之比尚不足一比三,抗战准备至少尚须六个月。
七月份的时候,薛志昌就曾经致函军政部部长何英臻,主张“和平仍须努力求之“。
薛志昌甚至还特别致电杨西山,“请为和平运动“。
在知识阶层中,胡志、姜孟岭等都主张“忍痛求和“,认为“与其战败而求和,不如于大战发生前为之“。
为此,胡志两次面见常凯申。
上月月底,他向常凯申提出,“外交路线不可断“。
一周前,胡志再度面见他常凯申,他向常委员长建议,放弃东三省,承认“满洲国“,以此解决中日两国间的一切“悬案“,换取东亚长期和平。
就在今日下午,胡志再度面见常凯申,要求常凯申在大战之前作一次最大的和平努力。
他在面交蒋介石的书面建议中提出:
近卫内阁是不赞同现在就全面侵华的,所以,是一切都是可以谈的,机会不可失。
此外,胡志指出来日本财政有基本困难,日本内阁也不想打仗。
第三点是,中央军是维护国家稳定的基础,一旦开战,中央军很快消耗殆尽,国民政府失去军事基础,国家可能解体,如此更加没有可能抵抗日本了。
所以,要忍,要和谈,可以失去一些地盘和利益,避免打仗。
无论是薛志昌还是王崇浩,或者是胡志,他们提出的和谈方略,都没有影响到常凯申。
真正令常凯申动心的还是各国使团提出的设立上海为不设防城市的建议。
常凯申也许不一定认可这个建议,但是,各国使馆的介入,令他看到了国联介入中日战争的希望,这也是国民政府一直以来最大的期待。
于是乎,就在不到十个小时后即将对日本军队发起雷霆一击的时候,南京统帅部对上海前线军队紧急按下了暂停键。
张文柏看着手中的电文,一脸悲愤,最终长长叹息。
“命令各部,严阵以待,不可懈怠。”张文柏下令说道。
“是!”
……
陶尔斐斯路。
这是程千帆为上海特情组安排的秘密据点之一。
程千帆乔装打扮,以‘肖先生’的身份和形象出现在这里:
留着胡子,戴着帽子的中年男子形象。
“汇报一下各部的情况。”程千帆沉声说道。
“此人同程千帆二度会面后,没有去别的地方,依然是去了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豪仔回答说道。
“弄清楚此人的身份了?”程千帆问道。
“此人是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处三等武官江口英也中尉。”豪仔回答说道。
第一次来到陶尔斐斯路这个据点,‘面见’肖先生的应怀珍颇为震惊:
特情组的其他同僚确实是能力不凡啊,仅仅数个小时,便查清楚了同程千帆会面之日本人的身份。
相比较而言,她这边却是有些拉跨了。
想到今天竟然被程千帆那个混蛋占了些便宜,自己却并没有收集到更多的情报,应怀珍冷着脸,恨得牙痒痒。
“应总务,你今日同程千帆有过直接接触,谈谈你对此事的看法?”程千帆看向应怀珍,问道。
第365章 江口疑点(求订阅求票票)
“程千帆此人如同传闻一般,比较好色。”应怀珍说道。
豪仔咳嗽了一声,程千帆冷冷看过去,豪仔手指夹着香烟,讪笑一声,“呛到了。”
“唔,我们不怕他没有弱点,有弱点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程千帆点点头,微笑说道,“不过,看起来这位小程巡长并没有那么急色啊。”
“是的,此人虽然好色,不过,并非那么简单,很明显,他同日本人秘密会面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谈。”应怀珍说道,“关键时刻,程千帆还是拎得清轻重的。”
“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程千帆私下里已经投靠了日本人。”程千帆沉吟说道,“这个人在法租界能量不小,相应的,可能造成的危害就越大。”
他看着应怀珍,露出一抹笑意,“这个人对你是有猎艳之兴趣的,你要利用这一点,与程千帆多多亲近,这个人利用好了,能够收到奇效。”
“是。”应怀珍点点头,她目视前方,皱了皱眉头,“不过……”
“不过什么?”程千帆问道。
“肖先生也说了,此人在法租界颇有能量,这样的人当了汉奸,危害极大,我们为何不早早除掉此人?”应怀珍提出自己的疑问。
……
程千帆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应怀珍竟然已经有了除掉小程巡长的心思。
“除掉此人很容易。”程千帆看了应怀珍一眼,“不过,目前而言,此人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此人不是专业特工,通过他,我们可以捕捉到日本人的一些动向。”
