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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猪头七     我的谍战岁月txt下载     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关于昨天更新,向大家诚恳道歉

    向大家诚恳道歉。

    昨天上传章节的时候出现错误,误将上一章大约一千多字上传在新章节了,大约二十分钟后才发现,赶紧改过来了。

    给大家的阅读带来困扰,我在这里向大家认真道歉。

    大家刷新一下,就能够看到正确内容了。

    再次向大家道歉。

    实在是对不住大伙儿。

    以后上传章节前,我会做到仔细认真,避免类似低级错误出现。

    此致,

    敬礼!

第205章 兄妹!

    堵车了。

    前面有一辆小汽车停在了路中间,任凭周围人指指点点也不挪窝。

    叭叭!

    浩子按了两下喇叭。

    前面车子后排车门打开,冒出一颗硕大的脑袋,脑袋的主人口中的骂人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了,看到了按喇叭的小汽车的车牌,脸上立刻绽放笑容,赶紧下车,谄媚的抱拳,挥了挥手:

    对不住,这就走!

    这就走!

    ……

    “刚才的枪声对这边几乎没有影响。”李浩看着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

    帆哥没有回答他。

    浩子也不以为意,又说了一句,“甚至比去年还要热闹。”

    程千帆看向窗外。

    看那行人如织,看那灯红酒绿,看那醉生梦死,看那繁华背后的苦涩和酸楚,看那行色匆匆、面带疲惫、沧桑市民脚底板走出的三个大字:

    亡国奴!

    上海华界沦陷,以及上海周边其他城市沦陷之后,附近各地的富豪纷纷来到上海租界避难,使得租界内部竟然呈现出异常的繁荣。

    这是畸形的繁荣。

    《申报》前几天有一个数据,据说租界内的零售业比战前增加了一倍。

    各色商店内,顾客攒动,叫卖声,叫拿货品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这些商店中,上海滩着名的六大百货公司更是拥有了空前的繁荣。

    就以永安百货为例,据说现在日营业额平均百万元以上,每个职工平均一天接待顾客达五六十人。

    ……

    “浩子,你嫂子和小宝那边,务必确保她们的安全。”程千帆表情凝重说道。

    “放心吧,帆哥。”李浩说道,“豪仔从护卫队里抽调了一批精干人手,暗中保护嫂子和小宝的安全,其中几个人用豪仔的话说,都是出类拔萃的好手。”

    程千帆点点头。

    久久商贸的护卫队的主要来源是,被广泛招揽的能力不俗的江湖人,以及能耐不凡的溃兵。

    巡捕房的巡捕是小程总在官面上的力量,不过,尽管这些下属个个唯程千帆马首是瞻,但是,毕竟这些巡捕真正的东家是法租界当局。

    而这支护卫队是直属于且只属于程千帆的武装力量。

    此番同张笑林结怨,甚至可谓是‘撕破脸’了。

    以张笑林的秉性,很难说此人是否会对小程总的家人下手。

    故而,程千帆不得不未雨绸缪,早做准备。

    如此,在延德里附近驻扎的那一队巡捕在明,豪仔从护卫队中挑选的保镖在暗,对白若兰和小宝进行双重保护。

    程千帆相信,今天这件事也许会令张笑林出离愤怒,但是,只要这个人不是真的疯了,便暂时不会考虑对若兰和小宝行凶。

    ……

    “程千帆,咛只小瘪三,欺人太甚!”

    哗啦一声。

    屏风旁边的一株珊瑚摆件直接被张笑林一脚踹翻在地。

    刚刚有消息送到,他的手下大将邵二被程千帆当街射伤,随后更是被当街‘毁尸灭迹’!

    这件事简直好比是有人打了他张笑林一耳光!

    不,确切的说是先打了一耳刮子,然后又朝着他的脸上吐了一口浓痰。

    邵二的生死,张笑林实际上并不在意。

    然则,在这件事上,邵二生或死,就是他张笑林的面子。

    他在意的是自己的面子,以及由此所体现的他张笑林在上海滩江湖上‘一言九鼎’的地位是否稳固。

    此前,在他宣布邵二成为三太太生日宴会的筹办人之后,所有人都在观望。

    观望放出狠话的程千帆会如何做。

    其中不乏一些别有用心、或者是心中野望滋长之辈,他们是希望看到程千帆和张笑林撕破脸,发生更大的冲突的。

    结果令他们失望,威名赫赫的小程总竟然——怂了!

    邵二屁事儿没有!

    甚至连被堵上门威胁、或者是被人传话警告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活蹦乱跳一大活人。

    很快,小程总不敢和张老板炸刺,灰熘熘的低头的传闻,成为上海滩‘地下世界’最轰动的消息。

    受此事件影响,小程总的影响力也受到削弱,甚至有小程总的久久商贸的船只、车辆受到盘查,乃至是有货物丢失的事情竟开始出现了。

    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

    谁敢动小程总的货?

    那是找死!

    ……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程千帆的反击动作是滞后的,却又是如此凌厉和嚣张!

    当街处决张笑林要力保的手下,何其嚣张!

    小程总用这种嚣张霸道的行为告诉租界,告诉上海滩——

    “他这是找死!”一个戴着独龙眼罩的男子阴测测说道,“老板,既然这程千帆如此不知好歹,您一句话,我这就安排人做了他。”

    “俞小敏,你用点脑子好不好,那是程千帆,手中官面上有近百条人枪,私下里还有护卫队、保镖,你以为是黄浦江的臭鱼烂虾,随随便便就能捏死了?”旁边,一个一身短打的男子拍了拍衣服,说道。

    “庞水,你这是什么意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俞小敏指着短打装扮男子冷冷说道。

    “侧任娘!”张笑林一拍桌子,“都给老子闭嘴!”

    两人对视了一眼,冷哼一声,都是闭嘴不敢再说话。

    张笑林阴鸷的目光看了两人几眼,他现在只觉得心中无明业火燃烧,极度烦躁。

    这两个家伙是他手下两个亲信大将,素来便不合,互相拆台。

    平实没觉得有什么,他还挺满意这种情况,但是,现在两人的争吵令他烦心。

    ……

    “榆钱,你带人去,给邵二收尸。”张笑林冷冷说道。

    “是!”俞小敏双手抱拳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钱是男人的胆和腰’,这是俞小敏挂在嘴边的话,他又姓俞,故而人送绰号‘榆钱’。

    “老板。”庞水等俞小敏离开后,这才上前两步,恭敬说道。

    “这件事你怎么看?”张笑林问道。

    看到张笑林虽然恼怒异常,但是,总归没有被愤怒直接冲昏头脑,此时已经恢复了些许冷静,庞水终于松了一口气。

    “很奇怪。”庞水摇摇头,“在法租界,程千帆确实是算是一个人物了,但是,他的池子就在法租界,池浅王八多。”

    “放眼整个上海滩,程千帆那点人马和人脉根本不算什么,他在老板您的面前根本不够看。”

    说着,庞水摩挲下巴,边思考边说,“特别是老板您现在跟着日本人做事,现在整个上海,大半个中国都是日本人的天下。”

    “程千帆只是法租界的中央巡捕房的副总巡长,这是什么职务?法租界那屁大点的地方,放在全国来看,他程千帆顶天了就是一个县gong安剧(不是错别字)的局长。”

    庞水看向张笑林,摇摇头说道,“是谁给了程千帆的胆子和底气敢摸老虎屁股的?”

    “是啊,想不通啊。”张笑林皱眉。

    在他心中,弄死程千帆并不难,这小子在法租界算个人物,但是,在他张笑林面前,那就是一个——屁!

    但是,张笑林有些想不通的是,程千帆是吃了谁家的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如此猖狂?

    ……

    “这个人你了解吗?”张笑林冷冷问道。

    “不像是不知死活的人啊!”庞水苦笑一声。

    就在此时,有手下急匆匆的跑来。

    此人在张笑林的耳边低声说了句话,然后看到张老板一摆手,赶紧逃一般的跑开了。

    见状,刚刚还在为成功劝说张笑林冷静的庞水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不妙了。

    果不其然。

    “弄死他!”张笑林咆孝,眼珠子甚至因为愤怒充血而泛红,“我不管这个小赤老因为什么而胆大包天!”

    “弄死他!”张笑林表情狰狞,“在上海滩,除了日本人我不敢杀!其他人,我想杀就杀!”

    “明白了。”庞水点点头。

    心中却是在叹气:

    除了日本人,还有法国人,还有英国人,还有美国人,还有……——他在心里补充说道。

    ……

    弄死程千帆?!

    庞水皱着眉头。

    “程千帆现在去哪了?”他问一名手下。

    “阿拉勿晓得。”

    “那你还在这里干站个屁!”庞水骂了句。

    程千帆在哪里?

    庞水脚步匆匆,他想着私下里和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来挑衅上海滩头号大老的小程总聊一聊,看看事情是否有缓和的机会。

    程千帆是这两年异军突起之人,庞水一直有关注此人。

    据他所了解的情况,程千帆此人阴狠手辣,并非无脑之辈,且最重要的是,此人极度怕死。

    这样一个人,怎会行如此寻死之举?

    不弄清楚这其中疑点,他心中难安。

    “弄死程千帆!”一个声音从堂内传来,“我若是知道你私下里见程千帆,册那娘的,我先弄死你!”

    ……

    延德里。

    程千帆进了家门口,入眼便看到一个年轻女孩的漂亮侧影。

    白若兰陪着她,两人似是聊到了一个有趣的话题,都是笑了。

    “筱叶来了啊。”程千帆点头打招呼,“真是稀客啊。”

    “怎么说话的,阴阳怪气的。”白若兰‘训’了丈夫一句。

    “千帆哥哥,以前是筱叶不懂事,不晓得你是为我好,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唐筱叶说道。

    看着作势要鞠躬道歉、却是被白若兰拦住的唐筱叶,程千帆哼了一声。

    唐筱叶和白若兰自然是早就认识的,此前程千帆还在养育院的时候,方国华带着‘芍药姐’和‘唐筱叶’去养育院看过他,唐筱叶在养育院见过白若兰。

    “那个小囡是谁?”程千帆指了指正在和小宝玩耍的杨细妹问道。

    “我家的幺妹。”唐筱叶说道,看了杨细妹一眼,目光温柔,轻声说道,“细妹,妈妈从孤儿院收养的。”

    “婶婶菩萨心肠。”程千帆点头说道,他看向白若兰,“你们俩聊吧。”

    又看看唐筱叶,继续阴阳怪气,“难得来一趟,打电话给春风得意楼送一桌菜,省得她回去告刁状。”

    “少阴阳怪气的。”白若兰轻轻打了丈夫的手臂一下,“筱叶来找你有事情。”

    说着,白若兰走向小宝和杨细妹,“筱叶第一次登门,怎么着我也得亲自下厨,我带两个小囡去买菜,你们上楼谈吧。”

    “两个菜就好。”程千帆说道,“打电话叫送饭菜,别累着你。”

    “晓得嘞。”白若兰说道。

    ……

    程千帆将警帽挂在墙上,不理会唐筱叶,径直上楼。

    唐筱叶眼眸中闪过一丝失落,跟上楼。

    “若兰,叫一份红烧狮子头,有人爱吃。”前面飘来了某人的话。

    唐筱叶眉眼间露出一丝笑意。

    ……

    程千帆依然没有去理会唐筱叶。

    他自顾自的泡茶。

    却是拿了两个干净的茶杯。

    好一会后。

    吸了吸鼻子,程千帆露出满意的神色。

    随后又轻轻押了一口茶,说道,“好茶。”

    又看了唐筱叶一眼,“自己倒茶啊,没人伺候你。”

    “小时候,你和姐姐最疼我了。”唐筱叶露出伤心的表情。

    程千帆啧了一声,他轻轻摇摇头,拿起茶壶,给唐筱叶的茶杯添了茶水。

    “谢谢哥。”唐筱叶高兴道谢。

    程千帆便十分认真地看了一眼,说道,“当年的黄毛小丫头,长大了啊。”

    唐筱叶笑了说道,“你也就只比我大几岁而已。”

    兄妹两人边喝茶,边聊天。

    桌上还有瓜子、花生、甘草梅子等等零嘴,这是从小宝的房间‘取’来的。

    气氛逐渐热络,此前生分的兄妹两人,似乎是找回了昔日兄妹情深的感觉。

    ……

    “白飞宇是做什么的?”程千帆拉开书桌的抽屉,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他没有立刻点燃,而是在手中转着。

    “就是一个普通的买卖人。”唐筱叶说道。

    她起身,看到书桌上的洋火盒,取出一根洋火,划着了,就要给程千帆点烟。

    噗!

    程千帆直接将洋火吹灭。

    看着唐筱叶竭力表现出的惊讶不解表情,他笑了笑,说道,“你嫂子有身孕,闻了烟味不舒服,我现在在家里不抽烟。”

    “哦哦,少抽烟是好事。”唐筱叶的脸色恢复正常。

    她刚才心中一紧,以为自己的行为和言语有哪里不对劲,以至于露出破绽了呢。

    要知道,自己现在面对是恶名远扬的小程总,按照上级对程千帆的评价,此人极为狡猾、阴险、凶残——

    “唐筱叶同志,你一定要记住,你要面对的不是你的哥哥程千帆,而是一个极为狡猾、阴险、残忍的刽子手,务必小心,小心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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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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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蜕变!

