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制裁行动(求订阅求月票)
乔春桃没有立刻回答程千帆的问题,他提起茶壶,为组长倒茶。
是红茶。
“你啊你,来咖啡厅便喝咖啡嘛,喝茶去茶馆。”程千帆摇摇头说道。
“咖啡那玩意,我喝不惯。”乔春桃放下茶壶,看向房门的方向,敲门声随之响起,“进来。”他说道。
“先生要点些什么?”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侍者推开门,问道。
看到程千帆,眼眸明显亮了一些,似是惊讶于这位顾客的英俊面貌。
“一杯咖啡。”程千帆看向乔春桃,后者双手直摇,意思是自己喝红茶就好了。
“不上进。”程千帆哼了声,看向女侍者时候,又露出温暖的表情,“两份牛角包。”
“现在,要掼奶油吗?我们这的掼奶油是全上海最好吃的。”女侍者说道。
“当然。”程千帆微微颔首,彬彬有礼的说道,“路易斯咖啡厅的掼奶油,慕名而来,岂能错过。”
他选择在路易斯咖啡厅和乔春桃会面,不仅仅是因为此处位置绝佳,可以观察到日军军马场的动静,还因为这家的掼奶油极有名气:
小程巡长除了贪财好色之外,还极为贪嘴,性好美食,他慕名来此品尝这家的掼奶油,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个说辞。
……
待女侍者离开后。
乔春桃站在门后又聆听了一会,确认对方离开。
两人来到窗边,从这里向西南方向看过去,便是华德路日军军马场,视野很开阔,可谓是一览无余。
乔春桃选择这个包间,绝非随便选择的。
这个包间作为观察点的最大好处便是,最大限度的避免望远镜的反光被日本人察觉。
此间房正好处在军马场日军的木质岗楼的背面,日军哨兵会习惯性的看向另外三个方向,对背面这一侧会下意识的放松警觉,除非程千帆和乔春桃运气糟糕,不然日军不会发现他们在暗中窥探。
……
“观察到什么了?”程千帆问。
“突如其来的暴雪,令日本人有些猝不及防,岗楼上用来取暖的火盆应该是熄灭了。”乔春桃指着日军的木质岗楼说道。
“尽管是身处日占区,但是,日军哨兵依然比较警觉,没有偷奸耍滑,不过,实在是太冷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两次喝酒取暖,一次只喝一口。”
程千帆从乔春桃的手中接过望远镜。
乔春桃则走到门后边警戒。
雪花飞舞,对于视线是有不小的影响的。
他看到一名日军哨兵爬上岗楼,这是要换岗。
“多长时间换岗?”程千帆立刻问。
“平时是两个小时。”乔春桃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今天暴雪天,应该是缩短换岗时间了,是一个半小时。”
说着,他向程千帆使了个眼色。
小程巡长妥善收起望远镜,坐回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
“先生,天气寒冷,还请趁热品尝。”女侍者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只见他慢条斯理的取出一个烟嘴,卡住香烟,右手熟练而潇洒的一甩,便将打火机一抛。
女侍者熟练的接住,温暖的身体凑过来,帮小程巡长点燃香烟。
“哈哈哈……”
程千帆笑着拍了拍女侍者的臀部,从身上摸出一美元面值的钞票,塞进女侍者的胸前,“去吧,我要和这位女士谈事情,不想被人打扰。”
女侍者露出惊讶的表情看了乔春桃一眼,相信了这是一位女扮男装的顾客,露出暧昧的笑容,朝着小程巡长抛了个媚眼,扭动腰肢离开了。
……
程千帆看着乔春桃。
乔春桃的脸上没有羞赧之意,也没有愤怒和不愉快的表情,他声音平静地道:“组长,也就是你,如果是其他人那么说话,我现在已经扭断他的脖子了。”
“我知道。”程千帆看着乔春桃,“很不错,你的情绪控制能力有进步。”
说着,他端起咖啡杯,细细嗅了嗅,露出欣赏的神情,喝了一口,舒服的叹口气,说道,“就比如这咖啡,我最不喜欢的便是加掼奶油,但是,我又不得不做出极喜欢的样子。”
他看着乔春桃,逐渐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双手交握,托起了下巴,“桃子,我了解你。”
“对于你而言,杀日本人,便是活着的最大意义。”
“不,确切的说是唯一的意义。”
“我此前还想过劝劝你,人不能为了报仇而活着,那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后来我一想,算了,这乱世道,能活着,能去报仇,蛮好的。”
说着,年轻的特务处少校莞尔一笑,道:“所以,这次行动,我允许你大开杀戒。”
他捕捉到乔春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兴奋,是冰冷的兴奋。
“此次行动,以杀伤日军为唯一目的。”程千帆拿起牛角包,扔给乔春桃一个,“你和姜骡子一起负责这次行动。”
听到这话,接住了牛角包的乔春桃笑了笑,道:“我们两个,以谁为主,谁为辅?”
“行动计划我和你共同制定,行动我不参与,由你带队,枪响之前,你为主,枪响之后,姜骡子为主。”程千帆说道。
乔春桃做事谨慎却又不乏灵活,有脑子,且心够狠,一年前樱桃弄围歼三井会馆橘子小组的行动,便是乔春桃负责的。
在他的这些手下中,程千帆最器重乔春桃。
按理说,此次行动完全由乔春桃来负责也未尝不可,不过,程千帆考虑到乔春桃没有和日军激战交手的经验,而姜骡子带领苏浙别动队‘独立分队’和日本人多次厮杀,经验丰富。
在程千帆看来,针对此次行动,这种安排和搭配是最合适的。
……
“日本人还是比较谨慎的。”
程千帆拿起望远镜观察,乔春桃在一旁轻声汇报打探来的情况。
军马场的日军防守严密,他们围着军马场拉了一圈铁丝网。
不仅仅有铁丝网,日军还挖了一人多深的壕沟。谷
此外,营区内还有两个木质的岗楼,每个岗楼有两名日军士兵,平时是两个小时换岗一次,不过会根据天气情况随机调整。
“你认为日军岗楼换岗的时间间隔是否会继续压缩?”程千帆问。
“不会。”乔春桃想了想,摇摇头,“他们兵力不足,很难继续压缩时间。”
“不仅仅如此。”程千帆微笑说道,“今天在火盆熄灭的情况下,可能才临时调整了换岗时间,他们是被暴雪打了个措手不及才如此做的,事实上,我对此的惊讶的。”
看着乔春桃不解的表情,程千帆说道,“你只要记得,日军是极少会去改变固有规律的,今天的情况,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罕见了。”
“如果这样的话,日本人可能会在接下来这次换岗时候,恢复两个小时的换岗习惯。”乔春桃立刻反应过来,说道。
“是的,这件事很好验证,盯着他们就是了。”
……
程千帆表情凝重,他的脑海中在快速思考,将目前所掌握到的这么多的情报在脑子里汇总,分析、梳理,最终完成行动计划的制定。
军马场的日军白天基本上呆在营地里,不出门。
营地虽然也在军马场内,但是,日军营地和军马营地是分开的,两个营地之间大约有两百多米的距离。
到了晚上,才有大约一个班的日军士兵立刻营地,围着军马场巡逻。
“换岗了。”乔春桃放下望远镜,眉毛上都是雪花。
“两个小时。”程千帆看了看腕表时间,“观察到什么了?”
“火盆。”乔春桃说道,“日军重新点燃了火盆,给士兵加强了保暖措施。”
“走!”程千帆扫了一眼窗外的雪花,说道。
他要实地近距离观察一下,情报上还有一些细节比较模糊,他必须摸清楚,不然他不放心。
……
亚尔培路。
特务处上海站的秘密据点所在。
卢兴戈一身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圆框眼镜,他警惕的观察了四周,敲响了院门。
门开了。
探出一个脑袋,看清楚来人面容,打开门。
卢兴戈快步入内,院门也立刻关闭。
“搞清楚了?”郑卫龙亲自接待了卢兴戈。
“报告站长,属下业已查明,杨福元明天会去海格路的家。”
“海格路?”郑卫龙立刻拿起桌子上的地图看。
“明天是杨福元和三姨太生的小儿子的生日,杨福元对这个幺儿非常疼爱,属下打听到海格路那边已经在御三元定了酒菜,约定明天傍晚送到海格路家中。”
“太好了!”郑卫龙高兴的说道。
武汉那边,戴春风给上海站下达行动任务,要求对投靠日本人的汉奸文人杨福元实施制裁。
上海站这边这些天一直在监视杨福元,想要找到动手机会。
不过,此人也知道当汉奸有危险,极为胆小,一直没有露面。
这是戴春风在今年向上海站下达的第一个制裁任务,眼看着时间流逝却毫无进展,郑卫龙也是急躁万分。
卢兴戈得来的情报,能够锁定杨福元的行踪,这自然令郑卫龙大喜。
……
“站长,这些行动,交给我吧。”卢兴戈搓了搓手,兴奋而期待的看着郑卫龙。
“日本人对杨福元还是比较重视的,我们虽然掌握了杨福元的动向,但是,并不意味着行动会非常顺利。”郑卫龙说道,“可以预见的是,杨福元的身边会有保镖,甚至会有日本人安排的守卫力量。”
“那就更应该交给我了。”卢兴戈爽朗一笑,“容易送命的行动,舍我其谁?”
“哈哈哈,”郑卫龙哈哈大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会主动请命!”
他拍了拍卢兴戈的肩膀,“交给你去查杨福元的行踪,我便倾向于交给你去执行任务了。”
“上海站那么多人,也就你来做这件事我最放心。”郑卫龙面露笑容,递给卢兴戈一支烟,“你能主动请缨,我很欣慰,党国干城,莫如是!好样的!”
说着,他自己也点燃了一支香烟,问道,“你认为在何处发动袭击最合适?”
“这里。”卢兴戈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纸,摊开来,指了指说道。
这竟是卢兴戈手绘的海格路杨福元私宅附近的地图。
“这是什么地方?”郑卫龙问。
“青梅茶社。”卢兴戈说,“茶社的二楼有一个房间,可以观察到杨福元私宅的门口,从此处开枪,茶社距离杨福元私宅有百余步,我还是有把握的。”
“我要的不是有把握。”郑卫龙严声说道,“我要一击必中!这也是处座的命令!”
“是,属下保证一枪打爆杨福元这狗汉奸的脑袋!”卢兴戈敬了个礼,表情严肃说道。
“很好!”郑卫龙脸上露出笑容,微微颔首,“要的就是这股子气势!”
……
程千帆与乔春桃并排走在马路上,雪花似乎小了一些。
程千帆扭头看向他们刚才所呆的咖啡厅包间。
他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低声对乔春桃说道:“桃子,你说说看,假如我们的目标在窗口,要射杀此人,枪应该架在哪里才合适?”
乔春桃扫了一眼周围,漫天飞雪中,他看向右手边的方向。
他轻声说道,“那边,那里有一个教堂,我观察过,教堂的二楼有一个杂物间,平时没有人会去,那里有射击角度,唯一的问题是距离稍远,需要执行任务的枪手有绝佳的枪法。”
程千帆随意的瞥了一眼,那边是犹太人的一个教堂。
乔春桃的看法和他所见略同,程千帆心中有两个射击备选点,其中他也更倾向于选择教堂。
他挑了挑眉,道:“撤离方案呢?教堂附近人数不少,你如何做到在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的情况下,全身而退,这可并不容易。”
乔春桃沉默片刻,弯腰抓起一把雪,攥在掌心,雪被掌心的热度渐渐融化,有水滴滴落。
然后,他才回答说道,“组长,别人做不到,我能。”
程千帆微微一怔,看着乔春桃好一会,哈哈大笑,却是对乔春桃的答复不予置评。
第031章 黄同学(求订阅求月票)
“这是什么地方?”郑卫龙问。
“青梅茶社。”卢兴戈说,“茶社的二楼有一个房间,可以观察到杨福元私宅的门口,从此处开枪,茶社距离杨福元私宅有百余步,我还是有把握的。”
“我要的不是有把握。”郑卫龙严声说道,“我要一击必中!这也是处座的命令!”
“是,属下保证一枪打爆杨福元这狗汉奸的脑袋!”卢兴戈敬了个礼,表情严肃说道。
“很好!”郑卫龙脸上露出笑容,微微颔首,“要的就是这股子气势!”
程千帆与乔春桃并排走在马路上,雪花似乎小了一些。
程千帆扭头看向他们刚才所呆的咖啡厅包间。
他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低声对乔春桃说道:“桃子,你说说看,假如我们的目标在窗口,要射杀此人,枪应该架在哪里才合适?”
尽管不明白组长为何会突然问这个,乔春桃还是迅速扫了一眼周围,漫天飞雪中,他看向右手边的方向。
他轻声说道,“那边,那里有一个教堂,我观察过,教堂的二楼有一个杂物间,平时没有人会去,那里有射击角度,唯一的问题是距离稍远,需要执行任务的枪手有绝佳的枪法。”
程千帆随意的瞥了一眼,那边是犹太人的一个教堂。
乔春桃的看法和他所见略同,程千帆心中有两个射击备选点,其中他也更倾向于选择教堂这里。
他挑了挑眉,道:“撤离方案呢?教堂附近人数不少,你如何做到在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的情况下,全身而退,这可并不容易。”
乔春桃沉默片刻,弯腰抓起一把雪,攥在掌心,雪被掌心的热度渐渐融化,有水滴滴落。
然后,他才回答说道,“组长,别人做不到,我能。”
程千帆微微一怔,看着乔春桃好一会,哈哈大笑,却是对乔春桃的答复不予置评。
“不能再靠近了。”乔春桃低声说,“日军士兵在那里立了一个木牌,中国人越过那条界线,他们会开枪驱赶。”
程千帆看过去,约莫三十多步开外,地上竖起一个牌子,雪花遮蔽之下,只隐约看出来有一个‘支’字。
“是‘支那人越线死’!”乔春桃冷冷说道。
程千帆没有说话,咬着烟嘴的牙齿发力,他看了一眼那木牌,表情阴冷,他的嘴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狗杂碎!
程千帆一口将口中的烟蒂吐掉,踩了踩,又弯下腰将烟蒂捡起来。
刚才这支香烟不是市面上寻常可见的,是他今天从皮特那里随手顺的法国香烟,这种少见的香烟有着一定的指向性,必须要小心。
乔春桃已经在华德路附近提前找了个临时落脚点。
“这家房子的主人走亲戚去了。”乔春桃说道。
“打听清楚了?”程千帆扫了一眼问道,如果房主突然回来,将他们堵在房子里,那就不妙了。
“打听清楚了,房子主人回不来了。”乔春桃说,“他们此前是去了南京探亲。”
程千帆的脸色阴沉下来,不再问话。
在乔春桃的带领下参观了院落。
这是一个面积不小的院落,两进落,除了堂屋和厢房、客人房、厨房,杂物房之外,在后院还有一个祠堂。
这应该是这个家族的祠堂,祠堂里排列着祖先的牌位,因为有些时日没有人打扫了,牌位上面已经有了一层浮灰。
程千帆恭恭敬敬的退后,向牌位鞠躬一礼。
今日打扰,勿怪。
待他日扫平倭寇,再来拜祭。
乔春桃站在原地没有来拜祭,离开之时,他拖后两步,回身看了一眼祠堂,看那整齐的牌位,深深一个鞠躬,随即转身离开。
……
程千帆和乔春桃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摆放地图,两人在研究袭击日军军马场的行动方案。
主要是乔春桃在说,程千帆在听,不时地出声指出某个想法的不足之处。
乔春桃知道这是组长在考究、教导他。
他的表情非常认真,即使是提出的设想连续被程千帆指出漏洞、加以否决,他都没有丝毫不耐之色,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冷。
“为什么不向这里撤退?”程千帆指了指地图。
“提篮桥监狱是公共租界重兵布防之处,我们向此处撤离,很可能遭遇英国人和日本人的两面夹击。”乔春桃说道。
“不错。”程千帆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一点,我很高兴。”
“不过,你忽略了一点,英国人、美国人对于日本人也是极为警惕的。”程千帆继续说道。
“组长,你的意思是提篮桥监狱那边不会阻拦我们撤退?”乔春桃看了程千帆一眼,“恕属下直言,组长这个想法很幼稚,洋鬼子都是坏种,靠不住的。”
“桃子。”程千帆看着乔春桃,叹口气,“你祖上积德,到了我手下做事,就你这脾气,这嘴巴……”
乔春桃冷冷的脸上似乎是‘挤出’了一丝艰难的‘讨好’笑容,“组长大量,容得下我。”
程千帆拿起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Z字形的路线。
“看明白没有?”他问。
乔春桃盯着地图皱眉思考。
这条路线,程千帆画的非常巧妙。
队伍是朝着提篮桥方向撤离的,但是,并没有过度接近提篮桥监狱。
度!