说着,他表情严肃盯着应怀珍,“没有我的命令,你绝对不可以擅自行动。”
“是!”应怀珍点点头,“属下明白。”
程千帆深深地看了应怀珍一眼,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他真的担心应怀珍会私下行动,擅自对自己下手,譬如说偷偷下毒之类的。
要是自己一个不察,被自己的手下弄死了……
程千帆暗暗提醒自己,此后同应怀珍虚与委蛇的时候,一定要加倍小心。
……
应怀珍告辞离开之后,豪仔终于忍不住了,笑出声来。
“笑个屁。”程千帆骂道。
“肖先生,我看您同应总务接触的时候,一定要加倍小心。”豪仔忍着笑,提醒说道。
程千帆苦笑摇摇头,扔了一支烟给豪仔,表情严肃问道,“费力那里一定要盯紧了。”
“是!”豪仔肃然说道。
今天他带队跟踪江口英也,此人很谨慎,并没有联络其手下的别动队。
不过,既然日本人想要通过费力将这支队伍隐藏在闸北,那么,盯着费力,势必能够有所收获。
“这个江口英也是怎么回事?”豪仔提出自己的疑问。
在杭城的时候,豪仔便参与了抓捕远藤博小组。
跟随程千帆来到上海后,豪仔又参与了利用江口英也除掉影佐英一的行动。
对于江口英也的情况,豪仔是非常清楚的。
……
“江口同上海站之间肯定出了问题。”程千帆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你查一下江口英也现在的情况。”
他稍微停顿了片刻,说道,“重点查一下江口现在的家庭情况。”
“您是说惠子?”豪仔立刻问道。
“啪、啪、啪——”程千帆鼓掌,满意的看了豪仔一眼,赞道,“好小子,反应很快嘛。”
“都是肖先生您教导的好。”豪仔嘿嘿一笑,说道。
“马屁精。”程千帆笑骂道。
豪仔被骂,高兴的嘿嘿傻乐。
“夜深了,你也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程千帆表情凝重,说道,“大上海要乱起来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加倍小心。”
“属下明白。”豪仔恭敬的点点头,告辞离开。
……
豪仔离开之后,程千帆一个人皱眉思索。
江口英也突然以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武官处三等武官的身份出现,这引起了程千帆的好奇和警惕。
他有两个猜测。
其一,江口英也依然同特务处上海站方面有联系,暗中继续为特务处做事情。
如果是这种情况,自然不需要过多担心。
他担心的是另外一种情况:
江口英也已经成功的‘洗白’,获得了日本方面的高度信任。
也就是说,江口英也身上的那些‘把柄’,已经对此人无法造成伤害,此人已经脱离了上海站的掌控。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事情就比较复杂了。
且以他的直觉,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极大。
程千帆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向南京总部发报,汇报此事,同时询问上海站方面同江口英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他离开陶尔斐斯路的这个据点,不一会的功夫,来到了隔壁的一条巷子。
程千帆在这条巷子租了一个不大的房子,用来存放备用电台。
关门上闩。
上来二楼,挪开衣柜,从墙壁的暗格里取出电台。
戴上耳机,誊写了电报稿,检查一番后,开始向南京总部发报。
南京,徐府巷。
收到‘青鸟’密电的齐伍敲开了处座办公室房门。
“处座,‘青鸟’来电。”
戴春风面色有些憔悴,拿起毛巾擦拭了脸颊,随手接过电文,仔细阅读,眉头紧锁。
“这个江口英也的情况,你清楚吗?”戴春风问道。
“吴鑫恒以及宋甫国离开上海后,将江口英也的关系转交给郑站长了。”齐伍摇摇头说道,“后续对于此人的使用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这个郑卫龙!”戴春风皱着眉头,“去电郑卫龙,询问江口英也的情况。”
“是!”齐伍点点头,就要离开。
“你前番去上海,同郑卫龙闹了些误会?”戴春风微笑,问道。
“没什么,郑站长担心我的安危,安排人暗中保护,事先没有沟通好,险些引起误会。”齐伍说道,露出惊讶之色,“处座怎么知道的?”