    白色的烟卷在程千帆的手中被玩出花来。

    三炮台、老刀、哈德门、万宝路。

    程千帆体验了好些品牌的香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还是哈德门的烟卷转起来最趁手。

    他的眼睛微眯,看了这位小时候跟在他和姐姐程敏身边的妹妹一眼。

    唐筱叶‘撒谎’了。

    尽管唐筱叶刚才表现的很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刚才说话的时候,唐筱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口的方向。

    这是筱叶撒谎或者是紧张的时候的下意识反应。

    譬如说小时候,姐姐程敏带着筱叶来延德里找他玩,贪嘴的唐筱叶偷偷吃了水果糖,被他‘质问’的时候,也就是在这个书房,小囡囡也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

    想起这段童年趣事,程千帆的心中叹息,当时,这个书房是父亲程文藻在使用,孩子们最喜欢来书房寻宝了。

    唐筱叶在紧张什么?

    “方叔叔的身体怎么样?”程千帆押了一口茶,随口问道。

    “爸爸的身体还行。”唐筱叶说道,“不过,可能是生意上的事情比较费神,我注意到他的白头发长得快。”

    “时局动荡,做生意不易啊。”程千帆点点头,“对于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

    ‘你是一个黑了心的反革命警察。’

    ‘我爸爸和你不一样!’

    唐筱叶在心里说道,她了解自己的父亲,方国华是一个有爱国心的商人,平时对待厂子里的工人便不错。

    第一次淞沪抗战的时候,方国华还曾经亲自组织了一个劳军队,给十九陆军送了七头猪,三千斤白面,三千斤大米,还有一千枚鸡蛋。

    “哥,白飞宇真的是无辜的。”唐筱叶将话题转回来,说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认识这个人的?”程千帆问道。

    “我和这个人不认识,他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的亲戚。”唐筱叶说道,“我这个朋友求到了我这里。”

    在来见程千帆之前,唐筱叶曾经在心中多次复盘、自我模拟两人的对话,以兹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

    自己绝对不能承认认识白飞宇,这是唐筱叶给自己设置的一个警戒线。

    她要一口咬定自己是受到好朋友之托。

    “唔。”程千帆点点头,他将手中的烟卷放在鼻孔前,嗅了嗅,“你都不认识他,怎么知道这个人没有作奸犯科?还口口声声说他是无辜的。”

    “哥,我朋友再三给我保证说……”唐筱叶急忙说道。

    “记住了。”打断了唐筱叶的话,手中正在把玩的香烟,被程千帆反手一弹,烟卷便咬在了口中。(PS1)

    不过,依然没有点燃香烟,程千帆便咬着香烟,说道,“巡捕房是不可能抓错人的,我们从来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市民。”

    他压了压手,示意唐筱叶不要说话,听他说。

    “第二,对于我而言,是否要救一个人,不是看他是否无辜,我有我自己的一套原则。”程千帆继续说道。

    “原则?”唐筱叶下意识问道,然后她便看到了程千帆似笑非笑的眼神。

    “小妹,哥哥的大名和为人处世的原则,你应该听说过吧。”程千帆两根手指夹住已经被口水濡湿的烟卷,顺势一翻转,咬住了另外一头。

    “啊,是,我知道,我明白了。”唐筱叶露出尴尬之色,说道。

    尽管早就听闻‘小程总’贪财敛财的名头,但是,当从自己小时候很依赖和崇拜的哥哥口中说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话,唐筱叶的内心依然十分震惊且尴尬。

    然后她就觉得自己好搞笑,明明尴尬的应该是程千帆,程千帆却是那么的理直气壮,自己反倒是尴尬起来。

    “你现在心中一定想的是,为有我这样的二哥感到羞愧吧。”程千帆说道。

    “哥,我没有。”唐筱叶连忙辩解。

    “你有。”程千帆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窗口。

    窗户是开着的,唐筱叶向外面看,可以看到一排排屋顶,还可以看到茂盛的法桐树。

    程千帆唤了一声‘咪咪’。

    然后,唐筱叶便听到了喵呜一声,从窗户下面跳出来一只猫咪,这吓了她一大跳。

    猫咪用骄傲的目光瞟了一眼这位女访客,轻盈盈的跳到了书桌上,然后又跳到了程千帆的怀里,蹭了两下,找到了舒服的位置,睡起大觉来了。

    “这只猫咪是——”唐筱叶看着这猫咪熟悉的姿态,惊喜说。

    “是的,猫咪是她妈妈生的。”程千帆说道。

    这是一句病句,但是,唐筱叶却明白了。

    她从座位上起身,摸了摸猫咪光滑的皮毛,猫咪皱眉,发出呜呜的声音,程千帆顺手撸了一把,猫咪便乖乖。

    “被你打岔,差点忘记了。”程千帆瞪了唐筱叶一眼,再度指了指窗户,“在这个书房,你只要撒了谎,就会下意识的看向窗户外面。”

    说着,程千帆摇摇头,笑了,手上撸着猫咪,继续说道,“这是你的小习惯,你自己都不知道。”

    “啊!”唐筱叶惊讶不已,眨了眨大眼睛。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言不由衷’的时候,确实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

    这个发现令她有些懊丧。

    这样的习惯性的行为和动作,对于一名地下党而言,是不应该的,在特殊情况下,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致命的。

    不过,唐筱叶想了一下,自己似乎在别的地方并没有这种小习惯,应该是回到了这个自己儿时经常来的地方,所以才会有下意识的反应的……吧!

    “哥,我没有那个意思。”唐筱叶赶紧解释说道。

    “你有的。”程千帆的脸色冷下来,“贪财好色、心狠手辣,无恶不作,那些人在背后一定是这么说我的吧。”

    “是。”唐筱叶点点头。

    她本来打算否认的,但是,心中一想,那样太假了。

    “我就说嘛。”程千帆沉着脸,点点头,“所以你心中也这么想,这么看我的。”

    唐筱叶看着他,表情诚恳说道,“哥,大家对你有些误解,你可以做一些事情来改善大家对你的印象啊。”

    “我为什么要改?我为什么要为了别人对我的看法而改变?”

    “我自己不偷不抢,凭本事赚钱,有什么不好的?”

    “你出去打听一下,哪一个是被我强迫的?我程千帆赚钱,向来是你情我愿的!”

    ‘你当然自信了,摄于你小程总的淫威,哪一个敢说是被逼迫的?’唐筱叶心里鄙薄。

    “你再出去打听一下,哪一个女人是被我逼迫的?”程千帆冷哼一声,“再说了,这年头,能被我看上,不是我的罪孽,是那些女人的福气!”

    ‘哥,你怎么有脸说出这么无耻的话的?’唐筱叶在心中说道。

    “我只是喜欢金钱,喜欢女人而已,哪个有点权势的男人不这样?”

    “钱、色,这是男人掌握权势的体现。”

    “那些人诋毁我,他们凭什么?我敢说,那些瘪三有我这样的地位,他们比我还要不堪!”

    程千帆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他的脸涨得通红,挥舞双手开始大声说话。

    “我程千帆,向来是说到做到,这便是我的原则,我的义气所在。”程千帆看着唐筱叶,问道,“懂吗?”

    “我懂。”唐筱叶点点头。

    她是真的懂。

    唐筱叶从身上摸出一张纸,递给程千帆,“这是我那个朋友让我交给你的,万万没有空口白话,白白请人帮忙的道理。”

    她以为程千帆还会再问东问西。

    却只见程千帆扫了一眼‘礼单’,点点头,“诚意到了的话,明天上午白飞宇就能被放出来了,准备接人回家吧。”

    唐筱叶明白‘诚意’到了是什么意思。

    同时,她并没有听出来程千帆口中的‘接人回家’的意思,她现在心中满是欢喜,“哥,谢谢你,我也替我朋友谢谢你。”

    “你朋友不错,很有礼貌,我自然能帮忙就帮忙。”程千帆说道。

    说着,他笑了笑,弯腰在书桌下面的柜子里翻找一翻,翻出了一个木盒子,打开来看,“送你了。”

    这是一对碧绿的手镯。

    “哥,我只是受朋友所托,不是捞钱的掮客。”唐筱叶非常愤怒,气呼呼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程千帆解释说道,“小妹,你别误会。”

    唐筱叶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说道,“我下去看看嫂子她们回来没,我下午还有事。”

    “说了,留下来吃饭。”

    “哥,我说了——”

    “我说了,留下来吃饭,你考虑清楚了,惹我生气,我吞了这笔钱,还不放人。”程千帆冷冷说道。

    “哥,你就不怕人言可畏吗?”唐筱叶气的不轻。

    “我一句话,那个白飞宇今天晚上便会暴毙,你那个朋友也会消失,没有人,哪来的可畏?”程千帆轻笑一声。

    走到门边的唐筱叶停下了脚步,扭过头看着程千帆,摇摇头,满眼都是失望,“哥,你变了,变得太可怕,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我变了,是我们都长大了。”程千帆说道。

    此时此刻,楼下传来了白若兰和孩子们的声音。

    “走吧,下楼吧。”程千帆说道,他将手中存放玉镯的木盒递过去,“拿着!不然我会生气!”

    唐筱叶沉默的接过木盒,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

    噔噔噔。

    鞋子踏在木地板上面,发出闷响声。

    ……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看着面色恢复正常,和白若兰言谈甚欢,还和孩子们能聊得很开心,同时对自己也是露出笑靥回应的唐筱叶,程千帆的心中稍稍放心,更添了许多感慨。

    当年那个纯真、简单的妹妹,成长很快,甚至于已经可以算是一个较为合格的布尔什维克战士了!

    是的,唐筱叶应该是我党同志!

    这是程千帆的感觉。

    就如同他当初‘识破’了秦迪的身份一般,唐筱叶的身份在他这里也没有能够隐瞒多久,甚至是更加快速的被识破:

    只是一次拜访的功夫。

    这不是因为唐筱叶的表现比稚嫩的秦迪还要稚嫩,而是因为程千帆更加了解自己的小妹。

    唐筱叶在几年前便参加抗日、爱国集会。

    那个时候的唐筱叶有着饱满的爱国热情,积极参与集会、游行,为抗战募捐。

    面对他这个黑心巡捕大哥,完全没有好脸色,甚至会假装不认识他。

    现在的小妹,变了很多。

    主动来见他。

    虽然还会和他争吵,但是,懂得妥协。

    尽管心里可能有心事,但是会装作没事人一般展露较为完美、不易看出破绽的笑容。

    当一个冲动、青涩、幼稚的爱国者变得理智、细心、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会主动接近自己厌恶的人。

    在二十四岁(虚岁)的老党员‘火苗’同志看来,这是进步,是蜕变——

    从朴素的爱国者到一名红色主义地下战士的蜕变!

    当然,在‘火苗’同志的更高要求的严苛眼中,唐筱叶同志的表现勉强及格,并不算良好,她的临场应变有几处做得并不好。

    ……

    午饭后,唐筱叶带着杨细妹告辞离开。

    “小宝,和方细妹再见。”程千帆说道。

    “哥哥,细妹不姓方,她姓杨。”小宝说道。

    程千帆便疑惑的看向唐筱叶。

    “妈妈说收养细妹是做善事,也不图细妹将来怎么,这样就可以,没必要让细妹改姓,留着原来的姓也好,细妹不会忘了祖宗。”唐筱叶看着程千帆,说道。

    “婶婶菩萨心肠啊。”程千帆赞叹说道,假作是没有听出来唐筱叶这话里夹枪带棒的劝戒之语。

    “吵架了?”看着唐筱叶和杨细妹离开的背影,白若兰给丈夫倒了一杯茶水,问道。

    “怎么看出来的?”程千帆微笑问。

    他现在对于妻子的心细、聪慧已经见惯不怪了。

    “虽然我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子两面,她是什么脾性我还是有点了解的。”白若兰抿嘴一笑,说道。

    “强装大人,看着像是大人了,实际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啊。”程千帆轻笑一声,语带双关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PS1:大家可以参考‘乌鸦’的那个动作,有几分相似。

第207章 迷雾

    晚上开始落雨。

    雨势不小。

    李浩将车子停稳,挂空挡,拉起手刹,下车。

    撑起雨伞,拉开车门。

    “在这里等我。”程千帆从浩子的手里接过雨伞,吩咐说道,“一个半小时后我没有回来,你就带人来找我。”

    “帆哥,路巡长应该不会吧。”李浩道。

    “这年头,我以诚意待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程千帆轻轻摇头,感慨说,“当然,路大章并没有要害我的理由,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明白了。”李浩点头说道。

    ……

    这是一个比较简陋的小吃店,角落的房檐甚至在漏雨,雨水落下发出滴滴滴滴的声响。

    “你路巡长请客,就挑了这么个破地方?”程千帆将礼帽随手放在了桌子上,还伸手摸了摸凳子,入手是油污,他啧了一声,却也就这么直接一屁股坐下来。

    “程老弟,不是我吹嘘啊,喝了这家的羊汤,你肯定想着下一趟。”路大章哈哈一笑,给程千帆的杯中倒酒。

    “那我倒要尝尝了。”程千帆哈哈一笑说道,“不好吃的话,你路老哥便欠我一顿法国大餐。”

    “我还以为以你小程总的习惯,吃的不开心了,会派人砸了小店呢。”路大章揶揄说道。

    “那不能。”程千帆摇摇头,“医生和厨子不可得罪。”

    说着,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便是真的要杀医生和厨子,也得等看好病或者是吃饱喝足再说。”

    “不愧是小程总。”路大章摇摇头说道,他瞥了一眼马路对面的小汽车,“浩子也来了?”

