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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猪头七     我的谍战岁月txt下载     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15章 狠!(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走上前,看着被自己手下死死地按住肩膀、架住的阮志远。

    “不讲究。”程千帆瞪了李浩一眼,摇头叹息,“打人不打脸。”

    李浩刚才一顿乱拳,拳拳冲着阮志远的脸上招呼,此时这个安南小队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流了鼻血,眼眶也肿了,看着就令人心中颇为舒坦。

    “疼吗?”程千帆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阮志远的脸颊。

    “你说呢?”阮志远呲牙咧嘴,痛出声,怒视程千帆。

    “都是误会。”程千帆微笑着,“大家都是同僚,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这人素来大方,就不计较你骂我的事情了。”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支烟,将烟卷塞进阮志远的嘴巴里。

    “说说吧,照片是怎么回事?”程千帆指着照片,问道。

    呸!

    这张照片似乎给了阮志远某种提醒和勇气,他将嘴里的烟卷吐出来,唾沫、烟沫子喷了程千帆脸上。

    小程巡长一伸手,李浩从车上拿了一块毛巾递过来。

    程千帆接过毛巾,慢慢地擦拭了自己的脸颊,右手一伸,毛巾被取走。

    小程巡长伸出去的手没有收回来。

    这边大头吕捡起安南巡捕扔在地上的警棍,两步走过来,双手递给巡长。

    “程千帆,你敢——”阮志远满眼惊恐的看着程千帆,“你们做什么?”

    两个架着他的巡捕,将他按倒在地上,右手抬起来。

    然后是啊的一声惨叫。

    只见小程巡长警棍高高扬起,用力甩下,被强制抬起的右臂,在巨大的冲击挥打之下,发生诡异的扭曲。

    “昏死过去了。”李浩上去摸了摸阮志远的鼻孔,汇报说道。

    “都押回去。”程千帆表情阴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提人!我说的是任何人!”

    “是,没有巡长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提人。”大头吕被程千帆的眼神逼视,心中畏惧,赶紧立正说道。

    “你去打个电话。”程千帆指了指鲁玖翻,“叫一辆卡车。”

    “是!”

    “巡长,这家伙挨了一枪……”一名巡捕汇报说。

    李浩打开车门,小程巡长微微低头,准备上车,闻听此言,又直起腰,扭头问,“会死么?”

    “应该……应该不会。”

    “死了再说。”程千帆冷冷说道,随即则上了车。

    他摇下车窗,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被他视线所扫过之处,所有手下都是昂首挺胸,满眼敬畏。

    小程巡长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将那条毛巾扔出窗外,再度摇上车窗。

    “走!”

    “是!”

    李浩一踩油门,扬长而去谷

    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一身农夫装扮,戴着一顶破毡帽的老黄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毛巾,收好枪,放进破棉袄内,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

    “你刚才是打算将什么东西塞到阮志远的身上?”程千帆问正在开车的李浩。

    李浩从身上摸出一张照片递给程千帆。

    这是程千帆的证件照,旧的。

    今天巡捕房更新档案,程千帆安排李浩拿着照片去办理的。

    新照片交上去,旧照片取回来。

    程千帆立刻猜到了李浩的打算,故意制造出阮志远在盯着他的假象,这张照片便是证据,可以反咬阮志远一口,指责阮志远故意制造事端拦停他的座驾,必不怀好意。

    “想法很好,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想到这个主意,不错。”程千帆点点头,李浩的想法和他的原计划如出一辙。

    他此前便暗中向老黄发出信号,如果有需要,老黄会朝他开枪,当然,不是真的瞄准他,只是朝他的车子开枪,制造混乱。

    然后他便诬陷阮志远故意制造交通堵塞,其目的是拦停他的小汽车,配合枪手要杀他。

    至于说动手的动机?

    只要程千帆想要找,总能够找到‘蛛丝马迹’的。

    小程巡长崛起太快,且手段狠辣,有多少人敬畏他,相应的也代表他侵占、阻碍了多少人的利益,仇家不少,想要攀扯上,牵牵拉拉总能扯在一起的。

    就拿这个阮志远来说,程千帆脑子转动飞快,已经想好了如何‘攀诬’此人:

    阮志远此人同梁遇春手下的一个巡警关系不错,据说两人是牌友。

    程千帆此前早就故意放出梁遇春要杀他的消息,此传闻此前曾经帮助程千帆躲过汪康年的怀疑和试探,现在,这个消息完全以再发挥利用价值。

    不过,程千帆没想到李浩和他想到一块去了,甚至还一度打算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

    只是更没想到的是,李浩在阮志远的身上竟然真的发现了一张照片,已经不需要作假了。

    ……

    “不过……”程千帆对李浩说道。

    “帆哥你说,我听着呢。”李浩苦笑一声,说道,虽然他对于自己的灵机一动颇为自得,但是,听到帆哥这么说,他立刻知道自己肯定有些小细节没有注意到。

    “照片上有钢印。”程千帆说道,“你今天刚从证件科那里拿走旧照片,这个是禁不住查的。”

    “是我考虑不周。”李浩立刻承认错误。

    “即使是你用了这张照片,也没有什么。”程千帆却又说道,“局面被我们控制,我们有的是时间来处理,或者是换一张照片。”

    他语重心长的对李浩说道,“浩子,其实你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想到用这种仿佛拉阮志远下水,我已经非常欣慰了,只是,我希望你能够更加仔细,考虑的更加全面一些。”

    说着,他降下车窗,朝着窗外吐出一口烟气,“我们真正的敌人,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狡猾和阴险。”

    “我明白了,帆哥。”李浩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这段时间,帆哥一直在指导他提高自己,虽然帆哥没有说出来,但是,李浩知道,帆哥希望他能活着,活下去,活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

    巡捕房装甲车队的两辆卡车相向而去,头前的一辆卡车似乎是认出了小程巡长的车牌,卡车稍稍减速,按了一声喇叭。

    “帆哥,是装甲车队的马队长亲自出马。”李浩也按了声喇叭,对后排座位的程千帆说道。

第016章 坦诚的小程巡长(求订阅求月票)

    马队长便是程千帆的师傅、此前因为霞飞路特大枪击案被去职的马一守。

    程千帆出面运作,帮马一守运作到了装甲车队副队长的职务。

    装甲车队虽然名字叫‘装甲’车队,并没有坦克,真正拥有坦克这种装甲车的是租界的万国商团。

    马一守的这个新工作没有什么危险,主要是管理、调派巡捕房的众多卡车以及少量边三轮。

    而且,这个工作油水颇为丰厚,故而很多人都说老马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也因为此事,程千帆在巡捕房内部的名声竟好了很多,毕竟大家都知道没有什么靠山的老马能捞到这个肥差,完全是因为徒弟程千帆出了大力气,懂得报恩的人,总归能够得到更多人的欣赏,尽管有些人本身是狼心狗肺之辈,他们也希望身边人是讲究人。

    听到李浩说是马一守亲自带队,程千帆点点头。

    这便是他帮马一守运作到装甲车队的原因之一。

    装甲车队每次出动,都意味着有大案件,大事情,且多半牵扯到枪击案、抓捕各方特工、恶劣的凶杀案等等。

    有马一守在装甲车队,他能够提前其他人一步活得很多看似无关紧要、但是非常重要的关键讯号。

    这是能救命的讯号!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

    程千帆下车,面色阴沉的步入院子。

    李浩则直接开车离开。

    沿途的巡警纷纷和小程巡长打招呼。

    程千帆冷着脸点头回应。

    看着小程巡长如此做派,沿途人员既惊讶又暗自警醒,提醒自己要注意一些,看这架势程千帆这是乘怒而来,最好避着些,小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程千帆没有去自己的办公室,径直上了三楼。

    “程巡长!”一名巡捕向他敬礼。

    “金副总在吗?”

    “在的。”

    来到金克木办公室外面,程千帆整理了一下警服,正了正警帽,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了金克木的粗嗓门。

    ……

    程千帆推门而入。

    金克木站在窗边,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和街面上,听到程千帆进来,他转过身,“你小子这是又怎么了?从我这就看到你怒气冲冲回来。”

    “你先出去。”程千帆看了一眼正要泡茶的巡警说道。

    巡警看向金克木。

    “出去。”金克木一摆手,“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要来打扰。”

    他是了解程千帆的为人的,程千帆虽然心狠手辣、看似嚣张跋扈,但是,对待他以及其他上峰素来态度恭敬,礼数周到,没看小程对马一守那个便宜师傅都是照顾有加么。

    程千帆如此做派,必然有事情。

    ……

    程千帆看着巡警出门,关上了房门。

    他又走到门边听了听动静。

    然后才坐回来,从身上摸出一张照片递给金克木。

    金克木惊讶的看了程千帆一眼,不明白他给一张照片与自己做什么,不过,将照片转过来,入目一看,金克木脸色立刻变了。

    照片上是一个石库门民居的门口,何关站在门槛边上,同一个女孩子挥手作别。

    拍照者应该是在斜对面某处拍摄的,故而只是拍到了女孩子的侧面背影,但是,何关的面容非常清晰。

    “阿关什么时候回来的?”程千帆问。

    “我问你,照片哪来的?”金克木问。

    “阿关什么时候回来的?”程千帆又问,他停顿一下,看着金克木的双眼,提高声音,“金叔!”然后复又压低声音,“阿关怎地回来了?他怎么能回来!”

    “队伍要北撤。”金克木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压低声音说道,“阿关放心不下他娘,偷偷回来了。”

    程千帆闻言暗赞,金克木两句话就给何关定性为逃兵,且直接可以规避了何关重伤、以及磺胺粉之事。

    “日本人可不会理会阿关是不是逃兵。”程千帆皱眉,“听说日本人从苏州一路杀过去,碰到有平头,额头有帽子压痕,有扳机指、腰部有皮带痕迹的都格杀勿论。”

    “那你说他去哪里?”金克木瞪了一眼,“在法租界我还能保他一保,到了别地,不是被当做逃兵挨了枪子,就是被日本人不分青红皂白杀了。”

    说着,指着照片,“照片哪来的?”

    ……

    “从安南巡防队的阮志远的身上搜出来的。”程千帆说道,随之简明扼要的讲述了今日发生之事。

    他没有隐瞒什么,也没有夸大其词:

    只说自己车子被挡,安排李浩去疏通,被对方好一阵刁难和奚落,最后安南人对他出言不逊,李浩不容他受辱,和对方打作一团,他们只两个人,程千帆为了自保,只能开枪打伤了一名安南巡捕,以震慑对方,保全自己。

    不过他没有立刻提及自己弄断阮志远的一条手臂之事。

    “阮志远?”金克木皱眉思索。

    华捕和安南巡捕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对于安南巡防队的人事情况并不了解。

    “此人同梁遇春的一个手下关系不错。”程千帆说道,“其他的,暂时还不太清楚。”

    “你认为梁遇春?”金克木沉声问。

    “不太可能。”程千帆摇摇头,“梁遇春那老家伙要对付也是对付我,没道理冲着金叔您去啊。”

    “你认为他们是冲着我来的?”金克木说道。

    “不确定。”程千帆皱眉思索,“按理说,即使是发现阿关回来了,暂时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只要不是日本人知道这件事……”

    两人同时脸色一变。

    不过,随之又同时摇摇头。

    “安南巡防队和日本人搅和在一起,不太可能。”程千帆说道。

    “安南人能够在法租界猖獗,是因为他们有法国人做靠山,没有法国人,他们什么都不是。”金克木说道。

    他也不认为阮志远和日本人有什么瓜葛,日本人是看不上这些安南人的,原因很简单,安南人的所有人权势来自法国人,这些安南人便是没有根的浮萍,一旦法国人意识到安南人不可靠,直接一个命令就能将安南人送回老家,这样的人是没有利用价值的,这和法租界的华人巡捕不同。

    两人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第017章 有发现(第3更求订阅求月票)

    “千帆,谢了。”金克木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

    甭管程千帆在外面的名声多么恶劣,他对朋友确实是不错,得知何关被人跟踪,第一时间来向他通风报信,这份情,他得领。

    “金叔和我客气什么。”程千帆微笑说,他拿起桌子上的警帽,拍了拍,戴上,“见到阿关,替我说一声,他欠我一条胳膊。”

    程千帆离开后,金克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很快装甲车队押解着垂头丧气的安南巡捕回来了,这引起了一番轰动,华捕和安南巡捕虽然有时候偶尔有纠纷,但是,这样出动装甲车队直接抓了一队安南瘪三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特别是看着一名安南巡捕肩膀上中枪,还有安南巡捕小队长阮志远昏迷着被抬下来,这更是令众人震惊莫名。

    ……

    “程巡长向阮志远逼问什么照片的事情,阮志远不说。”刚才出去的巡警回来汇报说,“程巡长就直接敲断了阮志远的一只手臂!”