“没什么,你去吧。”戴春风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说道。
“是!”
……
齐伍离开后,戴春风坐在椅子上,面上露出一抹笑容。
郑卫龙此前特别来电解释了这件事,他的解释就如同齐伍所说,他安排人暗中保护齐伍,引发了齐伍的误会,担心齐伍心中不满,请处座帮忙说和。
“小心思!”戴春风低声骂了句。
第366章 八.一三(求订阅求票票)
事情的原委,戴春风自然是一清二楚:
郑卫龙置他的训斥于不顾,私下安排人跟踪齐伍,想要找到‘雨滴’。
却是被警惕的盛叔玉发现,将跟踪之人打了一顿。
郑卫龙此人做贼心虚,担心齐伍回南京后告状,故而发电狡辩。
“蠢货。”戴春风摇摇头。
郑卫龙压根没想到,齐伍根本就没有提及这件事,更没有告状。
戴春风复又拿起电文,对于程千帆所提及的江口英也掌握的这支日军特别行动队,他很有兴趣。
……
汉斯诊所。
彭与鸥表情无比凝重。
汉斯摘下口罩,拿起毛巾擦拭了额头的汗水。
“情况怎么样?”彭与鸥急忙问。
“给病人用了磺胺粉,如果没有意外情况的话,明天就能退烧。”汉斯说道,“不过,刚才用X光机检查了一下,腹部有些阴影看不清。”
说着,他活动了一下肩膀,“病人需要尽快动手术,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建议使用最新式的X光机再检查一遍。”
“X光机的事情,我来安排。”彭与鸥表情凝重,点点头。
“要尽快,最好明天就检查,手术不能拖了。”
“我知道。”彭与鸥点点头。
……
彭与鸥来到外间,就看到护送‘苗先生’来上海的三名同志以及熊嘉尚同志在一脸焦急的等待。
“情况如何?”熊嘉尚立刻问道。
“用了药,应该很快退烧了。”彭与鸥说道,“明天要再做一次检查就可以做手术了,检查的事情我来安排。”
“好。”熊嘉尚点点头,她扭头看了柴雪等人一眼,“你们三个先随我离开,留在这里人多眼杂,反而会引起关注。”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保护政委。”小霍坚决摇头。
“这是命令。”熊嘉尚沉着脸说道,“你们是生面孔,容易引起怀疑,苗先生的安全我们来负责。”
“可是……”小霍梗着脖子说。
“这样吧,我留下来吧,我是护士,可以帮上忙。”柴雪说道。
熊嘉尚看向彭与鸥。
“我会上海话,外人不会引起怀疑。”柴雪补充说道。
“可以。”彭与鸥思忖片刻,点点头,“对外就说你是诊所新招来的护士。”
“熊部长,我们的电台电池坏了,能帮我们搞一个电池吗?”刘大年急忙说道,“杭州那边,还有队伍上都在等消息呢,他们一定急坏了。”
“你们先随同嘉尚同志去安顿下来,电池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彭与鸥说道。
“是!”刘大年点点头,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小霍,跟随着熊嘉尚离开了诊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彭与鸥又在诊所里停留了一段时间,仔细的询问了汉斯医生还有哪些需要准备的,随后才离开。
出了诊所,彭与鸥走过马路,来到斜对面的一个烟杂店,轻轻敲了敲房门三下。
停顿了三秒钟,又连续敲了两下。
房门立刻开了,彭与鸥闪身而入。
“彭书记。”康二牛收起手中的韦伯莱斯考托转轮手枪。
“有情况没?”彭与鸥沉声问。
“一切正常。”康二牛撩起窗帘,指了指外面说道。
从这个小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汉斯诊所周边的情况。
“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彭与鸥表情严肃说道,“一定要保证苗先生的安全。”
“明白。”康二牛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
翌日。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捕厅。
程千帆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一只脚翘在桌面上,无聊的翻着报纸。
叮铃铃。
他随手拿起电话,“哪位?”