    “你路老哥请吃酒,酒桌上我可以舍命相陪,我可不敢醉酒开车。”程千帆说道。

    路大章点点头,秒懂。

    他心中也是为‘火苗’同志的胆大心细赞叹不已,光明正大的带着他在特务处的手下、亲信来赴约,如此,反而不会引起什么怀疑,因为他路大章和小程总素来关系不错,多有来往。

    此外,路大章知道李浩的背景情报,李浩虽然也是特务处的人,但是,他是被程千帆带入特务处的,实际上李浩更是程千帆个人的绝对亲信。

    故而,选择李浩跟着,这是一招妙棋。

    ……

    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妇。

    此时此刻,两人正表情木然地在昏黄的灯光下忙碌着。

    炉火红红的。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羊汤特有的香味。

    “研究出什么名堂没?”程千帆低声问道。

    “没有。”路大章摇摇头,“从表面来看,这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桃木首饰盒,我仔细检查了,并没有暗格。”

    说着,路大章夹了一粒花生米,喝了一口酒,嚼着说道,“我的看法是,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首饰盒,本身并无特别,只不过,这个首饰盒可能有一个特征,而这个特征是只有知情者才知道的,所以可以用来作为某种联系信物。”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程千帆夹起一片羊肉,沾了香醋,“事实上,这种情况反而是最保险的。”

    “那我们费尽心思搞到了这个首饰盒,实际上已经没什么用了。”路大章略遗憾说道。

    “不能这么看。”程千帆说道,“我们先下手为强搞走了首饰盒,这本身便会影响到日本人那边的行动和计划,这本身便是成功和胜利。”

    “是这个道理。”路大章和程千帆碰杯,高兴说道。

    他抿了口酒,想了想,说道,“我刚刚想了想,以你的能耐,不会没有后续吧。”

    程千帆滋的一声,抿了一口酒,他的脸上便露出笑容,“知我者,路老兄也。”

    他没有向路大章解释自己的下一步行动打算,路大章也没有继续问。

    这并非不信任,这种事情,在有结果出来之前,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危险,两人都是‘竹林’同志手下的王牌特工,对此都能够理解。

    ……

    羊汤的味道果然很不错,程千帆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

    “路老哥果然不愧是法租界巡捕房的老饕。”程千帆赞叹说道。

    “那我刚才说的那件事?”路大章眯着眼,脸上带着笑意。

    “见钱出货,童叟无欺,货可以经过小东门出,我会提前打招呼。”程千帆说道,“不过,要多出一笔交通费。”

    “可以。”路大章点点头,“我只负责带话,不过,我估计那边会同意的。”

    两人此番见面,实则是路大章将首饰盒转交给程千帆,不过,明面上的理由是路大章作为中间人,帮久久商贸联络了一笔较大的货品交易,如此方能够掩人耳目。

    程千帆拎着已经上了锁的公文包,撑着雨伞出了小店。

    雨水很大,疯狂的打在雨伞上。

    “帆哥。”李浩冒着雨打开车门,从程千帆的手中接过雨伞。

    待程千帆上了车,他才将雨伞放进后备箱,自己又冒雨跑进驾驶室。

    启动车子。

    李浩打开车灯,亮、灭、亮,再灭,再亮。

    这是给在附近护卫的兄弟发出安全的信号,在和张笑林直接撕破脸后,小程总便果断提升了自己的安全保卫工作。

    别看车子里现在就程千帆和李浩两人,在暗下里还有两辆车、总计八个人的保卫力量。

    黑夜中,前面一辆小汽车启动,打开了车灯,缓缓行驶在雨夜中。

    李浩的车子也动了。

    在后面,还有一辆小汽车也打开车灯紧紧跟随。

    “过两天会有一批货从小东门出,我们是第一次和那边做生意,多留点心。”程千帆说道。

    “好的,帆哥。”李浩点点头,“以帆哥你的威望,估计没有人敢冒坏水吧。”

    “小心无大错。”程千帆摇摇头,“记住了,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而且,别忘了,我们现在和张笑林闹翻了,那个老东西可不是会吃哑巴亏的主。”他表情严肃说道。

    “明白了。”李浩说道,“我会亲自盯着的。”

    ……

    延德里。

    庞水站在二楼,窗户开着。

    他双手举着望远镜竭力去观察。

    “这遭瘟的。”他嘴巴里骂骂咧咧。

    下大雨,又是大晚上的,望远镜根本就看不到什么。

    这个时候,车灯穿透雨雾,点亮了黑雨夜。

    “水爷,应该是程千帆回来了。”一名手下兴冲冲喊道。

    “侧任娘!”庞水骂道,“小点声,别被人听见了。”

    手下撇撇嘴,这风大雨大的,外面能听到个屁。

    “水爷,好机会啊,要不要一枪撂倒程千帆。”这名手下看了一眼墙角放着的一把中正式步枪,舔了舔嘴唇,有些兴奋问道。

    “侧任娘!闭嘴!”庞水骂道,“吵死了!”

    尽管张笑林下达了命令,但是,庞水并不打算在此时此刻、此地动手。

    不是他想要违背张笑林的命令,实在是这暴雨天,视野受限,他不确定能够一击必中。

    若是开了枪却没有打死程千帆,那便不妙了。

    ‘小程总’的势力和手下人马虽然和张笑林没法比,但是在法租界,小程总要是发起狠来报复,张笑林都且得头疼。

    ……

    一辆车当头开进巷子。

    后面还有两辆车。

    最后面那辆车停在了巷子口,路灯亮着,依稀可以看到有两个身穿雨衣的人下车,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当头的那辆车一路开,开过了程千帆的家门口,又往前开了二十多米的距离。

    随后小汽车停下来,有三个人下车,撑着黑色的雨伞来到程千帆家门口。

    这个时候,中间那辆车才开到家门口停下。

    一个人从副驾驶下车,从后备箱取出了雨伞,撑起来。

    四把雨伞举起来,将程千帆近乎完美的遮蔽。

    庞水脸色阴沉,没有把握一次干掉程千帆,所以他决定不动手,但是,看到程千帆的防范如此严密,他的脸色更加不会好看,这说明想要动手干掉这个家伙并非那么容易的。

    他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嘴巴里都囔了一句‘怕死鬼’!

    ……

    “怎么喝这么多酒?”白若兰还没有休息,嗅到程千帆一身的酒味,不禁颦眉说道。

    “路巡长请客,介绍了一笔大买卖。”程千帆接过了妻子递过来的早就准备好的醒酒茶,咕冬咕冬喝了半杯,抹了抹嘴巴说道。

    “那是什么?”他指了指墙角的皮箱。

    皮箱是新的,不是家里的。

    “筱叶来了一个电话,说是有人会送东西过来,后来便有人送来了这个皮箱。”白若兰说道。

    程千帆勐然一惊,酒意也去了大半。

    “箱子你打开过没?”他问道。

    “没有。”白若兰摇摇头,“你的东西,我从来不会去碰的,你知道的。”

    然后,白若兰也是露出惊慌之色,“有危险?”

    她迅速反应过来,明白丈夫为什么这么问。

    “应该没有危险。”程千帆摇摇头,“不过我最近和张笑林闹翻了,那个老东西可不是有道义之辈。”

    吩咐白若兰离远点,程千帆取了听诊器、手电筒和镊子、刀片。

    他趴在箱子上,用听诊器仔细听,没有听见吧嗒吧嗒的声响,初步排除了里面有定时炸弹的嫌疑。

    随后,又用手电筒照射,小心翼翼的检查,确认没有手榴弹引线挂线之类的危险,程千帆这才小心的打开了皮箱。

    里面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两排小黄鱼,还有英镑、美刀、法郎、日元等外币,还有一部分是法币。

    “这么多钱。”白若兰惊讶说道。

    “唔,小妹的朋友托我办点事。”程千帆说道。

    白若兰便没有再多问,丈夫工作上的事情,以及丈夫秘密做得那些‘工作’,她从来不会去过问。

    白若兰心中明白,尽管自己非常担心丈夫,但是,绝对不能多问,除非丈夫主动告诉她,或者是需要她帮助配合,否则的话,她尽量避嫌,便是对丈夫的工作最大的支持。

    确切的说,是对程千帆,对这个家的安全能够做出的贡献。

    ……

    又陪着白若兰说了一会话,程千帆回到书房。

    身体靠在躺椅上想事情的时候,在书房的床上睡着的猫咪几乎是闭着眼睛起身,慢腾腾的跳下床,慢腾腾的走路,然后起跳,跳在了程千帆的怀里,蹭了蹭,找到了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觉。

    整个过程中,猫咪的眼睛几乎一直都是闭着的。

    程千帆看的有趣,撸了撸猫咪的皮毛,猫儿便舒服的又拱了拱,很快便发出呼噜声。

    “懒猫!”程千帆轻笑一声。

    他继续思考。

    对于唐筱叶请他帮忙释放的白飞宇,程千帆此前的猜测是此人应该同小妹一样都是我党党内同志。

    他得出这个判断的依据有两个。

    其一是因为唐筱叶,根据他的猜测,小妹应该是党内同志,并且程千帆对此把握极大。

    我党要营救之人的身份,那就很好猜测了,大概率是党内同志,最起码也是爱国人士。

    其二,根据唐筱叶所言,此人并无‘犯罪’,是无辜的,本来都已经可以被释放了,但是却是因为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的汪康年一直强烈要求将白飞宇引渡过去,所以,麦兰巡捕房那边便不同意放人,说还有必要继续调查。

    令程千帆判断白飞宇是我党同志的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后者——

    汪康年盯上白飞宇了!

    程千帆对汪康年非常了解,这个家伙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之后,充当了日本人的爪牙。

    以程千帆对汪康年的观察,汪康年似乎对于抓重庆那边的抗日分子兴趣不大,此人依然如同一条疯狗一般,一门心思想要抓捕红党党员,以及亲近红党的抗日志士。

    白飞宇并非在日占区被捕,而是被麦兰巡捕房抓捕,并且已经被其亲友疏通关系准备放出去了,这个时候汪康年盯上了白飞宇——

    程千帆的第一反应便是汪康年查到了白飞宇的红党身份。

    至于说为何组织上没有联系他营救白飞宇,而是唐筱叶上门来请他帮忙?

    程千帆并不觉得奇怪。

    他的身份是高度机密,上海本地党组织内部只有‘蒲公英’和‘包租公’知道他的身份。

    即便是上海市委内部其他领导同志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故而,程千帆推断这应该是唐筱叶的上级知道她和自己的关系后,才想到通过唐筱叶来找他营救白飞宇。

    这是说得通的。

    当然,这种正常的接触,属于业务往来——

    得给钱!

    只是,看着唐筱叶的那位朋友送来的这一皮箱的财货,却又令程千帆深感疑惑。

    他对于自己此前的判断已经不再是那么有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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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他走败家的路上越走越远,一去不复返……

第208章 所见

    皮箱里的金条、法币、外币加起来的数目,比唐筱叶转交其朋友的那份‘礼单’上的财货要多了近三成。

    程千帆自然明白其中技俩,这是先给出一个期待值,然后再给了惊喜,如此的话,‘贪财’的小程总自然会更加满意。

    那么问题来了。

    红党很穷,压根没有这么多钱。

    程千帆摩挲着下巴,摇摇头。

    对于上海红党的经济状况,‘火苗’同志是有一定了解的,组织上想要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是非常困难的。

    退一步来说,如果组织上真的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救人,那么这名同志定然极为重要。

    那么,‘包租公’或者是‘蒲公英’同志会秘密联系他,紧急向他筹借一笔资金。

    ‘火苗’的重要性和特殊性,决定了他并不需要担负向组织上提供资金的任务,但是,当有十万火急之事的时候,程千帆自然是要伸手帮忙的。

    以小程总目前的身家财富,偶尔暗中出手帮忙,并不会有什么问题,当然,无论是‘包租公’同志还是‘蒲公英’同志,对于涉及到金钱上的事情都很注意,迄今为止只向他开过一次口。

    唯一的那一次开口,是‘包租公’未雨绸缪,特别向‘火苗’同志筹借了一些金条和外币,这是备起来,准备在情况紧急的情况下动用的资金。

    其数目是今天唐筱叶的朋友送来的这个皮箱里的钱财的两倍差不多,对于程千帆来说,这笔钱根本不值得一提,这却是整个上海党组织在紧急情况下的‘救命钱’。

    这种紧急情况便包括花钱疏通、营救党内同志。

    客观的说,以皮箱里的钱财不菲的情况来看,倘若营救白飞宇真的是组织上的营救行动,其资金来源有极大概率来自那笔钱。

    程千帆心中一动。

    他一只手抱着猫咪,弯腰,仔细检查了一下皮箱里的英镑外币。

    他特别提供了不连号的、使用过的英镑外币给房靖桦。

    程千帆挨个嗅了嗅这些英镑。

    并非他提前留了记号,那是要犯组织纪律的。

    只是当时这些英镑保存不当,遭了水,有稍许发霉了,程千帆将钞票给房靖桦的时候还特别提醒房靖桦要晒一晒,祛除霉味。

    当时房靖桦还开玩笑说,同志们很多人都饿着肚子干革命,你这个小程总家里的钞票都发霉了,要打倒反革命分子程千帆。

    经过暴晒的钞票,霉味会散去不少。

    但是,如果嗅觉灵敏之人刻意去闻嗅,还是能够闻到一丝丝残存的霉味的。

    没有霉味。

    程千帆皱起眉头。

    当然,这并不说明营救白飞宇的行动能够完全排除是我党的行动,毕竟也有一种可能性是组织上有别的经费来源渠道,没有动用他提供的那笔钱。

    而且这种可能性并不低,程千帆此前便从彭与鸥同志那里得知,我党在上海有专门做生意搞钱的同志。

    但是,不管怎么样,在程千帆的内心深处,已经多了几分疑惑。

    ……

    “唐筱叶同志,你得表现不错。”听了唐筱叶汇报了在延德里同程千帆见面的过程和细节后,闻囯然对小姑娘赞不绝口。

    “应对得体,应变也很及时。”他推了推镜框,欣慰的说道。

    “闻老师,您别夸我了。”唐筱叶笑着说道,“您是不知道,我当时心里多么紧张,好在我心理素质过硬,没有露馅。”

    “看来我看人很准的嘛。”闻囯然微笑说道,“你这个姑娘,年龄不大,看着柔柔弱弱,实际上胆大心细,沉着冷静的。”

    他是真的非常满意。

    从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国党反动派屠杀红色开始,一直到两党二次合作,整个上海、确切的说是全国各地的党组织损失惨重。

    尤其是上海,国府和法租界联合,每隔一段时间便展开大搜捕。

    那么多同志牺牲。

    国红二次合作后,‘翔舞’同志来上海,秘密会见了上海的同志,当时组织上所能掌握的同志名单,才一百七十多人。

    根据统计,整个上海,在白色恐怖之下,党龄超过三年的同志的存活率甚至不足一成!