    “苏哲,传令下去。”金克木沉声说,“安南巡捕勒索、围殴无辜市民,我中央巡捕房三巡出面制止,对方嚣张跋扈,首先攻击我部,我部愤而反击,双方争夺中,枪支走火,一名安南巡捕被流弹击中,一名安南巡捕……”

    停顿了一下,金克木继续说道,“被其自己手下误伤手臂。”

    巡警苏哲抬起头,“程巡长那边是不是……”

    金克木点点头,也是哦,双方围殴,程千帆这边不可能没有人受伤。

    “程千帆巡长被对方伤及颈部。”金克木想了想,说道。

    苏哲脸色连连变化,他看着金克木,心说,金副总,这样不太好吧,小程巡长脖颈上被程太太抓挠的伤痕,已经痊愈了。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了。

    金克木一把拿起话筒。

    “我知道了。”金克木挂掉电话。

    “三巡副巡长吕虎报告,其部侯平亮手部受伤。”

    “是!”苏哲赶紧点点头,心中不禁感叹程千帆真够狠的。

    ……

    “蠢货,喝杯水都能被炸伤。”程千帆指着侯平亮的鼻子骂道。

    这家伙刚才一只手拿着罐头瓶子,一只手拿着暖水瓶倒水,罐头瓶子一下子炸了,侯平亮的右手被玻璃炸伤、开水烫伤,颇为严重。

    “巡长,吕哥都说了,我这是被安南瘪三打伤的。”侯平亮咬着牙,挤出笑容说道。

    程千帆冲着打完电话回来的大头吕说道,“去,看看老黄醒酒没?包扎完了后,去警察医院开个病房养伤。”

    大头吕转身去医疗室叫门。

    程千帆看了一眼侯平亮,拍着他肩膀,用力按了按。

    “你啊你。”

    侯平亮嘿嘿笑,感受到伤处的疼痛,又呲牙咧嘴的。

    侯平亮偷偷拿着喝水用的罐头瓶,在外面水渠边捞了好几块冰,冻了好一会,拿回屋子后立刻倒热水。

    侯平亮是他在警察培训班的学弟,是他从警察学校招进巡捕房的,这家伙出了名的怕疼,这个愚蠢的家伙闷声不吭的要帮他,但是不敢拿刀子对自己下手,只能出此下策。

    ……

    金克木拿起电话,挂了一个电话到自己姐姐家里。

    “阿姐,你今天不要去阿关那里。”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何太太惊慌问。

    “有人看到阿关了,不过,我会处理的,阿关不会有事的。”

    金克木挂掉电话,将苏哲叫过来,耳语一番。

    “明白。”苏哲点点头,“属下一定安排妥当。”

    待手下离开后,金克木揉了揉太阳穴,他冥思苦想也想不通到底是何人在背后谋算自己。

    对方显然很谨慎,没有通过华捕来办事,而是使用了平素不太引人注目的安南人来办事情。

    好在程千帆无意中发现此事,不然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金克木下意识敲了敲桌子,喝了一口茶水,显然对于程千帆颇为满意,关键时刻还是重情义,靠得住的。

    ……

    虹口区。

    此时此刻,程千帆正在向三本次郎汇报情况。

    “课长,这个何关,据我所知此人从巡捕房去职后,一度加入国军一个地方保安团厮混。”程千帆说道。

    “地方保安团?哪部分的?”三本次郎问道。

    “具体不清楚。”程千帆摇摇头,“是金克木亲自操作的,不过,据我所知,金克木极为疼爱这个外甥,害怕他真的上了战场会丧命,所以,故意安排他进了极少会战场的保安团,而不是正规国军部队。”

    “这个何关是逃兵?”三本次郎问道。

    “金克木是这么说的。”程千帆说道,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鄙夷说道,“这个何关,言语中曾对帝国有些不敬,看似是一个英勇之人,没想到竟然连战场都没有上,就被帝国赫赫军威吓得当了逃兵。”

    说着,他摇摇头,“虚有其表的支那人,嘴巴上的强者,实则怯懦无比!”

    “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三本次郎点点头。

    “课长,要不要对这个何干采取措施?”程千帆露出阴狠表情,同时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必了。”三本次郎摇摇头,“依你之言,这个何关只是一个懦夫,这样的人,杀或者不杀,无关紧要,为了这样一个人,恶化我们和金克木的关系,不值得。”

    “课长高见。”程千帆心悦诚服的点点头,“是我肤浅了。”

    “你不要满脑子都是你的生意,聪明的脑子,要用在工作上。”三本次郎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同时不着痕迹的推上了抽屉,抽屉里躺着五根刚刚放进去的月例大黄鱼。

    “课长教训的是,属下一定不辜负课长的教导和鞭策,为帝国贡献毕生力量。”程千帆说道,他停顿一下,小心翼翼说道,“课长,属下有一事不解。”

    “说吧,什么事?”三本次郎心情不错,说道。

    “安南人为何要监视金克木的外甥,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指使呢?”程千帆皱眉说道。

    ……

    另外一边,李浩带了几个三光码子在逸园跑狗场厮混高乐,一名闲汉的无心之言,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018章 跑狗场(求订阅求月票)

    上海人爱玩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上海人对狗赛的兴趣突然浓厚起来。

    每每到了跑狗日,看台上往往是人头攒动,手中捏着跑狗票,声嘶力竭的呼喊,甚至有人因为激动而昏死过去。

    报纸上曾经形容说,对于一些痴迷跑狗之人来说,简直犹如抽鸦片烟一样,会上瘾的——

    最后总结说,上海滩现在有八大瘾。

    其一,大烟瘾。

    其二,吗啡瘾。

    其三,麻雀瘾。

    其四,跳舞瘾。

    其五,回力球瘾。

    其六,花会瘾。

    其七:跑马瘾。

    现在又多了第八种瘾头——跑狗瘾!

    “玩耍跑狗的,和那些玩回力球的不一样。”

    李浩翘着二郎腿,嘴巴里叼着烟,听这个叫做阿灿的家伙讲述跑狗经,几个三光码子齐齐向他推荐此人,言说这个人是逸园这一代有名的跑狗嘴上通。

    何为嘴上通,意既这家伙没钱参与玩跑狗,但是,对于这玩意的门道却是如数家珍。

    曾经阿灿也是有资格坐在看台的较好位置上、手握狗票嘶吼的一员,再输掉了自家的家产之后,老爹气死,妻子跑了,他便正式沦为嘴上强者,靠着为一些新的跑狗玩家做技术指导厮混。

    李浩分明从阿灿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自豪:玩跑狗的是高端玩耍,和那些玩回力球、玩麻雀的不一样。

    “不是阿拉和咛吹。”阿灿接过李浩递过来的香烟,得了面子,眉飞色舞说道,“玩跑狗,要有文化!”

    他将‘有文化’三个字咬的很重。

    旁边一个三光码子立刻凑趣说,“那可不是,阿灿哥是高小毕业!”

    阿灿便更佳自豪的表情,“要花钱买赛狗专刊,要看得懂的勒!”

    “要钻研,要摸透。”

    “跑狗的玩法,脑筋笨且不会玩耍,要买位置,买独赢,还有全赢,哎呦呦,这个厉害了。”

    阿灿两眼放光,“全赢通吃!”

    他看了看众人,“要全赢可不容易,这要会看狗!”

    “看狗?狗子还不都一个味,啊。”李浩瞪了这混蛋一眼,这家伙赶紧改口,“还不是都一样。”

    阿灿脸色沉下来,李浩便从身上摸出烟盒,还有半包烟全都塞给阿灿。

    阿灿嘴上说不要,摆着手,身体一个偏转,褂兜朝外,烟盒落袋。

    “这个看狗,莫不是还有什么讲究不成。”李浩问。

    “当然。”阿灿得意说道,“狗的腿脚,肌肉是否有力,精神如何,气血如何,这些都可以作为判断狗子状态如何的依据。”

    抽了一口烟,阿灿嘿笑说,“便是狗子是不是开心,都是能够影响成绩的原因。”

    说着,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朋友,我有下一场狗赛的绝密情报,要不要?”

    一个三光码子看到阿灿竟坑蒙拐骗到他们身上,就要骂人,李浩却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什么绝密情报?”李浩问。

    “五十法币。”阿灿看了李浩一眼,他本来打算开口要二十元的,临时加价。

    “我们走。”李浩直接起身。

    其余几人立刻跟着起身,其中一人还朝着阿灿吐了口唾沫,凶狠的指了指。

    “欸欸欸,朋友,别走啊。”阿灿赶紧喊道。

    “二十五元法币,再啰嗦,我转头就走。”李浩停下脚步,冷冷说道。

    他估摸着,这臭瘪三本来是打算开价二十的,以为他可欺,临时提价。

    给多了,不是好事,会引起怀疑。

    给二十五元,此人比寻常时候多赚一些,也该满意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阿灿从他们身上多赚了钱,便会保守秘密:吃独食,唯恐其他人抢他生意。

    “行,我阿灿就当是交一个朋友。”阿灿心中欢喜,面上假作犹豫,最后一跺脚说道。

    “说好了,我的消息绝对可靠,但是,我不能保证一定赢,只要那条狗不是后半边,便不可找我耍赖。”阿灿急忙说道。

    这话的意思是,他的绝密消息不会错,但是,赛狗这种事,狗的临场发挥,谁也不敢打包票,他推荐的赛狗只要不是落在后半区,便不能找他耍赖。

    “这是自然。”李浩微笑说。

    实际上他内心里门儿清,这家伙就是坑蒙拐骗,买跑狗,买的是名次,并不是上半区后半区,长期研究这些狗子的人,肯定比较了解这些赛狗,专门向一些新手推荐那些惯来表现不错,极少会落入后半区的赛狗,自然‘看的极准’,不虞被找后账。

    被骗二十五元法币,李浩不会在意,他要的是和这个人拉上关系,这种人对于跑狗场非常熟悉,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也许只言片语就能够透露一些重要信息。

    “买拉尅。”阿灿故意做出小心翼翼看向四周的作态,小声说道。

    “拉尅?”李浩回问。

    “是的,拉尅。”阿灿说道,“外国名字,好像名字意思是说,这条狗面相绝佳,独赢有望。”

    说着,他又使了个眼色,两眼放光,“甚至有可能跑全赢!”

    “全赢?”李浩露出惊讶之色,这可非常不容易。

    跑狗场跑狗,开赛以后,先由一只电兔在最前面奔跑,然后是狗子在后面追逐。

    狗子如果只赢了其他赛狗,没有赢电兔,这是独赢,如果最终不仅仅跑过了其他赛狗,还跑赢了电兔,这就是全赢。

    全赢通吃!

    不过,你看着赛狗要跑过电兔了,但是,最终还是追不上,很多时候是赛狗累的喘吁吁,电兔轻松写意的跑完全场,去‘休息’了。(PS1)

    因为极少有赛狗能赢了电兔,所以,全赢的奖金已经累计很多了。

    而且,他从阿灿的眼眸中看出来,这家伙应该也不是完全坑蒙拐骗,此人自己没钱玩跑狗了,向他推荐买狗,这眼神中的狂热如同他自己买狗一般。

    “是的,全赢。”阿灿喷了一口烟气,不知道是烟雾熏得还是什么原因,眼珠子红红的,“通吃!”

    李浩冷笑着摇摇头,“本来信你的,却没想到你是吹大牛。”

    全赢?

    这个跑狗场成立好几年了,也极少有狗子跑赢电兔的时候。

    “这是真的。”阿灿似乎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涨红了面孔,争辩说道,“这次真是绝密消息,要不是我自己没有本钱,这可是翻本的好机会。”

    “说了半天,你还没说是什么绝密信息呢,总不能听你胡咧咧。”一个三光码子适时的说道。

    “侧恁娘。”阿灿吐了口口水,“也罢,我与你们说了。”

    他又看了看四周,一幅要说极为机密之事的样子,“浙江的邹大帅要买狗,请了汪大拿来看狗。”

    “汪大拿,你们晓得伐,麦琪路道格诊所的汪医生,阉狗、训狗是一绝,他看狗准的勒。”

    “汪大拿看了一圈,还摸了摸狗卵子,最后说拉尅最厉害。”阿灿眼珠子红红的,说道,“我正好在野地里拉屎,听到了,娘咧,没本钱啊,这是阿拉翻身的好机会啊。”

    “咛个瘪三,为了赚我钱,连什么大帅都编造出来了。”李浩强忍内心激动和欢喜,没好气说道,说着,丢下二十五法币,“我信你这一遭,不过,丑话说在头前,要是那个什么拉尅跑在后面,打断你的腿。”

第019章 国殇(求订阅求月票)

    三本次郎没有直接回答程千帆的问题。

    而是告知程千帆,特高课已经对国府党务调查处采取了行动。

    “早该如此了。”程千帆大喜,说道,“党务调查处这些蠢货,虽然不会对帝国造成太大的威胁,但是,不收拾干净,终归是个隐患。”

    “宫崎君,看来你很是看不起支那政府的党务调查处?”三本次郎笑着问。

    “一帮官僚体系的乌合之众。”程千帆一脸鄙夷。

    三本次郎赞同的点点头,无论是汪康年还是吴山岳,特别是后者所表现出来的嘴脸,令他大吃一惊。

    饶是早就知道党务调查处不足为患,却也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堪。

    正如程千帆所说,党务调查处是官僚体系的乌合之众。

    也许他们对付红党很有一套,但是,面对帝国特务机关,可谓是不堪一击。

    因为严格算起来,党务调查处并不能算是真正的特工组织,他们背靠国府当局,早就习惯了倚靠国家行政、军事力量行事,说是官僚体系非常恰当。

    现在,上海沦陷,这些昔日耀武扬威的党务调查处特工,完全无法适应隐蔽战线的斗争,更是极度缺乏斗争意志。

    相比较特高课的老对手力行社特务处,党务调查处确实是非常容易对付。

    “课长,是否要对覃德泰采取措施了?”程千帆满含期待问道。

    “覃德泰此人的身份有些敏感。”三本次郎摇摇头,“帝国占领上海,法国人、英国人是反对的,他们现在只是被迫沉默,相应的,英法更加看重他们在租界的利益,帝国很难对一个巡捕房总巡长采取行动,我们要动此人,先要将覃德泰从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位子上弄下来。”

    “属下明白了。”程千帆露出敬佩之情,“课长做事深谋远虑,属下感佩不已。”

    就在此时,荒木播磨抱着一摞信件进来。

    “课长,这些信件如何处理?”

    “都烧了吧。”三本次郎沉声说,“派人知会帝国侨民,严谨私藏类似信件,特别是照片都要销毁。”

    “是!”

    一张照片从信封内落下,程千帆捡起来,扫了一眼。

    他的眼眸一缩,内心深处是巨大的痛苦和悲哀。

    关于日军占领南京后大肆屠杀的传闻,早在去年年底就有传过来。

    这是几个日军士兵肆无忌惮狂笑的照片,他们的刺刀上挑着几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在日军的脚下,遍地尸体,衣不蔽体的妇女,躺在地上,苍白的眼眸看着天空。

    看着刺刀上的孩儿!

    荒木播磨从他的手中拿走照片。

    “课长,这是?”程千帆问道。

    “帝国士兵给在上海的亲人寄来的信笺,外务省认为有损大日本帝国的形象,要求配合甄别收缴。”三本次郎随口说道。

    “外务省那帮官僚。”程千帆扁扁嘴,摇摇头,“帝国勇士辛苦了,杀几个卑贱的支那人取乐而已,大惊小怪。”

    “不过是担心引起国际议论罢了。”三本次郎说道,摆摆手,示意荒木播磨拿着这些信件、照片去焚烧处理。

    “那些英国人,法国人,类似的事情也没少做,现在倒是伪善。”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

    ……

    离开特高课总部。

    程千帆叫了一辆黄包车,他示意车夫拉起车棚。

    升起的车棚遮住了他的脸颊,也遮住了他痛苦的双眸。

    车夫拉着黄包车跑了一段,离开了特高课附近后,程千帆双手掩面,他的心痛的刀割一般。

    可怜的孩子。

    我可怜的同胞啊!

    他的内心的悲痛,怒火,仿若在焚烧,焚烧他的心,他的血!

    狗日的!

    没有人性的渣滓!

    他刚才有一种不顾一切想要和三本次郎同归于尽的冲动!