“程巡长吗?我是彭与鸥啊。”
“彭教授,上午好,你找我有事?”程千帆表情微变,彭与鸥竟然直接打电话到巡捕房,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我早上打电话到你家里,一直打不通。”彭与鸥说道,“程巡长你前些日子不是提过您太太要来学校旁听嘛,我已经和学校打好招呼了。”
“多谢,多谢,有劳了。”程千帆微笑说,“早上是延德里的电话线出了问题,我已经叫人去维修了。”
“这个听课证,你看是我给你送过去,还是你来学校拿一下?”彭与鸥说道。
“我自己去拿吧。”程千帆笑着说道,“正好我也可以当面向彭教授你致谢。”
“程巡长你太客气了,那就说好了,我在学校恭候。”彭与鸥说道。
挂掉电话,程千帆表情凝重。
假托说要帮白若兰办理大学的旁听证,这是紧急联络暗号。
说明彭与鸥有十万火急之事要与他面谈。
……
“吕虎。”程千帆收起报纸,脱下警服,换了便装,朝着门外喊道。
“巡长,有事?”大头吕进来问。
“我去复旦公学一趟,捕厅这边你盯着。”程千帆将勃朗宁配枪随手放进公文包内,说道。
“明白。”大头吕点点头,随手帮程千帆拎起公文包。
两人刚走出办公室,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
“哪里炸了?”程千帆吓了一跳,大声问。
话音未落,更大的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便是捕厅的地面都在颤抖。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有警员慌里慌张的冲进来,“日本军舰向闸北开炮了!”
“侧恁娘!”程千帆脸色一变,骂了句,随即冲着其他正在发愣的警员喊道,“都愣着做什么啊,集合,集合,所有人集合。”
“集合,集合。”大头吕也赶紧喊道。
打仗了,市面上势必乱起来了,巡捕房有的忙了。
按照惯例,上头很快就会下令所有警员荷枪实弹上街巡逻,弹压那些想要趁乱闹事的瘪三宵小。
……
“所有人注意了,所有人注意了。”就在此时,中央巡捕房顶楼的大喇叭响起来,“所有警员立刻返回各自捕厅,集合待命!”
“所有警员立刻返回各自捕厅,集合待命!”
“各巡巡长立刻来三楼会议室开会,巡长立刻来三楼会议室开会!”
“妈卖批的!”程千帆骂骂咧咧的回到自己办公室,换了警服,从公文包取出配枪,装进枪套里,大步流星的朝着楼上走去。
他的心中烦躁不安,牵挂着彭与鸥那边,但是,此时此刻,他是无法脱身离开巡捕房的,只能见机行事。
‘狗日的小鬼子!’程千帆在心里骂道。
第367章 热血!(求订阅求票票)
“诸位,时局动荡,我只有一个要求,中央区不能乱!”覃德泰双手扶在桌面上,扫视了一眼众巡长。
他指了指会议室悬挂的‘保境安民’的牌匾,“值此动荡之时,中央区的市民都在看着我们,租界工部局也在看着我们。”
“对于想要趁乱打劫,搞事情的人,我不管他是谁的人,先抓起来再说。”
程千帆表情严肃,端坐于座位上,手中的派克笔不时地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坐在他身旁的梁遇春瞥了一眼,看到程千帆竟然将覃德泰的讲话一字不落的记下来,心中骂了句‘马屁精’。
“好了,事情我都已经交代下去了,你们放手去做,有事情我顶着。”覃德泰沉声说,“不过,谁的辖区要是出了纰漏,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扫了一眼众人,覃德泰摆摆手,“散会,程千帆留下。”
其余众人神情各异,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程千帆,纷纷离开。
……
“刚才我看你一言不发,你小子不是一向鬼主意最多的嘛。”覃德泰丢了一支烟过去。
程千帆连忙接住,微笑说,“覃总您明见万里,考虑的面面俱到,我只要按照您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他摸出打火机,点燃香烟,美滋滋抽了一口,“属下就是您手下的一个兵,您指哪我打哪。”
“臭小子。”覃德泰随手拿起程千帆的笔记本,翻开来看,就看到工工整整的写满了几页纸,都是自己刚才的讲话,有些句子还画上了横线,以兹标记,他将笔记本合上,笑着骂了句,“你啊,偷懒!”
程千帆笑了笑,跟随在覃德泰的身边,聆听训示。
“你的辖区名流云集,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覃德泰边走边说,“当然,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您老一切都吩咐的井井有条。”程千帆随手帮忙推开门,微笑说,“属下要是这样还做不好,那不是找骂吗?”