    何其惨烈!

    何其悲壮!

    他曾经听市委的一位领导说过一句话,据说是某位秘密战线的老同志,批评现在的年轻同志没有斗争经验,十分稚嫩。

    那位‘老同志’当时还强烈要求将某位年轻的同志送出上海,送往根据地。

    闻囯然对于这位‘老同志’是有意见的。

    这位‘老同志’自然也是从血腥的白色恐怖中走出来的久经考验的同志了,自然应该清楚我党这些年的牺牲和不容易。

    如果有很多有经验的老同志,组织上又怎么会忍心让经验贵乏的年轻同志抛头露面,去直面危险?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更何况,在年轻同志中也有表现非常不错,能力不俗,进步很快的同志。

    在闻囯然看来,唐筱叶同志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

    程千帆又想到了唐筱叶。

    小妹在他面前的表现,倘若是在别的同志看来,应该是表现合格,乃至是良好的了。

    毕竟面对着凶名赫赫的反革命分子‘小程总’,能够不紧张、没有明显的纰漏,言语还算得当,应变也还可以,这殊为不易了。

    不过,在‘火苗’的眼中,唐筱叶还有些稚嫩。

    ……

    “不过,我也不是没有犯下小错误。”唐筱叶说道,“延德里的程家是我小时候经常去的,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会有一些小时候的下意识反应。”

    唐筱叶便说了自己和程千帆发生口角的时候,自己下意识的看向窗户的方向,被程千帆‘抓到’,直接点出来这件事。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闻囯然点点头说道,“好在程千帆不是专业特工,且和你家关系亲近,没有什么怀疑,下次要注意了。”

    ……

    “还是稚嫩,心理上和精神上并没有完全做好准备,不然不会犯下这种错误的。”程千帆在心中说道。

    也许是回到了儿时熟悉的环境,小妹的下意识的反应实际上暴露了一些细节。

    他故意假作是生气,和唐筱叶吵架,便是暗中提醒唐筱叶注意这种下意识的细节反应。

    ……

    “这一对玉镯子,我该怎么处理?”唐筱叶将首饰盒打开,放在桌子上,推给了闻囯然。

    “我看看。”闻囯然推了推眼镜,还从书桌抽屉取出放大镜,仔细看了看,频频颔首,“好物件啊!”

    “那我捐出去吧,卖掉或者是当掉,为组织上筹措经费。”唐筱叶说道。

    “你有这份心意,这是好的。”闻囯然说道,“不过,我不同意。”

    ……

    “希望这个哭泣包能够警醒。”程千帆躺在了床上,猫咪趴在了他的肚皮上,发出细密的呼噜声。

    唐筱叶不要‘中间费’,他故意假作生气,逼着唐筱叶收下了那一对玉镯子。

    表面上来看,这是哥哥给妹妹好处,妹妹不领情,哥哥生妹妹的气的表现。

    实际上,他暗中警示唐筱叶,这个中间费必须拿。

    且不说这是为了掩饰她救人的行为,而且,哥哥给你了,你拿着,这也是‘亲近之意’的表现。

    他明白唐筱叶的内心是鄙薄他,甚至是有一定的敌意,乃至是仇视他这个反革命高级警官的,但是,既然主动登门拜访、请他帮忙了,演戏也要演到底,即便是再厌恶的人,此时也要笑颜以对,拉近关系啊。

    当然,程千帆坚决要将‘中间好处费’给予唐筱叶,这是因为‘小程总’需要对这件事有一个解释:

    程家的世交妹妹来找他帮忙捞人,对方心意很诚,他自然无法拒绝。

    而唐筱叶收了中间费,这本身也是对于这个解释的一个左证。

    同时,这也是对唐筱叶的保护——她是盛情难却、且见得有好处才帮忙找关系捞人的。

    总而言之,具体到这件事,以小程总的名声来说,营救白飞宇并非难事,重要的是如何善后,不会引起怀疑。

    程千帆无比确定,在得知白飞宇被释放之后,汪康年必然极为愤怒,且在愤怒之余会是兴奋——

    白飞宇是如何获救的?

    托了关系放人?

    托了谁的关系?

    谁托的关系?

    有无中间人?

    谁是中间人?

    这些都是细节,其中任何一点细节没有做好,落在阴险狡猾、且追缉抓捕红党之经验十分丰富的汪康年的眼中,都可能被锁定为怀疑对象。

    程千帆希望唐筱叶回去之后,自己能够仔细思考今日的言行,反思一下,积攒经验,避免吃到教训。

    对于地下工作者而言,吃到教训,往往意味着死亡、牺牲!

    ……

    “这对玉镯是程千帆给你的。”闻囯然说道,“程千帆自己贪财无比,在他看来,你愿意帮忙跑关系赎人,必然也是贪图好处,最起码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他点燃一支烟,轻轻抽了一口,说道,“所以,这一对玉镯你不仅仅不能捐卖,还应该留下,最好下次去见程千帆的时候也戴着。”

    “那岂不是会让程千帆误会我是言不由衷,贪财的女人?”唐筱叶说道。

    “这有什么?”闻囯然笑着摇摇头,“年轻女孩子嘛,面皮薄,当面不好意思要礼物,实际上内心是极为欢喜的。”

    唐筱叶听了闻囯然的话,陷入思考之中,点了点头。

    “此外,至于说贪财,贪点小财又何妨?”闻囯然说道,“说到这个,我刚刚想起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看到闻囯然严肃的表情,唐筱叶也是表情凝重,“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出现了纰漏?”

    “也不能说是纰漏,只是没有处理的更好。”闻囯然说道。

    “程千帆给你玉镯作为礼物的时候,你可以稍作扭捏,然后便顺势收下。”他继续说道,“这样的话,表现出喜欢首饰、贪小财的样子,这样也好解释你帮忙捞白飞宇出来这件事既是帮朋友,也是为了其中的好处。”

    “闻老师,只是,我平时并不是这样的人啊。”唐筱叶说道。

    “平时不是,那是因为你平时没有‘表现出来’的机会。”闻囯然说道,“这和你平时的性格、表现并不矛盾。”

    “你也不是毫无原则的贪财。”闻囯然说道,“帮朋友办事,落下点好处,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说着,闻囯然开玩笑说道,“不喜欢占点小便宜,这可不是上海小囡的作风。”

    唐筱叶闻言,也是噗呲一笑,闻老师自己也是上海人,这是在打趣。

    师母也是平素喜欢占点小便宜的,不过九一八后,学校每次组织抗日捐款,师母都是积极响应,据说连陪嫁嫁妆都卖了,全部捐出去了。

    还有,譬如说妈妈,家里富足,什么都不缺,但是,倘若是百货商场有折扣,妈妈定然第一个杀过去,彷佛能赚到大便宜似的。

    此外,便是妈妈的一些牌友,互相之间帮了点忙,然后收了一些小礼品,也是常有之事。

    “老师,是我考虑不周了。”唐筱叶脸红红的,说道。

    “不怪你,你做的已经足够出色了。”闻囯然摆摆手说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责任在我。”

    说着,他长舒了一口气,“好在你面对的是程千帆,他应该没有对你产生什么怀疑,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引发,不过,我们都要引以为鉴,吸取经验教训,下一次定然要更加加倍小心,做好充足的准备和预桉。”

    “我会注意的。”唐筱叶点点头。

    ……

    程千帆拧开了床头灯,从公文中取出了‘飞鱼’同志交给他的那个首饰盒。

    他仔细端详,仔细研究。

    却依然没有找到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也许真的如他同路大章同志所分析讲述那般,这个首饰盒的特殊之处,只有当事人知道,对于外人而言,实际上并无什么用处。

    程千帆在辗转反侧的时候,白若兰也失眠了。

    她猜测到丈夫在从事着秘密工作,丈夫是一个爱国者,而且这份秘密工作很危险。

    尽管程千帆也曾经遭遇过枪击受伤,还有过李浩突然来家里接她和小宝紧急撤离的惊险之事。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今天她亲眼目睹丈夫高度紧张的面对那个皮箱的视觉冲击来得强烈。

    她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再她视线所不及之处,丈夫一定时常经历更加危险、更加残酷的事情。

    她不害怕。

    她只是心疼程千帆。

    ……

    此时此刻。

    暴雨夜中,上海站戒备森严,一列从杭州开往上海的列车进站了。

第209章 暴雨杀机

    暴雨如注。

    更兼风急。

    冈田俊彦大步走下列车踏板。

    抬眼环视。

    一名日军宪兵举起一把黑色雨伞,为他遮挡风雨。

    “拿开。”冈田俊彦将雨伞推开。

    宪兵有些犹豫,看向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摆摆手,撑着伞的宪兵将雨伞收起来,递给了荒木播磨,然后才退下。

    “冈田君,您一路辛苦。”荒木播磨恭敬的说道。

    “这就是帝国的上海啊,即便是被暴雨淋湿了,心中也是畅快的。”冈田俊彦伸出手,捧起了一把雨水,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高兴说道。

    上次来上海的时候,帝国还没有占领这座远东最繁华的城市,现在,这里已经是帝国的土地了。

    “帝国武运长久,战无不胜,定然能够占领整个支那!”荒木播磨说道。

    “所言极是。”冈田俊彦哈哈大笑。

    荒木播磨这才撑起雨伞,护卫着冈田俊彦上了小汽车。

    “三本君呢?他就如此繁忙,连老朋友来了,都抽不出时间来吗?”冈田俊彦掏出手帕,擦拭了眼镜镜框上的雨水,问道。

    “冈田君息怒,课长今天确实是有要紧事。”荒木播磨说道,随后他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西村尾藏?”冈田俊彦微微皱眉头,然后说道,“这可是一个不太好相处的麻烦家伙。”

    见冈田俊彦没有再纠缠于三本次郎没有亲自来接站之事,荒木播磨这才松了一口气。

    ……

    “荒木君有事不妨直说。”冈田俊彦看了荒木播磨一眼,说道。

    “哈依。”荒木播磨说道,“冈田君,属下想要向您打听一下陈香君的情况。”

    “陈香君?”冈田俊彦想了想,“那个党务调查处的胆小鬼?”

    “是的。”

    “这个人被抓之后,并没有遭受刑讯,他是主动表示要投靠帝国的。”冈田俊彦说道,“根据这个人的自我交代,这是一个履历非常丰富的家伙。”

    “红党出身,被党务调查处抓捕之后,背叛了红党,供出了不少红党,此后便加入了党务调查处,现在这个人又投靠了帝国。”冈田俊彦说道,“这些情况,我此前已经在电文中有过提及。”

    “冈田君,属下想要打听一个细节上的情况。”荒木播磨说道,“陈香君在供词中有没有提及过一个代号‘陈州’的红党分子。”

    “没有。”冈田俊彦摇摇头,“可能陈香君并不知道这个人,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忘记交代这件事了。”

    看着沉思状的荒木播磨,冈田俊彦颇有兴趣,问道,“这个‘陈州’很特殊?是正在追捕的仇日分子?”

    “‘陈州’是红党中央特科的王牌行动高手,陈香君当年背叛了中央特科,并且正是因为陈香君供出的名单,红党中央特科遭遇毁灭性打击,包括其领导层‘竹林’在内,在随后大半年的大搜捕中几乎被国府党务调查处完全摧毁、处决。”荒木播磨说道。

    “这个‘陈州’是漏网之鱼?”冈田俊彦立刻反应过来。

    “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他露出一丝犹豫和愤怒夹杂的神色,继续说道,“除了‘陈州’,当年红党中央特科红队的八大行动高手,还有一个人漏网。”

    “你的表情告诉我,这条漏网之鱼令你难堪,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令上海特高课难堪了,我想一想啊。”冈田俊彦右手摸了摸八字胡,并且阻止了荒木播磨说话。

    “是濑户内川这个背叛帝国的家伙,或者说,应该称呼其为‘鱼肠’。”冈田俊彦思忖片刻说道。

    “冈田君猜对了。”荒木播磨点点头,“正是濑户内川那个背叛帝国的混蛋!”

    “陈香君出卖了红党中央特科,并且最终导致了红党中央特科遭遇毁灭性打击,以至于红党被迫撤销了中央特科。”冈田俊彦深吸一口烟,鼻腔喷出两道烟气。

    “无论是‘鱼肠’还是‘陈州’,肯定是对陈香君恨之入骨。”

    “如果他们知道陈香君来了上海,恐怕会忍不住对陈香君动手的。”冈田俊彦面上露出笑容,“所以,你的目标是‘鱼肠’?还是‘陈州’?亦或是两者都要算计?”