    “先生,到了。”

    程千帆打开钱包,取出一张法币递给车夫。

    “不用找了,给孩子买点好吃的。”

    程千帆摆摆手,没有理会身后车夫的千恩万谢。谷

    进了家门。

    白若兰正在厨房做饭。

    程千帆一把抱住了妻子。

    “哎呀,做什么,做饭呢。”白若兰嗔声说。

    “别动,我就抱抱,抱抱。”程千帆声音哽咽。

    白若兰放下锅铲,一动不动。

    她感觉到脖颈有泪水滴落。

    “千帆,怎么了?”白若兰转过身,就看到坚强的丈夫泪流满面,是那么的悲伤和无助。

    程千帆不说话,死死地抱住了妻子。

    良久。

    他松开双臂,双手胡乱擦拭了眼眸。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白若兰取了毛巾,用热水烫了后,递给程千帆。

    “没事了。”程千帆接过热毛巾,捂住脸,烫了烫,露出笑容,“我今天没什么胃口,我先去书房了。”

    他不打算将这些事情讲给若兰听,一方面是太过残酷,他担心若兰受不了,另外就是若兰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他担心会受到影响,不经意间露出马脚。

    “那你去休息吧,吃饭时候我叫你,多少吃一点。”

    “晓得了。”程千帆在妻子的额头亲了一口,示意她不必担心自己,径直上了二楼。

    白若兰看着丈夫的背影,眼眸中写满了担心,程千帆从未主动向她透露过他真正做什么的,但是,白若兰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她也一直在默默陪伴、配合他。

    两人青梅竹马,认识这么多年了,除了程千帆刚刚被送到养育院的那段时间,她从来没有见到程千帆如此悲伤过。

    ……

    书房里。

    程千帆表情阴沉。

    他麻木的拆卸者自己的配枪,拆成零件,又快速的装好,如是反复。

    终于,他将弹匣装好,关闭保险,拿起勃朗宁配枪,双手握住,眼眸通红,对着一面墙壁。

    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刺刀上的婴孩,还有那满地的死尸。

    深呼吸。

    深呼吸。

    程千帆的拇指放在扳机上。

    内心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吧嗒一声,打开保险,将手枪扔在了桌子上……

    我的同胞,我的祖国啊!

    ……

    白若兰刚将饭菜端上桌,来到门口喊在巷子里玩耍的小宝,就看到程千帆下楼了。

    “吃饭了。”

    “恩,晓得了。”

    程千帆答应一声,来到客厅,拿起电话。

    “接昌德里十一号,房主李浩。”

    电话要通了。

    “浩子,是我。”

    “帆哥。”

    “你现在过来一趟!带上老鬼家的地契。”程千帆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老鬼家是隐称,是华德路跑马场日军骑兵营,所谓地契,是有关兵营的建筑图、资料。

    在上海沦陷后,程千帆就在暗中搜集日军相关资料,对于这些可能成为上海特情组行动队的打击对象,他早就在暗中做准备。

    现在,他有满腔的怒火!

    不杀几个日本兵,他感觉自己要疯掉。

    他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不能被怒火控制情绪,他做不到完全冷静。

    不,确切的说,他现在无比冷静!

第020章 寒冬(求订阅求月票)

    白若兰给小宝夹了一块肉,她会假作不着痕迹的看自己丈夫吃饭。

    她今天烧了三道菜:

    芹菜牛肉丝。

    油条炒豆芽。

    雪菜豆腐。

    得知浩子要来,白若兰说再炒一道菜,程千帆说不用,浩子来吃饭,会带下酒菜的。

    果然,李浩带了沙丁鱼罐头,还有两瓶水果罐头。

    饭桌上便又多了两道菜。

    还有一大碗海菜汤。

    程千帆面色正常,胃口似乎还可以。

    白若兰心中稍稍放心。

    不过,她微微颦眉,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程千帆只吃了他面前的那道菜,其他菜都没有怎么动。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将自己面前的雪菜豆腐放在了小宝面前,将鱼罐头拿过来。

    “咸得勒,少吃点。”

    说着,起身要去盛饭。

    ……

    “我来吧。”

    白若兰高兴说道,“添多少?”

    “小半碗。”程千帆微笑说道,又扭头问李浩,“浩子,再吃一碗。”

    “帆哥,不用了,我饱了。”李浩说道,“来之前,和几个朋友正吃酒呢。”

    程千帆便不再劝说,浩子在他面前从不说假话,也从不作假。

    程千帆用海菜汤泡饭,很快吃完,抹了抹嘴巴,“若兰,我和浩子一会出去有事情,你和小宝早些休息。”

    “晓得了。”白若兰看了他一眼,按下心中的担忧,点点头,“早点回来。”

    “胃不太舒服,熬点粥,我回来喝。”程千帆又说道。

    “好的呀。”白若兰声音欢快,说道,“正好厨房还有点猪肉,我熬皮蛋瘦肉粥,你爱喝的。”

    “多放点皮蛋。”程千帆眉开眼笑,说道。

    “晓得啦。”白若兰敲了敲还要偷吃鱼罐头的小宝的筷子,抿嘴一笑,说道。

    “听若兰姐的话,吃完了好好做功课。”程千帆摸了摸小宝的小脑袋,和白若兰打了声招呼,就要开门离开。

    白若兰喊住了他,拿着围巾过来,细心的帮他戴好。

    “早点回来喝粥。”

    “恩,晓得了。”程千帆嘴角扬起温暖的弧度。

    ……

    民国二十七年一月份的这个冬天,似乎格外的寒冷。

    转身、离开家门的程千帆,表情也立刻变得格外的寒冷。

    “帆哥。”李浩坐在驾驶座,没有立刻点火。

    “开车,路上说。”

    “恩。”

    黑色的小汽车,穿越有些漆黑的街道,没入五光十色的大马路。

    “说说你那边的情况。”程千帆点燃一支烟,递给李浩,自己又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一口,夹在手中,看着窗外。

    “打听到一个重要情况。”李浩说,“我假作是想要玩跑狗的新手,找了一个熟悉逸园跑狗场的家伙。”

    李浩讲的很仔细,程千帆会间或打算他的话,询问一些更加细致的细节。

    “很好,你能想到以买跑狗内情的方法去打探消息,这很好。”程千帆点点头,这是较为安全的方式。

    李浩表现的比较爽气,阿灿那种人,生怕被别的同行挖了墙角,自然不会往外声张。

    “邹大帅,应该指的就是邹凤奇。”程千帆将烟卷伸出窗外,弹了弹烟灰,“汪大拿,汪康年……”

    他沉吟说到,“这两个人竟搞在一起去了。”

    “帆哥,我打听了,汪康年不仅仅擅长给猫猫狗狗看病,据说训狗、相狗也是一把好手。”

    程千帆点点头,对于汪康年这个杀死老廖的刽子手,他自然是多有关注,这个家伙的道格诊所的生意颇为兴隆,上海滩不少阔太太、小姐名媛都会带着猫猫狗狗光顾。

    汪康年训狗、相狗有一套,和跑狗场的人相熟,这并不奇怪。

    不过,邹凤奇竟然还此人搞在一起,这就有意思了。

    ……

    “你打听到的这个消息很有价值。”程千帆说道。

    “帆哥,邹凤奇玩跑狗,这应该也正是他选择在逸园跑狗场附近的公寓居住的原因。”李浩说道。

    “不仅仅是玩跑狗,这人的狗瘾不小。”程千帆说道,这完全可以进一步推测,邹凤奇的跑狗瘾头颇大。

    不然也不会为了玩跑狗,选择在逸园附近条件一般的公寓居住。

    “此外,还有一点,也可以解释邹凤奇为何原则住在逸园附近。”程千帆为李浩讲课,“汪康年,此人已经投靠了日本人,汪康年是党务调查处的老资格特工,日本人安排他来和邹凤奇暗中接触,同时以跑狗为掩护,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原来如此。”李浩点点头,敬佩说道,“我也一直在琢磨汪康年和邹凤奇的关系,却是还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已经在琢磨这件事了,再给你点时间,你也能想到的。”程千帆说道,思忖片刻,他忽然问道,“那个阿灿说那条叫拉尅的狗能独赢,还说是汪康年相中了那条狗。”

    “是的,他说是躲在操场拉屎听到汪康年向邹凤奇推荐那只狗。”李浩说,“不过,我估计他不会是拉屎偷听的,应该是邹序元或者是汪康年的手下露出来的消息。”

    程千帆点点头,他的心中很是为李浩的进步赶到开心,这小子现在已经颇有分析能力了。

    邹序元和汪康年秘密接触,极可能会谈及上海日伪政权的筹备之事,势必戒备森严,那个阿灿说他躲在草丛拉屎偷听到的,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极低。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是他真的是拉屎偷听到的,那么,他听到的绝对不止关于跑狗的事情,还有其他绝密之事,如此绝对不敢将消息外泄,阿灿这种人是门槛精,知道他偷听到了何等机密之事,他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万不能往外透漏。

    甚至于,拉尅这条狗的消息,也极可能是阿灿根据自己的跑狗经验瞎编出来坑蒙拐骗的,他只是借了邹大帅和汪大拿的名气来以兹吹嘘罢了。

    不管怎么说,能够从中得知邹凤奇和汪康年在跑狗场接触,这便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

    ……

    “跑狗赛是哪一天?”程千帆问。

    “每个星期三和星期六的晚上。”李浩说道。

    今天是一月十三日,星期一。

    上一场狗赛便是昨天,星期六。

    下一场狗赛便是后天,星期三。

    “交给你一个任务,尽快,最好是在明天下午之前打听到邹凤奇在前天有没有买狗票,押注多少钱?他本人有没有去跑狗场现场看跑狗?”

    “明白。”李浩将烟卷扔出窗外,摇上车窗,说道。

    ……

    “帆哥,要不要将车子停在路边?那边四下无人,比较僻静。”李浩问。

    “不用,一直开。”程千帆说道,“即使是四下无人,方便观察,但是,我们也无法完全确保有人接近一定会被我们事先察觉。”

    “是,还是帆哥你考虑周到。”李浩心悦诚服的点点头,正如帆哥所说,还是开着车,移动中谈话最保险。

    “说一说华德路的日军骑兵营地的情况。”程千帆问道。

    尽管心中疑惑帆哥为何突然问及华德路日军骑兵营地的情况,但是,李浩不会因为自己和程千帆的亲密关系就多嘴询问。

    “华德路是桃子那组盯着的,我这边虽然也有一些资料,不过,具体情况还是桃子最清楚。”李浩说道。

    “说说你知道的。”程千帆说道。

    李浩闻言,有些惊讶,他听得出来程千帆语气中的坚决,感受到程千帆对华德路日军骑兵营地的杀意。

    此外,今天的帆哥看似一切正常,但是,李浩非常熟悉他,能感受到帆哥的平静是在压抑着什么。

    到底是出了何事,竟令帆哥如此愤怒,杀气腾腾要直接对日军下手?

    “目前在华德路的骑兵营地,有日军的一个骑兵中队驻扎……”李浩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说道。

第021章 军马场(求订阅求月票)

    “华德路”,取自当年“洋枪队”首领华尔。

    华尔是美国麻省人,前清时候被聘为外籍佣兵常胜军第一任队长。

    初任清水师炮艇“孔夫子号”兵士。

    守上海青浦建功,并娶当时上海华人商会会长、富商杨家女子为妻。

    华德是华尔的另外一种音译,也有一种说法是,上海人觉得华尔是臭名昭著的刽子手,不喜欢用华尔这个名字,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以‘华德路’称呼。

    华德路的“明园跑狗场”是沪上最早的跑狗场,也是上海滩三大跑狗场之一。

    跑狗场打着“娱乐”的招牌,实质是一种变相的“赌场”。

    沪上的报纸,经常刊登有因“跑狗”而沦落街头,许多家破人亡的悲剧新闻。

    “明园跑狗场”早已经停业。

    淞沪会战结束,日军占领上海,‘明园跑狗场’便被日军强占为“军马场”。

    “军马场周围用铁丝网围着,和周围隔绝,日军设立了岗哨。”

    “日军一个骑兵中队在此驻扎,据我们了解,里面有几百匹东洋军马。”

    李浩从身上摸出一个信封,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打开来看,这是乔春桃的情报一组拍摄的军马场以及周边环境的照片。

    明园跑狗场占地面积不小,日军选择这里作为军马场,一个原因是公共租界华德路只有这里有这么大块的场地,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此地极有军事价值。

    华德路深入公共租界,控制了这里,可以辐射附近大部分区域。

    此外,远东最大的监狱暨公共租界监狱署就在华德路,上海人习惯称之为提篮桥监狱。

    提篮桥监狱有大量的刑事犯和政治犯,最多的时候,监狱‘犯人’有近万人至多。

    这所罪恶的监狱曾经关押很多著名的革命人士,章学乘先生、邹容烈士都曾经被关押在此,邹容更是在狱中被折磨牺牲。

    此外,我党的任培国同志、张端旭同志都曾经被逮捕、关押在此。

    日军若进攻租界,可以直接占领提篮桥监狱,提篮桥监狱全部建筑都是五层钢筋水泥结构,占领了这里,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坚固的堡垒据点,控制大半个公共租界。

    这些都是程千帆自己琢磨出来的,虽然他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肄学,但是,在校期间他的各科功课都非出类拔萃,如果没有叛徒引起的那次意外,他继续留在陆军军官学校完成学业,我党也将多了一位科班出身的出色军官。

    “去桃子家。”程千帆收起照片,说道。

    “是!”

    ……

    “春香姑娘,夜已经深了,孤男寡女易惹人非议,请回吧。”乔春桃板着脸说道。

    春香俏脸冷下来,不过,看着乔春桃这比女人还要俊俏的脸,复又软下心,“那我走了,记得吃赤豆糕。”

    “谢了。”乔春桃双手抱拳,“多少钱,我拿给你。”

    “谁稀罕你的钱。”春香银牙一咬,气呼呼起身,“爱吃不吃!”

    说完,拉开门,气冲冲的离开了。

    看着姑娘离开的背影,乔春桃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旋即恢复冰冷之色。

    他不是木头,能够感受到女儿家对他的那一丝情意。

    青春漂亮、活泼泼辣的春香,令他想起自己的三师妹。

    惨死在日军刀下的三师妹,她就安静的躺在那里,脸上、身上布满刀痕,鲜血浸透了积雪,周围是其他惨死的师兄弟师兄妹。

    乔春桃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师傅师娘,师兄弟,师兄们,我为你们报了仇,便来找你们!

    ……

    熄火的车子安静的停在巷子里。

    一个姑娘怒气冲冲的从宅子里出来,并没有注意到这辆汽车。

    “春香?”程千帆微微惊讶。

    夏问樵的妹子怎会出现在乔春桃家中?