“臭小子,我何曾骂过你?”覃德泰哈哈大笑,停下脚步,突然问,“怎么,刚才有事要出去?”
“恩,若兰想要去大学旁听,我托人办了大学的旁听证,刚才正要去复旦公学拿旁听证。”程千帆殷勤的伸手抬起门帘,说道。
“呦,这是好事,多读点书是好的,我这辈子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覃德泰点点头,“你去吧。”
“等忙完了再说吧,日本人这一开炮,市面上肯定不安分,我一会集合弟兄们开会,将覃总您的指示传达下去,安妥妥当了,我才放心。”程千帆恭敬说道,“再说了,打仗了,也不清楚复旦公学什么情况,我抽个时间去看看再说。”
覃德泰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小程巡长的肩膀,“你去忙你的吧。”
“是!”程千帆恭恭敬敬的敬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开。
……
约莫半小时后。
覃德泰接到手下汇报,言说程千帆召集手下开会,传达了他的指示精神,重新制定、分配了巡逻方案,又叮嘱副巡长吕虎坐镇指挥,这才换了便衣离开。
他满意的点点头。
闸北的枪炮声,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法租界的熙熙攘攘。
穿着旗袍、摇曳多姿的女子撑着小伞行走;衣着光鲜的小开嘴巴里叼着烟,开着边三轮,边轮上放着鲜花,招摇过市。
程千帆掀起车帘,看窗外的人和景。
步履匆匆的是寻常市民,他们冲向了百货商店、菜场,战争对于他们有着最直接的生计影响。
“帆哥,费力有动静了。”开着车的李浩说道。
“噢?”程千帆挑了挑眉。
“昨天晚上,江口英也带了一个人连夜去见了费力。”李浩看了一眼后视镜,继续说道,“今天一大早,费力去了川洪浜。”
“川洪浜?”程千帆点点头,那里原是上海县和宝山县的界浜,清末民初被填没,河之南为界路,河之北为新民路,填没以后统称为界路,亦是英美公共租界与华界的分界处。
“盯紧费力。”程千帆吩咐说道,“查一下川洪浜附近的旅馆。”
程千帆判断日本人不会选择民居作为据点,民居人多眼杂,不利于隐藏,反倒是旅社因为人来人往,不会引人注目。
以旅社作为据点,最大的危险来自于巡捕的盘查,但是,只要搞定了费力,则没有这个担忧。
在研判出江口英也的意图后,程千帆便倾向于日本人会选择旅社作为隐蔽据点。
“明白。”李浩点点头。
……
复旦公学在法租界西部的海格路,这里是法租界和英美租界的边界。
复旦公学原址在吴淞镇上,辛亥革命后,民国临时政府批准将前清公产李鸿章祠堂拨付复旦公学使用。
“帆哥,前面走不了了。”李浩看了看前面黑压压的人群,说道。
程千帆摇下车窗看了一眼,是复旦公学的学生们在集会,学生们举着抗日横幅,喊着抗日口号,正在向沿途的市民发放抗日传单。
“我走过去就行了。”程千帆推门下车,“你开车回去,不必等我了。”
“是。”
“抗日救国!”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甫一下车,走了没有几步路,程千帆感觉自己好似置身于火热的洪流。
年轻的学子,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说,高喊着口号。
有一个学生脖颈上挂着一个募捐箱,呼吁市民为抗战捐款。
他已经被捐款的市民围的水泄不通,声嘶力竭的喊着,“抗战到死!不死不休!”
一名乞丐端着自己的讨饭碗,手里捏着两张毛票,拼命的挤进去,将印了乌黑的手指印的毛票放进了捐款箱。
程千帆感觉自己的内心被激荡的情绪感染着。
中国不会亡!
一名扎着马尾辫的女学生挤过来,将一张传单塞进了他的手中,“先生,抗战救国,人人有责,我们在为抗日将士捐款,请您慷慨解囊。”
程千帆没有理会,他沉默的攥住传单,挤开人群,没入人流之中。
“欸!你这人——”女学生看着消失的背影,气的跺了跺脚。
“好了,小曼,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一名男学生宽慰说道,“这种人的血是冷的!”