    看到冈田俊彦只是通过他的两句话就推算出了自己的计划,荒木播磨惊讶之余也是佩服不已。

    “冈田君厉害至极,难怪课长一直推崇说您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荒木播磨说道。

    “三本那个家伙才不会如此推崇我呢。”冈田俊彦摇摇头。

    三本次郎最推崇的是川田永吉,只可惜,川田君失陷于特务处杭州雄镇楼,最终在当时的支那国都南京‘英勇就义’。

    “冈田君说笑了,课长对您一直很推崇的。”荒木播磨说道。

    “幼?”冈田俊彦看了荒木播磨一眼,“荒木,你是一个嘴巴愚笨的家伙,半年不见,你很会说话了嘛。”

    荒木播磨闻言,心中非常高兴,嘴巴上也说道,“荒木从不阿谀,都是真话。”

    冈田俊彦哈哈大笑,笑罢,深深地看了荒木播磨一眼。

    “这个计划,从理论上来说是比较精妙,且行得通的。”他说道,“你向三本那个家伙汇报过了吧。”

    荒木播磨便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

    “竟然没有向三本汇报过?”冈田俊彦大惊,他的表情阴沉下来,“荒木,你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的话,我会当面嘲讽三本那个家伙治军不严的。”

    “这是因为,我们怀疑‘陈州’便潜伏在我们内部。”荒木播磨无奈,只能解释说道。

    “什么?”冈田俊彦大惊,旋即冷笑,“上海特高课是干什么吃的,‘鱼肠’是特高课的潜伏特工,你现在不要告诉说‘陈州’也是帝国自己的特工吧。”

    “冈田君误会了。”荒木播磨赶忙解释说道,“‘陈州’和‘鱼肠’不一样,我们怀疑这个‘陈州’是已经假作投靠帝国的一个支那人。”

    “这个支那人颇受到三本君的重视和信任?”冈田俊彦沉吟片刻,猜测问道。

    “不愧是智谋过人的冈田君,您的分析没错。”荒木播磨赞叹说道。

    “你们怀疑谁是‘陈州’?”冈田俊彦问道。

    “大道市政府警察局侦缉大队大队长汪康年。”荒木播磨说道,“这个人投靠帝国之前的身份是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三组组长。”

    “是他?”冈田俊彦惊讶不已,“我听三本君提起过这个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正是这个人被帝国抓捕后很快投降,招供了党务调查处上海区,三本君也正是因此而摧毁了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同时逼走了党务调查处潜伏在法租界巡捕房的一个总巡长。”

    “正是这个人。”荒木播磨随后便向冈田俊彦讲述了他是如何抽丝剥茧,从一个小细节中发现了汪康年身上的疑点,并且最终以‘匪夷所思’的思维方式得出了汪康年便是‘陈州’的怀疑分析的。

    “当然,我的怀疑和分析,也得到了宫崎君的初步认可。”荒木播磨并没有抹杀宫崎健太郎的功劳,“宫崎君也怀疑汪康年是红党,不过,他是万万没想到汪康年正是‘陈州’这种可能性。”

    说话间,荒木播磨的脸上是略得意的神采。

    冈田俊彦陷入沉思,乍一听,荒木播磨的怀疑是荒谬的,但是,仔细思考一番,却不得不承认,荒木播磨看似匪夷所思的分析,竟然是颇有几分道理的。

    红党狡猾,越是不太可能的,反而越发有可能。

    此外——

    “没想到宫崎健太郎竟然也颇有几分剖析能耐。”冈田俊彦说道。

    “宫崎君和汪康年有仇,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说汪康年是红党,在众人看来,可信度不够高。”荒木播磨解释说道。

    这是因为结仇了,所以不管对不对,什么脏水都先泼了再说。

    冈田俊彦点点头,这就对了,他听三本次郎讲过这个宫崎健太郎的情况,这个家伙满脑子都是捞钱,若是有这份能耐反而奇怪。

    “红党王牌特工,潜伏在党务调查处内部,被帝国抓捕后,顺势投靠帝国,然后反手将党务调查处卖了,也等于是帮红党报仇了。”冈田俊彦说道,他露出一丝冷笑,“国红两党貌似合作了,但是,他们彼此间的仇恨是融入血液的,红党这一手确实是阴狠。”

    荒木播磨闻言,也是露出高兴的笑容,从冈田俊彦的话语中可以看出来,冈田是倾向于认可他们的分析和怀疑的。

    陈香君是冈田俊彦抓获的,此人自然对冈田君最惧怕,最是言听计从,若是冈田俊彦原意帮助,那么这次的钓鱼计划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我对你的这个计划很感兴趣。”冈田俊彦点点头。

    确切的说,听了荒木播磨讲述的关于‘陈州’的情况,他对于这个红党中央特科王牌特工起了兴趣。

    能够诱捕、揭露、猎杀这名红党王牌特工,此番上海之行才不会乏味。

    荒木播磨大喜,“有冈田君的帮助,汪康年这颗楔入帝国内部的钉子定然无所遁形。”

    车子已经驶入了特高课的大院。

    有特高课的特工过来询问,那些跟随卡车抵达的支那‘朋友’该如何安置。

    “将陈香君留下。”荒木播磨再征求了冈田俊彦的意见后,下令说道,“其他人暂时先押到隔壁的宪兵队安置。”

    “哈依!”

    ……

    “这算什么?把咱们当犯人了?”有人抱怨说道。

    日本人把他们带到了这里,命令他们在此安歇,随后便离开了。

    众人环视一眼,这分明就是牢房啊。

    也许和牢房相比,条件要稍好一些,最起码每个人分了一张草席,还有一张薄毯子。

    只是,对于这些贪生怕死、投靠日本人的前国府特工来说,这样的待遇自然是无法接受的。

    “是啊,大家投降日本人,是要吃香的喝辣的的,这种待遇的话,我们还不如跟着重庆呢。”

    “谁他娘的因为要吃香的喝辣的投降日本人了!”一个身上绑着绷带的男子气的破口大骂。

    “那你是?”

    “老子是受不了折磨才被迫委身的。”

    “呸!贱骨头!”

    “侧任娘,你骂谁?”

    “骂你怎么滴,大家都是汉奸,谁也不比谁高贵?”

    “你说谁是汉奸?”

    “说你!”

    “老子打死你!”

    两人打作一团。

    周围其他人,有的冷眼旁观,有的起哄叫好,有的趁机上去偷偷踹一脚。

    “你们要是不怕招来了日本人一人一顿鞭子的话,就继续打!”一个声音吼道。

    众人看过去,是唠叨。

    “好了,累了一天了,大家都早些休息吧。”‘唠叨’冷冷说道,“这鬼世道,先活下去,然后才有那闲工夫想这想那。”

    “他凭什么说这些?”有人小声滴咕,“还不是他招供,才害的大家到这一步田地。”

    “好了,少说两句,‘唠叨’身上的伤大家也看到了,他遭那种罪,换做是我们,也很难扛住。”有人劝说。

    “我现在最难过的是没有早些自杀,现在当了汉奸。”有人哭着说道。

    这句话引起了牢房内的沉默。

    有人面露愧色,有人表情没变,也有人冷笑。

    一个日本兵过来巡视了一圈,顿时安静下来了,哭泣声、埋怨声、冷嘲热讽声、争吵声,各声皆无!

    “‘唠叨’,想什么呢?”有人用胳膊肘碰了碰‘唠叨’。

    “没想什么。”‘唠叨’摇摇头,拉起薄毯子,盖住了肚子。

    他本来是想要蒙住脸的,这样看不见其他人,不会心烦,能清净一些。

    但是,他担心自己蒙住头脸后,万一有人要暗害他的话,一开始便被对方压制住了,岂不糟糕。

    一扭头,看向了刚才在哭泣为什么不早些自杀殉国的匡迎春,‘唠叨’眼神闪烁,彷佛要吃人。

    ……

    程千帆起了个大大早。

    白若兰下楼后,就看到丈夫在灶台烧火、忙碌。

    锅里是熬的粥。

    “怎么起得这么早?也没喊我起来烧饭。”

    “你有身子,多休息,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嘛。”程千帆温柔一笑,说道。

    手上用火钳子掏了掏灶火,令柴火充分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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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特高课袭击案

    “哇,糍粑,还有糖糕。”洗漱完毕的小宝看到桌子上的早餐,欢呼一声。

    “你浩子哥早上送来的。”程千帆用快子敲了敲小宝的脑袋,满脸都是宠溺,“快点吃吧。”

    “浩子哥呢?”小宝咬了一大口糍粑,说道。

    “他吃过了,在车子里等我。”程千帆说道。

    白若兰便看了丈夫一眼。

    程千帆和浩子亲如兄弟,浩子若是带了早点来,大多数情况下是会坐下来一起吃早餐的,不会单独先吃。

    “一会我让浩子开车送你去上班。”程千帆对妻子说道。

    白若兰抬起头,看向丈夫的眼神带着惊慌和关心。

    “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程千帆摇摇头,“我昨晚和你说的那件事,我和那个人闹翻了,我担心他会使出下三滥的手段。”

    白若兰这才稍稍放心。

    上次程千帆安排李浩来接她们,甚至浩子都买好了去香港的船票,准备护送她和小宝去香港,每每想起这件事,白若兰都依然心有余季。

    下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在天亮时候小了,现在已经转变为稀稀疏疏的雨丝。

    两辆小汽车停在了门口。

    多名保镖举起手中的黑伞。

    程千帆送妻子和小宝上车。

    “照顾好你嫂子。”程千帆对李浩说道。

    “晓得嘞。”浩子点点头。

    ……

    “程千帆在车里吗?”庞水放下望远镜,问道。

    他看到两辆小汽车开出了巷子,不过,刚才保镖举起的雨伞遮住了视线,他没有看清楚是何人上车。

    “应该是程千帆吧。”一名手下说道,“当头那辆车是李浩开的,李浩是程千帆的司机和头号亲信。”

    就在这个时候,就看到五六个人力车夫拉着黄包车停在了程千帆家门口。

    “这不是黄包车夫!”庞水轻声喊道。

    这些人力车夫都是短打装扮,他们从车斗里取出黑色的雨伞,撑起来,高高举起。

    “侧任娘!又来这一套!”庞水骂了一句。

    很快,雨伞收起来,五六个‘黄包车夫’依次拉着黄包车奔跑。

    “慢一点!慢一点!侧他娘!慢一点!”庞水双手架着望远镜,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第三辆黄包车,最新的那个车棚!程千帆就在那里面!”庞水勐然说道,“传我命令,让弟兄们跟上这辆黄包车!”

    “是!”

    这辆黄包车的轮胎吃重最大,很显然,这辆车是拉着人的,其他的黄包车是空车。

    程千帆就在这辆黄包车里面!

    “如果有好机会,就干掉程千帆!”庞水补充了一句。

    “是!”

    虽然庞水并不赞同对程千帆动手,但是,张笑林认为暗下里和程千帆接触是低头,是很没面子的事情,已经直接下了必杀令,那么,他能做的就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抓住机会除掉程千帆。

    “还选了个车棚最新的,不愧是小程总嘛。”庞水挖苦了一句。

    ……

    “帆哥,有人跟上来了。”拉车的手下低声说道。

    “不要理会,假装不知道。”黄包车的车棚下,程千帆慢条斯理的在朝着备用弹匣里压子弹,他膝盖上放着公文包,拉链没有拉上,若隐若现可见一把勃朗宁手枪。

    庞水带人连夜‘入住’到‘小程总’的家门口,因为是暴雨的原因,手下没有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庞水等人。

    不过,雨势减缓后,暗中护卫小程总‘府上’的保镖便关注到了那处房子。

    下了一夜的暴雨,房子的窗户居然是开着的,这似乎并不合理。

    清晨时分,电话打进家中,手下向程千帆汇报了这个情况。

    程千帆立刻断定那个房子里住的不是原来的住户,是陌生人。

    这房子的主人是老孙头,老孙头是一分钱能掰成两瓣花的,对于自家房舍物品更是无比爱惜,断没有下暴雨不关窗的道理。

    且联系到他刚刚和张笑林翻脸,这房子现在极可能是被张笑林的人占用了。

    对于张笑林会对自己动手,程千帆并不感到惊讶和奇怪。

    他也无惧。

    和张笑林交恶,这本就是他的一个计划。

    先是和汪康年结仇,然后又和张笑林翻脸。

    程千帆曾经慎重且仔细考虑过如何处理同汪康年以及张笑林等汉奸的关系,他的决定是——不着痕迹的和这些人关系恶劣!

    和这些汉奸闹翻,他才有出手的理由。

    此外,极端情况下,这些人对他的一些指控,也可被他控诉为‘公报私仇’,不足为信。

    而且,他和这些人关系恶劣,本质上并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这秉持了‘宫崎健太郎’的一贯行为:他和投靠帝国的支那人的关系素来不算好。

    宫崎健太郎看不起支那人,对于投靠‘帝国’的支那人更加看不起。

    如此,若是他同这些汉奸关系融洽,反而不合理。

    且无论是和汪康年结仇,还是和张笑林翻脸,从源头来看,似乎还都不怪‘程千帆’。

    和汪康年的仇怨之始,是因为汪康年跟踪程千帆,‘小程巡长’开枪打死了汪康年的亲信手下丁乃非,且打伤了汪康年,两人就此结怨。

    和张笑林翻脸,是张笑林的人先打伤了小程总的手下,随后小程总出手反击,干掉了直接动手之人,两人就此结怨。

    当然,最重要的是,张笑林竟然试图觊觎小程总的黑市生意,这是‘宫崎健太郎’绝对无法容忍的:狗竟然到主子碗里抢东西吃了,那还了得!