    旋即想到此女喜好唱戏,以春香的艺名在戏班子玩耍,乔春桃在赵家班潜伏,两人认识倒也不足为奇。

    “帆哥,现在过去吗?”李浩问。

    “再等等。”程千帆摇摇头。

    约莫一刻钟后,宅子里的灯光熄灭。谷

    “走吧。”程千帆说道,开门下车。

    ……

    进门便看到了手拿匕首,一脸警觉的乔春桃。

    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

    若是乔春桃没有注意到巷子里停了一辆车,安然入睡,他反而要失望了。

    “组长。”乔春桃收起匕首。

    “里面说话。”程千帆微微颔首,走入里面,他是视线在桌子上的那一叠赤豆糕上飘过,什么都没有说。

    “地图!”程千帆说道。

    李浩从身上摸出地图,铺放在书桌上。

    “组长,要对哪里动手?”乔春桃眼中一亮,问道。

    “华德路军马场。”程千帆沉声说,“此地是你负责监视的,给你五分钟思考,五分钟后我要听你的汇报。”

    “是!”

    五分钟后。

    乔春桃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铅笔在地图上边比划边说。

    “根据最新了解的情况,军马场内的骑兵中队并不满员,只有一个小队,其余的日军暂时被抽调去了战场。”

    “等等,你如何得知日军的具体人数。”程千帆打算乔春桃,问道。

    “弟兄们救了一个逃出来的姑娘,姑娘死前说了里面的情况。”乔春桃脸色阴冷,说道。

    华德路军马场附近的市民向公共租界巡捕房反应有家中女眷失踪,巡捕房只是接了案子,却并没有要查案的意思。

    情报一组在昨天晚上,救了一位从里面逃出来的姑娘。

    确切的说是被日军扔出营地的姑娘,应该是以为女孩子已经被他们折磨死了。

    可怜的姑娘讲述了里面的一些情况后,很快就咽气了。

    ……

    “混蛋!”李浩气的咬牙切齿。

    “尸体呢?”程千帆冷冷问道。

    “扔回原处了。”乔春桃面无表情的回答。

    “乔春桃,你混蛋!”李浩气的骂,然后他就听到——

    “做得对。”程千帆点点头。

    “帆哥!”李浩看着程千帆。

    “华德路军马场现在已经成为国人的禁地,没人敢靠近那里,女子的尸体若是很快消失,势必会引起日本人的警觉。”程千帆拍了拍李浩的肩膀,“浩子,心中有恨,多杀几个日寇,为她报仇,对得起死去的同胞!”

    李浩咬着牙,点点头,终究是意难平,一拳头捶打在墙壁上。

    “明天你陪我去华德路现场查看一番。”程千帆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去侦查一番才放心。

    这将是上海特情组第一次对日军展开袭击行动,再如何谨慎都不为过。

    “是。”乔春桃点点头,眼神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离开之时,乔春桃突然说道,“组长,我和刚才那个姑娘没有什么。”

    “我明白。”程千帆点点头。

    “春桃余生只为报仇活着,儿女私情与我无缘。”他又说道。

    “我相信你。”程千帆拍了拍乔春桃的肩膀,转身离开。

    他相信乔春桃,这是一个只为复仇活着的人啊。

    不过,他敏锐感觉到,乔春桃对春香未尝没有情意,要不然,他也不会强调两遍:

    也许,这份情意,乔春桃自己也未知。

    也许,他自己内心有所察觉,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或者说是,桃子的心中容不下任何温情脉脉的情意了。

    小汽车行驶在上海滩的夜色中。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

    “浩子,安排人查一下春香。”

    “明白。”李浩顿了顿,点点头。

第022章 过兵(求订阅求月票)

    李浩中途下了车。

    程千帆开着车,车窗放下一半,寒风吹进来,扫在他的脸上。

    嘎吱!

    一个急刹车。

    车子停在了路边。

    程千帆下了车。

    街灯有些昏暗。

    晚归人匆匆而过。

    一辆车驶过,扔下半个苹果,一个小乞丐鱼儿一般飞起来接住,露出惊喜的笑容。

    然后,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将苹果揣在兜里,跑进了夜色深处的巷子。

    一个学生模样的女青年行色匆匆走过。

    程千帆看着她的背影。

    他的眼眸低垂。

    “对不起,妹子。”他在心里说。

    他的心里痛得厉害。

    没有保护好你们,就连悲惨的死后也不得安息!

    对不起!

    ……

    “再来一碗。”程千帆抹了抹嘴巴,舒坦叹口气,将瓷碗递给白若兰。

    看到程千帆吃得开心,白若兰满心欢喜。

    又吃了一晚皮蛋廋肉粥。

    白若兰洗碗,程千帆靠在厨房门框上,温暖的眼眸看着妻子。

    两人随便的聊着,聊小宝的功课成绩,聊两个人小时后在养育院的趣事。

    白炽灯的灯光投射下来,照在两人的身上,蒙上了一丝暖意。

    回到书房。

    程千帆静下心来思考事情。

    他在思考傍晚时分和三本次郎的交谈。

    直觉告诉他,三本次郎早就知道何关回上海之事,跟踪调查何关,乃至是可能还跟踪调查了金克木之事,背后一定有三本次郎的首尾。

    他询问三本次郎关于是何人在幕后主使安南巡捕调查何关之事的时候,三本次郎没有回答。

    而是转而与他谈论起了特高课对党务调查处采取行动之事。

    三本次郎确实是不需要回答他这个下属的疑问,这个转折也没有问题。

    但是,随后他试探性的提及特高科是否要对覃德泰采取行动。

    三本次郎表示暂时适合对覃德泰采取行动,还提了一嘴,要对覃德泰采取行动,首先要将覃德泰从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位子上弄下来。

    三本次郎的无心之言,听在程千帆的耳中,他立刻有了猜测:

    他了解三本次郎的为人,此人向来谋定而后动,三本言语中提及要将覃德泰的总巡长位子弄掉,这说明极有可能三本次郎已经在采取行动了。

    跟踪何关,便是对覃德泰采取行动的一部分。

    ……

    是的,看似跟踪何关,牵连的是金克木。

    但是,程千帆却认为这是日本人要动覃德泰的信号。

    要动覃德泰,实际上并不难,只要日本方面将覃德泰是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的证据,譬如说特高课抓捕的党务调查处人员的供词提供给法租界方面,覃德泰的总巡长位子是决然保不住的。

    日本人之所以没有向法租界方面提供这份证据。

    他们担心的是金克木。

    一旦覃德泰被去职。

    最有可能接替覃德泰出任中央巡捕房总巡长位子的便是现在的副总巡长金克木。

    而金克木素来表现的比较仇日。

    这是日本人所不希望看到的。

    覃德泰去职,总巡长的位子势必引发争夺。

    但是,这是突发情况。

    估计很多人来不及运作,然后,日本方面早有准备,他们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会积极运作有资格出任中央巡捕房巡长的亲日分子拿下这个位子。

    程千帆揣测,三本次郎的意图是,在搞掉覃德泰的总巡长位子的同时,突然发力将金克木的副总巡长也弄掉,或者说最起码也要造成金克木失去竞逐中央巡捕房总巡长一职的资格。

    至于说现在的金克木,他完全不知道覃德泰会被日本人搞下台之事,故而一时之间看不透这背后的情况。

    若是被金克木知晓覃德泰之事,以金克木的精明老辣,自然能揣测出一二端倪。

    程千帆食指轻轻敲击桌面。

    尽管只是他单方面的推测,但是,整个链条非常清晰,是较为合理的猜测。

    那么,日本人选择的接替覃德泰出任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位子的人会是谁?

    他的脑子里闪过几个名字。

    其他各区巡捕房的总巡长、副总巡长,是最有机会染指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宝座的。

    贝当区?

    霞飞区?

    麦兰区?

    此外,还还在思考自己要不要通过某种渠道,隐蔽的向金克木传讯?

    毕竟,有金克木这个对日态度强硬的人在中央区,作用极大,很多程千帆不适合去做的事情,他都可以暗中通过金克木去运作。

    蓦然,程千帆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越是琢磨,他越是觉得可行。

    或者说,这种可能性以及带来的巨大收获,对他的吸引力极大。

    ……

    夜晚。

    漆黑的夜空中,星光闪烁。

    狗先是在叫。

    很快,狗子呜呜咽咽的不叫了。

    李阿全和婆娘、儿女被惊醒。

    婆娘吓得抱紧了孩子,躲在墙角如同糠筛一般发抖。

    李阿全轻轻下床,来到窗边,手指沾了唾沫,轻轻戳破窗户纸,凑上去看。

    就看到外面人影晃动,一队队人马在黑夜里悄无声息的走动,从窗前列队走过。

    过兵了!

    李阿全吓坏了。

    他赶紧轻手轻脚跑到灶台下,抹了一把锅灰,抹在了婆娘、女儿的脸上。

    又摸黑找到一把砍刀,死死地攥在手里。

    村子挨着通往县城的大路,这些年来过兵不断。

    每次过兵,对于平头百姓来说都是一场劫难。

    除了兵,最多的还是土匪。

    又来了日本兵。

    日本人不是人啊,放火烧房子,杀人,他十一岁的妹子去年年底砍柴回来,遇到了日本兵……

    李阿全的手腕僵硬,身体僵硬,他担心某个时刻自己的家门就会被闯入。

    一袋烟的功夫,外面没了动静。

    他壮着胆子凑到窗户眼看过去,外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李阿全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没有人。

    他不敢开门看。

    一家人躲在房子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天亮了。

    李阿全打开门看,就看到了和他一样充满疑惑的乡邻。

    街面上很安静。

    没有人家被祸害。

    没有牛羊被抢走。

    没有一间房子被烧。

    没有少东西。

    就连有乡邻晒在外面没有来得及收进房子的半袋米糠都还在。

    大家面面相觑,互相打听,“昨晚真的过兵了?”

    那是什么?

    有人喊了一嗓子。

    众人这才注意到很多墙壁上被写了字。

    李阿全粗通文墨,大家请他读出来。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誓死不当亡国奴!”

    “抗战到底!”

    “中华民族万岁!”

    还有‘杀鬼子’。

    李阿全看出来,‘杀鬼子’这三个字,和其他的字不一样,字丑,像是不识字的人写的,但是,字很大,一笔一划,就像是用刀子去刻一般,很生硬,这要是在学堂里写出这样的字,是要被先生打手心的。

    “这是谁写的?”有人问。

    “是新四军!”李阿全说道,他指了指这些字的后面,都有落款,上面写着‘新四军’!

    “新四军是什么人?”有人又问。

    李阿全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应该是好兵吧?”他在心里问。

    然后这个问号,在他的心里变成了惊叹号,没杀人,没烧房子,没有抢粮食,没有抓牲口,没有女子被糟蹋,这不是好兵是什么!

第023章 老演员(求订阅求月票)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

    总巡长办公室。

    “谁给你的胆子向同僚开枪的?”覃德泰指着程千帆的鼻子,训斥说道。

    “报告覃总,阮志远恶意寻衅,属下一时间难以忍耐,只是举枪吓唬对方,谁料到枪支走火了。”程千帆站得笔挺,停顿了一下,“好在只是擦破点皮。”

    “擦破点皮?你管那叫擦破点皮?”覃德泰怒气反笑,“埃里德的电话都连夜打到我家里去了!”

    埃里德是法租界安南巡防队的队长,此人是安南人和法国人的混血儿,确切的说是一个法国下士在安南的私生子。

    “覃总明鉴,是安南人寻衅在先,况且我的第三巡也有人受伤。”程千帆叫屈说道,“侯平亮你是知道的,做事勤勤恳恳,多老实一个人,被安南人打的重伤。”

    听到程千帆竟然用老实来形容自己手下的巡捕,覃德泰脸皮抽搐了一下。

    “侯平亮?”覃德泰皱眉思考状,“是那小子啊,伤到哪里了?伤的怎么样?”覃德泰问道。

    “手部重创,险些废了。”程千帆说道,“这是互殴,是他们挑衅在先的。”

    “互殴也不行。”覃德泰一拍桌子,“安南巡捕对我的人动手,这件事我自会向埃里德要一个说法,枪支走火固然是意外,但是,你打伤了阮志远,这件事你也必须有个交代。”

    说着,覃德泰看着程千帆,“埃里德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我多说了,你自己知道怎么办。”

    “属下明白。”程千帆感激的说道,“属下确实是鲁莽了,不过,要说起来,覃总您也有责任。”

    闻听此言,覃德泰气坏了,“那我倒要听听,我有什么责任,你说说。”

    “覃总您向来爱兵如子,对属下更是多有照拂,属下知道,有您在,只要占着理,就什么都不怕。”程千帆抬起头,提高声音说道。

    “这么说还是我的不对了?”覃德泰笑骂道,看着程千帆嘿嘿笑,他一指门口的方向,“赶紧滚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是!”程千帆面容一肃,毕恭毕敬的敬了个礼,“属下告退。”

    ……

    覃德泰的笑容收敛。

    他的表情严肃。

    心中有一股焦躁之火。

    穆洪熙失联了。

    穆洪熙便是他的私人医生穆医生,其真正身份是国府党务调查处情报股副股长,同时兼任他的直属交通员。

    两人之间没有固定联系时间,因为是‘病人’和‘私人医生’的关系,联系比较自由,每每覃德泰觉得‘身体不舒服’,或者是穆洪熙觉得该给他复诊了,两人便会再覃德泰家中见面。

    就在昨天晚上,覃德泰打电话到穆洪熙的家中,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这是一个反常现象。

    按理来说,穆洪熙应该在家中休息的,因为他在晚上是不出诊的,他晚上出诊只会来覃府。

    覃德泰是一个较为警觉之人。

    他随后又试图联系党务调查处上海区情报股股长赵延年,赵家的女佣接的电话,说赵先生陪着赵太太回苏州老家了,赵太太的姨婆突发重病了。

    覃德泰略有些不满和疑惑,按理说,赵延年要离沪,最起码应该给他打个招呼。

    在覃德泰的再次询问下,女佣才小声说,是赵先生在外面养狐狸精被赵太太发现了,赵太太哭着回苏州老家,赵先生忙不迭去苏州哄太太去了。

    这么一说,覃德泰疑惑顿解。

    赵延年的脾性,他是知道的,也隐约听说这家伙在外面有女人,且不止一个。

    不过,赵延年是靠着妻子娘家的势力爬上来的,颇为惧内。

    此番惹得赵太太负气回苏州老家,赵延年慌了,只顾着去苏州哄发妻,顾不得向他汇报。

    这倒也是比较合理的解释。

    真正引起他更深的疑惧之心的是,他在今天早上临出门前电话联系了行动股股长吴山岳,这通电话倒是没有出岔子,立刻接通了。

    接电话的正是吴山岳。

    初始,听到电话那头吴山岳的声音,覃德泰是高兴的,能联系到人,这说明党务调查处没有出事。

    他随口提起了赵延年。

    不过,还没等他说出赵延年去苏州之事,吴山岳就主动提起这件事,并且很是冷嘲热讽的挖苦了赵延年。

    这本没有什么。

    吴山岳和赵延年明争暗斗,两人素来不和,吴山岳挖苦赵延年才正常,他要是夸赞赵延年才不正常。

    不过,挂掉电话,覃德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细细思量,在程千帆来他办公室前几分钟,他脸色大变,琢磨过来哪里不对劲了。

    吴山岳怎么知道赵延年去苏州之事的?