乔春桃想到了这个字。
这个距离是足以引起提篮桥监狱方面如临大敌,但是,又不至于刺激的他们发起袭击。
然后一个斜线转移,绕过了提篮桥监狱。
这等于是撩拨了提篮桥监狱一下子,却没有真正下手。
再反向前进,正好安全通过提篮桥监狱的防区,再通过一座桥,便抵达了既定撤离地点。
“去年搞到的那批日军装备还在吗?”程千帆问道。
“在。”乔春桃点点头,这是豪仔混在特务处上海站的抢运物资行动中,暗中截留的一部分日军装备。
同时,他眼中一亮,捕捉到程千帆的想法了。
“通知弟兄们,此次行动,所有人都身着日军军装。”程千帆沉声说,“对日军军马场,甫一开始便行雷霆一击。”
“不要吝惜弹药。”
“以最大的火力,一切以造成日军死伤为唯一目的。”
“打完就撤,按照这个路线。”程千帆冷冷说道,嘴角扬起一丝笑容,“从这里撤离,在即将脱离提篮桥监狱的范围的时候,给监狱来两发炮弹。”
乔春桃拿起铅笔在地图上比划。
按照双方的速度,此时日军应该差不多追逐到提篮桥监狱附近,特情组行动队突然向提篮桥监狱发动佯攻。
他们又是身着日军军装。
夜间视线受阻,弄不好便会造成提篮桥监狱的英国人误判,如果英国人和日本人打起来,那便好了。
“好计谋。”乔春桃舔了舔嘴唇,眼中散发光芒,这是兴奋的光芒,却又是那么的冰冷。
就在此时。
“邦邦邦。”房门被敲响。
“谁?”乔春桃来到门后,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问道。
“我,隔壁老李家李茂林。”
门外的姜骡子说了暗号,乔春桃打开门,姜骡子闪身进来。
“组长。”姜骡子向程千帆敬礼。
“弟兄们现在怎么样?士气可能用?”程千帆回了个礼,问道。
“长期隐藏在郊区乡下,弟兄们又不能随便外出,都憋坏了。”姜骡子说,“上海丢了,南京丢了,大家也都知道了,士气难免受到影响,不过,都是愿意和日本人拼命的好男儿,只要打一仗,闻一闻日本人的血,保准精神了。”
“好!”程千帆高兴的点点头。
“乔春桃、姜大山听令。”程千帆面容一肃,沉声说道。
“属下在!”
“属下在。”
两人齐声说道。
……
法租界,东区。
何关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在风雪中快步走来。
邻近巷子口,他看了一眼阿麦家的老虎灶。
老虎灶是出售热水的小商店,因为它这个烧水的灶头模样有些像老虎,故名‘老虎灶’。
“关先生,下班了?”阿麦热情的招呼道,“要不要多来点热水,天冷泡泡脚。”
“荷包瘪瘪的,消费不起啊。”何关微笑说。
他的脑海中想起自己此前被未婚妻黄小兰训斥的场景。
有一次,他买了酱猪脚、还有一袋红糖回来。
黄小兰愉快的接了糖,然后就‘训了’他一顿。
黄同学认为,他们两人现在是假装来上海避难的穷苦小夫妻,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哪一对贫贱夫妻如此‘大手大脚’?
何关是惊讶的。
他甚至想起了此前对他多有教导的刘波和方木恒,当然,木恒兄就算了,何关觉得在这种细节上,方木恒还不如他呢,好歹他也是巡捕世家出身。
在黄小兰身上,何关找回了久违的被教导的感觉。
何关这个人,脾气是比较倔,但是,并非不讲道理之人,黄同学说的对,他心甘情愿接受批评。
此后的日子里,何关有些拿不准的,便会和未婚妻黄同学商量。
每每他多能有所收获。
如此,何关觉得自己进步很大。
譬如说现在,如果是他以前的习性,自然是满口答应,会多买两壶热水。
但是,何关直接婉拒,并且抱怨了水价贵,他和黄小兰为了躲避巡捕房的查探,生活水平又下降了,多买两壶热水显然是不合理的。
说着,他摸出烟盒,拿出一支烟放在嘴巴里,假装没看见阿麦盯着他的烟盒的热切眼神,将烟盒又放回兜里。
又摸了摸兜里,没有找到洋火盒。
他一抬头就看到阿麦手里拿着洋火盒,露出开心的笑容。
“又被你赚到了。”何关摸出烟盒,递给阿麦一支烟,就想要拿过洋火盒。
阿麦拒绝了,他自己划了一根火柴,先是给自己点上,又要给何关点烟的时候,火柴梗灭了。
“你看看你,你应该先给我……”
何关闭嘴了,阿麦将自己的香烟递过来。
他接过来,对火,将阿麦的香烟递还给他。
“我先给自己点火,我自己肯定能点着,我的着了,你的自然也就着了。”阿麦得意洋洋的显摆,“先给关先生你点,万一配合不好没有点上,岂不是要浪费一支火柴?”
看着阿麦高兴而得意的样子,何关竟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
两个人抽着烟,闲聊着。
何关每次‘下班’回来都会和阿麦聊一会。
老虎灶多是开在弄堂口、马路边的。
阿麦天天在这里,一双眼睛盯着几条马路,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卖老虎灶的店家。
没有从阿麦的言语中听出来有什么寻常之处,何关又掏出钱,从阿麦的橱柜买了一包烟叶,小心翼翼的拎着烟叶回去了。
“回来了?”黄小兰从厨房冒出头。
她的视线停留在了何关手里拎着的烟叶上面。
“刚买的?”黄小兰问。
“恩。”何关看着黄同学,略带炫耀说道,“我们家现在日子紧巴巴的,我现在只能抽烟叶子了。”
“买了旧报纸没?”黄小兰问。
何关面上的笑容收敛,看着黄同学。
黄小兰将一盘小青菜,还有两碗米饭端上桌,没有理会何关的疑惑表情。
何关想明白了,苦笑一声,“我还自以为自己很聪明,现在看来,这种突发奇想的好主意,多半可能考虑欠周。”
他明白黄小兰的意思了,他买了烟叶,应该顺手从阿麦那里买旧报纸的,旧报纸可以裁剪下来卷烟叶。
不能说何关的做法有明显的漏洞,外人也并不清楚何关住处到底有没有旧报纸之类的纸张。
但是,严格说起来,这并不太符合一个自己卷烟叶子的老烟枪的做法:
自己卷烟的老烟民,多会选择从店家那里买旧报纸,店家的旧报纸有的是捡的,有的说廉价收回来的,从他们这里买旧报纸是最合算的。
囊中羞涩的老烟民,会尽量省下每一分钱。
这是一种习惯。
习惯不太对,往往就意味着容易引起怀疑。
黄小兰看着何关,噗呲一笑,“是我太聪明,别人没我这么聪明的。”
“哪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何关笑着说道。
“我没夸,是你主动喜欢上我的。”黄同学说道。
何关看着黄同学,竟是用力点头,“是的,我看上你的,我们要白头偕老的。”
……
“太贵了,怎么又涨价了?”一个老姨婆指责阿麦的熟水卖的太贵了。
“老人家,不是我阿麦卖的贵,都涨价了,怪不得我阿麦的。”
第032章 锁定(求订阅求月票)
当然,如果形势确实非常危险,程千帆需要紧急撤离。
老黄会提前发出约定的示警信号。
程千帆在巡捕房外面看到示警信号,便会提前撤离。
这种直接暗语示警,是极端情况下,譬如说老黄来不及用物品示警的情况下的最后选择:
示警程千帆,令其立刻突围、逃离。
甚至于老黄会站出来与敌人厮杀,掩护程千帆撤退。
在‘法租界党小组’三人中,‘火苗’最重要,关键时刻‘鱼肠’和‘飞鱼’都有为营救‘火苗’而牺牲的准备和决心。
这并非谁比谁的命更宝贵,而是谁活下来最有价值。
……
医疗室的门半敞开着。
火盆里烧着炭。
两把椅子,两人围着火盆烤火闲聊。
老黄还在火盆上架起火钳子,上面放了盐浸过的红薯片。
众巡捕从医疗室门口经过,看到这一幕都纷纷感叹老黄这最酒鬼端地是好运道,竟然和风头正劲的‘小程巡长’攀上了交情。
“组织上可能会派何关同志去青东游击队工作。”
老黄起身弯腰给红薯片翻身,这个动作遮住了他脸上的震惊之色。
程千帆这一句话,却蕴含了巨大的信息:
何关加入了我党,是我们的同志。
青东成立了我党直接指挥的抗日游击队。
何关要去游击队工作。
“真是想不到啊。”老黄低着头,目光盯着红薯片,咽了口唾沫,轻声说道,“一年多前,何关还是一个性情鲁莽的巡捕,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同志了。”
“是啊,快两年了,发生了太多变故,上海也已经是沦陷区了。”程千帆笑着说,指了指红薯片,“再烤一烤,这玩意半生不熟小心跑肚拉稀。”
“明天的行动,需要我去为你掠阵吗?”老黄问。
“不用。”程千帆身体微微前倾,双手送上去烤火,“特务处的行动,除非特殊情况,我认为确有必要,否则的话,你最好不要参与进来。”
老黄点点头,不吭声了。
他只是提一嘴,程千帆说不需要,便不需要,在党小组内部,程千帆是组长,他的话便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小组的组织决定。
……
“戚大头死了。”老黄突然说道。
程千帆微微错愕,戚大头青帮的一个小头目。
世道这么乱,帮派小头目这种高危险性的职业,更是难免死伤,不过,他知道老黄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个人。
“怎么死的?”他问。
“据说是醉酒后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到脑瓜,摔死了。”老黄捻起一个红薯片,也顾不得烫嘴,一边嚯嚯嚯,红薯片在两只手间来回蹦跶,不时地咬上一口。
“你去了现场?”程千帆立刻问。
“没上跟前,瞄了一眼。”老黄说,“不像是脑袋磕伤的,更像是被硬物击打。”
又咬了一口红薯干,“像是这玩意。”
程千帆看过去,差点忍俊不禁,老黄将红薯干咬了个手枪的样式,意思是像是被枪柄击打脑袋造成的伤口。
“戚大头死了,杨千里这块肥肉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程千帆说道。
杨千里是一个米店老板,日本人占领上海后,米价飞涨,此人趁机大发国难财,杨家米铺的米掺沙子最严重,甚至达到了六分米四分沙的程度,民愤不小。
要在上海滩涉及米面粮油这样的生意,背后自然需要有人,杨千里的靠山便是戚大头。
戚大头死了,杨千里如果不能够尽快找一个新靠山,他的米店保不住。
然后他便看到老黄用古怪异样的表情看着他。
“鲁玖翻今天匆匆忙忙出去过,抓了一个人回来。”老黄说。
程千帆张了张嘴巴,真的不是他下的命令。
手下捞钱积极,他能怎么办?
……
捕厅里乱糟糟的。
程千帆进来的时候,鲁玖翻正在盘问一个中年男子。
看到巡长进来,众人赶紧立正敬礼。
“犯了什么事?”程千帆瞥了一眼,问道。
“这个家伙,假扮瞎子算命,进了一户人家,威胁、控制住女主人,想要偷东西,被回家的男人堵在屋里了。”鲁玖翻说道。
听到‘瞎子算命’,程千帆心中立刻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他看了一眼尖嘴猴腮的‘嫌犯’,露出戏谑的笑容,“偷东西?还是——偷人?”
听到程千帆这句话,年轻人的神色有些躲闪。
其他巡捕放下手中的牌九、茶缸、扑克牌、报纸,非常‘适时’的表达了对这个话题的兴趣,围过来。
“我没有,正所谓盗亦有道。”尖嘴猴腮年轻人梗着脖子说,“我就是想要顺点东西。”
巡捕是什么人,一听这话,这小子宁愿承认偷东西,不愿意承认自己偷人。
很显然,这是被说中了,这家伙真的是和女主人幽会,被男主人堵在屋子里,便谎称自己是去偷东西的。
……
“想不到这尖嘴猴腮的样子,竟然还有这本事?”
“人不可貌相,啧啧。”
“兴许这小子那玩意特殊。”有人说道,甚至还真的上来掏了一把。
尖嘴猴腮年轻人涨红了面孔,结结巴巴说,“我没有,不是我。”
然后便是什么鸟大不是罪过,爹生娘养胎带的,他也没得办法之类的话。
众巡捕嘻嘻哈哈,捕厅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哪一家?”程千帆皱着眉头,问。
“金神父路的杨千里家。”鲁玖翻说道。
众人对视一眼,那就更加没错了。
杨千里是米店老板,虽然不算什么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却也不是这种小瘪三能够招惹的。
若是偷人被抓,杨千里羞怒之下,四下打点,这种瘪三死在巡捕房都不足为奇。
“过来一下。”程千帆冲着鲁玖翻点点头。
鲁玖翻进了办公室,殷勤的给小程巡长点上烟,“巡长,您老人家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那小子。”
“给那小子录两份口供。”程千帆惬意的靠在椅子上,一只脚翘在桌子上,“拿给杨老板看,是偷东西还是偷人,让他自己选。”
“明白。”鲁玖翻嘿嘿笑着,竖起大拇指,“巡长,您是这个!”
“世风日下啊。”程千帆摇摇头,“杨老板是场面人,要面子,我们得照顾他的情绪。”
“巡长您真是菩萨心肠,杨千里是祖上积德,遇到巡长您这样的好心人。”
“去吧,告诉弟兄们,嘴巴严实点。”
“是!”
就在鲁玖翻要出门的时候,他听到了巡长在背后淡淡说了句,“下不为例。”
鲁玖翻脸色一变,额头冒汗,恭恭敬敬说道,“是,是属下知错,再也不敢了。”
“没出息的货。”程千帆看着吓得不轻的鲁玖翻,冷哼一声,“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们是要赚大钱的,囊球的。”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这一次,你那份扣一分,以示惩戒。”谷
“是!属下知错!”
“出去!”程千帆挥了挥手。
……
不一会,大头吕巡街回来。
“鲁玖翻从哪里找的人,尖嘴猴腮的。”
大头吕便嘿嘿笑,“什么都瞒不过巡长你的法眼。”
程千帆将一支烟扔给大头吕,“长成那样,说偷人都没人信。”
大头吕便挤眉弄眼,“那小子丑是丑了点,有长处啊。”
程千帆笑的被呛到了,指着大头吕笑骂道,“什么腌臜玩意。”
大头吕咧嘴笑。
“戚大头那边是不是出事了?”程千帆问。
“巡长,您怎么知道的?我就要会汇报这件事。”大头吕露出惊讶表情。
“没有我发话撑腰,给鲁玖翻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去碰杨千里。”程千帆冷笑一声,“鲁玖翻敢对杨千里下手,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大头吕心中叹口气,他就知道鲁玖翻此次所为会引起巡长不快。
没错,巡长是贪财,但是,巡长最看中是却是手中的权势,鲁玖翻早就盯着杨千里了,得知戚大头出事,急不可耐的、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就去动手,这是犯了巡长的忌讳的。
“鲁玖翻也是心急,他就是想要搞点好东西孝敬巡长你。”大头吕说道。
“狗屁,这小子就是见钱眼开,没忍住。”程千帆骂道。
听到这话,大头吕松了一口气,骂人就对了,骂人说明此事就此揭过。
“戚大头死了。”大头吕说道。
“怎么死的?”程千帆问。
“说是喝醉了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了。”大头吕说道。
程千帆没有从大头吕的回答中看出什么异样,他点点头,“这戚大头,倒霉催的。”
“可不是,这家伙是够倒霉的。”
“注意点,别逼出人命。”程千帆想了想说道。
“明白,不会出事的。”大头吕说道,“那个女人也不是良善之辈,弟兄们查过了,这女人背着杨千里养了几个小白脸。”
……
待大头吕出去后,程千帆脸色阴沉下来。
上海滩鱼龙混杂,各色人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
有那些走街串巷给人算子的瞎子。
其中有些算命瞎子,惯会琢磨人心,花言巧语,不仅仅骗了那些无知主妇的钱,甚至连身子都被骗。
巡捕房每年都会接到多起类似的主妇被人骗财骗色的案子。
有些黑了心的巡捕便动起了心思,安排一些‘合适’瘪三假扮算命瞎子,勾引空虚的主妇,然后以此来勒索男主人。
所谓‘合适’,要么是生得俊俏,要么是相貌魁梧,当然,还有极个别的便是大头吕口中所说的‘有长处’的。
鲁玖翻便是此间业务颇为熟练的巡捕之一。
“一帮人渣。”程千帆苦笑一声,自己在外人的眼中,恐怕更是人渣中的人渣吧。
这种事属于巡捕的日常操作,他没法管,也管不了,更不能去管。
他只能暗中约束鲁玖翻,不可对寻常良家妇女下手。
“杨千里……”程千帆弹了弹烟灰,哼了一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些东西。
鲁玖翻怎会如此迅速得知杨千里的后台戚大头出事了,然后这边便能立刻安排人引那杨氏女入彀。
……
“小猴子。”程千帆拉开门,喊了一嗓子。
“巡长,你找我?”侯平亮赶紧起身。
“进来说话。”程千帆沉声说。
关上门。
“你去查一下,戚大头的死是怎么回事?”程千帆说道。
“戚大头?”侯平亮愣了下。
“去查一下。”程千帆微微皱眉,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不要声张。”
“明白。”侯平亮点点头。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陷入思索,侯平亮显然并不知道戚大头死了,这小子对他忠心无比,但是,脑子不够机灵,还没有意识到鲁玖翻敢动杨千里意味着什么。
不过,这也说明戚大头死的消息,传播的并不是那么快的。
这里边有问题。
……
傍晚时分,李浩回到巡捕房。
“巡长呢?”他熟练的给同僚散烟,随口问道。
“在办公室。”
“浩子,来一下。”程千帆在办公室喊道。
“是!”
李浩进门,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乱糟糟的声音。
“帆哥,查清楚了。”
“喝口水,慢慢说。”程千帆给李浩递了一杯水,拉起百叶窗,一缕夕阳落入。
“邹凤奇确实是玩跑狗,上一场跑狗赛,他就下了重注。”
“下注多少?”
“一千法币。”
一千法币?