    ……

    前面就是上海特高课的驻地了。

    他在清晨时分接到了三本次郎亲自打来的电话。

    三本次郎的语气有些冷澹,直接让他立刻去一趟。

    程千帆便知道,他交上去的首饰盒是假的之事,已经被三本次郎‘发现’了。

    三本次郎昨日得了他上交上去的首饰盒之后,必然得意洋洋的去见西村尾藏。

    很显然,三本课长这是在西村尾藏那边大大的丢了面子。

    此外,程千帆从中还可以得出一个细节判断:

    三本次郎和西村尾藏知道首饰盒是假的,这说明两人定然已经见到了首饰盒的‘当事人’。

    那么,这两个人昨晚去了哪里?见了谁?

    这对于他秘密调查此事,是一条线索。

    程千帆远远地已经看到西装革履的荒木播磨在门口外面稍远处的路口等候了。

    程千帆的脸上露出笑容。

    他搞砸了三本次郎交代的任务,三本次郎喊他过来,自然是要骂一顿,甚至免不了要挨处分。

    而宫崎健太郎对此是一无所知的。

    那么,这种情况下,他在特高课的好友荒木播磨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程千帆在接到三本次郎的电话之后,便立刻开始部署行动。

    随后他就用小鱼干作为报酬,请猫咪帮忙咬断了家中的电话线。

    如此,荒木播磨打电话打不进来,无法提前向他透露风声,荒木播磨所能做的就是亲自出来迎接他,同时利用这个机会向他提前知会一声。

    ……

    “黄老板!”程千帆朝着荒木播磨挥手,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

    “程副总巡长。”荒木播磨也是抬手致意。

    黄包车停下,程千帆下车。

    他朝着荒木播磨走过去。

    他的脸上依然是带着笑容。

    “帆哥小心!”拉黄包车的手下突然喊道。

    程千帆大惊,他的手几乎是立刻摸在了腰间。

    卡察一声。

    程千帆已经将手枪子弹上膛,转身的同时,他将荒木播磨撞开,“荒木君,小心。”

    看到程千帆拔枪。

    同样是叫了两辆黄包车,一路跟过来的两名青帮手下也是立刻拔枪,一个人向程千帆开枪,另外一人看到被撞了一下后,身形晃了晃却最终没有倒地的那个人在拔枪,便直接朝着那人开了一枪。

    啪啪!

    程千帆早有准备,他举枪的时候,直接一个倒地翻滚,这个提前动作,使得他避开了射向自己的子弹,随后他也是连开两枪。

    两枪先后击中了向他开枪的那名青帮手下的小腹和胸膛,此人直接后仰倒地,鲜血流淌,顺着雨水流散。

    荒木播磨被‘宫崎健太郎’撞了一下,身形晃了晃,然后没等他反应过来,肩膀上就挨了一枪。

    “混蛋!”

    竟然在特高课门口遭遇了袭击,竟然中弹负伤了。

    荒木播磨愤怒且恨,他忍着枪伤带来的痛楚,直接拔枪,关闭保险,开枪!

    卡!

    荒木播磨的南部手枪卡壳了!

    关键时刻子弹卡壳,荒木播磨的脸都要绿了!

    他惊恐的看着对面的枪手举枪瞄准了他。

    啪!

    枪声响起!

    枪手的手腕中弹,手枪落在了地上。

    ‘是宫崎君又救了自己!’

    荒木播磨心中明白,且感激异常。

    愤怒不已的宫崎健太郎双手端着手中的勃朗宁手枪冲到了手腕中枪的枪手面前,他面色阴沉且狠,枪口瞄准对方,就要扣动扳机。

    “且慢。”荒木播磨喊道。

    宫崎健太郎看向荒木播磨。

    “留下活口。”荒木播磨沉着脸,解释说道。

    他也恨不得现在就毙了袭击者,但是,特工的基本素养告诉他,抓住一个活口来审讯是多么的重要。

    宫崎健太郎自然也明白活口的重要性。

    不过,他心中的恨意无法发泄,这令他心中狂躁。

    宫崎健太郎一步步的走向此前被他击中,倒在地上生死未知的那名枪手。

    啪啪啪啪!

    宫崎健太郎把勃朗宁手枪里剩余的子弹全部射进此人的身上,最后还走上去,一脚踩在了死者的脑袋上,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死者,眼眸中流露出凶狠的表情。

    荒木播磨看着这一切,他没有阻止。

    也罢,让宫崎君发泄一番吧。

    此时此刻,听到枪声的特高课特工和卫兵赶来支援。

    “尸体拉走,这个人抓进审讯室,我一会要亲自审讯。”荒木播磨捂着受伤的肩膀说道。

    “是!”

    随后他抬头看刚才的几个黄包车夫,几人早就吓得跑没影了。

    只有拉着宫崎健太郎来的黄包车夫在远处躲着,既不敢走,也不敢靠近。

    “那是我的手下,也多亏了他警觉。”程千帆说道,他对荒木播磨说道,“此人不错,让他走吧。”

    “嘴巴严不严?”荒木播磨问道。

    “此人全家靠我吃饭。”程千帆说道。

    荒木播磨这才点点头。

    严格说起来,宫崎君的这个手下的警觉,也救了他荒木播磨一命,不然的话,对方突然开枪,他就不是肩膀中枪,弄不好就是脑袋开花了。

    程千帆摆摆手,手下忙不迭的点头,拉着黄包车跑开了。

    ……

    “荒木君,你的伤势怎么样?”程千帆关切的询问荒木播磨。

    “肩膀中了一枪,死不了。”

    “是我的错。”程千帆露出愧疚的表情,“我当时撞你,竟然没有将你撞开,要是把你撞开的话,你就不会挨这一枪了。”

    “宫崎君,这怎么能怪你。”荒木播磨摇摇头,“你在发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着保护我,我心中只有感激,更何况刚才若非你开枪打伤那名枪手,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你我是真正的朋友,我救你不是应该的吗?”程千帆说道。

    “是的,真正的朋友。”荒木播磨心中感动,点头说道,他看向被特高课特工押走的那名手腕中枪的枪手,阴着脸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这两个枪手是什么来历!”

    “要么是冲我来的,要么是冲着荒木君你来的。”程千帆说道,“不过,冲我来的可能性最大,毕竟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会来特高课,并不可能知道荒木君会出现在这里。”

    荒木播磨点点头,他是认可宫崎健太郎的这个分析的。

    对方是冲着宫崎君来的可能性最大。

    不过,想到第二名枪手竟然没有瞄准宫崎健太郎,而是果断瞄准他,荒木播磨心中既有疑惑,又无比愤恨。

    “宫崎君认为什么人对你动手的可能性较大?”荒木播磨问道。

    “梁遇春,姜骡子,夏问樵……红党,国府党务调查处,特务处,乃至是一些受人雇佣的飞来飞去的家伙。”程千帆说了好多名字,“这些都有可能。”

    “有没有某一个是最可能的怀疑对象?”荒木播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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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生死一瞬间

    “张笑林。”程千帆想了想,眼神凶狠说道。

    “张笑林……这个支那人非同一般。”荒木播磨沉吟说到,他习惯性的想要揉一揉太阳穴,却是忘记了自己肩膀受伤,抬起手臂的时候疼得闷哼一声。

    “荒木君,先去治疗枪伤吧。”程千帆露出担心的神情,他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塞进荒木播磨的嘴巴里,又摸出打火机帮他点燃。

    “已经有人去通知医务兵了。”荒木播磨说道,他的运气不错,肩膀上挨的这一枪伤害不大,确切的说是子弹擦着肩头的肌肉,并没有造成最大的杀伤力。

    “为什么怀疑张笑林?”他问宫崎健太郎。

    “我杀了邵二。”程千帆说道。

    “邵二是谁?”荒木播磨问道。

    “张笑林的一个手下,这个支那人带人打伤了我的船员。”程千帆自己也点燃一支烟,勐吸了一口,“我研究过张笑林这个人,这是一个贪婪的家伙,我有理由怀疑他是冲着久久商贸来的。”

    张笑林和一般的投靠帝国的支那人不同,此人在上海滩颇有势力,甚至于有些事情帝国做不到的,张笑林竟能做到,帝国目前是需要这个支那人的。

    故而,本来荒木播磨还要劝说宫崎健太郎暂且忍耐,不要和张笑林继续扩大矛盾。

    不过,听了宫崎健太郎这句话,荒木播磨闭嘴了。

    涉及到金钱利益,张笑林竟然要图谋宫崎君的产业,以宫崎君的脾性,这是不死不休!

    另外,宫崎这个家伙对生命安全极为重视,今天不管是谁派了枪手来刺杀,这都必然彻底激怒宫崎健太郎,这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更何况,宫崎也就是贪财这点嗜好了,竟然还有人要谋取宫崎君的钱财,他作为宫崎君朋友,于情于理也都得站在宫崎君这一边考虑。

    远远看到一个医生带着几名助手急匆匆而来。

    程千帆看了看腕表的时间,“荒木君先治疗伤势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见课长,随后我来找你。”

    “意外遭遇枪击,我差点忘了正事。”荒木播磨连忙说道,“你交给我的那个首饰盒,并非课长要你找的那一个,课长非常生气。”

    “什么?怎么可能?”程千帆大惊,他的眼眸中一半是震惊、一半是不解,“我特别对赵刚晨强调了,我要的是他们从夏侯远的家中搜出的那个桃木首饰盒。”

    “问题应该不是出在你这里。”荒木播磨分析说道,“要么是巡捕房那边登记的时候搞错了,甚至是物品不慎遗失了,要么是赵刚晨没有找到你要的,便另外找了一个来应付你。”

    “赵刚晨不敢。”程千帆摇摇头,“他要是没有找到,他会直接说,这样虽然帮不上忙,却并不会得罪我,他不会愚蠢到故意拿一个假货来应付我。”

    “事情的真相就需要你去调查了。”荒木播磨说道,“我提前出来迎接你,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

    他将嘴巴里的烟蒂吐掉,“课长拿着假的首饰盒去见西村中左,他们两个又一起带了首饰盒去见了一个支那人,那个支那人指出来首饰盒是假的,这令课长在西村的面前大丢面子。”

    “课长很生气,你小心点。”荒木播磨说道。

    “原来荒木君是特意出来告诉我这件事,却又因此受我连累、遭遇枪击。”程千帆眼眸中流露出两分感激,两分感动,三分愧疚,一分惊讶,一分难过,一分骄傲的情绪。

    他郑重鞠躬,“宫崎能得荒木君这样的朋友,这定然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几件事情之一!”

    “我能有宫崎君这样的朋友,也是我的得意之事,你刚才还救了我一命呢。”荒木播磨鞠躬回了一礼。

    两人起身,相视一眼,都是畅快大笑。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

    ……

    “混蛋!”三本次郎将一个桃木首饰盒用力砸向了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下意识的一躲,首饰盒越过他,砸在了办公室一角的酒柜,只听见哗啦一声,一瓶红酒掉落,碎了一地。

    首饰盒也被摔得散架。

    看到宫崎健太郎竟然还敢躲开,更是因为这家伙的躲避,导致自己的一瓶上好的红酒摔碎了,三本次郎更是愤怒。

    “你这个愚蠢的家伙!”三本次郎指着宫崎健太郎,气得骂,“我再三交代,首饰盒非常重要,你竟然交给我一个假的首饰盒!”

    “枉我如此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信任的?”

    骂着,三本次郎拿起手中的文件夹砸了过去。

    这一次,程千帆没敢躲开,硬生生的用脑袋‘挨了’这一下。

    脑门上立刻青了一块,文件夹也反弹落在地上。

    “哈依!”程千帆双脚并立,垂头,鞠躬,毕恭毕敬。

    看到宫崎健太郎这一次没有再敢躲开,三本次郎的心中总算是满意了一点点。

    ……

    地上的文件夹是翻开的。

    低头的程千帆正好可以看见文件的部分内容。

    ‘支那国府杭州特务处投诚帝国人员’。

    ‘鲍逍,绰号包子,特务处杭州站情报组组员,安徽宣城人。’

    “任青,代号萝卜,特务处杭州站行动二组副组长,江苏吴县人。”

    “罗道星,绰号唠叨,特务处杭州站行动三组组长,浙江金华人。”

    程千帆彷若感觉轰的一声,自己的脑子里有东西炸开了。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面部表情平静如常。

    ‘唠叨’被日本人抓到了!

    并且此人已经投靠日本人了!

    程千帆的后背上甚至已经开始有细细的冷汗。

    这是生理反应,不是他能完全控制的。

    ‘唠叨’当年奉宋甫国之命护送他去杭州,彼时的他并没有化妆,‘唠叨’是见过他的真面目的。

    当然,这一切似乎都可以推在程千帆的身上,毕竟他现在是宫崎健太郎,是以日本人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假扮程千帆的。

    但是,这里有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

    程千帆是在前往杭州的火车上就假扮宫崎健太郎,并且以这个身份和川田永吉‘结识’的。

    ‘唠叨’当时就在列车上。

    程千帆当时曾经就此事和‘唠叨’有过简单的沟通。

    程千帆的脑筋里快速开动,他在回忆。

    他无法确定自己会在何时何地同已经投靠日本人的‘唠叨’碰面,甚至有可能是下一刻就发生这样的场景。

    他必须立刻回忆起来。

    尽可能的回忆起当时的所有细节。

    ‘唠叨’有没有见过川田永吉的样子?

    程千帆心中摇头,他不确定。

    当时他灵机一动以宫崎健太郎这个日本流浪诗人的身份接近川田永吉,却是被川田永吉一推,打翻了餐盘。

    这个动静引起了在车厢远端的‘唠叨’的注意,‘唠叨’看过来。

    程千帆仔细回忆,他无法确定以‘唠叨’所在的位置和角度是否看到、看清楚川田永吉的相貌。

    随后,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唠叨’走开了。

    在这之后,他很快便在列车的洗手间同‘唠叨’接触。

    他是用预先手写好的纸条和‘唠叨’‘说话’的。

    他是预先琢磨、预判‘唠叨’要问什么,故而提前写好,示意‘唠叨’不要说话,他这边一张张的掏出纸条,展开给‘唠叨’看。

    总计是张纸条。

    程千帆绞尽脑汁去回忆。

    第一张纸条:“不要说话,点头或摇头即可,你是想要问白日里发生了什么?”