    赵延年临行仓促,都没有向他这个副区长汇报,又岂会告知吴山岳?

    这不对劲!

    ……

    程千帆在走廊里抽烟。

    他刚才一直在暗中观察覃德泰。

    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覃德泰表现的非常正常,和往常无二。

    看来覃德泰还没有得知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出事的消息。

    由此可见,上海特高课方面对消息的封锁还是卓有成效的。

    不过,国府党务调查处在面对日本人之时所表现出来的机构涣散、松懈无能也令程千帆颇为震惊。

    嘴唇微动,烟灰掉落。

    程千帆刚刚迈出一步,却又停下了。

    不对劲。

    他在去覃德泰的办公室前,特别去金克木的办公室拜访了一番。

    金克木说他昨天和覃德泰就此事进行了沟通。

    并且在今天早上已经整理了此次中央巡捕房三巡和安南巡捕阮志远所部互殴事件的文字报告,并且已经安排人送到覃德泰办公室了。

    在这份报告中,将程千帆和阮志远的冲突,上升到了他的三巡和阮志远所部的互殴:

    阮志远所部寻衅中央巡捕房三巡,双方由此发生冲突。

    程千帆开枪击中一名安南巡捕,也被定义为枪支走火。

    因为昨天侯平亮的伤检报告还没有出来,万一侯平亮的伤势不足以应付,弄不好还会有后续操作,所以,金克木并没有具体提及侯平亮的伤情,也没有提及侯平亮的名字,只说程千帆的手下也有人受伤了。

    所以,今天提交的正式报告中重点提及了侯平亮被对方重创手部之事。谷

    但是,程千帆提及侯平亮受伤之事,覃德泰却似乎是第一次听说受伤之人是侯平亮,然后又询问伤情如何?

    这说明什么?

    说明覃德泰并没有看金克木派人送过去的那份报告。

    从程千帆的办公室窗口可以看到中央巡捕房大门。

    今天早上覃德泰来巡捕房的时候是八点一刻。

    他去覃德泰办公室拜见覃德泰的时候是九点钟,三刻钟的时间,覃德泰完全有充足的时间看那份报告。

    且程千帆是早上接到覃德泰从家中打给他的电话,要他去总巡长办公室。

    如此,正常来说,覃德泰必然要提前看金克木副总巡长提交的那份报告,如此才能做到对这件事较为了解,有的放矢。

    现在,以他的推测,覃德泰并没有看那份报告。

    这不符合覃德泰的工作作风。

    此外,他去拜见覃德泰的时候,在走廊里遇到彭书办,特意问了问覃总是否在办公室,彭书办说覃德泰进了办公室就没有出来。

    那么,覃德泰在办公室里做什么?

    想什么呢?

    为何竟会忘了看文件。

    程千帆猜测,定然有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事情令覃德泰牵挂、或者说是操心、烦躁,以至于他都没有及时去看必要文件。

    摁灭了烟蒂,程千帆眼眸深邃而严肃。

    他意识到自己险些被覃德泰的表面蒙蔽。

    程千帆细细思量,他不得不承认,与覃德泰刚才的谈话中,对方表现的非常正常,毫无破绽,若非他足够谨慎(多疑),对细节及其注意,从覃德泰的一句话注意到了一丝异常之处,定然也要被覃德泰所表现出来的假象所欺骗。

    不愧是他一直非常忌惮的老资格特工。

    ……

    程千帆有一定的理由猜判令覃德泰‘牵挂’之事,便是党务调查处的巨变。

    也许覃德泰已经发现自己的上海区被日本人破获。

    也许覃德泰没有发现到那个层次,他只是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这种情况下,覃德泰随时可能放弃在上海的一切,逃离上海。

    程千帆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他必须立刻和彭与鸥会面,就他的一些想法,以及其他一些事情进行商讨,作出决定。

    换了一身便装,程千帆下楼。

    一片雪花慢悠悠的,犹如从天空飘落的鹅毛,轻轻落下。

    程千帆伸出手接住。

    入手冰凉。

    他抬头看,一片片雪花轻飘飘的飘落。

    下雪了。

    一九三八年,上海的第一场雪,来了。

    ……

    下雪了。

    路大章开着车,飞快的行使。

    雪越下越大。

    影响了他的行车视线。

    不过,这同时也是好事。

    对于这附近的大街小巷,路大章非常的熟悉,他左拐右拐,很快便甩掉了跟踪他的尾巴。

    “彭书记,尾巴甩掉了。”

    彭与鸥此前一直斜躺在后排座位上,此时才起身坐起来。

    随着程千帆愈发声名狼藉,两人之间根本不可能再公开见面。

    故而,如果彭与鸥需要紧急联系‘火苗’,他可以选择和‘飞鱼’接触。

    路大章虽然也是巡捕,但是,他在巡捕中属于名声还算不错的。

    两人在较早之前便故意制造了一次接触,路大章抓住了讹诈学生的瘪三,彭与鸥作为学校代表和巡捕房接触,两人就此认识了。

    那个时候,程千帆这个‘火苗’还处于失联状态,还没有回归组织上呢。

    ……

    “是哪方面的人?”他问。

    “很难说,特务处、党务调查处、日本人,都有可能。”路大章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我个人倾向于是日本人的可能性最大。”

    “有什么发现?”彭与鸥立刻问道。

    “你从黄包车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这些人了,其中一个人是从你身后的黄包车中下来的。”路大章说道。

    “看来是冲着我来的。”彭与鸥脸色微变,“你不应该接我上车的,这可能会给你带来安全隐患。”

    “车牌是假的,车子不是我的,而且这是最常见的福特,我一直待在车子里没有出来,并且一直压着帽子,没有露脸。”路大章说道,“他们查不到我身上。”

    听到路大章这么说,彭与鸥这才稍稍放心。

    ‘飞鱼’同志是久经考验的老牌特工,做事素来非常谨慎,我党特科那么多的同志暴露、被捕、牺牲,但是,路大章一直隐藏的很好,这本身就足以说明路大章的能力了。

    路大章说不会有问题,那就基本上不会出纰漏。

    “日本人拟定了一份名单,组织上得到的消息是,日本人打算按照名单‘邀请’。”彭与鸥说道。

    “‘邀请’?”路大章问。

    “说好听是‘邀请’,不好听的话就是强行抓人,威逼利诱。”彭与鸥说道,“这份名单都是上海各大高校、文艺界暂时还滞留在上海的名人。”

    “除了一部分人对日态度暧昧、留在上海便是想着要投靠日本人、博取政治投机之外,绝大多数都是坚决支持反抗日本侵略政策的爱国人士,他们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能够第一时间离开上海,现在可能要面临极为困难的局面。”

    “日本人这一手非常阴险,他们想要逼迫这些有影响力的教育界、文艺界的名人加入伪政权。”彭与鸥说道。

    “如果有人屈服于他们的淫威,被他们的阴谋得逞,影响将是极为恶劣的。”

    “不过,我相信绝大多数人是不会作出数典忘祖之事的,但是,这样的话,便会招来日本人的杀心。”彭与鸥表情严肃,“日本人的目的非常粗暴残忍,杀一部分,吓怕一部分,拉拢一部分。”

    “彭书记,你的名字也在那份名单上?”路大章问道。

    “是的,我的名字也在上面。”彭与鸥苦笑一声说道。

第024章 离沪(求订阅求月票)

    “杨福元前几日登门拜访,委婉的表达了希望我出来做事情的意思。”彭与鸥说道。

    组织上虽然听说了日本人手里有这么一份名单,但是,并没有搞到具体名单。

    故而,彭与鸥也不知道名单上具体有哪些人,本也不知道自己也在名单之上。

    杨福元是上海滩文化界名人,是早就跳出来向日本人谄媚示好之人。

    杨福元的拜访,彭与鸥敏锐的判断出自己的名字应该也在名单之内。

    他是复旦公学国文系教授,教育界的名人,出现在日本人的这份名单上并不出奇。

    “杨福元是铁了心要当汉奸了。”路大章沉声说道,“这种人真是令祖宗蒙羞。”

    杨福元出身书香门第,祖籍南京,其本人也是上海滩的文化名人,这种人投日,影响是非常恶劣的。

    “对于中华民族来说,这是一场空前浩劫,我们这一代人,需要披荆斩棘,用热血和生命来浇灌胜利之花,类似杨福元这样的民族败类不会少,但是,我相信更多的中华儿女会勇敢的站起来,用生命和鲜血来捍卫国家和民族。”彭与鸥表情严肃说道。

    “是的!”路大章用力点头,“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红党人,赋予中华民族儿女的责任!”

    他将车子停在了路边,自己下车仔细观察一番,回到车内。

    “彭书记,目前这种形势下,你不适合继续留在上海了。”路大章表情严肃说道。

    客观的说,彭与鸥不是特工,没有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工作经验,也不应该以这种方式潜伏下来。

    最重要的是,彭与鸥是上海党组织领导人之一,他是身份太重要了,并不适合和日本人虚与委蛇,更不适合潜伏在日伪政权内。

    “我已经向组织上汇报了这个情况,等待组织上的安排。”彭与鸥沉声说。

    从个人意愿来说,他是不想离开上海的,他希望能够继续留在上海,领导上海党组织的抗日斗争。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太敏感,已经引起日本人注意的他,留在上海太危险了,一旦他的身份泄露、被捕:

    按照组织纪律,彭与鸥这种级别的同志被捕,整个上海党组织都必须连夜转移出上海,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前,复旦公学西迁,他就应该随同学校离开的,组织上也曾经考虑他当时便转移,是他坚持要求留在上海继续工作的。

    不过,这一次彭与鸥有预感,组织上会坚决要求他离开上海的。

    “我需要和‘火苗’同志见个面,你来安排一下。”彭与鸥说道。

    他要为自己离开上海后的工作作出必要的安排。

    “我来安排。”路大章点点头。

    ……

    程千帆挂掉电话。

    他现在是一身青布棉袄,脖子上系着围巾,戴着黑框眼镜,脑袋上戴着毛线帽子,手上拿着一本书,走路的时候身体微微前倾,护住手中的书本,妥妥的一幅大学生模样。

    他刚才打电话到彭与鸥家中。

    电话是邵妈接的,彭与鸥不在家。

    程千帆哑着嗓子,并没有用本来声音,这是一种预防手段,他现在要尽量避免以本来身份和彭与鸥接触。

    程千帆客客气气的告知邵妈,以彭与鸥的学生的身份,向老师问好,言说自己一切安好,已经在陶尔斐斯路找到落脚之处了。

    雪越下越大。

    彭玉佩来到一个电话厅,向家里挂了个电话。

    路大章站在车旁抽烟,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邵妈,我今天晚些回去,午饭就在外面吃了,不用做我的饭了。”

    “彭先生,刚才您一个学生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安顿下来了,请您不要担心。”邵妈说道。

    “那个学生?”彭与鸥立刻问。

    “罗青银,他还留了个地址,彭先生你等一下。”邵妈拿起写在本子上的地址说道,“陶尔斐斯路的。”

    “好的,我晓得了,下次他再来电话,你代我邀请他来家中做客。”

    彭与鸥挂掉电话,回到车内。

    “刚才‘火苗’打电话到家里了,约我紧急见面。”彭与鸥微笑说道。

    “真巧。”路大章笑着说,“去哪里?”

    “台斯德朗路。”彭与鸥说道。

    这是两人之间的暗语约定,程千帆说了陶尔斐斯路,实则是约定在台斯德朗路见面。

    至于罗青银这个名字,并非杜撰,他确实是曾经有一个学生名字叫做罗青银,不过已经离开上海随同学校西迁了。

    ……

    台斯德朗路。

    一个茶水摊子。

    程千帆随身带了两个烧饼,买了一杯茶水。

    喝一口热茶,啃着冻得硬邦邦的烧饼,捧着书本津津有味的

    被书本遮住的眼眸,隐蔽的瞥向马路。

    一辆黑色的福特小汽车停在了路边。

    路大章下车,去路边买了一包烟。

    两人的视线有了一个接触。

    十几分钟后。

    车子经过一个巷子口,车速很慢。

    程千帆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随手拉开车门进去。

    “彭书记。”程千帆同彭与鸥握手,他扫了一眼车帘,又轻轻拉扯了一下,完全遮住。

    ……

    “这大冷天的。”程千帆微笑说,“我还以为要等好半天呢。”

    “我和路大章同志会面,中间打了个电话到家里。”彭与鸥说道。

    大雪天,虽然行人较少,不过,雪天路滑路大章的车速不快。

    “我代表组织上谢谢你,‘火苗’同志。”彭与鸥说道,“你又救了阿海同志一次。”

    “正巧碰上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程千帆说道,“不过,阿海同志的运气也太糟糕了。”

    听到程千帆这么说,彭与鸥苦笑一声,阿海确实是运气糟糕,平白无故的祸从天降。

    “安南巡捕抓捕阿海,是不是……”

    “应该只是意外情况。”程千帆摇摇头,“阮志远要盘削黄包车夫,正好碰上了。”

    “这就好。”彭与鸥松了一口气,算上阿海此前被程千帆的三巡抓捕,这已经是阿海短期内两次遇险了,是意外情况还好,他最担心的是阿海被巡捕房盯上了。

    “不过,阿海此前被巡捕房抓捕过,确实是不太适合在租界继续活动。”程千帆提醒说道。

    阿海的运气实在是太糟糕,多次被牵连、被误抓,程千帆信仰唯物主义,但是,也难免有一个错觉:

    阿海今年犯太岁,气运不佳。

第025章 呐喊(求订阅求月票)