第368章 铁三角的设想(求订阅求票票)
程千帆满头大汗,终于来到了复旦公学的大门口。
门卫正要上来询问,程千帆随手扬了扬手里的抗日传单,便被放行进入。
在前往教师宿舍楼的路上,他便看到了正在同几名学生交谈的彭与鸥。
两人对视了一眼。
“好了,同学们,我有客来访,你们去忙你们的吧。”彭与鸥对学生们说道。
“彭教授,抱歉,巡捕房有事情,来晚了。”程千帆致歉说道。
“没事,反正现在也要停课了,我也没什么要忙的。”彭与鸥爽朗一笑,“请吧,程巡长。”
两人一路同行,随意的聊着可以聊的话题,进了宿舍房间,彭与鸥立刻关上门。
“彭教授,出什么事了?”程千帆立刻问道。
“苗先生已经于昨晚抵达上海。”彭与鸥压低声音说道。
“太好了!”程千帆高兴说道,他也一直牵挂着这件事,“苗先生的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容乐观。”彭与鸥表情凝重说道,“一直高烧昏迷,还要感谢你送来的磺胺粉,今天上午已经退烧了,不过……”
“不过什么?”程千帆问道。
“诊所的X光机比较老旧,我们现在需要最新式的X光机给苗先生再做一次检查,然后才能动手术。”彭与鸥说道。
“最新式的X光机?”程千帆微微皱眉,“交给我了,我来想办法。”
“这也正是我今天紧急找你来的原因。”彭与鸥点点头,“台拉斯脱路的警察医院有最新式的X光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安排苗先生进入警察医院做检查。”
“很急吗?”程千帆立刻问。
“最好今天就做检查,苗先生身体情况很糟糕,拖不得了。”彭与鸥说道。
他本来是打算通过‘鱼肠’同志安排苗先生进入警察医院做检查的,不过,‘鱼肠’只是一个普通的巡捕房医生,人脉远不及程千帆,想要做成这件事,并非易事,主要是时间来不及了。
……
程千帆皱眉思索,想要安排人进警察医院做检查,对于他来说,本身并不是难事。
若是‘身家清白’的普通人,他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问题是,‘苗先生’的身份极为敏感,必须找到合适的理由。
他不能用打招呼的方式去操作,这也是对他自己的保护。
“很难办吗?”彭与鸥看到程千帆皱着的眉头,关切询问。
“正常情况下,我打个招呼就可以。”程千帆沉声说,“但是,苗先生的身份……”
彭与鸥理解的点点头,明面上‘火苗’绝对不能和此事有任何的私人牵扯。
程千帆来回踱步,缓缓地说,“最合理的途径是,当事人向巡捕房报案,譬如说发生了车祸,需要检查身体,巡捕房的医生则开出检查申请单,我是有权利直接批准的,然后立刻安排人去警察医院做检查。”
说着,他摸出烟盒,自己拿了一支烟,将烟盒推给彭与鸥,“现在的问题是,这名巡捕房的医生必须可靠。”
程千帆解释说道,“只要买通了巡捕房的医生,我们便可以撇开巡捕房的医生,假作安排他来做检查,实际上安排我们自己诊所的医生参与进来。”
“然后,我们再准备一份正常的检查结果存档,便可以蒙混过关,没有我的手令,没有人会去查这些底档的。”
……
“所以,最重要的是需要一名巡捕房的医生配合,并且统一口径。”彭与鸥问道。
“是的,最好是中央区巡捕房的医生,如此,我对接起来才是最合适的,可以避免引起怀疑。”程千帆点点头,将烟蒂扔在地上,抬脚碾灭。
“中央区巡捕房的医生老黄,这个人如果能够买通的话,与我而言,是最合适的人选。”程千帆继续说道,“只是兹事体大,很难确保老黄那里不出问题。”
彭与鸥闻言,长舒了一口气,“若是如此,那便没事了。”
“恩?”程千帆惊讶的看着彭与鸥。
然后,他瞬间反应过来,惊喜问道,“莫不是,老黄是我们的同志?”
彭与鸥露出笑容,点点头,“确实,老黄是我们的同志!”