    ‘唠叨’的回应是——他点头。

    第二张纸条是:“确有情况,车上有日特。”

    ‘唠叨’当时的反应是,脸色变了,看向他的眼神是惊讶和审视,还要一丝警惕之意。

    第三张纸条是:“我能听懂日语,故有所察觉。”

    ‘唠叨’的反应是,他看了他一眼。

    第四张纸条是:“能想办法联系到杭州方面吗?”

    ‘唠叨’的回应是——摇摇头。

    第五张纸条上写的是:“记住,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你不要去那边车厢,不要和他们有任何接触,不要去看他们。”

    ‘唠叨’的回应是摇头,不打算听从他的安排。

    然后,程千帆拿出第六张纸条,展开给对方看:“南国白发长,这是命令。”

    ‘南国白发长’是暗号,是宋甫国告知程千帆的,程千帆亮出这个暗号,就等于是获得了领导权,唠叨必须听他的。

    ‘唠叨’的反应是,面带怒色,不过,最终还是只能无奈接受命令。

    第七张纸条写的是:“从现在开始,互相装作不认识,坎伯尔交给你们看管,让这个家伙闭上嘴巴。”

    ‘唠叨’的反应应该是——沉默?!

    第八张纸条写的是:“你可以走了。”

    ‘唠叨’的反应是,表情冷澹的看了一眼,然后点头离开了。

    冷冷的看了程千帆一眼,点点头,转身走开。

    脑筋飞快运转,加上紧张无比的内心环境,这令程千帆甚至有瞬间赶到缺氧。

    他的右手手指悄摸摸抬起来,挠了挠后脖颈。

    他这个动作被三本次郎看在眼里,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程千帆立刻挺直腰杆,立正站好,目不斜视。

    三本次郎又是冷哼一声,然后便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看,不理会宫崎健太郎。

    不过,仔细看,这份文件是特殊处理过的,文件的正中间有一个极小的圆孔,正好可以观察对面之人的情况。

    看到宫崎健太郎站得笔挺,目不斜视,三本次郎心中又多了几分满意。

    昨日拿着假的首饰盒兴冲冲的去找西村尾藏,三本次郎本意是在西村那个家伙面前炫耀一番特高课的行动高效,却是没想到出了个大丑:

    赵长庚直接指出来这个首饰盒是假的,此人认为是帝国造假蒙骗她,随后更表达了对帝国的诚意的怀疑。

    西村尾藏很是挖苦了三本次郎一番。

    三本次郎丢了面子,心中自然恼怒异常。

    他的心中对于犯下如此大错的宫崎健太郎更是愤怒不已。

    不过,荒木播磨当时为宫崎这个家伙说了两句好话:

    荒木播磨表示宫崎做事极少犯错,更是从未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这件事虽然错在宫崎健太郎,不过,相信宫崎也是不希望此事发生,他自然是认为这个首饰盒是真的,才会呈交上来的。

    ‘宫崎没有见过首饰盒,自然是巡捕房那边给他这个首饰盒,他便认为是真的,他也无从分别真假啊。’

    也正是荒木播磨的这句话,令三本次郎对宫崎健太郎的怒气稍稍收敛。

    但是,不管怎么样,长官交给你的任务,下属搞砸了,这便是下属的错。

    至于说长官会不会考虑某些客观原因,从轻发落,这就要看长官和下属的关系如何了。

    ……

    程千帆的脑海中反复思考。

    来回印证自己的分析和猜测。

    他得出了初步的结论:

    其一:无法确定‘唠叨’那一眼有没有看到川田永吉的相貌。

    其二:随后他便示意‘唠叨’远离川田永吉这一侧,‘唠叨’此后确实是没有再接近他这里。

    其三:从自己向‘唠叨’展示的纸条来推算,自己只是告知‘唠叨’车上有日特,同时命令‘唠叨’不得介入此事。

    如此,‘唠叨’只知道当时火车上有日特,并不知道其他更进一步的情况。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唠叨’知不知道川田永吉这个名字?

    程千帆的结论是——‘唠叨’不知道。

    当然,这一点还有待证实,证实的途径就是询问余平安,列车抵达杭州后,‘唠叨’先到了雄镇楼,并且向余平安汇报了工作。

    ‘唠叨’说了什么,以及后来抓捕‘川田永吉’的秘密行动中‘唠叨’有无参与,以及后续是否可能接触到一些情报,余平安是最清楚的。

    ……

    程千帆并不知道三本次郎在‘特殊’的文件夹后面观察他,但是,出于谨慎的考虑,再已经得到了令他无比震惊、直接关系到自身安全的情报后,他始终视线向前,没有再看向地上的文件一眼。

    因为,他内心十分清楚,自己但凡再看一眼,若是被三本次郎发现他看到了地上的文件,这便可能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安全隐患和麻烦。

    特别是一旦需要‘自证清白’,那么这一眼便可能造成相当程度上的怀疑隐患。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课长,是我。”是小池的声音。

    “进来。”三本次郎放下手中的文件夹,说道。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向自己的右侧移动了三步,似乎是给要进来的小池让路。

    房门被推开。

    带起了一缕风。

    没有了程千帆站在那里挡风,地面上的文件夹中的文件被吹得翻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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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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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特别解释一下,书中汉奸的籍贯,完全是随机的,我闭上眼睛,随便点地图,然后……

    那个年代,遍地狼烟,中华大地处处出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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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叔!师叔!您再给我们讲讲您当年辅左师父度过德芸社数次危机,怒怼叛徒,把师兄弟们都教成角儿的故事呗!”

    “呵呵要说这事儿啊…………”

    多年以后,在德芸社的一场聚会中,在云鹤九霄众演员期待的眼神中,陈欢语悠然的点燃一根烟,十分谦虚的开口道。

第212章 ‘活着’!

    程千帆目不斜视,没有去看地上的文件,故而,他并不知道文件有没有翻页。

    小池进来后,看了一眼地上的文件夹,他弯腰去捡。

    程千帆依然没有低头看,然后他便看到小池拿起文件后,甚至还看了一眼文件的内容,然后才将文件夹翻过来合上,递给了三本次郎。

    三本次郎有一个微微皱眉的动作,接过了文件夹,冷哼一声。

    “课长,宫崎君虽然犯了错,但是,他一向做事认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小池以为三本次郎还在生宫崎健太郎的气,便为宫崎美言说道。

    三本次郎看了小池一眼,哼了一声。

    小池讪讪一笑,随后便向宫崎健太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已经开口求情、但是无能为力的表情。

    “事情查清楚了?”三本次郎冷冷问道。

    “报告课长,对方受刑不过,开口了。”小池说道,他从身上兜里摸出折叠好的几页纸,展开来,双手递给三本次郎。

    “中枪被抓的枪手叫赵罗罗,绰号箩筐,是张笑林的手下,现任职务是‘新亚和平促进会’第六缉私大队第三小组组长。”小池说道。

    ‘新亚和平促进会’是张笑林领导的汉奸组织,其所谓的‘缉私队’,就是明火执仗的强盗,横行乡里,以远低于市场价强行收购,乃至是烧杀抢掠,为日军筹备棉花、煤炭、粮食等物资,可谓是无恶不作。

    程千帆的脸上立刻露出询问和极其关注的表情。

    小池明白宫崎健太郎目光中所表达的意思,点点头。

    ……

    “你杀了张笑林的人?”三本次郎放下手中的口供纸,抬头看向宫崎健太郎,问道。

    “是。”程千帆说道,随后他赶紧解释,“属下和张笑林之间的过节,属下曾经向您汇报过,是张笑林的人先对属下的手下动手的。”

    “事情查清楚了,一路跟踪你,在门口开枪袭击你的人,是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人。”三本次郎微微皱眉,说道。

    程千帆不说话,不过,他的拳头隐蔽的攥紧,表情阴沉无比。

    “你当街杀死那个叫邵二的支那人,张笑林丢了面子,他非常愤怒,下命令干掉你。”三本次郎冷哼一声,“我上次警告过你,张笑林目前对帝国还有用,你不要和他发生进一步的冲突。”

    “课长。”程千帆强辩说道,“张笑林说留着邵二给他的姨太太筹备生日宴会,属下给了他面子,没有动邵二。”

    “所以,你就等张笑林那个姨太太的生日过了才动手?”三本次郎气坏了,沉着脸,怒斥,“你这是狡辩!”

    “课长!”程千帆的面孔因为情绪激动而涨红,“属下已经给了张笑林面子了,然后才出的手啊。”

    他面色悲愤,悲愤中夹杂着几分倨傲和不甘心,“课长,万万没有堂堂帝国子民被卑贱的支那人欺侮的道理。”

    他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属下来到支那,为帝国兢兢业业、不畏牺牲的工作,是为了添皇陛下的无上伟业,为了帝国的武运长久,不是为了受一个支那人的欺负的!”

    “闭嘴!”三本次郎脸色一变,“我再三说过,张笑林和别的支那人不一样,他对帝国还有用,维持好和张笑林的关系,也是帝国征服支那,稳定上海的工作的一部分。”

    “课长。”程千帆急了,“张笑林就是一个无比贪婪的支那人,他投靠帝国,其本质上就是为了敛财,为他自己捞取好处的。”

    “支那有一句古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三本次郎摇摇头,“张笑林这种人做事情,自然是为了个人利益考虑,帝国能够给他带来好处,他能够为帝国效力,这是合则两利之事。”

    “可是帝国也不能牺牲属下的利益来满足张笑林的胃口啊。”程千帆脸红脖子粗,急切之下脱口而出。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脸色阴沉,骂道。

    “哈依!”

    “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三本次郎回过神来,冷冷问道。

    “课长,属下以此激烈手段应对,也是逼不得已。”程千帆露出倔强、愤怒和委屈交加的表情,“实在是张笑林欺人太甚,他是看上了属下的那点小产业,想要强占……”

    “你的久久商贸?”三本次郎心中一动,立刻问道。

    “正是。”程千帆点点头,叹口气。

    他沉默片刻,看了三本次郎一眼,看到三本次郎没有为他‘主持公道’的意思,便露出颓然的表情:

    “是属下浅薄了,只想着自己是高贵的帝国子民,没理由被一个支那人欺负了,却是没能想的那么深入,险些坏了大事情,算了,属下就当没有发生被刺杀这件事,为了帝国,属下什么都可以献出来,久久商贸……”

    程千帆一咬牙,“给他便是了!”

    ‘你凭什么拿我的商贸公司送人’?

    三本次郎目光直视宫崎健太郎,他的脑海中几乎是下意识的蹦出这句话!

    ……

    “好了,宫崎君,别说气话了。”三本次郎摇摇头,“你是为帝国流过血、吃过很多苦、立下功劳的勇士,断然没有被一个支那人欺负的道理。”

    说着,三本次郎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拍了拍一脸悲愤、无比委屈的宫崎健太郎的肩膀,“这件事,我会为你做主的。”

    “课长!”程千帆抬起头,看向三本次郎。

    这是什么样的目光啊,是劫处逢生的光芒,是感激涕零的激动,是发自内心的惊喜。

    “你是我的手下,我不为你做主,谁为你做主!”三本次郎微笑说道。

    “课长!”程千帆饱含激动之情,深深鞠躬,“课长维护之情,属下感激不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了。”三本次郎对这名素来待他无比真诚的手下的态度很满意,他再度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我会警告张笑林的,你这边也不要轻举妄动。”

    说着,他表情严肃,“我知道你对于被刺杀很愤怒,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顾全大局。”

    看到宫崎健太郎欲言又止,他继续说道,“当然,张笑林那边,我会严厉警告他,他不敢再对你动手,更不敢谋夺你的产业!”

    “哈依!”程千帆感激不已,鞠躬行礼。

    经过这么一件事的‘缓和’,三本次郎因为‘首饰盒’之事而引起的怒火消散不少。

    “说说吧,‘首饰盒’的事情。”三本次郎说道。

    “属下告知赵刚晨,我要的是从夏侯远家中搜走的首饰盒,并且明确解释说,首饰盒不值钱,只是受人之托,这是个老物件,睹物思人,有个念想。”程千帆说道。

    他语速不快,边思考边说,“赵刚晨打电话与我,告诉我找到了那个首饰盒。”

    “属下亲自去取了,见到是桃木首饰盒,也没有疑心什么,中间没有耽搁,我即刻便来到特高课,将首饰盒交给了荒木君。”

    三本次郎闻言,点点头,正如荒木播磨此前为宫崎健太郎辩解所说,宫崎健太郎也并没有见过真正的那个首饰盒的样子,自然是对方拿了一个桃木首饰盒过来,他便信以为真了。

    “你认为问题出在哪里?”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问题应该不在赵刚晨的身上。”程千帆说道,“赵刚晨不敢欺骗我,即便是首饰盒没有找到,他直说便是了,不会造假来得罪我。”

    他思忖片刻,继续说道,“问题应该出在巡捕房的库房,或者是其他经手人那里,属下定当查个水落石出。”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宫崎这个家伙的分析还是比较有道理的。

    “属下一定早日找回首饰盒。”程千帆又说道。

    “愚蠢的家伙!”三本次郎本来舒缓的情绪又愤怒起来,“你这个蠢货,你不会还以为首饰盒还能找回来吧?”