    阿海的事情,他没有立刻向三本次郎汇报。

    他在等。

    如果三本次郎后来问及此事,他自然也有合理的解释。

    阿海毕竟没有被确认是反日分子,他一直咬定是他随手捡起的反日传单,是被误抓。

    日本占领上海后,因为类似事件被误抓的市民不少。

    这甚至已经演变成为了巡捕房以及一些暗探、三光码子敛财的手段。

    有的探目的帮闲、瘪三甚至拿着抗日传单讹诈商贩,如果不给好处就将反日传单塞进对方兜里,大声呼唤巡捕抓人。

    故而,这件事本身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情。

    如果三本次郎责问他,他完全可以解释得通:

    宫崎健太郎本身并非专业特工,敏感度不够,满眼都是钱财,拿了金克木转交的赎金,此事就过去了,这是说得通的,符合他在三本次郎那边的印象。

    或者也可以说他本来是打算汇报此事的,但是,嫌犯被金克木收了钱、强行释放,他有自己的小算盘,担心因此被特高课怪罪,也就隐瞒此事。

    当然,后面这种说辞并不完美,程千帆倾向于前者作为解释。

    毕竟三本次郎也是从他这里按月吃红的,应该理解他赚钱的辛苦嘛。

    他在等待的便是三本次郎那边的反应。

    如果三本次郎得知此事,那么便说明一点,他的三巡内部有人被日本人收买了。

    程千帆最关注的便是大头吕的情况。

    大头吕是他的副手,程千帆很多事情都需要大头吕的‘配合’,且此人对他较为了解,会是一个安全隐患。

    同时,一个副巡长投靠日本人,本身便是对于抗日力量的极大威胁。

    如果是大头吕通日。

    他会考虑对其进行制裁,运作、提拔一个亲信来担任副手。

    “关于你对阿海同志的这个建议,我会向组织上提及的。”彭与鸥说道。

    阿海被巡捕房抓过,这确实是一个隐患。

    “你的那个副手吕虎,此人的情况搞清楚没?”彭与鸥问道。

    如果吕虎此人投靠了日本人,说明此人仇视反日力量,暗中以抓捕抗日分子为目的,被他亲手抓过的阿海将会十分危险,如果吕虎没有投靠日本人,阿海被抓纯属意外,情况将会好一些。

    “我安排老黄暗中盯着此人,目前暂时没有发现他通日的直接证据,不过,大头吕和日本商人多有来往,不得不防。”程千帆说道。

    “我知道了。”彭与鸥点点头,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了,这还是坚持建议阿海离开法租界。

    这也符合他印象中‘火苗’同志的工作作风,极度谨慎,但凡有一丝可能的潜在危机,都会提前做好解决方案,规避风险。

    有些时候,彭与鸥甚至觉得‘火苗’有些谨慎过头了,不过,虽然有这种想法,但是,他对于程千帆的建议一向都很重视:

    他知道自己不是特工出身,这种事情还是‘火苗’同志更加专业,他选择相信专业人士的建议。

    ……

    “我会想办法搞到这份名单的。”程千帆听彭与鸥讲述了日本人为伪政权‘招贤纳士’名单之事,略作思忖说道,“以我的判断,此事应该不是特高课在背后谋划,更像是日本驻法国总领事馆副总领事岩井英一的亲信助手今村兵太郎的手段。”

    “‘岩井公馆’已经筹备了大半年,计划在今年的三四月份正式成立。”程千帆分析说,“这应该是‘岩井公馆’在背后运作,以此作为这个特务机关的‘开山之作’。”

    “我同意你的判断。”彭与鸥点点头。

    从程千帆这里,他对这个‘岩井公馆’多有了解,相比较其他日特机关,‘岩井公馆’不仅仅注重军事方面,同时也非常注重在文化、经济领域的控制和侵略。

    “必须要尽快搞到名单。”彭与鸥表情严肃说道,“我们必须抢在日本人对名单上的爱国人士动手之前,尽最大努力安排他们撤离上海。”

    “这些都是身有傲骨的文化界、教育界著名人士,他们的嘴,他们的笔,便是反抗日本侵略者的武器,便是号召无数儿女投身抗日洪流的号角,我们必须保护好他们,不能让守之藓先生的惨案再发生。”

    ……

    守之藓是徐汇的一名中学教师,上海滩颇为知名的教育学者,此人一生为儿童教育奔走,呼吁国府加强对学龄儿童的重视,提高识字普及率。

    上海沦陷后,守之藓多次在报端发表文章,宣传抗日思想。

    日本人对其发出死亡威胁,令其闭嘴。

    对于日本人的威胁,守之藓横眉以对,曾经对担心他人身安全的子女说:

    上海沦陷了,我们当了亡国奴,为了不一辈子当亡国奴,为了我们的子子孙孙不当亡国奴,必须有人站出来呐喊,呐喊是有生命危险的,我来做,这样其他孩子的父亲、母亲,便少了几分危险。

    数日后,守之藓在家门口遇刺,多名暴徒手持匕首,对其连刺十余刀,鲜血染红了弄堂口。

    他对自己子女说的那番话,还有后面一句话,“爸爸在做爸爸认为应该要做的事情,倘若为国家、民族而死,死而无憾,唯一对不起的便是你们兄妹,你们当时刻谨记,我们是中国人,是炎黄子孙。”

    他是真的担心亡国灭种,子子孙孙沦为亡国奴啊!

    程千帆听到彭与鸥提及守之藓,他的表情哀伤而又凝重,点点头,“我会尽一切努力,尽快将名单搞到手的。”

    对守之藓动手的是三井会馆,他事先并没有得知消息,根本来不及向组织上发出示警。

    出于组织纪律,彭与鸥并没有告诉程千帆,守之藓一直对我党的抗日主张非常认同,并且主动向红色思想靠拢,在被日寇杀害之前,他已经写好了入党申请书。

    ……

    “巡捕房这边出现了新的情况。”程千帆说道。

    他向彭与鸥以及路大章讲述了国府党务调查处被日本人一锅端,以及何关被安南巡捕暗中调查,其目的应该是何关的娘舅金克木,进而推测日本人可能要对覃德泰采取行动之事。

    “你的意思是,日本人要针对金克木,实则是为谋夺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位子做准备。”彭与鸥思忖说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我个人认为可能性非常大。”程千帆说道。

    “我赞同‘火苗’同志的推测。”路大章转动方向盘,一个拐弯进入了一条临河的道路,说道,“我这边也注意到了一个情况,本来并没有多想,现在综合分析看来,也许和此事有些关联。”

第026章 茶话会(求订阅求月票)

    “这是我一个本家兄弟的房子,人不在了,房子就空下来了。”路大章从身上摸出钥匙,开了院子门。

    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下了几个小时,地上开始有了积雪。

    程千帆进门跺了跺脚,扫了一眼屋子里,

    正堂挂着一幅不老翁与童子戏耍图,两边是楹联,右边是福如东海长流水,左边是寿比南山不老松。

    中间是一个神龛,供奉着祖先牌位。

    一个四四方方的红木方桌,四把椅子。

    他习惯性的摸了摸桌子,入手有浮灰。

    “按照我的安排,我这个本家兄弟表面上和我家关系恶劣,这个房子比较隐蔽,便是家里婆也不知道。”路大章说道。

    程千帆会意的点点头,这应该是路大章为他自己准备的安全屋之一。

    彭与鸥一开始没有明白,想了想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看到两人眼神交流,说话的和听言语的,一个眼神便‘心灵相通’,他忍不住笑了:

    不是他笨,这是俩王牌特工之间的默契。

    彭与鸥并不知道的是,路大章今天带了两人来此地,一旦未来有危险,路大章是绝对不会使用这个安全屋的。

    对此,程千帆是知道的,如果他是路大章,也不会再在紧急情况下使用这个安全屋。

    无关乎对同志是否信任。

    这是属于程千帆以及路大章这样的历经血与火的考验的王牌特工的谨慎和多疑。

    做这行的,不够谨慎之人,早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

    程千帆走向厨房。

    路大章跟着过来。

    程千帆看了一眼米缸。

    “放了一些糙米。”路大章说道。

    程千帆掀开米缸,伸手进去掏弄,“一个月前买的米。”

    路大章竖起大拇指。

    程千帆又瞥了一眼灶台。

    路大章摇摇头。

    程千帆便点点头。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一个草帽。

    路大章点点头。

    随之,两个人都笑了,还握了个手。

    彭与鸥安静的看着,这位老领导同志有一种自己是多余的感觉。

    ……

    “好了,我们继续刚才的谈话。”三人坐在四方桌边,路大章还弄了些花生、核桃,烧水泡了杯茶,三人俨然一副开茶话会的架势。

    刚才路大章刚刚说道他那边也注意到了一些特别的情况,便遇到了巡捕巡逻。

    三人都立刻警觉的闭嘴,路大章也专心开车。

    随后一路无话,来到了路大章的这个安全屋。谷

    “刚才我说道,我那边也注意到了一个情况。”

    程千帆剥开花生壳,慢条斯理的搓着花生皮,脸上带着笑容。

    “看来我们的‘火苗’同志已经猜到一些端倪了。”路大章见状,笑着说道。

    对于自己的这位战友,年轻的老同志,他是极为欣赏且佩服的。

    “可是上官梧?”程千帆微微一笑,说道。

    “正是此人。”路大章从身上摸出烟盒,给两人散烟,自己也拿了一支烟,随手将香烟盒放在桌子上。

    他点燃香烟,抽了一口,朝着程千帆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火苗’同志,立刻便猜到是上官梧了。”

    彭与鸥的反应也很迅速,只是略作思忖便跟上两个王牌特工的思维。

    他明白程千帆为何一口便猜出是上官梧。

    路大章在巡捕房的后台便是上官梧,

    有资格去竞夺中央区总巡长的位子的,最大可能对象便是其他巡捕房的副总巡长和总巡长等巡捕房高层。

    两个条件一结合,便可以锁定上官梧这个名字了。

    当然,能够迅速做出这样的推测,看似简单,其实不然,只能说‘火苗’同志确实是非常出色。

    ……

    “就在前天,我去拜访上官梧,临别之时,上官梧随口问了我一句,问我是否愿意跟随他去别的巡捕房。”路大章喝了一口茶水,弹了弹烟灰,说道。

    “你怎么回他的?”程千帆问道,手中把玩着两粒被搓掉皮的花生,食指一拢,大拇指一撩,一弹,花生米飞起来,落入嘴巴。

    路大章手中拿着两个核桃当弹子把玩,笑了笑说道,“我自然说一切听从他的安排,不过,我也隐晦的指出来霞飞路的重要性,上官梧听了后,似乎又有些犹豫。”

    是的,去年的枪击案,马一守被免去霞飞路巡长的位子,路大章通过上官梧的运作,又被起复为霞飞路的巡长了。

    这堪称非常有意思的情况了,先是霞飞路枪击案,霞飞区巡捕房二巡巡长任弛被枪杀,路大章和马一守竞夺巡长职位,最终路大章有上官梧的提携,最终胜出,当上了霞飞路的巡长。

    霞飞路又枪击案,路大章被免职,马一守调任霞飞路巡长。

    霞飞路又枪击案,马一守被免职,路大章又杀回来了。

    两人互相接力,巡捕房内部都在讨论,这霞飞路何时再爆发枪击大案,马一守莫不是还要杀回来。

    不过,小程巡长背后运作马一守去了装甲车队当了副队长,这让不少等着看马路继续相爱相杀的看客颇为失望。

    ……

    程千帆和彭与鸥皆点点头。

    两人都明白路大章的想法,上官梧是路大章在巡捕房的靠山,路大章自然不好拒绝。

    不过,霞飞路非常重要,组织上安排路大章打入霞飞区巡捕房,便是看重了霞飞区的重要性,有路大章在霞飞区,组织上的安全能够得到极大保障。

    除非万不得已,路大章最好还是留在霞飞路。

    “我们来推演一下。”彭与鸥说道,他的身前桌上有几颗剥好的花生米。

    他拿出来一颗花生米,放在桌子中间。

    “这是上官梧。”彭与鸥说道,“我们来分析一下。”

    “假如上官梧正如我们所推算的,此人正是暗中和日本人勾连,被日本方面推出来竞夺中央区总巡长位子的那个人选,暂且假定日本人可以如愿以偿,覃德泰去职,上官梧荣升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

    彭与鸥停顿一下,又将一粒花生米拿过去放好,“这是路大章巡长,上官梧将他带到了中央区巡捕房。”

    随后,他看向程千帆,“以‘飞鱼’同志的资历,他去中央区巡捕房,你认为他会被安排什么位子?”