程千帆沉吟,这笔钱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天文数字,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但是对于邹凤奇来说,却只是随便玩玩。
“赢了输了?”程千帆问。
“输了。”李浩说,“邹凤奇上一场就是买的那条拉尅。”
闻听此言,程千帆眼中一亮,结合从阿灿那里得来的消息,那个烂赌鬼说汪康年向邹凤奇推荐下一场继续买拉尅,这便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阿灿随口瞎编,汪康年和邹凤奇搅和在一起了,确有其事,但是,具体这两人谈了什么,这个烂赌鬼自然无从知晓。
另一个可能是阿灿确实是听到汪康年向邹凤奇推荐了拉尅,这就有意思了。
要么是汪康年相狗有术,确实是看出来拉尅的状态不错,赢面大。
要么是汪康年看出来邹凤奇这老东西对拉尅这条狗情有独钟,投其所好如此说。
有些老赌狗便是如此,只买同一条狗。
让程千帆高兴的是,这种心理似乎说明邹凤奇去现场看跑狗的可能性更大。
这种老赌狗,最大的喜悦莫过于看着自己坚持相中的狗子跑赢,甚至于对于邹凤奇来说,赢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他更喜欢的是这种赢了的好气运。
“邹凤奇上一场去跑狗场看狗赛没?”程千帆立刻问。
有的人玩跑狗,只是为了赌博,只下注不去看狗赛,当然这种人是少数,更多的赌狗人会选择去现场看狗赛,他们喜欢的就是那个气氛。
“去了。”李浩点点头,“这人似乎是真的迷上跑狗,有看到他的人说,邹凤奇看比赛的时候喊得嗓门极大,一看就是老赌狗。”
“好!很好!”程千帆眼神中闪烁振奋光芒。
上下结合分析,以邹凤奇的跑狗瘾头,明天的跑狗赛此人必然不会缺席。
第033章 夜杀(求订阅求月票)
“戚大头醉酒摔死的事情,你知道吗?”程千帆突然问。
“知道。”李浩点点头,他刚刚回巡捕房,还并不知道鲁玖翻设计杨千里的事情,有些奇怪帆哥为何突然问起戚大头。
“怎么死的?确认是醉酒失足摔死的?”程千帆又问。
“传是这么传的。”李浩说,“不过,还有一个说法,戚大头得罪人了,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得罪人?得罪什么人了?”
李浩摇摇头,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一个帮派小头目,死就死了,上海滩每天死那么多人,这并不奇怪。
“帆哥,要不要我去查查?”
“不用了,我已经命令侯平亮去查了。”
程千帆摇摇头,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制裁邹凤奇,以及袭击华德路日军军马场的行动,暂时不要节外生枝。
……
秦迪踏着积雪,来到了金府门口。
他其实是并不太情愿来见金克木的。
对于金克木,他的内心是矛盾的。
金克木是他家的远房亲戚,一直对他们家多有照顾,对此,秦迪是感激的。
但是,在秦迪心中,金克木是反动巡捕,是革命的对象,是要被打倒的。
他现在的上级,周虹苏便问他,你是谁?
秦迪说,我是秦迪。
周虹苏又问,秦迪是谁?
秦迪说,秦迪是忠于党、忠于人民的革命战士。
周虹苏又问,我党现在的抗日政策是什么?
秦迪说,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建立全民族统一战线,共同打击日本侵略者。
周虹苏便问,金克木是中国人吗?
秦迪回答,他是中国人。
周虹苏又问,金克木是不是一个愿意反抗日本侵略的中国人?
秦迪想了想,回答说,应该算是。
周虹苏皱眉,什么叫算是。
秦迪这才回答说,是,金克木对日态度强硬,是可以团结的抗日人士。
可能周虹苏也觉着自己连续逼问,态度有些恶劣,过了一会儿,口气缓和了些问秦迪:金克木比之程千帆如何?
秦迪立刻说,如果说金克木是灰色的,程千帆便是比乌鸦还黑的黑心肠,程千帆坏的流脓,是巡捕房最反动的家伙,早晚当汉奸。
秦迪的口气充满了饱满的革命热情和斗争意识,他向周虹苏展示的态度仿若是:
给他一把枪,他愿意牺牲自己,一命换一命立刻去除掉程千帆这个准汉奸!
周虹苏便说,你现在还排斥去接触和团结金克木吗?
秦迪苦笑一声说,您这么一说,我简直觉得金克木是大好人。
……
秦迪看了看四周。
按响门铃。
女佣开了门。
“常妈妈。”秦迪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阿迪来了啊,先生在书房等你。”
常妈妈帮秦迪将风衣和帽子挂好。
秦迪点点头,随口问道,“阿来呢?”
阿莱是金克木的小儿子金水来。
“去同学家了。”
……
秦迪上了二楼,敲了敲门。
“进来。”
秦迪进门,就看到金克木在喝茶看报。
“阿迪来了,尝尝我这茶怎么样?”金克木热情招呼。
两人寒暄了两句。
秦迪有些拘谨。
金克木便笑着说,你小子,这段时间不见,怎么还拘谨见外了?
秦迪内心说,那是我愈发看清楚了这吃人的世界,看清楚了剥削阶级、统治阶级的真面目。
不过,他也得承认,和程千帆那个恶贯满盈、引起极大民愤的家伙比起来,金克木确实是还不错了。
最起码金克木对日本人态度强硬,愿意抗日!
他这么一想,便觉得金克木还不错,是可以争取和拯救的对象。
“金叔,这不好久没来了,有些放不开。”秦迪说。
“你小时候尿我腿上的时候,可不是放不开的样子。”金克木哈哈大笑,说道。
……
“你小子,说吧,找我什么事情。”金克木微笑说,“先说好,不许提程千帆。”
秦迪对程千帆的成见颇深,被程千帆赶出巡捕房后,曾经找到金克木,痛陈程千帆的恶迹,劝说金克木拿下程千帆的巡长职务。
“金叔,你知道的,我不是因为个人恩怨才看不惯程千帆的,他那种人,贪财好色,欺压百姓,黑了心的,早晚当汉奸。”秦迪还是没忍住,说了两句。
“你小子,打电话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这就是你说的十万火急的事情?”金克木瞪了一眼,说道。
“金叔莫生气,我不提那家伙就是了。”秦迪苦笑一声,说道。
“说吧,什么事?”金克木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说道。
……
“金叔,我此行不是代表我自己。”秦迪表情一肃,说道。
“那你是代表谁?”金克木对秦迪的身份早有猜测,似笑非笑的看着秦迪。
“金叔你应该也早有猜测吧。”秦迪面容严肃说道,“没错,我是红党党员,此次代表我党前来,特来告知一件事。”
“你小子,还真敢说啊,就不怕我把你抓起来。”金克木轻笑一声。
“怕我就不来了。”秦迪说道,停顿了一下,似乎又觉得自己这么说太过生分,脑子里搜刮了用词,才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再说了,我对金叔你有信心。”
“屁!”金克木骂道,“放在两年前,你看我抓不抓你。”
金克木看着秦迪,心说这小子言语、举止比以前是有点进步,但是,还是太嫩了。
真以为老金我老眼昏花,看不出你刚才那假笑。
他同时很好奇,那边为何派这么一个小年轻来见他。
要知道,秦迪明显不是那种镇定自如、侃侃而谈、长袖善舞的合适说客。
……
金克木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说吧,什么事?”
“我党收到消息,日本人要对覃总动手。”秦迪说。
“那你应该去找覃德泰说啊。”金克木摇头笑说。
他的内心却并不像是表面上那么沉静,日本人要动覃德泰?
怎么动?
覃德泰是中央巡捕房总巡长,属于法租界巡捕房一双手数得着的高层了,日本人凭什么动覃德泰?
法国人首先便不会同意。
“金叔,我党是带着诚意,有重要情况告知与你。”秦迪正色说道,“也请金叔你能以诚相待。”
“好!”金克木第一次郑重其事的看了秦迪一眼,此时的秦迪表情无比严肃,说到‘我党’的时候,这小子眼中仿佛有光。
金克木坐直了身子,“请说。”
……
“我党收到情报,覃德泰的真实身份是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秦迪说,“日本人计划以此事发难,逼迫覃德泰解职。”
“什么?”金克木露出惊讶之色。
他惊讶的不是覃德泰是国党之人,和覃德泰共事那么久,金克木对于覃德泰是国党的人,是有所猜测的。
他惊讶的是覃德泰的身份,竟然是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
他现在相信秦迪所说的日本人要对覃德泰下手之事了。
日本人如果将覃德泰的身份告知法租界,覃德泰的总巡长位子必然被拿下。
法国人不喜欢日本人,但是,他们也绝对不会容许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位子竟被国府‘奸细’所占据。
日本人要搞掉覃德泰,必然有后续动作。
总巡长的位子?!
金克木转瞬间想明白了!
……
他的表情凝重。
一直困扰他许久的疑惑解开了:
日本人是连环计,搞掉覃德泰,空出总巡长的位子,他们接下来的目标便是拿到总巡长的位子。
而他金克木作为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是中央区总巡长一职的最有力竞争者。
且他素来对日本人的态度一向强硬。
故而,日本人决定暗中对他下手,想要搬掉他这个绊脚石。
金克木看向秦迪的目光柔和下来,正如秦迪所说,红党是带着诚意来见他的,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堪称是及时雨!
他现在明白红党为何派秦迪这个愣头青来见他了。
无他,诚意!
秦迪是他的亲戚晚辈,且金克木对秦迪颇为了解,知道秦迪的脾性并非谎言诓骗之辈。
这么一个稚嫩的晚辈秦迪,正说明了红党的诚意,此为取信之道!
……
“看来金叔已经明白此事的重要性了。”秦迪说道,“我的上级让我提醒金叔,日本人动了覃德泰,下一步可能会向金叔你下手。”
不是可能,是已经在背后使阴招了,金克木心说。
他同时捕捉到了一个信息,红党方面对于有人暗中监视何关,其目的是对他下手之事并不清楚。
但是,红党却能从日本人要动覃德泰之事立刻做出判断,猜测日本人要动他,并且主动现身向他示警。
如此,更足显红党方面的诚意。
“金某人在巡捕房这么多年,也抓过红党,没想到贵党竟不计前嫌……”金克木感叹说道。
“来之前,我的上级请我将一句话带给金叔。”秦迪说道。
“请说。”金克木表情认真,说道。
“我们都是中国人,愿意抗日的,都是我党的朋友,以前是朋友的,现在是老朋友,以前没有交上朋友的,现在也不晚,以后就是新朋友了。
金克木先生对日态度强硬,是一个有节气的中国人,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爱国人士,请秦迪同志转达我党对金克木先生的敬意!”秦迪郑重说道。
……
翌日。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
雪后的夕阳穿过玻璃窗,在办公桌上洒下一片金黄。
众巡捕便看到‘小程巡长’在办公室里开始‘打扮’起来。
众人纷纷猜测巡长今天要去密会哪位俏佳人。
是那位妩媚诱人的应女士?
还是那位美丽的书店老板娘朱女士?
亦或是玉春溪那位咿咿呀呀唱曲儿、娇滴滴的小红姑娘?
或者是大家所不知道的某位胸大屁股大的洋妞?
小程巡长当初在客店大战金发洋马那件事,可是在坊间被传的有声有色的,当时甚至还有些小报娓娓道来,阅罢竟是令人面红耳赤。
程千帆提前下了班,西装革履的小程巡长身上似乎喷了香水,虽然不太浓,但是,还是能闻到的。
头上还抹了发蜡,愈发显得英俊不凡。
众巡捕更加断定小程巡长一定是去私会情人了。
……
半个小时后,在一个僻静的所在,车子停下来。
程千帆下车。
此时的他身上已经不是西装革履,而是一身青布大褂。
车子迅速开走,程千帆疾速步行约一刻钟,来到一个石库门民居。
他两步上前,轻轻敲了敲房门。
“是谁?”里面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在下从杭州而来,寻找表妹吴芳茹。”程千帆用略嘶哑的嗓音说道。
门开了。
程千帆冲着周茹点点头。
“组长,水烧好了。”周茹立刻说道。
程千帆径直朝着里间走去,里面放了一个大木桶,木桶里的热水正散发热气。
他瞥了周茹一眼。
周茹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要留下来给我搓澡吗?”程千帆问道。
周茹大为窘迫,呸了一声转身关门离开。
……
程千帆脱得光溜溜的进入木桶。
大约二十分钟后,小程巡长出浴,取了周茹早就准备好的衣装换上。
这是一种比较简便的西服,俗称“学生装”。
这种服装不用翻领。只有一条窄而低的狭立领,穿时用纽扣绾紧,故不用领带和领结。
在衣服的下方,左右各缀一只暗袋,左侧胸前则缀有一只明袋。
穿着这种服装,小程巡长一眼看去便是一个极为眉清目秀的大学生。
周茹犹如小狗一般,嗅着鼻子围着程千帆转悠,猛吸气。
“没有味道了。”周茹正色说道。
……
逸园。
天色渐晚。
今天是跑狗赛的日子,乘坐小汽车来的,叫了黄包车来的,还有兜里没有几个子只能辛苦脚底板的小市民,纷至沓来。
程千帆从窗口望过去,视线停留在跑狗场的‘停车场’。
说是停车场,实则是大片较为平整的黄土地。
程千帆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他戴上了白手套,打开身旁的木匣,从里面取出一柄中正式步枪。
双手轻轻摩挲着枪支,冰冷的枪管却令他心中火热。
程千帆仔细检查了子弹,有几枚子弹弹头已经被提前刻了十字。
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程千帆沉默的将子弹压入弹仓。
“咔。”
一声轻响。
窗沿上出现了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停车场’。
第034章 一击毙命(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就那样趴在那里,纹丝不动。
约莫一刻钟后。
一辆小汽车开来。
程千帆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看清楚了车牌,如鹰隼般冷静锐利的眸子闪过一道寒芒:
是邹凤奇的车子。
车子停下。
站在小汽车踏边的两个保镖跳下来,警觉的看了看四周。
随后,一名保镖拉开车门。
先是一名身穿和服的男子下车。
然后是一个中等身材的胖子下了车。
是邹凤奇!
目标确定。
程千帆放下望远镜,食指扣在扳机上。
……
程千帆没有开枪。
他微微皱眉。
邹凤奇的身影被一名保镖还有和服男子挡住了。
程千帆没有动,冷静的猎手在等待机会。
就在此时,跑狗场的经理亲自来迎接邹凤奇。
他老远就伸出手。
邹凤奇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跨出两步,准备和来人握手。
就在此时。
‘砰!’的一声响。
子弹从枪口掠出。
正抬手的邹凤奇的脑袋就像是被一棒子打爆的西瓜,鲜血和脑浆一起飙出,肥胖的身体仰面倒下。
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正跑过来握手的经理愣在当场,惊恐的看着地上那脑袋被打烂的尸体,红的白的,就如同他下午喝的辣豆腐脑。
尖叫声响起。
周围的跑狗爱好者、赌狗们在这一刻如鸟兽般惊慌失措、抱头鼠窜。
和服男子一把拉过一名保镖,挡在自己的身前。
自己快速后腿,一屁股坐进车子里,疯狂的拉上车门。
与此同时,子弹发射所在处,程千帆有些遗憾的摇摇头,那个日本人逃生的反应极快,没有给他射杀的机会。
程千帆毫不犹豫的扔下步枪,摘下手套。
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快速下楼,从后门离开。
拐进了一个巷子,随后又一个转向,从另外一个偏僻的街口拐进去。
一辆黄包车等在那里。
上车。
装扮成黄包车夫的姜老四压了压毡帽,拉起黄包车跑起来。
年轻的学生安静的坐在车上,周围人来人往,他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
约莫半小时后,黄包车在一个巷子里停下。
程千帆下车,姜老四没有说话,拉起黄包车就走。
程千帆进入巷子,一个助跑,翻越了墙头,猫儿一般跳下。
七绕八绕,约莫七八分钟后,程千帆走出一个弄堂。
来到之前那个石库门民居前,轻轻敲门。
“谁啊?”周茹在里面问。
“吴表妹,是我。”
门开了。
程千帆闪身而入。
周茹警惕的看了看外面,立刻把门关上。
“水不够热。”程千帆在里屋说道。
“还在烧,没想到组长你这么快回来。”周茹在房门外说道。
“就这样吧。”程千帆说了句,然后便听见索索脱衣声,继而是哗啦啦入水声。
周茹羞红了脸,呸了一声。
程千帆胡乱泡了澡,回来后本可以不洗澡的,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选择冲洗一翻。
他不确定自己从逸园那边回来的路上有没有沾染到一些不易察觉的味道。
总之,小心无大错。
冲洗完毕,程千帆换上自己之前穿的那套西装。
周茹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古龙水过来,喷了喷。
嗅了嗅鼻子,满意的点点头。
又拿出一瓶女士香水,在小程巡长的身上喷了喷。
然后是帮程千帆抹发蜡。
就剩下最后一步了。
……
程千帆看了一眼有些怯怯、羞涩的周茹,“想什么呢?快点,便宜你这丑姑娘了。”
这一句话把周茹惹恼了,什么羞涩都不见了。
刚刚新抹了口红的姑娘张牙舞爪扑上来,抱住程千帆,恶狠狠的在他的脖颈,以及白衬衣领子上印上了几个唇印。
程千帆站在大衣镜面前,仔细看了看,皱了眉头,说了句,“嘴巴怎么这么大?”
说着,扭头看了周茹一眼,“像大洋马的嘴,吓死人。”
周茹怒目圆睁,攥紧拳头,我忍,我忍——组长,我要是被日本人抓了,我一定供出你,然后再自杀!