“太好了!”程千帆震惊且喜,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在中央区巡捕房竟然还有自己的同志。
而最让他震惊的是,这名同志竟然是医疗室那个醉鬼老黄。
这个老黄,端地是厉害,隐藏的如此之深,别说是巡捕房其他同僚了,即便是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老黄另有身份。
……
“说起来,老黄与你也是老熟人了。”彭与鸥微笑说。
‘农夫’同志离开沪上之前,与他进行过一次谈话。
对于‘鱼肠’同志的使用,‘农夫’同志是有深思熟虑的。
无论是‘火苗’,还是‘鱼肠’,亦或是‘飞鱼’同志,此前都是单打独斗,虽然这可以最大限度的确保他们的自身安全。
但是,一旦有极为恶劣之突发情况,单打独斗的隐患便会暴露:没有同伴支援!
‘竹林’同志被捕之后,‘鱼肠’和‘陈州’都曾经想要联系到对方,一起设法营救‘竹林’同志,然而两人之间没有联系渠道,最终无法形成合力。
此前,彭与鸥提议成立的‘火苗’小组,因为组员年轻、缺乏经验,反而会‘拖累’‘火苗’。
但是,‘鱼肠’和‘飞鱼’不一样!
‘农夫’同志决定以‘鱼肠’同志、‘火苗’同志、以及‘飞鱼’同志,此三人单独组成一个潜伏在法租界的‘铁三角’,暨成立三人党小组。
这三名同志都是久经考验、对党无比忠诚、值得信任的同志。
相信以此三名同志的能力,结合起来一定能够发挥出更强的作用。
‘火苗’同志文武双全,‘鱼肠’同志是行动高手,‘飞鱼’同志潜伏斗争经验极为丰富,在法租界的人脉很深,可以居中为两人打掩护。
……
“老熟人?”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
“是的。”彭与鸥正色说道,“老黄的真实身份是我党中央特科红队的‘鱼肠’同志。”
什么?
组织上找到‘鱼肠’了?
而且,‘鱼肠’竟是中央区巡捕房的那个醉鬼医生老黄?
他看着彭与鸥。
彭与鸥点点头。
是的!
老黄就是他此前一直在寻找的红队战友‘鱼肠’同志!
程千帆惊呆了。
第369章 鱼肠和飞鱼(求双倍月票)
得知巡捕房医疗室的醉鬼医生老黄便是战友‘鱼肠’,程千帆的心情无比之好。
他的内心是无比愉悦的。
一度,他以为自己是一个孤魂野鬼。
尽管去年便同组织上取得联系,回归组织。
但是,前年的大搜捕后,同志们牺牲的牺牲,失联的失联。
程千帆的内心是孤独的,特科那么多的同志啊,就剩下他自己了啊。
就剩下他自己了啊!
他将孤独和泪水深埋心底。
此时此刻,得知了‘鱼肠’的消息,确认他真的还活着,程千帆内心的激动情绪是言语无法形容的。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程千帆摸出打火机点烟。
彭与鸥看着年轻的、久经考验的老同志手指微微颤抖,深深的吸了一口,却是被呛到了,连连咳嗽。
看到程千帆激动的样子,彭与鸥无比动容,他能够理解程千帆的这种激动情绪。
当年‘四一二’之后,他辗转得知一些同志潜伏下来、还活着的消息的时候,也是如此激动。
这是最真挚的革命友谊、战友情!
同时他的内心中还有一丝长辈对晚辈的疼惜,‘火苗’同志素来是那么的冷静、谨慎,这是戴着面具在敌人面前跳舞的潜伏者啊,也就只有在他这里,在他面前,情绪上才能够有所释放。
离开这个房间,程千帆将重新带上面具,投入到残酷而危机四伏的潜伏工作中去。
……
残酷的斗争形势下,两人没有过多的时间‘浪费’在‘个人感情’上。
程千帆与彭与鸥就如何安排‘苗先生’进入到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检查,进行了缜密的讨论。
彭与鸥告知程千帆,‘农夫’同志已经批准‘鱼肠’同火苗搭线,故而他准备是在此次行动中就安排‘鱼肠’与程千帆‘相识’。
程千帆仔细思忖后,反对这个提议。
他建议将自己同‘鱼肠’同志搭线的时间推后。
“我无法确定老黄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情绪是否会有波动。”程千帆说道,“此次行动至关重要,不能有任何容易引起怀疑的蛛丝马迹。”
“也好,就按照你说的办。”彭与鸥看了程千帆一眼。
无论是他此前打算安排两人搭上线,还是程千帆的反对意见,他们两人的选择都没有错,只是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不同而已。
彭与鸥考虑的是,老黄与程千帆接上头之后,两人便是可以彼此信任的战友,更加有利于行动。
程千帆的反对理由很直接:他不信任‘鱼肠’。
不是不信任‘鱼肠’对党的忠诚,甚至也不是不信任‘鱼肠’的专业能力。
更加确切的说,是‘火苗’只相信他自己!