第027章 话‘前程’(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也拿了一粒花生米放上去,“这是金克木。”

    “如果金克木被日本人暗中搞下去的话,路巡长是有机会提一格,出任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一职的。”程千帆说道。

    “难度不小。”路大章摇摇头。

    “法租界当局要照顾中央巡捕房内部的情绪,不太可能同意霞飞区的两个人直接拿下中央巡捕房一二把手的位子。”彭与鸥也是摇摇头。

    “如此的话,最可能的便是——”程千帆点点头,“中央区的一个巡长被调派去霞飞路出任巡长,路巡长和其互换。”

    他又放了三个花生米,分别代表中央巡捕房的三个巡长:

    梁遇春。

    袁开洲。

    还有小程巡长。

    三人对视一眼,均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

    中央巡捕房。

    老黄看了一眼纷纷扬扬飘落的鹅毛大雪。

    桌子上放了一小盘猪头肉,还有糟毛豆,一个猪脚,一块臭豆腐。

    炉子上温着酒壶,发出滋滋声响,酒香飘出来。

    老黄到了一杯黄酒,美滋滋喝了一口。

    这大雪天,喝着小酒,吃着小菜,这叫舒坦。

    唯一的缺憾是没有花生米,他今天去买的时候,他最爱吃的盐津花生卖完了。

    吃喝了一会,老黄放下酒杯,忽而又觉得无味道。

    程千帆不在巡捕房,不然的话,有‘火苗’同志陪着一起喝酒,两人难得能够一起‘把酒言欢’,尽管有些话不能讲,但是,能和自己的同志一起在这样的暴雪天吃酒,是难得的惬意。

    门是开着的,老黄假作喝酒赏雪,实则是盯着巡捕房的动向。

    程千帆不在巡捕房的时候,便由他来暗中监视。

    ……

    “霞飞路不能丢。”彭与鸥指了指代表路大章的花生米,果断说道,中央区有程千帆,路大章调过去的话,两个人都在中央区,虽然能够增强组织上对法租界中央区的控制,但是,霞飞路这个重要地段丢失了,实际上是得不偿失的。

    “除非是我和‘火苗’同志对调。”路大章说道,拿起代表自己的花生米,和代表程千帆的花生米对调。

    “也不合适。”程千帆摇摇头,又将两个花生米换了回来,“我们两个的势力都会被削弱。”

    路大章闻言,点点头,表示认同。谷

    中央区是程千帆经营多年的据点,霞飞路也是路大章的‘据点’,如此互换,两人都需要时间来重新掌控手下,并不合算。

    “所以,现在统一了认识,‘飞鱼’同志要继续留在霞飞路,不能轻易失去对霞飞路的控制。”彭与鸥说道。

    路大章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所以,我当时便故意向上官梧提及了霞飞路的重要性,从他的角度而言,如果我继续留在霞飞路,对于他加强对法租界的影响力也是有帮助的,如此,他不仅仅可以掌控中央区,在霞飞区也将继续保持影响力,故而上官梧本身也是有所犹豫的。”

    “这个问题不需要再考虑了,路巡长必须继续留在霞飞路。”程千帆思忖说道,“此外,最重要的是上官梧在这次事件中暴露出来其投靠日本人的阴险面目。”

    “确实如此。”路大章说道,“上官梧隐藏极深,我自诩对其非常了解,但是,若非此事,我根本不会察觉到此人竟然已经暗中投靠的日本人。”

    “所以,必须要阻止上官梧拿下中央区总巡长的位子。”彭与鸥沉声说。

    ……

    “我同意彭书记的看法。”程千帆说道,“对于此事,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请二位老同志帮我参详一下。”

    “看来‘火苗’同志对此事是有过深思熟虑的。”彭与鸥微笑说道,“说来听听。”

    “日本人要谋取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位子,他们最大的成算便在于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程千帆说道,“我在考虑,是不是可以暗中向金克木知会一声,以金克木的能力和手腕,他若是早有准备,他的副总巡长的位子是轻易动不了的,此外……”

    程千帆看着两人都是露出笑容,“看来彭书记和‘飞鱼’同志已经猜到我的想法了。”

    两人都是哈哈一笑。

    “金克木对日态度强硬,他若是能更进一步成为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对于我们的工作而言是颇有裨益的。”程千帆继续说道,“很多时候,我不好出面去运作的事情,都可以通过金克木来实现。”

    “确实是如此,上次能够迅速营救阿海,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路大章点头表示认可。

    有些时候,金克木这种非我党人员之爱国人士的存在,能发挥出比我党同志亲自涉入更好的效果,同时也是对我党潜伏人员的一种保护。

    “这个设想很有建设性。”彭与鸥点点头。

    “小程巡长,路巡长,您二位都是巡捕房的精英。”他微笑着看着二人,打趣说道,“以您二人之见,金克木若是早有准备的话,拿下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的位子的可能性大不大?”

    “希望还是不小的。”程千帆最熟悉中央区的情况,他略作思忖说道,“金克木和覃德泰关系不错,从法租界的角度来看,覃德泰虽然因为其党务调查处高层的身份会被拿下,但是,并不意味着法租界会心甘情愿让日本人的手伸进中央区。”

    “金克木在中央区颇有威望,他确实是接替覃德泰的最佳人选,这也是为何日本人要暗中对金克木使出手段的原因。”

    “此外,还有一点,金克木和我的老师修肱燊是盟友,修肱燊和政治处查缉班的席能关系莫逆,席能对于中央区总巡长一职是有一定的建议权的。”程千帆喝了一口茶水,说道。

    “我同意‘火苗’同志的观点,排除其他因素,金克木出任中央区总巡长是符合法租界当局的利益的。”路大章说道,“只要我们提前知会金克木,他提前知晓了覃德泰可能去职之事,早做运作,是有机会拿下总巡长的位子的。”

    “很好。”彭与鸥略作思忖,做出决定,“既如此,我们便统一思想,暗中知会金克木,助其拿下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的位子。”

    “金克木如果升职为总巡长,日本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妙极了。”路大章高兴说道,蓦然,他看着程千帆,陷入思考之色。

    “怎么了?”程千帆问路大章。

    “如果日本人算盘落空,金克木没有被他们搞下去,反而成为了中央区巡捕房的总巡长,他们会如何补救?”路大章说。

    彭与鸥也是眼中一亮,看向程千帆。

第028章 何关同志(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在二人的目光注视下,微微错愕。

    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明白了两人的意思了:

    金克木升职为总巡长,副总巡长的位子便空出来了。

    日本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果想要补救的话,最实际的就是拿下副总巡长的位子。

    也许日本人手中还有别的亲日棋子,但是,还有哪个比宫崎健太郎这个日本人更能让他们放心的?

    “难度极大。”程千帆吹了吹茶叶沫子,说道,“且不说其他巡捕房的竞争者,中央巡捕房的三个巡长里面,我的资历最轻。”

    袁开洲已经当了五年半巡长了,在三人中的资历最高。

    梁遇春也有四年巡长资历。

    程千帆只当了一年的巡长。

    仅仅从资历来说,他就天然弱了袁开洲和梁遇春几分。

    此外,两年前金克木从三巡巡长的位子上荣升副总巡长,便是‘击败了’袁开洲和梁遇春这两位竞争者。

    袁开洲和梁遇春虽然是‘失败者’,但是,两人能够在两年前参与竞争副总巡长的位子,便说明他们在当时已经具备竞争的资格。

    现在两年过去了,倘若副总巡长位子再次空缺,此二人是最有机会染指副总巡长宝座的。

    “梁遇春和袁开洲的机会更大。”程千帆微微皱眉,食指轻轻的敲击桌面,“巡捕房讲究论资排辈,我的资历是最大短板。”

    “真的没有可能?”彭与鸥略失望问道。

    如果程千帆能够更进一步、出任中央区副总巡长,有程千帆在暗,金克木这个对日态度强硬的总巡长在明面是,如此的话,对于整个法租界中央区的抗日大局都是极大的利好。

    “不过,倒也不妨一试。”程千帆眉头舒展,露出一丝笑容,“我的机会很小,不过,却也有自己的优势所在。”

    “修肱燊会支持我。”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边思忖边说,“他有一定把握去影响席能的倾向性。”

    “皮特,我有把握说服皮特支持我。”

    “皮特和法租界工部局的一位董事的女儿关系暧昧。”程千帆注意到彭与鸥和路大章惊讶的表情,他吐了口烟圈,笑着说道,“具体我也不知道是哪个董事,但是,应该是确有其事。”

    “还有就是日本人这边,如果我暗中推波助澜,令日本人意识到只有力推我拿到副总巡长的职务才是最合适的弥补之策。”他站起来,踱步,右手夹着烟,左手放进裤兜里,步伐不紧不慢。

    “如果日本人令法租界方面意识到他们的势在必得的态度。”烟灰从指间滑落,程千帆声音上扬,“面子!对,就是面子,日本人展示姿态,他们必须拿下副总巡长的位子,这关乎到他们的面子问题。”

    “法国人肯定是不太情愿受到日本方面的逼迫的,但是,现在上海是日本人天下,法国人不情愿也得忍着,他们只能够在不情愿的选项中选一个他们相对更加能接受的。”程千帆眼中有了一丝喜色。

    “在诸多选项中,你的老师修肱燊席能的翻译,皮特是你的朋友,你和法国人的关系保持的还算不错,金克木是你的老领导,也许对你的亲日态度会不太喜欢,但是,也还算是能够接受的人选。”彭与鸥高兴说道,“如此来看,虽然并不容易,但是,也并不像是你所说的那么困难。”

    “主要是我此前并没有考虑过自己参与此次权力博弈。”程千帆矜持一笑,“资历浅薄是我最大的短板,故而我没有朝那方面去想。”

    “还有一个原因。”程千帆给彭与鸥和路大章的搪瓷杯子添了热水,说道,“客观的说,我此前从未考虑过离开三巡。”

    “巡长这个位子非常关键,是真正的行动执行者,巡长是直接带兵的,将这么一巡巡捕掌握在手中,我心中有底,街面上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程千帆说道。

    “我对于三巡巡长这个位子是极为满意的,故而不曾考虑其他。”他看着彭与鸥,现在等同是向彭与鸥汇报工作和想法,“假设我能更进一步当上副总巡长,从权力上来说,自然权柄日盛,不过,这也意味着我将失去直接掌握三巡所部。”

    程千帆微微皱眉,“副总巡长,能够接触更多高层机密,此外,一些大规模的行动,副总巡长能够更早的得知,这也意味着有了更多的应对时间,有助于我更加迅速的采取措施。”

    “此外,对于袁开洲和梁遇春所部,也能够逐渐施加影响力。”

    “不过。”路大章点点头,接话说道,“对于一些突发情况,譬如说街面上的临时行动,副总巡长往往是较迟得知。”

    “路巡长所言极是。”程千帆笑了说道,“就拿阿海被大头吕捕拿那件事来说,如果我不是巡长,而是副总巡长,我最快在第二天会得知此事,但是,如果三巡认为这件事是小事,或者是故意有所隐瞒,我得知消息的时间会进一步推迟,最糟糕的情况是,日本人要巡捕房将阿海移交过去,我才会得到这个消息。”

    “当然,这是极端情况,三巡上上下下,唯我马首是瞻,即便是我离开三巡,升任副总巡长,是升职嘛,我在三巡的影响力非但不会削弱,还会增强,有什么情况,还是能够较快掌握的,只是,无法做到第一时间控制局面。”

    他看着彭与鸥,表情严肃,“而对于地下工作而言,时间就是生命,第一时间控制局面,第一时间作出应对,在我看来,这比什么都要重要。”

    彭与鸥陷入沉思,微微颔首。

    路大章则是立刻表示赞同,他是最能够理解程千帆的想法的。

    “所以,副总巡长的职务,对于我而言,有利有弊。”程千帆坐下来,拿了两个核桃在手中把玩,说道。

    是否要去竞争副总巡长的位子,决定权不在他,这需要组织上最终做决定,但是,他必须就此事给出可观的分析,以供组织上作参详。

    事实上,‘火苗’太特殊,太重要了,如果程千帆自己能立刻做出选择,譬如说他认为继续留在三巡当巡长最合适,那么,他表明了这个态度,组织上也会重视,并且慎重考虑他的建议的。

    只是,此事有利有弊,程千帆自己也一时之间无法抉择,所以,他只能给出客观分析,请组织上来做出抉择。

    “此事很重要,我会向组织上,向总部汇报的。”彭与鸥说道。

    严格来说,‘火苗’的组织关系不在上海,是‘翔舞’同志直属,‘农夫’同志直管的,这件事是需要向总部汇报,甚至最终需要‘翔舞’由同志来做出决定的。

    “我说,不要这么严肃嘛。”路大章微笑着,“搞得好像日本人一定能够听我们指挥,帮助程巡长升官发财呢。”

    三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

    谈完了具体的工作。

    彭与鸥也向两人传达了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对于新形势下的抗日斗争工作的要求和建议。

    “组织上对同志们提出了‘三化’、‘三勤’的要求。”彭与鸥声音振奋,他用力挥了挥手臂。

    所谓‘三化’、‘三勤’,即职业化、社会化、群众化;勤学、勤业、勤交友。

    彭与鸥重点讲述了群众化和勤交友。谷

    具体包括成立与加入各种形式、公开合法的群众组织,如组织抗日救国会,组织互助会、兴办补习夜校等团结工人,学生和市民。

    通俗地讲,便是要求同志们主动融入工农群众,真正的和人民群众交朋友,而不是以红党党员的身份去下命令和生硬的指挥群众。

    为何组织上会重点提及‘群众化’和‘勤交友’,以上海目前的情况为例:

    上海的红党数量,一九二七年的时候大约有一万四千余人,去年年底暨一九三七年的统计,能够联系上的,在组织的同志是一百六十余人。

    目前上海的同志们中,有一部分是最近一两年中新近加入的学生党员。

    这既说明了国红合作之后,组织上在上海获得了相对较为宽容的发展环境,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实际上革命环境依然很危险。

    同时,学生党员不缺乏高昂的革命热情,但是,在某些方面不够群众化,也不是年轻的同志不愿意融入群众,而是因为这需要一个过程。

    程千帆想到了秦迪,秦迪的革命热情毋庸置疑,善良、热血、同情疾苦,这是秦迪,他也愿意亲自去帮助贫苦的群众,但是,想要完全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他不知道秦迪能不能做到,即使是能做到,这也这需要一个融入的过程。

    “组织上正在筹备‘益友社’。”彭与鸥说道,“暂不知道这是否会引起巡捕房、警察局以及日本人的注意,法租界这边需要你们保持警惕,一旦有情况,及时向组织上示警。”

    ‘益友社’的组织上预备成立的商业职员团体,以“提倡正当娱乐,改善业余生活”为宗旨,举办剧团、图书馆、诊疗所、理发室,尤其是预备花大力气开办业余补习学校,教群众识字,懂大道理,知荣耻,灌输抗日爱国思想。

    程千帆和路大章点点头,表示会暗中关注此事,他们深知此事的重要性,我党扎根于工农群众,工农是我党的根基,‘益友社’实质上是暗中发展工农,开展爱国、抗日斗争。

    ……

    积雪颇为厚实。

    踏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程千帆右手轻轻一甩,将搭下来的围巾整理好。

    他搓了搓手,哈了口气。

    程千帆和彭与鸥并肩而行,雪花飘落在二人身上,两人浑然不在意。

    路大章将两人在中途放下车,换了个车牌,便开车离开。

    路上行人稀疏,程千帆一身学生模样,彭与鸥是如假包换的大学教授,两人宛如一对师生,边走边交流。

    “我打算去电戴春风,汇报这件事。”程千帆弯腰抓了一把雪,在手中捏雪球,说道。

    “可以。”彭与鸥点点头,微笑说,“小程巡长要在法租界升官发财,不能只是我们以及日本人在背后出力,国府那边也要出力才是嘛。”

    “老师所言极是。”程千帆哈哈大笑说道。

    “有一个情况,我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和你通个气。”彭与鸥说道。

    “什么事?”程千帆将手中的雪球扔出去,此时此刻的他情绪相当不错,或者说是难得的放松。

    “何关是你的好朋友吧?”彭与鸥问。

    “没错。”程千帆表情一变,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没出事。”彭与鸥说道,哈了哈手,爽朗一笑,“等抗战胜利,革命胜利了,你们二人相见,你要称呼你的好朋友为何关同志。”

    “阿关加入组织了?”程千帆停住脚步,惊讶问。

    “是的,何关同志在淞沪抗战中负伤,一度和组织上失联,好在最终成功回归组织。”彭与鸥说道。

    ……

    对于《申报》上以关河的名义发出的接头暗号,他吩咐王钧同志暂时按兵不动。

    此后,连续多期的《申报》上,这个接头暗号频频出现。

    彭与鸥愈发怀疑此事有蹊跷,安全起见,组织上一直试图联系南京党组织,以兹核实此事。

    但是,一直没有联系到南京方面,后来隐隐约约有关于南京的情况传出来,彭与鸥等人悲愤异常,南京的很多同志们极大可能和百姓们一起遇难了。

    一直没有收到回应的情况下,《申报》上面以关河的名义发出的接头信号终于消失了。

    转机出现在去年十一月份。

    牺牲的毛志鹏同志的遗孀,带着孩子们逃难到了武汉,秘密联系上了武汉八办的同志,向组织上移交了毛志鹏同志的一些遗物。

    组织上在遗物上发现一份用暗语写的密信,这是毛志鹏同志生前准备向组织上提交的汇报资料,确切的说是他新发展的多名同志的简单档案资料。

    在江苏省保安团,他先后发展了五名同志,其中就包括何关。

    在江苏省保安团内部甚至还成立了临时党小组。

    除了何关命大,其他五人,包括毛志鹏在内都在淞沪战场殉国。

    武汉八办方面向上海方面发报,通报并且确认了何关的情况。

    上海方面这才在《申报》上面‘反向’发出寻找关河的信号,经过这一番坎坷折腾,王钧和何关在去年年底会面,核实了何关的情况,正式接纳何关回归组织。

    ……

    得知何关加入我党,成为革命同志。

    程千帆在惊讶过后是喜悦,发自内心的喜悦。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好朋友走上红色的革命道路更让他高兴的了。

    程千帆此前没有发展何关靠近红色,是因为严格的组织纪律,事实上,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何关都属于我党喜欢发展的‘好苗子’。

    “何关同志有着爆满的革命热忱,革命斗争意志坚定。”彭与鸥说道,“此外,组织上已经了解到何关同志在淞沪抗战中的出色表现,这是一位有着丰富而残酷的战场经验的革命同志。”

第029章 游击队(求订阅求月票)

    彭与鸥问程千帆,如果何关回巡捕房,并且接替三巡巡长的职务,他是否支持?利弊各几何?