“厨艺不错嘛。”程千帆看者桌子上的饭菜,朝着周茹竖起大拇指。
刚刚还悲愤不已的姑娘,立刻展露笑容,圆脸抬起,骄傲的昂起下巴。
四道菜。
芹菜炒香干。
清蒸鲈鱼。
凉拌海蜇丝。
木耳炒蛋。
还有一个蛋花汤。
程千帆开了两瓶黄酒,吃得很快,喝的也块。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吃完喝完抹了抹嘴巴。
走了两步,他皱起眉头。
酒还没到位。
便让周茹又开了一瓶黄酒,直接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瓶。
又走了两步,满意的点点头。
……
半个小时后。
李浩开着车来到延德里,将喝的烂醉如泥的帆哥搀扶下车。
延德里的街坊惊讶的看到,李浩竟然婉拒了嫂子白若兰留饭,逃一般的倒车走了。
众人还在疑惑的时候,便听到小程巡长的家里响起来白若兰愤怒的尖叫声。
“这口红印是怎么回事?”
“程千帆,你给我说清楚!”
“说,这是哪个狐狸精干的?”
“程千帆,你别装睡,给我起来说清楚。”
然后便是花瓶打落在地的声音。
兴奋的围在门口听热闹的街坊们顿时明白了,难怪浩子那小子跑得快,这是怕殃及池鱼啊。
然后便听到程千帆嘟囔了一句,‘别烦我’。
紧跟着,白若兰哭哭啼啼的声音,还有小宝过来劝架的声音。
……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面色铁青,在他的面前是脸都被抽肿起来的和服男子。
邹凤奇是老牌北洋军阀,此人主动站出来投靠大日本帝国,能够起到很好的示范作用。
帝国占领了上海,攻陷了国民政府的国都。
这对中国人产生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根据情报研判,类似于邹凤奇这样的前军阀、失意政客,可谓是蠢蠢欲动,希求投靠帝国,再次获得权势。
只是出于种种考虑,大部分人虽然心动,但是,还处于犹豫阶段,没有跨出那一步。
在这种情况下,邹凤奇所能起到的榜样作用是日本方面最看重的。
现在呢?
邹凤奇还没有在伪政权走马上任便被杀掉了,榜样作用倒是还在,只不过是惊惧的榜样。
三本次郎已经可以想象到,那些已经暗中同帝国接触的摇摆之人,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邹凤奇,可能会吓得缩回去。
“滚出去。”三本次郎指了指和服男子,骂道。
和服男子鞠躬、哈依一声,捂着脸出去了。
……
“吴先生,这件事你怎么看?”三本次郎板着脸看向吴山岳,“此事会不会是党务调查处的报复行动?”
“不大可能。”吴山岳皱着眉头说,“上海区已经被摧毁,我们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弃暗投明,效忠大日本帝国了,即便是有个别漏网之鱼,也多是行政人员,非战斗人员。”
“覃德泰那边呢?”三本次郎问道。
“也不可能,上海区行动股掌握在我的手上,覃德泰的手里应该没有多余的行动人手,况且,根据我们的观察,覃德泰似乎还没有发现上海区出事。”吴山岳说道,停顿了一下,稳妥起见,他又补充说道,“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敲门声响起。
“进来。”
荒木播磨与汪康年推门而入。
“说说吧。”三本次郎阴着脸问道。
这两人被他派去案发现场查探,希望能够有所收获。
“课长。”荒木播磨敬了个礼,就要开口汇报。
“请汪桑先说说看。”三本次郎突然说道。
汪康年有些惊讶,他看向荒木播磨。
“让你说,你就说。”荒木播磨冷冷说道。
……
“对方这次刺杀行动非常成功,应该是提前埋伏好,待邹凤奇出现后,一枪毙命。”汪康年边思忖边说。
“枪手事先藏匿在距离跑狗场门口约一百二三十米开外的一个楼上,从窗口开枪的。”
“属下与荒木君一起去枪手开枪处查看,那是一处空关的房子,枪手丢弃了一把中正式步枪,地上有遗弃的白手套,此人是带着手套作案,并没有留下指纹。”
“除了步枪和手套之外,枪手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这是一个非常谨慎之人。”
“此外,还有一点,枪手不可能没有看到穿着和服的森也君,杀死邹凤奇是大功,但是,杀死一个日本人,同样是不小的功劳,此人却能够忍住此种诱惑,没有开第二枪,殊为难得。”
“一击毙命,得手即远遁。”汪康年总结说道,“枪手应该是一位枪法精准、精通刺杀,心性果决之辈。”
……
三本次郎看向吴山岳。
“据我所知,党务调查处内部并没有这样的人。”吴山岳明白三本次郎看过来的意思,回答说道。
党务调查处主要的对手是红党,以抓捕、审讯、策反为主,且党务调查处背靠国府,行动的时候甚至可以请求军方协助,基本上每次行动都是以多围少,对于这种专司暗杀的神枪手的需求不大。
一句话,他们此前是国家暴力特务机关,不是杀手集团。
真正精于刺杀行动的是戴春风的特务处。
特务处?
吴山岳心中一动,这种行动手法,确实是很像是特务处所为。
他刚要开口说话,便听到汪康年说话了。
……
“不可能是党务调查处。”王康年摇摇头,“上海区这边枪法最精准之人在我的三组,都随我过来效忠皇军了。”
“短时间内,武汉那边不清楚这边的情况,他们不可能、也不会冒然派遣枪手过来。”汪康年说道,“此人的行动手法和心性,属下倒是想起来两个人。”
“汪桑请说。”三本次郎精神一震,语气也有稍许温和,说道。
“红党特科的‘鱼肠’和‘陈州’。”汪康年说道,“此二人是红党特科最神秘的王牌行动高手,身手不俗,且枪法精准,心思缜密。”
“说来惭愧。”汪康年继续说道,“属下在弃暗投明之前,就一直致力于捕拿此两名红党,对这两个人的行动风格非常清楚,故而今天在现场看了后,便立刻想起这两个人。”
……
三本次郎的脸色阴沉下来。
汪康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鱼肠’?
那不就是濑户内川,不,确切的说刘波这个帝国叛徒吗!
刘波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离了上海,这件事一直就是三本次郎心中的一根刺,因为此事,他还受到了机关长阁下的训斥,此事也被三本次郎视为奇耻大辱。
三本次郎看向荒木播磨,“刘波的步枪射击水准如何?”
荒木播磨想了想,他想到了濑户内川的档案中有一份十余年前在军校的评语:精于射击,优等!
“精于射击。”荒木播磨回答说道。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气的咬牙切齿。
刘波竟然可能已经潜回了上海,还涉嫌枪杀了特高课重点保护之人,这令三本次郎无比羞怒,此不啻于是被人啪啪啪在脸上甩了几耳刮子。
……
三本次郎发怒,汪康年也赶紧识趣闭嘴。
“汪桑,请继续说。”三本次郎看了汪康年一眼。
“是,属下继续说说陈州。”汪康年微微鞠躬、点头,继续说道,“‘陈州’此人,比‘鱼肠’还要神秘。”
“两年前,属下带队抓捕红党,我的人和疑似‘陈州’之人交过手。”王康年边回忆边说。
“当时,丁乃非带队包围了三名红党,对方绝无逃脱之可能。”
“一名枪手突然出现,此人凭借一己之力救出了那三名红党,我方十余人死伤,其中多半被其一枪击杀。”汪康年的表情阴沉,“最令属下无法释怀的是,此人竟然还全身而退了。”
“那是你们支那人无能。”荒木播磨说道。
吴山岳面不改色,毫无反应。
汪康年脸色微变,看了荒木播磨一眼,最终低下头,没说话。
“荒木。”三本次郎沉声说。
荒木播磨哈依一声,立正站好。
“汪桑,所以你认为动手的是红党方面的‘鱼肠’或者是‘陈州’?”三本次郎说道。
“是的,课长。”汪康年点点头,“或者说我更加倾向于是‘陈州’所为。”汪康年想了想,说道。
三本次郎刚要问原因。
“绝对不可能。”吴山岳沉声说道。
第035章 专家吴山岳(求订阅求月票)
三本次郎看向吴山岳。
“课长。”吴山岳先向三本次郎微微鞠躬。
三本次郎颔首,微笑说,“吴先生请说。”
“自民国十六年上海清党始,吴某同红党打过十余年交道了。”吴山岳说道,“对于红党这个老对手,吴某自认为还是颇为了解的。”
“吴先生深耕于剿灭红色,劳苦功高。”三本次郎点点头,说道。
“以近两年的红党行事风格来看,他们更加侧重的是潜伏,而并非刺杀行动。”
“特别是两年前的大搜捕,红党特科近乎全军覆灭,其红队首脑、代号‘朱林’之人亦被捕杀,这基本上令红党丧失了在上海的军事行动能力。”
“在投奔帝国之前,吴某在党务调查处曾经有过一次调查摸底,上海的红党人数应在五十人以内,且推测基本上都是情报潜伏人员,不具备行动能力。”吴山岳沉声说。
三本次郎陷入沉思,党务调查处专司‘剿灭’红党,吴山岳更是有着丰富的剿红经验,可以这么说,目前整个大上海最精于捕杀红党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吴山岳,另外一个便是覃德泰。
客观的说,吴山岳的分析是极有道理的。
他看向汪康年。
“汪桑,你依然坚持你的判断吗?”三本次郎问道。
“报告课长。”汪康年表情沉静,回答说道,“吴股长的分析,康年是知晓且认可的,红党确实是基本上不具备刺杀邹凤奇的能力。”
三本次郎面色平静的点点头,实则他的内心是不喜的,汪康年没有继续坚持他本来的看法,也许确实是被吴山岳的分析所说服,不过——
在三本次郎看来,此前汪康年亦是分析的头头是道,并非无端之言,现在却迅速改口,这只能说明一点,那便是汪康年摄于吴山岳这个老领导的威势,放弃了他自己的坚持和观点。
这并非三本次郎乐于见到的。
大日本帝国要用这些投诚的支那人,却也要防着他们,倘若吴山岳依然保持着对彼辈老下属的领导和强力威慑,三本次郎并不放心。
就在此时,汪康年停顿片刻,却又继续说道。
“不过,康年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并且认为最可能的怀疑对象便是红党特科的‘陈州’。”汪康年沉声说道。
吴山岳本来略自得的面容上露出惊愕之情,眯着眼睛看了汪康年一眼。
“为何?”三本次郎将这一切看在眼中,问道,“你也说了,你认同吴先生对红党的分析。”
汪康年心中一动,这些天以来他一直在暗中观察。
他敏锐的捕捉到三本次郎对吴山岳并非表面看来的那么信任和重视。
确切的说,日本人确实是重视吴山岳,但是,似乎又在防着他。
就以现在来说,三本次郎一直称呼吴山岳为‘吴先生’,看似还是比较尊敬,但是,有他汪康年在场的情况下,对吴山岳加以原来的职务‘吴股长’的称呼似乎更加合适一些。
且,汪康年觉得,三本次郎称呼他为‘汪桑’,比‘汪先生’更加亲近一些。
当然,这只是汪康年的揣测。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内心深处的野心慢慢滋长。
“报告课长,是直觉。”汪康年稍稍皱眉,苦笑一声说道,“属下一直以来都在追捕‘鱼肠’和‘陈州’,特别是‘陈州’,对于此名神秘的红党特科王牌行动高手,属下更是发誓要捕杀此人。”
“属下一直在竭尽全力去了解这个对手。”汪康年继续说道,“谨以邹凤奇被击杀之事来看,邹凤奇是被枪手击中头部,一枪毙命。”
“而属下研究了红党‘陈州’的多起行凶案例,此人在使用枪械行凶之时,也习惯首选瞄准目标的头部,这应该是此人的下意识习惯,且由此可见此人对自己的枪法十分自信。”
“所以,你仅仅因为这一个原因便认为凶徒是‘陈州’?”三本次郎摇摇头,“这个理由并没有太多的说服力。”
“是的,课长,属下也知道这个理由是比较牵强的。”汪康年点点头,“最重要的原因便是直觉,属下一直在追捕‘陈州’,曾经感觉自己接近捉到了他的尾巴,但是却又什么都没有抓住,这一次的感觉亦是如此,属下有一种感觉,这个人正是‘陈州’。”
三本次郎看着汪康年,却是走上前来拍了拍汪康年的肩膀,“我理解这种感觉,也许是错的,也许是正确的,但是,这正是一个特工的自信和骄傲,你能够坚持自己的看法,我很欣慰。”
“课长明鉴。”汪康年激动地说道,“属下也是心中执念,只希望不要对特高课稽查此案带来误导。”
这边,吴山岳的眼皮抽搐了一下。
他微笑说,“康年是我的老部下,素来以机智多谋著称,你既然认为凶徒是红党‘陈州’,那便以此为方向去稽查也未尝不可,不过,我这边还有一些分析,也说来和大家共同讨论一番。”
“哦?吴先生请说。”三本次郎微笑说道。
“荒木君,枪手使用的长枪以及其他遗留物品带回来没?”吴山岳看向荒木播磨。
“没有。”荒木播磨摇摇头,“凶手的相关物品被法租界巡捕房带走了,他们以那些东西是证物为理由,拒绝了我方索要物品的要求。”
“是覃德泰还是金克木?”三本次郎问道。
“是席能。”荒木播磨说道,“逸园跑狗场名流云集,枪杀案发生后,是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查缉班第一时间介入调查的。”
“吴先生,你可以继续询问了。”三本次郎点点头,说道。
“枪支的型号?”
“支那产的中正式步枪。”
“这把枪的磨损情况?”
“是八成新的枪支,保养的极好,此外,枪号被磨平了。”荒木播磨有些明白吴山岳的意思了,他没等吴山岳继续询问,便说道,“除了那把中正式步枪,现场还遗留了白手套一副,手套是新的,应该是第一次使用。”
“多谢荒木君。”吴山岳看向三本次郎,“课长,我现在可以进一步肯定的说,凶徒绝非红党!”
“红党穷的光屁股,他们的武器装备极度匮乏,他们的武装游击队甚至做不到五个人一把枪,就是那五分之一的有枪的士兵,手中握着的也不是长枪,而是老式的单打一手枪。”
“长枪,在红党的游击队那边,也是极为稀罕之物,如果上海红党搞到了一把长枪,他们脑子里想的不是拿这把枪来行刺杀之事,而是想方设法把这把枪运到他们的游击队,支援队伍上。”
“退一万步,即便是真的是红党使用这把八成新的中正式步枪击杀了邹凤奇,他们也绝对不会丢弃枪支的。”吴山岳侃侃而谈,语气坚定,面容自信,“对于那些穷鬼来说,枪比他们的命还要重要。”
“此外,还有那副被丢弃的白手套。”吴山岳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鄙薄之意,“崭新的白手套,红党绝对不舍得丢弃的,别说是新手套了,我曾经在民国二十一年捕杀过一名红党潜伏人员,此人家中一徒四壁,身上的衣服简直如同百衲衣。”
“斯国!”三本次郎鼓掌,赞叹说,“吴先生果然不愧是清剿红党的专家,有理有据,分析的极有道理。”
“吴某惭愧。”吴山岳面带矜持笑容,“也就这么点能耐,但,吴某对帝国的衷心天日可鉴,愿谨以此绵薄之力为大日本帝国效犬马之劳。”
三本次郎闻言,非常高兴,哈哈大笑。谷
汪康年在一旁看着,他本以为自己向吴山岳学习,已经在努力,足够谄媚了。
现在看来,自己比之吴山岳差多矣。
“以吴先生之见,枪手最可能是哪一方人马?”三本次郎问道。
“戴春风的特务处。”吴山岳斩钉截铁说。
“以肉体上毁灭对手,此为特务处惯用之手段。”
“而且,特务处有精于暗杀的枪手,他们装备精良,符合此次枪杀案件的情况。”
“还有一点,对方显然早做调查,谋算多时。”吴山岳说起特务处,更加来劲。
“邹凤奇的行踪极为隐秘,外人很难轻易得知他的动向。”
“特务处背靠国府,大日本帝国征服上海没有多久,还没有能够完全铲除国府的势力和影响力,也只有特务处才能够依靠强打的人脉和盘根错节的情报网提前获悉邹凤奇的行踪。”
三本次郎频频颔首,在得知邹凤奇被枪杀的消息,他此前的第一反应便是此乃特务处所为,只是,他想要听听吴山岳和汪康年的看法,毕竟他们是党务调查处出身,无论是对特务处还是红党,他们都是无比了解的。
客观的说,吴山岳的分析更加有理有据,不,确切的说是非常有道理。
三本次郎此前判断是特务处所为,原因很简单,特务处是日本特务机关的老对手了,这种刺杀行动很像是特务处的风格。
但是,三本次郎暂时还没有来得及进行更进一步的具体分析,而很显然吴山岳的分析极为合理、透彻,便是三本次郎也是极为欣赏。
这便是帝国需要这些支那人的原因。
……
三本次郎命令汪康年配合吴山岳一起研究分析力行社特务处的情报资料。
他亲自坐镇‘督战’。
邹凤奇被杀之事,影响恶劣。
小半天的功夫,三本次郎已经接到了好几个训斥电话了,特别是影佐祯昭的来电,此人更是将三本次郎骂了个狗血淋头。
轰!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爆炸声。
然后,爆炸声此起彼伏。
“哪里爆炸?”三本次郎厉声问道。
众人快速跑出房间,看向爆炸方向。
“华德路方向。”汪康年立刻得出判断,说道。
荒木播磨闻言,也是脸色一变,“课长,应该是华德路军马场!”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脸色发黑,骂道。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声急促的响起。
“课长,西田阁下的电话。”一名特高课特工跑出来,立正敬礼,喊道。
……
时间往前回溯一小时。
姜骡子和乔春桃带领‘苏浙行动委员会特别行动队’之独立分队趁着夜色潜伏到距离华德路跑狗场约莫两华里的一处院落里。
一路急行军,队员们都是出了一身汗。
此时,忽然停下来,料峭的寒风呼呼地往衣服里钻,所有人立刻感觉冻得浑身发抖,就好像掉进了冰窟窿一样。
姜骡子看了看表,距离行动时间还有一小时。
有的行动队员冻得不行了,找到了姜骡子,提议立刻动手,不然的话,就这么一直躲在这里挨冻,怕弟兄们受不了。
姜骡子有些犹豫。
他知道最好是按照预定时间发起攻击,但是,实在是太冷了,刚刚出了一身汗,就这么吹一小时冷风,弄不好真要病倒几个。
他看向乔春桃。
组长事前下达了死命令,战斗打响之前一切听乔春桃的指挥。
乔春桃冷着脸,“一个小时后动手,再有异议者,以动摇军心论处,军法从事!”