如若是别的同志有这种思想,彭与鸥一定会提出严厉的批评。
但是,面对‘火苗’的这种‘错误’思想,彭与鸥选择了沉默,或者更确切的说是默许。
彭与鸥相信,如果确有必要,‘火苗’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拯救同志。
‘火苗’的这种思想,并非自私。
只有这样的‘火苗’,才能够活到现在!
“还有一件事,护送‘苗先生’来上海的同志的电台电池坏了,需要你帮忙搞一块电池。”彭与鸥说道。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程千帆沉声说。
作为法租界数得着的黑市商人,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
“老黄,老黄。”巡街归来的秦迪擦着额头的汗水,敲了敲医疗室的窗户喊道。
“敲什么敲?”老黄打开窗户,没好气说道,说话间打了个酒嗝。
“热死了,来点仁丹。”秦迪说道。
“拿着。”老黄看了他一眼,随后在里面翻了翻,好一会才从窗口递过来一个纸包,摆摆手,“别打扰我睡觉。”
待秦迪离开之后,老黄醉眼惺忪的眼眸变得严肃。
秦迪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缝里有黑色的污渍。
这是没有洗掉的油墨。
因为油墨的质量糟糕,依然残存着一丝臭味。
这种味道,他太熟悉不过了。
只有我党的印刷品和传单才会大量使用这种劣质油墨。
原因很直接:没钱。
正直善良的秦迪在巡捕房有些异类,老黄早就暗中关注这个年轻人了。
他现在有很大的把握可以确定,秦迪是我党同志。
不过,在‘鱼肠’的眼中,秦迪实在是太过稚嫩,缺乏地下工作的经验。
这也就是现在国红第二次合作,国府方面虽然私下里依然没有停止对红党的追捕,但是,明面上总归是有所收敛,没有以往的那种严密、残酷的大搜捕。
不然的话,老黄断定秦迪绝对躲不过大搜捕的。
“这个老黄!”巡捕房捕厅里,秦迪打开纸包,拿仁丹吃,却发现仁丹已经受潮,手指沾染后黏糊糊的,指甲缝里也沾染上了。
秦迪只能无奈的去洗手,心中却是对老黄腹诽不已。
……
“老黄!”
路大章左手拎着油纸包,右手拎了一瓶酒,用脚踢了踢医疗室的门。
“哎呦,路巡长。”老黄打开门,眼珠子锁定路大章手里的酒瓶子,“你怎么有空来这里?快请进!”
说着,直接一把接过酒瓶。
“你前些日子给我家小子开的那副药,果然有用。”路大章是大嗓门,进了门,将油纸包放在桌子上,打量了一眼,说道,“这不,我那家里婆让我拿点东西来看看你。”
说话间,路大章脚后跟一磕,将房门关上。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老黄搓了搓手,却是就要拧开酒瓶子。
“别介。”路大章指着油纸包,压低声音说道,“这可是正宗的绍兴老郝家花雕,得配着万振兴的猪头肉,那叫一个舒坦。”
老黄的表情一变,讪笑一声放下酒瓶,搓了搓手,看着路大章,“绍兴大东门的老郝家?”
“不是,是小五门的老郝家。”路大章沉声说,“他家的花雕最正宗。”
两人就那么看着对方。
老黄又搓了搓手,张了张嘴巴,又搓了搓脸,“我只喝郝老六亲自酿的。”
“我这是郝老蔫酿的,他家的鱼肠饭是一绝。”路大章回道。
“中央特科,红队,‘鱼肠’。”老黄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看着面前的路大章,一字一句说道。
“中央特科,情报科,‘飞鱼’!”路大章咧嘴笑,笑中带泪。
老黄瞪大了眼睛。
“‘鱼肠’同志!”
“‘飞鱼’同志!”
两双手重重的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