    在彭与鸥看来,程千帆或许会支持,或许会有不同意见,同时分析出利弊。

    他断没想到程千帆旗帜鲜明的表示反对。

    “何关和金克木不同。”程千帆哈了哈手,说道,“金克木只是对日态度强硬,何关是亲自上了战场和日本人厮杀过的,且何关是主动投军的。”

    此前和三本次郎的会面之后,程千帆揣测研判出是三本次郎是幕后主使针对何关、金克木的行动,他便知道,三本次郎对他隐瞒了一些事情,其中便包括三本次郎已经掌握了关于何关的较为详细情况,最起码是已经知道何关所在的江苏省保安团在淞沪战场和日军发生过战事。

    “我了解特高课以及三本次郎的行事风格、脾性,对于何关这样的抗日军事人员,他们是不会放过的。”程千帆说道,“如果何关在法租界老老实实的隐藏下去,也许日本人不会那么快动手,但是,一旦何关要回巡捕房,甚至是要接替我的三巡巡长的位子,三本次郎会毫不犹豫的下命令除掉何关。”

    程千帆递了一支烟给彭与鸥,他自己手中把玩着一支香烟,推了推眼镜框,说道,“三本次郎不会容许一个有着强烈的抗日决心,并且在战场上和日军厮杀过的人进入巡捕房,甚至位列巡捕房中层警官之列的。”

    彭与鸥摸了摸身上,找到洋火盒,推开来看,发现是空的。

    程千帆从身上摸出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帮教授先生点燃香烟。

    “而且,以我的猜测,三本次郎甚至有很大可能安排我来干掉何关。”

    “此外,我对于何关现在的情况不太了解,但是,以我对他的印象来说,他的性格并不适合做一个潜伏者,这一点很关键。”

    说着,他用洋火的余火点燃了自己的香烟,轻轻抽了一口,呼出一道白雾,“基于这些原因和考虑,我是坚决反对何关回巡捕房的。”

    他边说边思忖,“甚至于,依我个人意见,我是建议何关离开上海,或者更加确切的说,他应该脱离敌人的视线。”

    程千帆皱着眉头,“我无法预料三本次郎何时对何关下手,保险起见,还是转移出去。”

    ……

    “你们两个不愧是好朋友。”烟灰落下,彭与鸥拍了拍自己的衣裳,“组织上询问了何关的个人意见,他也表示不太愿意回巡捕房,当然,何关同志也表态,如果组织上做出决定,他无条件服从组织上的决定。”

    “如我所料不差的话,何关渴望回到战场。”程千帆说道。

    他太了解何关了,且不说何关本就不是做潜伏工作的料子,这个家伙最喜欢的还是上战场,杀鬼子。

    “是的,何关同志想要去部队上。”彭与鸥摇头笑说,“你对他倒是了解,他说了,想要去华北参加八路军,如果去华北不方便的话,他就去南昌参加新四军。”

    “我就猜到会是这样子。”程千帆露出笑容,这很何关。

    程千帆看了彭与鸥一眼,“彭书记对于何关应该还有其他安排考虑。”

    彭与鸥惊讶不已,“你怎么看出来的?”

    程千帆微笑说,“听到我坚决反对何关回巡捕房,彭书记你尽管很惊讶,但是,并没有流露出有不同意见的意思。”

    他大拇指一弹,将烟蒂弹出去,“而且,彭书记你一开始对何关的评语是,出色的军事人才。”

    年轻的‘火苗’同志‘戏谑’的看了老同志彭与鸥一眼,“像是何关这样的和日军发生过激烈而残酷的阵地战的军事人才,彭书记舍得放他离开上海?”

    “你小子。”彭与鸥指着程千帆,哈哈一笑,“没有什么能瞒过你们这些家伙的。”

    看着程千帆,彭与鸥正色说道,“上海沦陷已经数月之久,日寇所到之处烧杀淫掠,无恶不作,组织上决定在郊区组建游击力量,开展环沪郊区的抗日斗争。”

    “太好了!”程千帆闻言,无比振奋,“我这段时间也在思考这件事,日本人虽然占领了上海,但是,他们的主要兵力在市区,实际上在郊区的兵力是薄弱的,针对日军在郊区兵力不足,统治力度薄弱的情况,这是我党在郊区开展群众工作和领导抗日斗争的好时机。”

    程千帆的眼眸仿佛散发光芒,“日军也知道他们目前对郊区的掌控不足,日本人急于建立上海伪政权,就是想要借助汉奸力量以加强对上海郊区、周边的掌控。”

    “我们必须赶在上海伪政权成立之前,先期做好郊区的抗日武装斗争工作。”

    说着,程千帆看到彭与鸥用异样的表情看着他。

    “彭书记,怎么了?”程千帆问。

    “你说的这些,正是我和江苏省委、上海市委的一些同志所讨论过的。”彭与鸥非常高兴,赞许的点点头,“去年见到‘翔舞’同志的时候,‘翔舞’同志说起你,说你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的学业非常优秀,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军事人才,我当时并没有太在意,现在看来,‘翔舞’同志所言非虚啊。”

    程千帆闻言,露出开心的笑容,没有说什么‘翔舞’同志过誉了之类的话。

    看到这一幕,彭与鸥也是笑了,他犹记得‘翔舞’同志说起‘火苗’同志的时候,不像是首长同志谈及手下出色的兵的表情,那是长辈对晚辈有出色表现的自豪,彭与鸥当时甚至觉得‘翔舞’同志还有一种‘快来夸夸我家孩子’的那种意思,他便讲了讲程千帆的工作表现,夸赞一番,当然,这不是刻意夸赞,‘火苗’确实是非常优秀,而彭与鸥隐约觉察到‘翔舞’同志的情绪似乎更加高涨。

    他看着程千帆,他就感觉到现在程千帆的表情很有意思,很像是那种得了长辈夸奖、没有让长辈失望的开心样子。

    ……

    “在浦西,有我们的同志领导成立了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彭与鸥说道。

    “青东?”程千帆立刻问,“主要包括哪些区域?”

    “青浦东部,主要包括赵巷、七宝、黄渡、重固、徐泾等地。”彭与鸥说道,“组织上有意将这一块区域打造为青东抗日游击根据地。”

    “江苏省委成立了外线工作委员会,委员会作出了决定,准备派遣一部分骨干同志支援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

    “我党并不缺乏有坚决的革命热情和抗日决心的同志。”彭与鸥说道,“缺乏的是军事人才,特别是和日军经历过真刀真枪的残酷战斗的军事人才。”

    “何关同志带队和日军有过激烈的阵地战,还发生过惨烈的白刃战,这样的军事人才更是极为罕见。”

    “我一直在考虑向外线委员会提议,将何关同志加入到委派支援青浦游击队的名单中。”彭与鸥说道,“不过,有其他一些同志认为何关回到巡捕房,依靠金克木的关系,能够发挥出很好的作用,故而暂时还没有形成最终决定。”

    彭与鸥深知,这不能怪其他同志有安排何关潜伏在法租界巡捕房的想法,法租界巡捕房内部如果有自己人,这对于我党在租界的工作太重要了:

    ‘火苗’、‘鱼肠’、‘飞鱼’在法租界潜伏,甚至连党小组都成立了这件事是高度机密,整个江苏省委以及上海市委只有彭与鸥知道,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才会对何关潜伏法租界巡捕房格外期待。谷

    彭与鸥询问程千帆的意见,也是考虑到程千帆最了解法租界的情况,如果程千帆认为何关回到巡捕房是利大于弊,那么,彭与鸥会考虑收回自己的想法,支持何关回到巡捕房。

    现在,程千帆旗帜鲜明的表明了反对何关回到巡捕房的态度,彭与鸥自然也坚定了安排何关去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的想法。

    ……

    “我支持何关同志去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程千帆表态说道,“这确实是对于何关同志而言最合适的安排。”

    彭与鸥点点头,“我会向组织上正式提出我的意见的。”

    “游击队那边的武器装备如何?”程千帆说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知道你小程巡长手里有货。”彭与鸥微笑说道,“不过暂时用不着。”

    淞沪战场后期,因为指挥不力,在对日正面作战中打的非常英勇的国军,在撤退的时候却演变成了大溃败,沿途丢弃、遗失了不少武器弹药。

    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成立的家底便是依靠这些捡到的武器弹药,其中甚至还有一门迫击炮。

    所以,目前情况下,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的武器弹药是不缺的。

    对于游击队来说,目前最缺的就是军事干部,需要的练兵发展的时间。

    ……

    程千帆向彭与鸥汇报了特务处总部向他下达了铲除汉奸邹凤奇的命令,他也已经下令上海特情组为此次锄奸行动开始做准备了。

    “邹凤奇此人主动投靠日本人,影响极为恶劣。”彭与鸥表情严肃说道,“组织上了解到,邹凤奇在暗中联络其他北洋军阀,游说这些人投靠日本人。”

    “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邹凤奇的盟兄弟周怀古已经从保定出发来到上海,响应日本人筹备上海伪政权。”

    “周怀古?”程千帆面色古怪。

    “怎么了?”彭与鸥问道。

    “前年的时候,特务处就曾经下令制裁周怀古,只可惜行动失败,特务处上海站损伤了好几个人手。”程千帆说道,“周怀古到上海了?”

    “这个就不清楚了。”彭与鸥摇摇头,“北方的同志只掌握了周怀古来上海的消息,具体行踪无法掌握。”

    “我这边会安排人却查的,最好是已经到上海了。”程千帆说道,他的表情冷冽,“既然是盟兄弟,那便一起上路,也好有个伴。”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便在一个巷子口握手道别。

    程千帆没有向彭与鸥汇报他准备向华德路的日军军马场展开袭击行动之事。

    ‘火苗’虽然也受到彭与鸥的领导,但是,却也不完全受到彭与鸥的领导。

    他是直属于‘翔舞’同志领导,并且安排由‘农夫’同志直管。

    考虑到‘火苗’的身份复杂性和特殊性,‘农夫’同志特别指示,有哪些情况可以向彭与鸥汇报,哪些情况不需要汇报,这是由程千帆自己掌握的。

    具体到此事,他为何选择不向彭与鸥提及华德路军马场之事?

    制裁邹凤奇之事,是特务处总部下达的命令,程千帆也已经向特情组内部相关人员下达任务安排。

    即便是极端情况下,国府这边知道红党方面得知此事,此事泄密的源头较多,并没有明显的指向性。

    但是,袭击华德路军马场不同,目前除了程千帆之外,便只有李浩和乔春桃知道,一旦国府方面得知红党知晓此事,顺着线索去查,指向性相对明显,很容易查到程千帆的身上,他不得不防。

    ……

    三小时一刻钟后。

    公共租界,华德路。

    一名西装革履,极为英俊的青年男子,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然后收起雨伞,推开了‘路易斯咖啡厅’的门。

    进门后。

    他随意的扫了一眼,便信走向楼梯,朝着二楼而去。

    “吱呀——吱呀——”

    皮鞋踏在木质楼梯板上,发出闷响声,皮鞋底部沾了雪,烧了壁炉的咖啡厅颇为温热,雪化成水,在楼梯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上了二楼,转了个弯。

    青年男子微微皱眉,然后便看到了挂着‘A3’牌子的包间。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径直走过去。

    包间的门是虚掩的。

    他推开门,便看到一个长相极为秀气的男子、正冷冷的看过来。

    程千帆反手关上了房门。

    看到来人是谁,这个比女孩子还要秀气的男子立刻起身。

    “从你进了这个包间,你盯着窗外的雪花看了三十三分钟,看出什么名堂了?”程千帆将雨伞放在椅子边,淡淡问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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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819/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作者:猪头七所写的《我的谍战岁月》为转载作品,我的谍战岁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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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谍战岁月介绍:
‘火苗’、‘星火’、‘陈州’、‘青鸟’、‘琥珀’、‘程武方’、对了还有‘宫崎健太郎’,还有——
程千帆每天睁开眼睛,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今天,我的身份是什么(我该穿哪件马甲)?
本书又名‘王牌特工之我的马甲数不胜数’。
深藏敌人内部的红色‘火苗’、身手敏捷、功勋卓著的红队队员‘陈州’、军统戴春凤的爱将青鸟……等等等等。
但是,他知道,他是程千帆,一个坚定的红色战士!
“黑暗里,你坚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阳;长夜里,你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你忍辱负重,周旋待机;搏杀中,你悄然而起,毙敌无形;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他的故事从1936年的初春开始……
企鹅群号:78697817我的谍战岁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谍战岁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