一个队员嗤笑一声,‘娘们家家的,懂个屁。’
然后便看到乔春桃一个纵身,直接扑上来,将说话者按倒在地,一只手捂住了这名队员的嘴巴,另外一只手握住一把匕首死死地插入脖颈处的衣领,只要他稍稍将匕首向内侧一切,便能够切断喉管!
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一次警告,再有下次,杀!”乔春桃的声音冰冷之极。
被放倒的队员吓坏了,他本看不起这个女人,但是,现在看着这张俊俏、略显苍白的脸,特别是这冰冷至极的寒眸,他整个人瞬间不寒而栗。
最重要的是,在这大冷天的深夜,他依然能够感受到脖子边上的匕首的寒意。
“不敢了,不敢了。”这名队员哆哆嗦嗦说道,“饶了属下这次。”
经此指使,所有人都再也不敢小觑这个长相无比俊俏的女人副队长了。
三刻钟后,随着乔春桃一声令下,姜骡子大手一挥,行动开始了。
众人趁着夜色接近了军马场。
三门迫击炮架起来。
三发齐射。
随着姜骡子一声令下,战斗打响了。
第036章 大捷(求订阅求月票)
三发迫击炮弹,两发瞄准了日军军营,一发目标军马场。
几户是与此同时,啪啪两声枪响。
两个木质岗楼的日军哨兵被击毙,身子从岗楼上栽下来。
“好枪法。”姜骡子放下枪,朝着乔春桃竖起大拇指。
“你也不错。”乔春桃淡淡说道。
两人各开一枪,直接干掉了日军岗楼的哨兵。
不过,随后队员们并没有冲入军马场同日军进行厮杀。
所有人严阵以待。
骤然遇袭,日军毫无防备,只能够仓促应战。
此军马场驻扎日军一个骑兵中队,满编情况下是144人,134匹马。
有部分骑兵被抽调,目前只有不足五十人。
此外,日军骑兵大队级别才配备机枪小队,这支骑兵中队的士兵配备马枪、马刀,并无重武器。
最重要的是,日军将营地和马场分隔开,尽管只有两百米的距离,但是,这两百米的距离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宛如天堑。
这也正是程千帆选择华德路日军军马场动手的原因。
没有战马的骑兵,在没有重武器的情况下,其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看着日军骑兵端着马枪,甚至是举着马刀冲锋出来。
姜骡子高声喊道:开火。
随着一声令下,四挺捷克式轻机枪、一挺重机枪,以及数十杆长短枪一起开火。
并且专门由十余人扔手榴弹。
如此强大的火力,把日军死死地压在了门口。
三门迫击炮嗖嗖嗖的开炮,齐射,打得欢腾。
这是程千帆的要求,不和敌人接战,完全以火力压制,打完就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日军的枪法精准,且刺杀能力不俗,真要接战的话,他的这支独立别动分队极可能死伤不轻。
“还有多少发炮弹。”姜骡子喊道。
“九发。”
“三发齐射,三发暂留,三发备着。”
嗖嗖嗖!
“撤!”姜骡子看了乔春桃一眼,然后低声吼道。
一声令下,众人哗啦啦转身就跑。
程千帆早有命令,战斗结束,从撤离开始,指挥权便移交给乔春桃,他带大部队先撤,乔春桃殿后。
饶是没有和日军近战,但是,日军枪法精准,依然有多名队员中枪。
肩膀、手臂等位置中枪的还好,不影响移动和撤离。
腿部中枪的,有点麻烦,不过,搀扶着还是能撤离的。
腹部等要害中枪,无法移动和行走的,则极为麻烦。
乔春桃冷冷的打量了一眼躺在地上呻吟的重伤员。
“补枪!”冰冷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听了命令的队员有些犹豫。
“补枪!”乔春桃再次冷声说道,同时抬手一枪,将一名腹部中弹、还在喘息的伤兵击杀。
“臭娘们,你好狠!”
“开枪啊!老子杀死一个小日本,值了!”
面临死亡,众伤兵表现各异。
“补枪!”
砰砰砰。
几声枪响。
“撤!”乔春桃冷声说道。
其他人拼命奔跑撤离,乔春桃没有立刻走,他将几名被己方‘补枪’的队员的尸体聚集在一起,头部靠拢成一个圆圈,面部朝下,将几枚手榴弹塞在面孔下,拉弦。
轰隆!
正准备追赶的日军立刻匍匐在地。
待烟雾散去,正要起身继续追赶。
又是几枚手榴弹飞来。
轰隆!
期间夹杂着枪声。
枪声间歇,硝烟散去。
日军骑兵中队长桑原扫视了一眼,放眼望去,‘玉碎’的士兵、受伤痛苦呻吟的伤兵,还有那燃烧的营地、马场、到处乱跑的军马,被炸死、烧死、打死的军马,可谓是凄惨无比。
“追给贼西玛斯!”桑原骑上士兵牵过来的军马,挥舞着马刀,面孔狰狞吼道。
……
虹口区的枪炮声,没有影响到延德里的邻居。
这里是法租界,法国人罩着的地盘,法兰西!
晓得伐?
欧罗巴第一强国!
日本人断不敢打进法租界的。
清晨,姨婆、阿公,男人、女人们小声议论的焦点依然是昨晚程家的争吵声。
“这男人啊,有权有势就变坏,帆哥儿以前多好的人啊。”
“要我说,是程太太不知足,程巡长对她百般宠爱,不就是在外面有女人嘛,男人在外面应酬也很辛苦的好不好。”
“好你个大头鬼哟,是不是还要女人帮男人讨一房姨太太。”
吱呀一声。
程家的门开了
小程巡长一身巡警制服,器宇轩昂的走出来。
“帆哥儿,去上班啊。”马姨婆热情的打招呼。
同时眼睛偷偷瞄向程千帆的脖颈,白若兰惯会挠人。
果不其然,程千帆的脖颈上有一并不太清晰的挠痕,许是因为昨晚帆哥儿喝醉了,白若兰没有下狠心。
程千帆同街坊们打着招呼,还没有走两步,小宝便追出来给他送围巾。
马姨婆等人对视一眼,明白了:
若是往常,大家会看到白若兰亲自给程千帆围上围巾,这俩人俩眼一对,那个亲昵啊,啧啧,看得人撑得慌。
现在嘛,很显然白若兰的气还没消呢,只不过,女人终究是心疼自己男人,还是让小宝追出来送围巾。
……
车子停在了巷子口。
李浩站在车门口等候,他的手里捧着牛皮纸包着的生煎,车前盖上放着一只碗,碗里是胡辣汤,热气上扬泛起白雾。
“说了多少次了,到家里吃饭,怎么又在外面吃了。”程千帆皱了皱眉头。
“怕帆哥你骂我。”李浩端起胡辣汤,咕咚咕咚喝完,抹了抹嘴巴,说道。
“你也知道我要骂你啊,昨晚我喝醉了,你给我在新亚饭店开个房间,或者干脆送我回巡捕房,总比回家被你嫂子骂要好。”程千帆没好气说道。
“帆哥,嫂子让我无论如何看着你,不让你在外过夜。”李浩嘿嘿一笑说道。
“咛个杠头。”程千帆敲了敲李浩的脑瓜,“我是你哥,我最亲。”
李浩几口吃完生煎,招了招手,一个帮闲颠颠儿的跑过来,“浩哥。”
接过李浩递过来的碗,高兴的给摊主送回去。
小程巡长太高了,垫着脚也碰不着,能侍奉浩哥,那也是倍有面子的。
……
“情况怎么样?”程千帆问道,“弟兄们都撤出来没?”
“有五名弟兄殉国,四名弟兄受伤。”李浩说道,“包括受伤的弟兄在内,都已经成功撤离。”
“阵亡和受伤的弟兄,我会向武汉总部为他们请功,申请抚恤和嘉奖的。”程千帆手指夹着香烟,不过并没有点燃。
“战果如何?”他问道。
“据姜骡子和乔春桃汇报,应该至少击杀了六七名日军,击伤十余人。”李浩看到前面有人过马路不看车,按了按喇叭,继续说道,“此外,应该还有十几匹军马被打死。”
他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帆哥,大捷啊。”
“蠢货。”程千帆低声骂了句。
李浩有些不解。
然后便听到程千帆说道,“你一会送我到巡捕房后,去见周茹,以特情组组长‘肖先生’的名义向武汉总部发报。”
“是,帆哥你说。”李浩打起精神记住。
然后,他的脸色连连变化,他终于明白帆哥刚才骂‘蠢货’是什么意思了。
“记住了吗?”
“记住了。”
“复述一遍。”
“是!”
……
武汉。
湖北省保安处第四科。
“混蛋!”
“愚不可及!”
“因小利而失大计!”
“汉奸都该杀!”
办公室里,响起来戴春风的咆哮声。
福建绥署参谋处以及福建省政府编制了一份《日本在闽情况汇报表》,这份报告可谓是汇聚了特务处的心血,其中包含特务处所查探的在闽日本人和日资情况,还有特务处所怀疑可能是日谍的名单。
但是,就是这么一份如此机密的名单,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日本驻闽海军武官室的办公桌上。
处于特务处福建站监视下的疑似日谍几乎是连夜撤离的干干净净。
戴春风暴怒不已,严令福建方面彻查此事。
现已查明,竟然是福建绥署参谋处管理档案的第二科少校科员俞谦私通日本。
此人竟然以区区两百法币的价格,将《日本在闽情况汇报表》以及一份《在闽hong匪情况汇报表》卖给了日本间谍。
查明内奸是何许人之后,戴春风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是特务处内部出了间谍。
现在查明是福建绥靖公署出问题,戴春风自然是毫无压力的破口大骂了。
当然,他本身也是极为愤怒的,经此之事,特务处在福建省的多年工作成果可谓是毁于一旦。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戴春风沉声说。
门开了,齐伍手中拿着文件夹阔步而入。
“处座,上海特情组‘肖先生’密电。”
“武汉戴处座钧鉴。”
“我沪上特情组组员蚂蚁,已于昨日在逸园跑狗场成功制裁汉奸邹凤奇,彼辈系一枪击毙,确认无误,我方无人伤亡,特向处座交令。”
“好好好!”戴春风高兴的扬了扬手中的电文,“我便知道,这小子不会令我失望的。”
“却是没想到是程武方亲自出手。”齐伍也是笑着说道,“此前便听闻这小子的射术精准,果然不凡。”
‘蚂蚁’是‘肖先生’麾下的王牌行动高手,这个代号是程千帆自己取名,并报请戴春风批准的。
‘青鸟’已经几乎从上海特情组剥离出去了。
如果有极为隐蔽的情报,程千帆将以‘青鸟’的名义直接向特务处总部发报,毋需经过上海特情组。
‘蚂蚁’是程千帆在特勤组的行动代号。
一切都是安全起见,‘肖先生’、‘青鸟’、‘蚂蚁’乃至是之前的‘水滴’、‘程武方’,无论是日本人还是红党,亦或是党务调查处,绝对想不到这些绝密代号竟然是同一个人。
此外,为了保险起见,戴春风与齐伍在提及程千帆的时候,有时候也会使用‘程武方’这个名字来代指。
“蚂蚁,蚂蚁。”戴春风嘴角上扬,显然心情相当不错,“这小子起这个名字也是有意思,谁又会想到‘蚂蚁’便是大名鼎鼎的‘肖先生’呢。”
上海特情组以及‘肖先生’的名头,早已经被日本方面侦知,关于这一点,‘乞巧花’已经向特务处示警。
戴春风也将此情报转给了上海特情组。
随后便有了程千帆为自己又多‘申请’了一个新代号:蚂蚁!
“这便是这小子的谨慎之处了。”齐伍说道,“当然,也是处座对他教导有方。”
……
戴春风心情相当愉快。
邹凤奇是老资格北洋军阀,其人虽然早就下野当了寓公,并无一兵一卒,但是,毕竟影响力还在。
这么一个老资格军阀投靠日本人,影响殊为恶劣。
更何况,邹凤奇此人在中原大战的时候便反对校长,‘叛军’十九陆军反叛的时候,此人又跟着摇旗呐喊,可谓是一直和校长作对,校长早就对此人恨之入骨。
只是碍于一些人说情,才没有动邹凤奇。
但是,此人现在投靠日本人,这便谁也救不了了!
此番,上海特情组不费一兵一卒便成功制裁汉奸邹凤奇,定会让校长闻讯大悦。
“处座,”齐伍突然变戏法一般,又从文件夹内摸出一份电文,“都说双喜临门,‘肖先生’还有一份重礼送上。”
“好你个齐伍,也学会卖关子了。”戴春风哈哈大笑。
“都是好消息,齐伍心中雀跃,处座莫怪。”齐伍开心笑着说道。
戴春风接过电文,入目去看。
“武汉戴处座钧鉴。”
“根据处座灵活、主动打击日寇之方针,(肖)勉于昨日派遣上海特情组所部独立别动分队袭击上海日军华德路军马场。”
“双方发生激烈交火。”
“我部主动出击,人人悍不畏死,矢志以死报效党国。”
“有所部慷慨之士,高呼效忠领袖、党国之口号,决死冲锋,悲壮殉国。”
“更有重伤之同志,未免怠连撤离,高呼忠于党国之口号,举枪自戕!”
“此种种,慷慨悲歌,山河泣血!”
“此役,我部五人殉国,十五人重伤,更兼几乎人人带伤,共歼灭日军四十九人,击伤三十三人,击毙军马六十三匹,击伤军马不详,焚烧日军营一,岗楼二,可谓之曰大捷,特向处座报喜,向委座报捷!党国万岁,抗战必胜!”
第037章 嘉奖令(求订阅求月票)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小程巡长手中拿着保温杯,进入会议室。
他扫了一眼,正要找位子。
“千帆,这里。”袁开洲招手,热情的喊道。
程千帆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露出笑容走过去,“袁兄,身体好些了?”
袁开洲近些天得了伤风,好几天没来巡捕房了。
“好了。”袁开洲笑呵呵说道,“打了几天针,没得卵用,请了童涵春的方子,服了两剂药,嘿,好了!”
“那感情好。”程千帆笑着说道,“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端地是有用。”
“这话我爱听。”袁开洲递给程千帆一支烟,“咱们中国人,还得看中医,那些洋妞可以玩玩,洋大夫,不行。”
程千帆朝着袁开洲竖起大拇指,“老当益壮。”
此人有两房姨太太,其中二姨太是一个白俄女子,据说还有一个情人赫然是一个英吉利寡妇,在上海滩,袁开洲袁巡长的桃色新闻也是频频见诸报道。
袁开洲同另外一个频频爆出桃色新闻、并且也曾经爆出过‘大战大洋马、为国争光’的小道消息的小程巡长一起,此二人被坊间誉为巡捕房桃色界的卧龙凤雏。
“金副总来了。”程千帆看向会议室门口,露出惊奇之色,“席能阁下也来了。”
刚才还在热络朝天的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金克木坐在主座。
席能以及其翻译修肱燊坐在一旁列席会议。
“覃总呢?”程千帆露出惊奇之色,小声问袁开洲。
“许是有事请假了吧。”袁开洲随口说道,目光盯着主座,眼神闪烁。
程千帆没有再说话。
他的心中思绪萦绕。
他与袁开洲素来没有什么交情,只是见面打招呼的点头之交。
这袁某人今日却突然主动对他热络起来,不由得他不深思此事。
此外,看到覃德泰没有来,金克木坐在主座,便是程千帆也要装的‘惊讶’样子,但是,袁开洲面色平静:
要么是此人不在意、不关心。
要么是此人早有预料。
国人对于座次的安排非常重视,即便是覃德泰没有来,金克木也要避嫌,不能直接坐主座,最起码椅子要稍稍朝着边上挪一挪,以兹避嫌。
现在,金克木直接坐在主座,这样的重要细节,袁开洲不可能看不出来,也不可能不关心的。
那么,只能说明一点,这位袁巡长早有预料。
问题来了,袁开洲如何提前得知此变化的?
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有意思了。
……
中央巡捕房召开了巡长、副巡长紧急会议。
会议由副总巡长金克木主持。
会议开始前,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阁下的翻译修肱燊先生宣读了法租界巡捕房警监费格逊阁下的命令:
总巡长覃德泰有要务,暂时离开上海几天,在此期间,中央巡捕房的工作由副总巡长金克木暂时代为署理。
这个临时人事任命来得太突然了,现场诸人形色各异,心中暗自揣测、盘算。
程千帆内心殊为惊讶,仅仅不到两天的时间,金克木便取得了突破进展,尽管只是代为署理总巡长职务,但是,此系法租界巡捕房总警监费格逊的人事任命,说明是得到了费格逊的认可的。
如无特殊情况,基本上预示着金克木将拿下总巡长的位子了。
程千帆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老师修肱燊的身上,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背后修肱燊出力良多。
会议通报了昨日在逸园跑狗场的枪击案件。
以及昨日夜间发生在公共租界的交火事件。
严令各巡长务必严控各辖区,缉拿不法分子,对于造谣生事者,严惩不贷,全力维持市面稳定。
席能并未讲话,从始至终阴沉着脸。
“千帆,一会来我办公室一趟。”散会后,修肱燊喊住了程千帆,随口说道。
“是,老师。”程千帆连忙恭敬答应。
……
程千帆净手。
娴熟的帮助修肱燊泡茶。
“老师,覃总?”程千帆问道。
“我就知道你小子会问这件事,干脆将你叫来。”修肱燊微笑说。
程千帆将红木制成的木勺舀上茶叶放进盖碗,用旁边壶中烧开的水淋过,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
“令老师费心了。”程千帆写意的倒茶,一枚枚芽叶缓缓潜沉至杯底,再渐渐浮出,顺着水流的方向摇曳飘送,入眼,令人未曾入口已然满是春色。
“覃总巡长恐无法任事了,此后中央巡捕房是老金的天下了。”修肱燊接过茶盅,放在桌子上,轻声说道。
“太突然了!覃总可是身体不适?我曾听郝晓伟提及说覃总身体不太爽利,竟严重到如此地步?””程千帆微微皱眉,
修肱燊轻轻押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的看着程千帆。
他掌握的情况是,日本人对党务调查处动手的消息是特务处上海方面向武汉汇报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和程千帆脱不开关系,这小子装的倒是挺像。
程千帆表情不变。
反正我就是不知道。
“此间情况,不必深究。”修肱燊满意的点点头,微笑说,“覃德泰离开是必然之势,金克木此前找到我,言说了一些隐秘之事,并且表态有意谋取总巡长一职,兹事体大,我帮他与席能牵了线。”
停顿片刻,修肱燊看着年轻的晚辈,“此事,你怎么看?”
“金头是巡捕房老人了,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是翘楚之辈,且金头与我关系尚可。”程千帆沉吟片刻,“不过,事发突然,兹事体大,还需要慢慢观察一番。”
“日本人占领了上海,强敌环伺,巡捕房的风便不大对劲了。”修肱燊沉声说,“租界是法国人的租界,法国人也希望看到一个对待日本人态度强硬的总巡长,他上台,除了日本人不太满意之外,其他各方面应该都是乐于见到的。”
听到修肱燊意有所指的话,程千帆点点头,“侄儿明白了。”
……
离开修肱燊的办公室,程千帆面色平静,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修肱燊告诉他这件事,实则并非征求他的意见,他一个巡长,也挨不上高层的动荡变幻。
实际上,修肱燊是通过他向戴春风传达信息:金克木是对日态度强硬派,他当上中央巡捕房总巡长一职,对于抗战大局面是有利的。
此外,此间还有一层意思,修肱燊以及其背后的势力,是支持金克木出任总巡长的。
不然的话,修肱燊是不会为金克木与席能,乃至是与费格逊之间牵线的。
程千帆一直捉摸不定修肱燊的真实身份。
修肱燊是国府的人,这应该没错。
不过,修肱燊应该不是党务调查处的人。
两年前,他从杭州受训回沪上,余平安让他带给修肱燊一套翁隆盛的茶叶,可见两人是相熟的,他便有所猜测。
现在,修肱燊通过他来联系戴春风,则进一步说明修肱燊也并非特务处的人,但是,应该和特务处有一些瓜葛。
小程巡长在捕厅晃悠了一会,安排手下加强街面上的巡逻。
随后又回到办公室喝茶看报。
临近中午的时候,程千帆换了便装,又交代了手下一番,施施然离开了巡捕房。
……
在金神父路的三味亨要了豆花猪脚的包饭带走。
收了老板范老三的孝敬,在范老三谦恭的‘挽留’声中,小程巡长溜溜达达来到了周茹的住处。
他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了走路的声音。
“谁啊。”周茹问。
“是我。”
门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周茹将一个铝饭盒递给程千帆。
“茶叶蛋,刚煮好的。”周茹露出惊喜的笑容,宛如小情人看见‘奸夫’。
程千帆拎着铝饭盒离开。
周茹关上门,手掌一翻,露出了掌心的字条,面容一肃。
闩好门。
来到里屋,取出电台,向武汉特务处总部发报。
……
小程巡长拎着铝饭盒,溜溜达达往回赶。
他信步走到巡捕房附近的烟杂店买香烟。
一名力工正在卸货。
两人对视了一眼。
程千帆拆开香烟,摸出打火机点燃,美滋滋的吸了一口。
力工搬着一筐水果从他身边经过,无意间撞了他一下。
“咛只瘪三,找死啊!”小程巡长大怒,就要一巴掌打过去。
力工吓坏了,忙不迭的道歉。
烟杂店的老板见状,连忙过来赔礼道歉、说好话。
小程巡长哼了一声,又骂了两句离开了。
力工被烟杂店老板训了一顿,卸完货,骑着倒骑驴离开,到了一个僻静处,展开手中的纸条,看了一眼,脸色微变,骑着倒骑驴回到仓库,拿起电话拨打出去。
“课长,琥珀有紧急情况,请求向您当面汇报。”
琥珀,是‘宫崎健太郎’在特高课的代号。
……
武汉。
湖北省保卫处第四科。
戴春风心情不错,正在饮茶。
留声机里放着金嗓子的歌曲。
成功制裁汉奸邹凤奇。
此事报上去后,校长大喜,夸赞特务处干得漂亮,锄奸有功。
特别是闻讯上海特情组所部行动人员主动袭击了日军军马场,毙伤日寇两百余人,校长更是惊喜交加,可谓是‘龙颜大悦’,对戴春风和特务处很是夸赞了一番。
“程千帆这小子还真是福将啊。”戴春风心中欣喜。
福建那件事虽然特务处的责任不大,但是,特务处数年工作成果毁于一旦,总归是有些灰头土脸,戴春风也被校长训了一通。
转过来,程千帆就给他来了个双喜临门,令他在老头子面前挽回了面子。
就在此时,齐伍敲门而入。
“处座,‘青鸟’来电。”齐伍将电文双手呈上,说道。
“哦?”戴春风轻笑一声接过,“这小子又有什么好消息?”
他入目看:
武汉戴处座钧鉴。
覃德泰身份疑似暴露,今日未出现,暂不知晓其下落,修(肱燊)透露,法租界方面已经决议由金克木代理中央区总巡长一职,如无意外,不日即可转正。
日方频频施压,意图染指租界,而金克木素来对日态度强硬,此乃法方极为看重之因素。
中央区之变化,修(肱燊)料判对我抗日大局应是利好。
此人似是知晓我之身份,以我传讯与处座,此情况应如何处置?
希盼处座之回复,急切,急切!
阅罢电文,戴春风欣喜不已,起身说道,“一日三喜,这小子,妙极了!”
此前覃德泰以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的身份担任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一职,此也是国府之人。
但是,鉴于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之间的恶劣关系,覃德泰实则是被戴春风视为眼中钉的。
此外,党务调查处专司缉拿红党,对抗战方面并无多少贡献,更难对特务处的抗日大业有所帮助,自然更为戴春风所厌恶。
这并非说特务处不暗中对付红党了,若是发现红党,特务处自然是绝对不会放过,只是以抗战大局来讲,他们目前更多的精力是放在日本人身上的。
此外,最重要的是,覃德泰隐瞒其身份,面对戴春风的拉拢假作亲近之意,后来从程千帆的情报得之覃德泰的真实身份,这令戴春风羞怒不已,更想到自己如同小丑一般被覃德泰诓骗,而薛应甑可能在背后笑的合不拢嘴,戴春风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
这也是在薛应甑方面一直联系不上陷在上海的覃德泰,戴春风明明可以在不动用程千帆的情况下、安排上海站方面向覃德泰示警,却一直按兵不动,眼睁睁的看着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糜烂不堪的根本原因。
现在,覃德泰倒下,戴春风自然高兴异常,这也是他坐视党务调查处上海区陷落的目的。
此外,对日态度强硬的金克木上台,这对于特务处在上海的抗日大环境也是利好。
“处座,此乃四喜临门啊。”齐伍笑着说道。
戴春风微微颔首,嘴角上扬,心情相当不错。
就在此时,毛瞬急匆匆而来,“处座,委座手令。”
……
上海。
程千帆看着手中的电文,眼神中闪烁着得意和骄傲的光芒。
“戴科长,转上海特情组肖勉少校。
此次华德路军马场之战斗,毙伤日寇两百余,实为我国军上下矢志抗日之典范,正我全体官兵杀敌报国成功成仁完成革命之职责,用慰我国父及阵亡先烈在天之灵之英勇之气,可歌可敬!
殊堪奖慰。
此大功,肖少校勉,晋中校铨叙衔,所部官兵英勇事迹详情上报,不吝嘉奖。
常凯申,此令。”
第038章 肖勉中校(求订阅求月票)
“恭喜组长。”周茹祝贺说道。
名义上这份嘉奖令是给上海特勤组的肖勉少校的,实际上亦是给程千帆少校的。
在国防部的秘密档案中,此铨叙中校的名字便是程千帆本人。
少(校)晋中(校)。
未满二十三周岁的铨叙中校,放眼整个国军系统也是非常罕见的。
要知道,便是处座戴春风,现在也只是铨叙上校军衔。
铨叙中校衔,是特务处各地诸侯的军衔,譬如说特务处上海站站长郑卫龙,此人现在正是铨叙中校军衔。
仅以军衔而论,程千帆这个上海特情组组长已经堪堪同郑卫龙‘并驾齐驱’了。
“校长垂爱,处座抬爱。”程千帆矜持一笑。
无论是铨叙中校衔,还是三千法币,‘校长’此番酬功,都堪称大气。
当然,这也和他是陆军军官学校出身、浙江江山人的背景有直接关系,如果以派系来论,程千帆算得上是‘委员长’的嫡系出身了。
这位委座对待自己人素来都是蛮大方的。
这要是换做是别的杂牌军立下‘如此大功’,一份干巴巴的嘉奖令足矣。
程千帆拿起另外一份电文,此系戴春风专司发给他的电文。
这份电文不像是特务处戴老板发给属下的电文,更像是戴春风以江山帮大佬发给同乡晚辈、学弟的电文。
戴春风在电文中对他不吝赞誉,言说他为江山人,为浙江人挣了面子,铨叙中校衔的奖励是戴春风为其争取的,也是校长对对他这位好学生这一年多的出色表现的褒奖。
叮嘱他戒骄戒躁,再立新功。
引起他的浓厚兴趣的是戴春风对于修肱燊之事的回复。
“可以合作,但需谨记,防人之心不可无。”
程千帆细细思量这句话,觉得大有深意。
由此也证实了他的猜测,修肱燊不是特务处系统之人。
不过,很显然,修肱燊应该是某一方的特工。
不是党务调查处,也并非特务处。
程千帆皱眉思索,国府内部除了薛应甑的党务调查处和戴春风的力行社特务处之外,还有什么特务组织?
想了好一会,程千帆也摸不得头绪,只能暂且按下此事。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覃德泰去哪里了?
……
麦兰码头。
“不要挤,不要挤,有船票的登船!”
“咛只小赤佬,没有船票滚开。”
嘴巴上粘了胡须,一身长袍马褂,脖颈上缠着围巾,蒙住了大半张脸,戴了一顶毛线帽子的覃德泰站在甲板上,最后看了一眼上海滩。
“老爷,进船舱吧。”穿着臃肿的棉袄,打扮成女佣样子的覃太太担心的看了看四周,说道。
“走吧。”覃德泰点点头。
一个带着小圆框墨镜的青年男子拎起皮箱跟随着两人进了船舱,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轻声说,“老爷,一切安全。”
“患难见真情,此次覃某人能够逃脱此难,四平兄之恩,覃某感铭肺腑。”覃德泰抱拳说道。
四平是修肱燊的字,修肱燊遣人深夜秘密报信,告知他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全面沦陷以及日本人准备对他下手之事,并且安排其秘密撤离,还安排了这个年轻人沿途护送。
“我家先生说了,老爷是党国干才,不忍陷入敌手,此乃应有之义。”年轻人说道。
“大恩不言谢,覃某人记在心里了。”覃德泰郑重说道。
约莫半小时后,船开了。
覃太太一直悬着的心才算安稳下来。
覃德泰看着窗外的江面却是陷入了沉思,修肱燊此人,他一直看不透,此人是何方人马?
特务处?不可能。
张小六的人?
胡纵楠的人?
那位小委员长的人?
国府内部,除了党务调查处和力行社特务处之外,只有张小六、胡纵楠以及那位小委座手中握有特务机关。
张小六的东北军本就属于地方军事集团,有着割据军阀的性质,因此他设有独立的特务系统。
胡纵楠苦心经营西北数年,独霸一方,加之和戴春风又有同盟关系,所以他的特务系统实质上和特务处是一种合作关系。
那位小委员长,他在军中建立特务系统其本意就是防范戴春风的特务处势力染指他的地盘。
当然,其他的诸如三晋阎老西、云南龙、两广柏崇信等等也都有各自的特务系统,不过,此些人的触角主要在各自的地盘。
看不透啊,覃德泰摇摇头。
……
亚尔培路。
“谁干的?”特务处上海站站长郑卫龙烦躁的来回踱步,沉声问道。
郑利君不断的抽着烟,皱眉思索。
阮志远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垂着头,眼神闪烁。
汉奸邹凤奇在逸园跑狗场被枪杀。
华德路日军跑马场遭受袭击,据说伤亡颇大。
这两件事迅速成为震惊上海滩之大事件。
报端很是热闹,普遍揣测是国府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的的手笔。
如果真的是上海站所为,郑卫龙现在当仰天大笑,得意洋洋。
但是,问题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两件事都不是上海站所为。
因为这两件事,引起日本方面的震怒和警惕,他们的制裁目标杨福元犹如受惊的兔子,并未如同情报所打探的那般去海格路为其小儿子庆生,卢兴戈带领一队行动人员守了一晚上一无所获,安全起见只能急忙撤出。
错失了制裁杨福元的机会,这令郑卫龙极为窝火。
此外,他还有一个担心。
所有人都认为邹凤奇之死以及华德路日军军马场遇袭之事是特务处上海站行动大队动的手,很显然,日本人也极可能如此认为。
如此,以日本人睚眦必报的心性,势必强势报复、反扑。
事情明明不是自己这边做的,后果却要自己这边承担,郑卫龙内心无比火大。
就在此时,有手下推门而入。
“什么事?”郑卫龙没好气说道。
“站长。”手下递过来一份电文,“处座来电。”
郑卫龙一把夺过电文,仔细看,脸色连连变化。
“肖勉,肖勉!囊求的。”郑卫龙将电文揉成一团,恨恨的丢在一旁。
阮志远捡起电文,展开来看。
第039章 上海站内(求订阅求月票)
看到阮至渊拿起电文。
郑利君也将脑袋凑过来看。
电文不长,寥寥数语:
兄弟单位窥得良机,断然出击,与一日内完成锄奸、突袭日军之壮举,予敌以重大打击,壮我特务处威名,领袖殊喜,亲令嘉奖;敢问道三老弟,何时报喜讯与我?
郑利君与阮至渊对视了一眼,前者咬了咬牙花子,后者面色阴沉。
戴处座虽然没有直言批评上海站,但是,将兄弟单位的煊赫战绩言说一番,再来一句上海站何时报喜,这简直比直言训斥还要令人难堪啊。
“站长。”郑利君看着羞怒交加的郑卫龙,沉声说道,“必须尽快制裁杨福元,不能再等了。”
“制裁,我岂是不想制裁此獠?”郑卫龙双手架在桌子上,面色阴沉,“关键问题是我们无法锁定此人踪迹。”
“站长。”郑利君咬着牙,眼神凶狠,“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干掉杨福元。”
郑卫龙深深地看了一眼面露狠色的郑利君,明白此人的意思了。
上海站不是无法掌握杨福元的行踪,事实上,便是此时此刻杨福元在何处,他们也是了如指掌:
此人投靠日本人后,知道当汉奸的危险,故而对于自身安全很重视,最近一直躲在虹口区一个日本军营附近的公寓居住,想要在此公寓动手,干掉杨福元不成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很难安全撤离。
所以,上海站一直在等待机会。
此前,卢兴戈打探到的情报,杨福元会去海格路三姨太的住处为小儿子庆生,此乃绝佳的动手良机。
谁料到邹凤奇被杀,日军军马场遇袭,此两件惊天大事直接吓到了杨福元,此人现在就躲在公寓里,轻易不会离开。
而现在,郑利君口中所说的‘不惜一切代价’,便是字面意思上的‘不惜一切代价’了。
看到郑卫龙有些犹豫,郑利君直接起身,直视郑卫龙,“站长,干大事哪有不死人的!难道还等着收第二份这样的电报,受此羞辱吗?”
“侧恁娘!”郑卫龙指着郑利君的鼻子,“你少激我!”
然后,一拍桌子,“干了!”
既然决定已下,郑卫龙也极为果断,吩咐说道,“此事依然交给卢兴戈来执行,你看如何?”
郑利君是行动大队队长,卢兴戈是他的人。
此命令不啻于是令卢兴戈去送死,故而郑卫龙要征求郑利君的意见。
郑利君有些踟蹰,卢兴戈是他手下数一数二的行动高手,为了一个杨福元便牺牲掉如此一个人才,他有些舍不得。
“站长,我来吧。”一直沉默的阮至渊突然开口说道。
此言一出,郑卫龙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助理,郑利君也是惊疑不定的看着阮至渊。
特别是郑利君,更是觉得不可思议:阮至渊这小子敛财、玩女人是一把好手,此人可谓是见了女人挪不动腿,为了女色什么都敢干。
一年半前,阮至渊色胆包天,竟然受了那个日本女人惠子的诱惑,发生苟且之事,此事被郑卫龙发现后,阮至渊暗中处决了惠子,意图掩人耳目。
也就是这件事,直接造成了江口英也脱离了上海站的掌控,金蝉脱壳回了日本。
阮至渊这个贪财好色的怕死鬼,什么时候如此有种了?
“青连兄,此事极为危险,你可要想清楚了?”郑卫龙面容严肃问道。
“至渊自幼知史明理,矢志效仿先烈之辈,愿以此身报效党国,卫我华夏。”阮至渊慷慨激昂说道。
“说得好!”郑卫龙拍桌赞叹,面色激动说道,“青连当为吾辈楷模!”谷
郑利君在一旁看着,他没有被阮至渊的慷慨激昂之语所打动,他总觉得不对劲,他不相信这个贪财好色的胆小鬼竟然敢慨然赴死。
“站长,要不……”郑利君刚刚开口,就看到郑卫龙一摆手。
“好,这件事就交给青连兄!”郑卫龙沉声说,沉吟片刻,他继续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就在明天早上,日本人决然想不到如此形势下,我们还会‘再’出手。”
“站长明鉴。”阮至渊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郑卫龙张了张嘴吧,嘴中冷笑一声,没有开口说话。
尽管有些蹊跷,但是,假若阮至渊真的要自己去送死,他自然不会去拦着。
……
东京。
挂着暖帘的寿司铺,小酒馆,艺姬馆人潮如织,到处都是热闹的景象,便是寒冷的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欢腾的气息。
帝国军队的太阳旗占领了支那的一个又一个大城市:
北平、天津、保定、上海……
便是支那的国都南京也被占领了。
尽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但是,整个日本本岛的庆祝气息依然强烈。
城市、城镇、乡村,灯孔高挂,太阳旗飘扬。
游行、集会、演讲,庆祝。
为前线‘勇士’募捐的箱子在街道上一字排开,几户是瞬间便被疯狂的市民用钞票填满了。
随军军姬招募处,熙熙攘攘,无数豆蔻年华的少女嘶吼着挤进来,要去支那慰劳帝国勇士。
被招募者激动的欢呼跳跃,未被批准的少女黯然垂泪,不愿意里去,招募的工作人员不得不再三劝说,“先回去吧,下一批再来试试。”
此时此刻,在招募处,一名被拒绝的少女哭哭啼啼的离开了。
小酒馆的窗边,川田笃人手中擎着酒杯,嘴角扬起一丝嘲讽、鄙薄之意看着这一切。
一年九个月前在支那杭州遇险,他的母亲后怕不已,担心他的安危,便直接安排他回到本岛。
国内的生活真是乏味啊,不能无所顾忌的肆意所为。
“愚蠢的女人。”他又看了一眼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扫了一眼身旁的朋友,看到对方正盯着那伤心的少女看,他哈哈大笑,指着对方,“菊地君,怎么?看上这女孩子了?”
说着,不等朋友说话,他直接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踏着木屐出门而去。
不一会的功夫,川田笃人回来了,身边跟着四名欢天喜地的少女,这些都是刚刚没有被成功招募的女孩。
菊地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朋友。
川田笃人从身上摸出应征信,“我告诉她们,我们要去支那了,她们自愿来陪我们。”
“您辛苦了。”几名女孩子一起鞠躬,“我们是自愿现身给帝国勇士的,只有一个请求。”
“请说。”菊地起身,鞠躬回应。
“请多杀支那人。”女孩子银铃一般的声音响起,几人再次齐齐鞠躬,“拜托了!”
第040章 又闻‘陈州’
三本次郎站在窗前,他掀起窗帘的一角。
阴鸷的眼神看着院子里。
一辆黑色的尼桑小汽车开进来,车帘紧闭。
程千帆从车内下来,同司机小池谈笑两句,递了一张卡片之类的东西到小池的手中,后者高兴的收入囊中。
三本次郎知道那是什么,是程千帆的久久商贸的代金券,可以凭券领取糖品、雪茄、酒品乃至是香水、化妆品等奢侈品,这些都是有钱都很难买到的货品。
根据荒木播磨的汇报,程千帆的生意越做越大了,特别是大日本帝国占领上海华界之后,‘小程巡长’的生意可谓是日益兴隆。
因为帝国在水陆设卡盘查,很多人的生意受到了影响,但是,这并不包括程千帆的久久商贸。
有特高课关照,甚至还有帝国驻沪上总领事馆的今村兵太郎开的路条,程千帆的久久商贸可谓是一路放行。
宫崎这个家伙,越来越像贪婪的生意人了。
若不是这家伙本职工作没有耽误,三本次郎早就予以惩戒了。
……
“课长,宫崎君来了。”荒木播磨敲门进来汇报。
“让他进来吧。”
程千帆拎着一个礼品盒进来,未语先笑,“课长,这是属下珍藏的法兰西红酒,请您品鉴品鉴。”
荒木播磨随手接过,神情微动,将礼盒递给三本次郎。
“我对红酒没有什么喜好。”三本次郎沉着脸说道,礼盒入手,绿豆大的眼眸缩了缩,“罢了,你有心了,我便尝尝鲜。”
……
“课长,今天上午,巡捕房召开了会议,通报了昨日逸园跑狗场邹凤奇遇刺案,以及华德路帝国军马场遇袭案。”程千帆汇报说道。
“巡捕房方面对于这两件案子怎么说?”三本次郎沉声问。
“政治处认为邹凤奇遇刺案,极可能是国府力行社特务处所为,不过,暂时没有直接证据支持这个判断。”
“至于华德路军马场遇袭之事,因为发生在公共租界,法租界这边得到的消息不详,政治处目前初步研判是反日力量所为。”程千帆说道。
三本次郎皱了皱眉头,程千帆所言等于是没说。
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礼盒,三本次郎的怒气稍敛,唔,这也不能怪宫崎君,毕竟这两件事都并非发生在他的辖区。
“课长,关于华德路帝国军马场遇袭之事,属下了解的不多,坊间传闻帝国勇士死伤惨重……”程千帆眼眸流露出关切和担忧之色。
“确实如此。”宫崎健太郎是自己人,三本次郎也不好隐瞒什么,简单讲述了华德路军马场遇袭之事。
“遭遇支那人袭击,有六名帝国士兵玉碎,八人负伤,其中四人伤势严重。”三本次郎阴沉着脸说道,“当然,对方也遗留有十五具尸体。”
对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帝国军队而言,一次遇袭,死伤十四人,已经堪称是极大的战损了。
程千帆心中诧异,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己方是有七人殉国,怎么到了三本次郎的口中便变成了十五具尸体?
……谷
“此外,帝国勇士追击袭击者的途中,同提篮桥监狱的驻军发生误会,双方短暂交火,又有两名士兵玉碎,三人负伤。”
“怎会如此?”程千帆惊呼出声。
“支那人身着帝国军服,在逃窜途中突然向提篮桥监狱开炮,引得对方开火还击,同帝国军队发生了短暂交火。”
谈及此事,三本次郎脸色更加阴沉,支那反抗分子实在是狡猾无比。
“可恶的支那人。”程千帆恨得牙痒痒,“他们这是有预谋的。”
此时此刻,程千帆心中所想的是,如此算下来,日本方面的损失是死亡八人,负伤十一人:失算了,向武汉方面汇报战果的时候,应该再胆大一些的。
……
“对于邹凤奇遇刺之事的调查,属下能做些什么?”程千帆问道。
华德路军马场遇袭案发生在公共租界,虽然程千帆也很想要了解日本方面的调查进展,但是,他没有冒然继续询问。
不过,逸园跑马场邹凤奇遇刺案件发生在法租界,他表示一下关注是题中应有之义。
“吴山岳判断此事极可能是国府力行社特务处所为。”三本次郎说道,“不过……”
程千帆正要说话,听到这句‘不过’,识趣的闭嘴。
“吴山岳的手下汪康年却认为这件事是红党所为?”三本次郎说着,摇摇头。
理智上,他是倾向于支持吴山岳的判断的,这也和他的分析猜测一样。
不过,对于原党务调查处这帮人,三本次郎暗中观察,还是比较欣赏汪康年的,此人颇有能力,这是一个真正能做事情的人。
故而,对于汪康年的推断,他虽然不太认同,但是,也没有完全不放在心中。
……
“红党?”程千帆惊讶不已,“为何汪康年会判断是红党?据我所知,上海红党连续遭受国府党务调查处清剿,已经是一盘散沙,根本没有军事行动能力。”
停顿一下,他想了想说道,“课长还记得我去年呈送的那份文件吗?”
三本次郎略一思忖,点点头。
去年年初程千帆呈送了法租界内部的一份关于‘租界内部红色势力调查报告’,法租界当局认为经过此前多年的捕拿、打压,法租界内部的红党势力几近土崩瓦解,已经无法对租界的‘治安’构成威胁。
这是法租界当局经过缜密的调查作出的调研报告,还是颇有价值的。
“当然,也不排除国红合作后,经过这一年多的时间,红党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不过,根据属下的判断,红党多以情报工作,以及进行所谓的抗日宣传为主,他们极少会主动从事刺杀行动。”程千帆边说边思考,“当然,这只是属下的一些浅见,汪康年专职对付红党,也许他有自己的看法也说不定。”
……
三本次郎在思考。
程千帆不敢打扰‘课长’的思绪,目不斜视,在一旁候着。
“红党特科的‘陈州’。”三本次郎沉吟片刻,看着‘宫崎健太郎,’突然问道,“对于此人,你了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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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沉舟侧畔千帆过
“‘陈州’这个人,属下有听说过。”程千帆说道。
“不过,属下是前年的五月份在影佐君的安排下进入到巡捕房假扮程千帆的。”程千帆说道,他刚才险些说自己是在大前年的冬天入职当巡捕,好在他反应极快,应变更快,面不改色,没有露出马脚。
“自从属下假扮程千帆后,‘陈州’并未在属下的辖区犯案,故而我并没有和此人交手过。”程千帆露出遗憾之色。
三本次郎看了这家伙一眼,心说,就凭你,和‘陈州’交手?
谁给你的勇气说出这句话的?
呵呵。
……
感受到三本次郎鄙薄的眼神,程千帆讪讪一笑,“不过,属下兢兢业业工作,查阅了巡捕房的很多旧档案以兹了解掌握情况,其中有一桩陈年案件和‘陈州’有关。”
“大前年的秋天,台拉斯脱路的一处公寓里,红党叛徒苏一山在五名国府保镖的护卫下,依然被杀,与其一同被杀的还有那五名国府党务调查处的保镖。”程千帆继续说道。
“卷宗记录,五名保镖,三人头部中弹,应是一枪毙命,另外两人,一人被匕首刺死,一人被暴力扭断了脖颈。”
“至于苏一山。”程千帆停顿一下,想了想,“此人应该是最后被杀的,是被匕首刺死。”
“此案件是法租界的悬案,一直没有锁定凶手,便是卷宗上也只是判断此案件极可能是红党特科‘陈州’所为。”
三本次郎点点头,程千帆所说的这件案子,汪康年也汇报过。
其中汪康年判断邹凤奇遇刺案是陈州所为,一个重要的依据便是,苏一山被杀案中有三人是一枪毙命。
还有就是前年台拉斯脱路另外一起枪击案件,汪康年的手下围捕红党之时,被一个神秘人单枪匹马杀出,完成了营救,此人也是弹无虚发,一枪毙命。
最重要的是,两件案子,中枪毙命者都是头部中弹。
而邹凤奇也是头部中弹,一枪毙命。
当然,汪康年也深知仅仅凭借这一个特征便断定邹凤奇是红党‘陈州’所杀,说服力不足,此人也直言,他判断是‘陈州’所为,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直觉。
……
就在此时,程千帆突然面色古怪。
“怎么了?”三本次郎注意到程千帆的表情变化,立刻问道。
“属下突然有一个似乎有些匪夷所思的联想。”程千帆说道。
“什么联想,说说看。”三本次郎露出好奇之色。
“程千帆和陈州,恩,这两个人。”程千帆停顿一下,说道,“沉舟侧畔千帆过!‘沉舟’便是‘陈州’。”
说着,程千帆眼眸中露出奇异的光芒,“课长,您说,程千帆和陈州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程千帆便是红党特科行动高手‘陈州’?”
然后,他便看到三本次郎好像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他。
……
程千帆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程千帆是‘陈州’,宫崎君你当年跟踪他,就不是你除掉他,而是程千帆干掉你了。”三本次郎冷冷说道。
程千帆露出羞恼之色,讪讪笑着。
“有一件事你并不知道。”三本次郎说道,“在你假扮程千帆的两个月前,影佐君曾经安排白俄人袭杀程千帆,根据影佐君的报告记录,程千帆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不过他的表现非常稚嫩,根本不是经验丰富、能力不俗的特工。”
三本次郎对于影佐英一留下的档案、报告都曾经仔细翻阅,这种骤然遇袭情况下,人的本能反应是不顾一切的保存自己,是做不得假的。
所以,宫崎健太郎根据一句支那古诗,便产生联想,说程千帆便是‘陈州’,看似想象力不错,只不过实则没有任何可能的胡思乱想。
再说了,程千帆已经被宫崎健太郎于前年所杀,假如汪康年的推测成为事实的话,这个‘陈州’和当年的程千帆更加不可能发生联系。
三本次郎摇摇头,宫崎健太郎果然不是专业特工出身,但凡有经过系统的培训,也不会如此‘胡言乱语’。
……
“是属下考虑欠周。”程千帆讪笑说,“仔细思量的话,程千帆此人,素来仇视红色,还曾经亲手抓过红党,此前确实是不可能和红党有什么瓜葛。”
“邹凤奇遇刺案,你在巡捕房多盯着点,一有什么消息即刻汇报。”三本次郎沉声说,他摇摇头,“不要满脑子都是想着你的生意。”
宫崎健太郎这家伙,多么聪明的年轻人,他此前寄予厚望,现在却是钻进钱眼里去了。
若不是……罢了。
“是!”程千帆立刻敬礼,正色说道,“属下时刻不敢懈怠本职工作,效忠舔皇,为大日本帝国的辉煌贡献绵薄之力。”
“去吧。”三本次郎摆摆手。
……
看到程千帆站在原地没有走,他皱眉问道,“还有什么事?”
“还有一件事,有些蹊跷,属下再三思量,觉得有必要向课长汇报。”程千帆犹犹豫豫说道。
“说吧,什么事?”三本次郎拿起文件,没有抬头,随口说道。
“课长,今天主持中央巡捕房例行会议的并非覃德泰,而是副总巡长金克木。”程千帆说道。
三本次郎猛然抬头,看向荒木播磨,“覃德泰那边有动静没?”
“没有,覃德泰还在家中,一直安排人盯着呢。”荒木播磨说道。
三本次郎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覃德泰不在巡捕房,金克木代为主持会议的情况常见吗?”三本次郎问程千帆。
“虽然不常见,却也不是没有过。”程千帆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三本次郎皱眉问道。
“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列席了会议,他宣布了法租界巡捕房总警监费格逊的一个人事任命,这个人事任命有些古怪。”程千帆皱着眉头说道。
“什么人事任命?”三本次郎脸色一变,急切问。
“席能宣布,说总巡长覃德泰因为临时有要务要离开上海几天,覃德泰不在上海期间,中央区总巡长的职务由副总巡长金克木暂时代为署理。”程千帆说道。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气急败坏的骂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点说?”
程千帆被骂的愣愣的,张了张嘴巴,看到三本次郎愤怒的样子,终究是没敢辩解。
“还愣着做什么?”三本次郎指着荒木播磨的鼻子训斥,“立刻派人进入覃德泰家中,看看人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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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不要老想着你的生意
挨骂的荒木播磨气急败坏的出去查看情况了。
三本次郎如同被激怒的野兽,阴沉着脸。
程千帆有些‘害怕’此时的三本,不敢和三本次郎对视,眼睛看向别处,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三本次郎,一副生怕被殃及池鱼的样子。
实则他是在趁机偷偷打量三本次郎办公室的陈设情况。
程千帆一直想要侦查三本次郎的办公室的内部构造情况,只是他很谨慎,平素来这里见三本次郎,均是目不斜视,表现的相当老实。
这次是一个机会。
红木办公桌的后面是一张日本舔皇的照片。
照片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面牌匾,上书:武运长久!
办公桌的左侧,靠着墙壁是一面书柜,釉红色的书柜,里面堆满了书籍。
右侧,靠着墙壁墙壁,同样放着书柜,确切的说应该是档案柜,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档案袋。
书柜旁边挂着一面军事地图,猩红色的帘布半拉开,可以看见地图的一部分,帘布的一角,露出一块铁皮。
程千帆推测那应该是保险柜。
保险柜的位置非常考究,正好在墙壁旮旯角,两侧都有墙壁,可以对保险柜行成夹角保护。
程千帆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三本次郎,却‘发现’对方正在凝视自己,他吓得一个立正,“课长”!
“不要满脑子只想着你的生意。”三本次郎冷哼一声,“如此重要的情报,你竟然……”
三本次郎将红酒礼盒从办公桌上拿下来,这玩意放在那里影响他的情绪。
……
“说说吧,对于中央巡捕房的这个临时任命,你怎么看?”三本次郎沉声说。
“属下。”程千帆额头冒汗,脑筋快速转动,却是想到了什么,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说道,“属下在想,覃德泰有可能不是如同表面上所表现的那般因为公务离开上海。”
他看了三本次郎的脸色一眼,继续说道,“国府党务调查处已经被我们摧毁,覃德泰便是反应再迟钝,也应该有所察觉了,此人……”
他边说话边思考,“覃德泰是一个老狐狸,这种人对危险的感知素来敏锐,是不是有可能此人觉察到了什么,已经逃离上海了?”
说完,他紧张的看向三本次郎。
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宫崎君!”
“属下在。”程千帆立正,站得笔挺,说道。
“你的脑子是很聪明的,只要认真去思考,还是能够分析的头头是道的。”三本次郎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以后多放点心思在工作上面。”
“是,课长教训的是,属下一定改正。”程千帆赶紧表态说道。
……
荒木播磨回来了,一脸沮丧。
“说吧。”三本次郎冷冷说道。
“我们的人进入了覃德泰的家中,覃德泰以及他的夫人都不在家中,逼问了家中的女佣,女佣说覃德泰在今天凌晨便带着覃太太悄悄离开了。”荒木播磨表情黯然,说道。
三本次郎阴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荒木播磨,迈动脚步,绕出办公桌,直接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在了荒木播磨的脸上。
“哈依!”
啪啪!
“哈依!”
“啪啪啪!
“哈依!”
程千帆看的心中暗爽不已,不过,他的眼眸露出不忍之色,将脑袋扭转一旁,不忍去看。
荒木播磨此人非常自傲,且心胸狭隘,极为残忍,若是被此人认为他在看笑话,冒然招惹一个敌人,可就不妙了。
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程千帆咬了咬牙,开口说道,“课长。”
三本次郎扭过头,阴森森的盯着他看。
……
程千帆吓了一跳,咽了口唾沫,终于还是继续说道,“荒木君素来忠于职守,做事极为稳妥,覃德泰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恐怕并非是荒木君玩忽职守,其中定然有原因的。”
荒木播磨本来心中羞愤,特别是被宫崎健太郎在一旁目睹自己被打,心中对宫崎健太郎也是恨上了,不过,此时此刻听得对方在如此情况下依然仗义执言,他看向宫崎健太郎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感激。
“说说吧,怎么回事!”三本次郎冷哼一声,摘下手套扔在了办公桌上。
“覃德泰此人极为狡猾,他对于自身安全非常重视,应该是早有准备,他家中有一条密道直接通往隔壁的住户。”荒木播磨咬牙切齿说道。
“我们的人只盯着覃德泰的家中,却忽略了邻近住户。”说着,荒木播磨深深一个鞠躬,“课长,是属下的失职,属下愿意接受一切责罚。”
三本次郎阴沉着脸不说话。
荒木播磨看向程千帆。
程千帆表情有些犹豫。
荒木播磨再度看了他一眼。
程千帆微微皱眉,终于再度开口,“课长,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提议,是不是可以给荒木君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立刻追捕覃德泰,绝对不能让此人逃离上海。”
“追捕?”三本次郎冷哼一声,“晚了,以覃德泰的狡猾,他逃离了住所,难道还会选择继续留在上海躲藏?”
……
程千帆隐蔽的朝着荒木播磨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荒木播磨却是感激的点点头,开口说道,“请课长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挖地三尺,也要抓到穆医生。”
程千帆心中啊的一声,他知道荒木播磨会错意了。
此外,他心中一惊。
穆医生?
覃德泰的那个私人医生,此人竟然还没有‘落网’?
不过,他面上露出不解的表情,问道,“可是覃德泰的那个私人医生?此人也是党务调查处之人?”
“这个人是党务调查处上海区情报股副股长,是覃德泰的心腹。”三本次郎说道,然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荒木君,这一次我不希望你再次失手!”
“哈依!”荒木播磨鞠躬行礼,心中松了一口气。
“荒木君,如果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但说无妨。”程千帆也赶紧说道。
荒木播磨点点头,“有需要的话,我会向宫崎君开口的,多谢。”
“应该的,都是为帝国效力。”程千帆微笑说道。
他看向三本次郎,“课长,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属下就先行离开了,我回去打探一下邹凤奇遇刺一案有无新的进展。”
三本次郎没有立刻回答他,阴鸷的眼眸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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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更上一层楼
程千帆被三本次郎看的心里发毛,“课长,可是属下有哪里出了什么差错?”
他身体微微前倾,鞠躬问道。
“跟踪调查何关的人,是上官梧安排的。”三本次郎慢悠悠说道。
“上官梧?”程千帆皱眉,“他身为霞飞区巡捕房副总巡长,没听说他和金克木有什么过节啊。”
“上官梧已经暗中向帝国表示效忠。”三本次郎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程千帆。
覃德泰骤然逃脱,法租界巡捕房方面也反应迅速,果断任命金克木为中央区临时一把手。
三本次郎知道,这个临时一把手只是过渡,很快金克木便将履新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一职。
三本次郎暗自揣测,极可能是覃德泰逃离之前同金克木之间有什么交易,以至于金克木能够如此迅速的抓准时机上位。
真正是金克木暗中帮助覃德泰逃离上海的。
如此操作,完全打乱了三本次郎的谋划,可谓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目前的情况下,上官梧想要谋取中央区总巡长一职已经不太现实了。
至于说将上官梧从霞飞区副总巡长运作到中央区出任副总巡长,更是一招臭棋,得不偿失:
同样是副总巡长的情况下,霞飞区是上官梧的基本盘,不能丢。
三本次郎从程千帆的身上想到了一个最佳补救方略:
推程千帆更上一层楼,升迁为中央区副总巡长,补上金克木升迁后的空缺。
不过,他要考究一下程千帆,看看他有没有能力胜任这个新的工作安排,不然的话,以金克木的老辣,程千帆成为金克木的副手,将处处受制,难有什么作为。
……
三本次郎不说话,审视的眼光打量着‘宫崎健太郎’。
仅凭这两句话的信息,他要看看宫崎健太郎能否有所领悟。
“上官梧投靠了帝国。”程千帆惊讶出声,然后他闭嘴思考,片刻后。
“上官梧安排人跟踪何关,其目标是金克木。”
“覃德泰逃离。”
“金克木升任总巡长。”
“覃德泰、金克木、上官梧……”
蓦然,程千帆眼眸一亮,“课长,您可是本来有意安排上官梧谋取中央区总巡长一职?”
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露出满意的笑容,“宫崎君,你很聪明,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属下愚钝,竟然一直没有意识到课长的深谋远虑。”程千帆一脸愧色,说道。
“不,是我事先并没有告知与你。”三本次郎赞许的点点头,“仅仅依据我的两个提示,你便能够想通此事,非常不错。”
说着,三本次郎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宫崎君,我没有看错人,你不痴迷于你的生意,将精力放在工作上的时候,思考问题的反应还是令我很满意的。”
年轻的‘宫崎健太郎’讪讪一笑,不明白课长这话是夸赞还是损人。
……
“目前这种情况下,计划有变,上官梧只能继续留在霞飞区。”三本次郎说道,他看着程千帆的眼睛,“宫崎君,我有意安排你谋取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的位子。”
程千帆的眼眸猛然散发热烈的光芒,不过,很快收敛,他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课长明鉴。”思忖片刻,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这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补救措施,不过,属下担心的是想要实现这个目标,并非那么容易的。”
“属下只做了一年半的巡长,资历尚浅。”
“仅以中央区巡捕房而论,三个巡长中,梁遇春和袁开洲的资历都远胜于我,巡捕房论资排辈,即便是金克木留下的副总巡长的位子会从中央区内部提拔,属下的希望也不大。”
三本次郎将程千帆的神情反应看在眼里。
很显然,宫崎健太郎对于副总巡长的位子是极为动心和渴望的,但是,他能够忍住诱惑,迅速冷静下来、理智的分析情况,这令三本次郎很满意,对这个年轻人的评价更上一层。
……
“帝国要推你当副总巡长,这便是你最大的依仗。”三本次郎狞笑一声,“法国人拿走了我们一个总巡长,坏了帝国的好事,必须拿一个副总巡长来补偿!”
程千帆闻言,眼中散发光芒,心中却是冷笑不已,不愧是恬不知耻的日本人,明明是他们暗中使出诡计想要谋取总巡长的位子失败,到了三本次郎的口中,倒成了法国人坏了他们的好事,必须赔偿。
“卑鄙无耻的法国人,他们早晚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的。”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
“宫崎君,金克木此人对帝国非常不友好,你成为了他的副手,帝国需要你发挥作用,对金克木行成掣肘,你可有把握做到?”三本次郎沉声说。
“属下才疏学浅。”程千帆轻声说道。
三本次郎脸色阴沉下来,然后便听到宫崎健太郎声音陡然提高,“但是,属下背后有强大的大日本帝国,有无数的帝国勇士做靠山,没有什么不敢做,也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哈哈哈!”三本次郎开怀大笑,绿豆大的眼珠子挤成一团,高兴的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说得好,宫崎君,堂堂昭和男儿,要的就是这股气势!”
“有帝国作为你的依仗,放手去做吧!”他啪啪两下,用力拍了拍年轻的帝国特工的肩膀。
“哈依!”程千帆弯下腰,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
……
荒木播磨送程千帆离开。
“宫崎君,多谢。”荒木播磨微微鞠躬,他一直不太看得起这个非专业出身的同僚,不过,今日宫崎健太郎冒着被课长训斥的危险为他说话,他必须得承情。
“荒木君。”宫崎健太郎鞠躬回礼,“你是我敬佩的帝国勇士,我只是实话实话罢了。”
他微笑着,“我的能力远不及你,故而课长对我要求没有那么严厉,甚至有时候对我有些心灰意冷,而课长对你严厉,正说明他器重你,认为以荒木君的能力能够做的更好。”
“受教了。”荒木播磨又是微微鞠躬一礼。
看着宫崎健太郎离开的背影,荒木播磨的嘴角露出笑容。
要求不同?
心灰意冷?
若不是他知道这家伙带给课长的礼盒里是什么,他险些信了这番鬼话。
不过,不得不承认,宫崎健太郎这家伙确实是极为圆滑,说话好听。
明知道这家伙说的是客套的宽慰话,荒木播磨的心中依然会感觉舒服。
罢了,宫崎君人确实是不错,以后也当与其多多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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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三本之谋(第3更求双倍月票)
荒木播磨返回楼内,上了楼梯。
左侧是课长办公室。
他却是径直朝着右侧走去。
来到一个挂着‘丙会客室’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是我,荒木播磨。”
门开了。
入目便是两名身穿日军军装的士兵,三八式步枪上的刺刀闪烁着寒光。
士兵身后赫然又是一道门。
“课长。”荒木播磨站站在内门口,微微鞠躬,低头,毕恭毕敬说道。
“进来!”里面传来了三本次郎的声音。
“哈依!”
荒木播磨推门进,转身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
……
三本次郎正面对着一面墙壁,墙壁上挂着一副上海全市地图,华界的区域已经插上了太阳旗,只剩下英美公共租界以及法租界与华界隔河相望。
“宫崎健太郎与你说了什么?”三本次郎转身朝着内间走,边走边问。
“宫崎君说,课长对他要求低,是因为他愚钝,对我严厉,是因为对我能力认可,故而要求更高。”荒木播磨回答说道。
“哈哈哈。”三本次郎哈哈大笑,“这个宫崎,倒是会说话。”
三本次郎进了内间,随手拉上了障子门。
荒木播磨规规矩矩的等候在门外。
约莫十分钟后。
“进来吧。”
“哈依!”
荒木播磨脱下皮靴,推开障子门,光着脚进入。
……
此时此刻的三本次郎身着黑色和服,正盘着腿坐在榻榻米边,榻榻米上放着一壶酒,一个酒盅,还有一把军刀。
在榻榻米的左侧,斜向靠里,是一个巨大的保险柜。
这里才是三本次郎存放机密文件以及重要物品的所在。
荒木播磨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拔出军刀,拿起一块白色的绸布轻轻擦拭。
“荒木,对于宫崎健太郎的建议,你怎么看?”三本次郎问道。
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对于可能履升为副总巡长一职,显然是极为期待,并且侃侃而谈,在离开之前给出了他的想法和建议。
在三本次郎看来,这个满脑子都是做生意的家伙在那一时刻迸发出惊人的能量,头脑无比清晰,思维敏捷,眼眸发光,仿若在闪烁智慧的光芒。
……
宫崎健太郎建议帝国方面继续向法租界方面施压,要求法国人任命上官梧为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
法国人自然不会同意。
在双方陷入僵局的时候,可以安排一个中间人来调和。
此中间人适时的提出一个解决办法:
双方各退一步,帝国方面不再对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一职提出要求。
但是,鉴于金克木对大日本帝国的态度极不友好,帝国要求法租界方面必须选择一个对日态度温和的副总巡长。
如此,法国方面会提出人选。
帝国方面也可以提出人选。
鉴于程千帆的资历浅,法国方面一开始并不会提名‘小程巡长’,帝国方面自然对法国人提出的人选通通否决。
与此同时,帝国方面也会提出过分要求,譬如说提名非巡捕系统的亲日支那人,且这个人选是法国人必然不会接受的。
如此,双方再次陷入僵局。
在这种情况下,这位中间人适时的推出‘小程巡长’这个提名。
……
“程千帆的老师修肱燊是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的翻译。”
“程千帆与政治处的皮特是生意合伙人。”
“法国人对于程千帆还是相对认可的。”
“而众所周知,鉴于程千帆出身东亚同文书院,此人对帝国向来较为亲善,但是,又并非公开投靠帝国之人。”
“所以,帝国对于程千帆这个人选,应该是能够勉强认可,但是,却并非最满意的人选,确切的说是勉为其难的同意。”
三本次郎想起此前宫崎健太郎意气风发说的这番话,此时心中也是难免再度感叹,除了金钱和女色之外,宫崎这个家伙对升官显然也极为渴望:
当这个家伙被激发了某种欲望的时候,确实是相当优秀,这样的宫崎健太郎和那个满脑子都是钱财的宫崎骏健太郎相比,简直是令人啧啧称奇。
……
“课长。”荒木播磨想了想说道,“我认为宫崎君讲的是有道理的。”
“一个被贴上投靠帝国标签的程千帆,显然没有一个只是对帝国素来亲善,但是还保持一定距离的程千帆更加能够令法国人接受,毕竟这是符合支那人的明哲保身的哲学的,这种人很多。”
“如果帝国一开始就强硬要求法国人任命程千帆为副总巡长,也许法国人最终也会被迫同意,但是,这不仅仅会进一步加大我们同法国人的矛盾,同时也会给宫崎君以后的工作带来诸多不便。”
“按照宫崎君的建议去操作,法国人只会觉得我们是勉为其难同意了程千帆这个人选,虽然他们对于程千帆的亲日态度依然会有一定的警惕,但是,并不会上升到一定程度。”
“所以,我认为宫崎君的想法是非常有道理的。”荒木播磨说道。
……
三本次郎欣慰的看着荒木播磨,鼓掌赞叹,“很好,谁能够想到‘木脑袋荒木’竟然会有如此见地!”
荒木播磨咧嘴笑,得意洋洋。
粗鲁、无谋只是他故意做出的假象而已,真正的荒木播磨从小就是一个聪明的好猎手。
三本次郎看了一眼得意的荒木播磨,却突然觉得这家伙真无趣。
若是宫崎健太郎那个家伙,此时必然会说‘都是课长教导有方’等等这般讨人喜欢的话。
“这个中间人人选,你去挑选一个合适的。”三本次郎吩咐说道。
“课长,杨福元,你觉得这个人合适吗?”
“杨福元?”三本次郎思忖。
杨福元是上海滩知名文人,为人长袖善舞,同法租界的某位董事据说有些交情,此外,此人目前已经投靠帝国,为帝国摇旗呐喊。
用一个文化界的名流来当中间人?
“就他了!”三本次郎满意的点点头,荒木播磨的这个人选挑选的非常合适。
……
荒木播磨离开之后,三本次郎摇摇头。
荒木这个家伙刚才的那番见解、分析,固然表现还算令他满意,不过,还是未能看得更深入:
只要帝国没有公开大力支持程千帆,亦或者说程千帆没有公开投靠帝国,他便不是所谓的‘汉奸’。
这样的程千帆,具有一定的迷惑性。
无论是国府党务调查处还是力行社特务处,对待程千帆的态度都会更加谨慎,而不是武断的将其锁定为制裁目标。
荒木播磨的嘴角扬起一丝得意地笑容:
支那人并不知道这个程千帆是假的,是帝国特工宫崎健太郎所假扮的。
程千帆出身浙江书香世家,他的祖父是老同盟会会员,父母是国党人员,是国府烈士。
这样的出身背景,在国府的立场来看,完全是是可以尝试争取的。
如果国府方面认为程千帆还可以‘挽救’,他们会不会暗中接触程千帆。
呼吁程千帆为‘抗日’贡献力量?
甚至于——不排除他们会考虑邀请程千帆加入他们的组织?
想到这种可能性,三本次郎的嘴角扬起笑容,颇为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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