    程千帆略一思考,脸色一变,讪讪一笑,不敢言。

    “蠢货!”三本次郎又骂了一句。

    火气又上来了的三本次郎又将宫崎健太郎骂了一顿,命令他尽快查清楚‘假首饰盒’一事的真相,挥了挥手,让他滚蛋。

    “这件事查不清楚,不要来见我!”三本次郎冷冷说道。

    “哈依!”

    ……

    程千帆灰熘熘走到门口,瞥了一眼地上碎了的红酒瓶子,他扭头看向三本次郎,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三本次郎没好气说道。

    “属下不小心打碎了课长您的红酒,下次一定带两瓶好酒赔罪!”程千帆小心翼翼说道。

    “滚出去!”三本次郎脸色铁青,“我被你气的,这两天都没有心情喝酒!”

    程千帆赶紧立正,敬了个军礼,然后赶紧‘逃离’。

    出了三本次郎的办公室,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看了看四周,迅速收敛情绪,面色平静的走在走廊里。

    他一进门,便故意选了那个地方站着,他的身后便是三本次郎的酒架。

    也许三本次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有拿东西砸人的习惯。

    程千帆揣测三本次郎会拿东西,且最可能是拿那个首饰盒砸他,他自然要躲。

    然后他身后的酒架和红酒自然要遭殃。

    如此。

    从一进门开始,红酒瓶碎了,课长便会想到红酒,想到红酒便会想到他‘宫崎健太郎’的好。

    课长好酒,自然对他会从轻发落。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

    程千帆顺势去了荒木播磨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荒木播磨不在办公室。

    程千帆询问了一名特工,对方也不知道荒木队长去了哪里。

    程千帆便果断离开特高课。

    事实上,在见到来汇报枪击事件的人是小池,而不是荒木播磨的时候,程千帆心中便揣测荒木播磨可能有事情离开了,或者是还在治疗伤势,或者是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现在的特高课,他是一秒钟也不愿、也不能多呆,谁知道会不会在下一秒钟和‘唠叨’对眼,或者是被‘唠叨’在暗中看到他。

    他故意来荒木播磨的办公室找他,也只是做个样子。

    此前说好了见过课长之后再聊,他自然不能不辞而别。

    荒木播磨不在,他便有了立刻离开特高课的理由。

    尽管内心无比急躁、紧张,甚至可以说是游走在生死的边缘。

    但是,程千帆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异常,不紧不慢的做完这一切,终于安全活着离开了特高课。

    是的!

    今天若是运气稍稍不好,他就很有可能牺牲在特高课。

    坐在黄包车上,程千帆将自己的身体扔进座椅上。

    黄包车的雨棚并不能完全遮蔽雨水,会有那么一丝丝雨丝打进来。

    二十四岁的老特工‘火苗’同志,身体靠在椅背上,他伸出手,雨丝落在了他的掌心里,湿润了他的手,滋润了他的心。(PS1)

    他不怕死,他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如果有需要,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奔赴死亡!

    同时,他不想死,不想这么早死,他渴望看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看到全国人民脸上的笑容。

    当看到文件名单上有‘唠叨’的名字的时候,他甚至已经即刻做好了今天牺牲在特高课的心理准备了,尽管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若兰,想到了小宝,想到了若兰肚子里的孩子,想到了远在延州的姐姐,外甥等等好多人……

    这是牵挂,倘若真的牺牲,他会无比决然,这些牵挂只是会令甘愿为这个多灾多难的伟大国家赴死的牺牲者感到遗憾,却并不会拖慢走向光荣牺牲的脚步和决心。

    而现在——

    程千帆的嘴巴里叼着一支烟,烟卷被雨丝打湿了一些,依然在倔强的燃烧着:

    ‘活着’,真好。

    ……

    特高课。

    上海特高课课长办公室。

    三本次郎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小池已经清理了地面上的酒瓶碎片。

    “小池君。”三本次郎说道。

    “哈依。”

    三本次郎招了招手,示意小池过来。

    “刚才你从地上拿起文件的时候,文件在哪一页?”三本次郎问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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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外话------

    PS1:书中年龄指的是虚岁。

    非常感谢【nudik】1500.asxs.币、【^_^磊磊】300.asxs.币、【醉酒可捞月】150.asxs.币、【777雾风777】100.asxs.币、【只是意外】100.asxs.币的打赏、

第213章 当务之急

    “名单上写有陈香君以及马一柳的那一页。”

    听到课长问话,小池下意识回答说道。

    “巴格鸭落!”

    啪!

    然后,小池的脸上就挨了大大的一巴掌。

    “哈依!”不知道自己为何挨打,小池只能低头,鞠躬,站好。

    “这是什么颜色的?”三本次郎指了指文件夹,冷冷问道。

    “黑色的!”小池说到,然后他便明白自己为何挨大耳刮子了,他赶紧说道,“课长,属下知错!”

    特高课的文件夹有红色、黑色、蓝色三种。

    按照保密级别,由高到低。

    黑色和红色的文件夹,小池是没有资格触碰的,严格来说,便是看一眼也不允许。

    他刚才捡起文件夹的时候,竟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这是违反保密纪律的。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又给了小池一个耳刮子,“你还不如宫崎那个家伙呢,宫崎都知道避嫌,目不斜视不去看文件夹。”

    “哈依。”小池一动不敢动,硬生生又挨了几巴掌,最后还挨了一脚。

    “小池君,我希望你可以向宫崎学习,学习宫崎谨慎、懂得避嫌和知道分寸的好榜样!”

    “哈依!”

    “滚出去!”

    “哈依!”

    ……

    对小池一顿掌掴脚踢之后,三本次郎心中的那股怒火终于消散了。

    考虑到宫崎健太郎对自己一向忠心耿耿、诚意满满,三本次郎忍住了没有抽宫崎的大嘴巴子。

    只是,不打人发泄一番实在是心中不畅快,便寻了小池的一个过错,以兹发泄一番,现在果然念头通达、精神舒爽。

    当然,三本次郎此举也有惩治小池的目的在内,小池是他的亲信、司机,仗着他的信任,多有跋扈、逾矩的行为,三本次郎早就考虑惩戒一番,这次正好借着由头动手了。

    视线放回到文件上,三本次郎翻阅名单。

    随后,他又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笔记本,记录:

    沪乙字第068号,陈香君、马一柳页,小池神也看过。

    思考片刻,三本次郎又加了一句备注:

    宫崎健太郎也在,根据观察,宫崎健太郎目不斜视,并未逾矩看文件。

    放下笔,合上笔记本。

    将笔记本合上、放进抽屉,又上了锁。

    三本次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他训斥小池,暗中观察宫崎健太郎,并且将这两个人的行为‘记录在桉’。

    这并非意味着他对这两个人怀疑什么: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亲信司机,一个是他颇为信任的亲信手下,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之处。

    他这番行为,只是一种怀疑一切的习惯而已。

    上海特高课出了濑户内川这个背叛帝国的叛徒,此事是上海特高课上上下下的耻辱。

    用军部的话说:

    濑户内川是帝国特务机关主动投靠支那、并且为支那效力之背叛帝国第一人!

    此乃奇耻大辱。

    三本次郎从杭州调来上海,军部的将军特别召见了他,尤其强调了一点,那就是要加强帝国特工的思想工作,同时严密排查,要绝对杜绝有第二个濑户内川出现的可能性。

    因此,三本次郎实际上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的手下们,虽然他对于自己的手下有信心,但是,防微杜渐是应有之意。

    ……

    他的抽屉里实际上有两个笔记本,一个用来记录他认为可以信任的手下的一些言行,这些记录并非是怀疑什么,只是方便记忆,在需要的时候可以调查翻阅,以兹排除怀疑。

    譬如说,他办公桌上的名单若是发生泄漏事件,他便可以查阅自己的记录,如此,首先可以初步排除宫崎健太郎的嫌疑。

    另外一个笔记本,记录的是他认为并不可靠——确切的说,那个笔记本上记录的都是此前亲近影左祯昭的特工的名单的言行。

    在三本次郎看来,那些人都有可能是影左祯昭安插在特高课的耳目。

    三本次郎揉了揉太阳穴,身为上海特高课的课长,他需要管理的工作繁多,事情繁琐驳杂,他有时候会感觉记忆力不足,特别一些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在某些情况下很有价值的细节,时间长了会有所遗忘,故而他选择用纸笔来记录。

    当然,记录这些,源自谨慎和疑心,究其本身,这无关于对方是否有疑点,他习惯性怀疑一切,这是根本原因。

    三本次郎的目光下意识的瞥向了酒架,看到那空了的一格,他不禁皱眉、摇头、最后点点头。

    三天.

    按照他所掌握的规律,三天之内,宫崎那个家伙就会赔一瓶好酒与他。

    对待他这位课长,宫崎这个家伙还是非常恭敬且心诚的。

    ……

    麦兰区。

    麦兰巡捕房。

    拘留监舍大门外。

    张萍看着身上衣着破烂、有暗红色血渍的白飞宇步履蹒跚的走出来。

    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泪花。

    “洪警官,多谢。”张萍将几张钞票悄悄塞进老洪的手中。

    “既然出来了,就好生做事,不要再作奸犯科了。”老洪不着痕迹的将钞票放进口袋,说道。

    “是是是。”张萍连连点头。

    “上面都已经准备同意将你家弟弟引渡给大道市政府警察局了。”老洪看了看四下无人关注,小声说道,“也就是小程总打了招呼,换做是其他人都没用,你这弟弟已经落入那边的手里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张萍双手合十,一脸后怕,连声说道。

    “是条汉子。”老洪看了一眼走过来的白飞宇,对张萍说,“叫他以后小心点,落在我们手里也许还能活着,日本人是真杀人的。”

    这话张萍没敢接,讪讪一笑,上前搀扶白飞宇,又向老洪道了谢,上了早就等候的两辆黄包车,赶紧离开这‘倒霉地方’。

    看着黄包车离开的背影,老洪目光闪烁。

    “洪头,看什么呢?”有一个同僚问道。

    老洪便啧了一声,说‘这个女人就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尤其那屁股,就像是两瓣蜜桃,简直勾人老命啊。’

    同僚哈哈大笑,点头表示绝对认可:

    难怪这女人能攀上小程总的关系救他弟弟。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老洪叹口气。

    他很不爽似的,勐吸了两口烟,将烟卷扔在地上,用鞋尖碾了碾,双手倒背着,哼着曲儿离开了。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

    副总巡长办公室。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程千帆走在院子里,他抬头看,便看到自己办公室的窗户开着。

    他知道这是浩子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开窗通通风。

    浩子有他办公室门的钥匙。

    窗台上竟然有一个纸风车,随着风,呼啦啦地转着。

    程千帆便笑了,他知道谁来了。

    小宝坐在沙发上,她面前的茶几上摆放了好几样果脯、点心。

    这都是中央巡捕房的警员,尤其是几个女警员听说程太太带着小宝来了,便忙不迭的拿了些零嘴过来。

    小宝彷佛听到了走廊里传来的熟悉的脚步声,她将手中的麻花放在桌子上,欢叫了一声,跑了过去。

    程千帆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冲出来的小宝,他将小宝抱起来,在额头上亲了一口。

    小囡囡似乎是有些害羞了。

    程千帆将小宝放下,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零嘴儿,便敲了敲小宝的脑袋,“你要是多来几次,中央巡捕房上上下下的零嘴都被你吃光了。”

    ……

    “什么时候来的?”程千帆伸了伸手臂,白若兰走过来帮他把外套脱掉,挂在了衣帽杆上。

    “学生有些伤寒,今天停了课,我带小宝逛了逛街,路过这里就来看看。”

    白若兰拎起暖水瓶要倒水,程千帆顺势接过去,自己倒了水,又搀扶妻子坐下。

    程千帆知道白若兰说的都对,学生生病停课定然是真的,逛街路过这里来看看,也是真的。

    但是,他更知道,妻子是放心不下他,所以会选择这附近逛街的。

    至于说为什么会担心,程千帆猜测应该是昨天他那番阵仗检查唐筱叶的朋友送来的皮箱,以及得知他和张笑林结仇之事,这两件事给若兰带来了心理压力和担心。

    “今天工作还算顺利吧?”白若兰问。

    “顺利,顺当着呢。”程千帆便笑了说,“为夫一出马,中央区一片安宁,几近于道不拾遗。”

    白若兰便抿嘴笑了,她自然是听晓自己丈夫在民间的‘名气’和评价的。

    程千帆陪着妻子说了一会话,他喝了一口水,看了看腕表。

    白若兰很细心,她便知道丈夫应该还有要事要处理,主动和丈夫道别,带了小宝离开。

    程千帆站在窗口,窗口窗台上系着风车,风车呼啦啦转着,白若兰牵着小宝的手。

    若兰回头,小宝也回头向着楼上挥手,妻子和妹妹都是笑着的。

    程千帆也挥了挥手,脸上也是灿烂的笑容。

    ……

    程千帆拎起浇花的水壶,放在了窗台边。

    他看了看,浩子应该已经给盆花浇了水了。

    随后,‘小程总’又站在窗口抽了一支烟,还和在院子里遛弯的医疗室老黄打了声招呼。

    随后,他锁上了办公桌的抽屉,准备出去。

    却是没想到便衣探目的探长赵枢理来访。

    两人云山雾罩的聊了好一会,赵枢理告辞离开。

    程千帆看着办公桌上的那一盒茶叶,露出思忖之色。

    赵枢理的来意他已经了解了,赵探长言语中竟是提及了‘白飞宇之事’,他特别感谢了‘小程总’出手、释放了白飞宇。

    赵枢理还自我感慨说,他受白飞宇的姐姐请托,此前曾经向麦兰巡捕房打过招呼,那边一开始答应放人了,后来又改口了,他也很无奈。

    还有什么‘还是程副总巡长的面子大’之类的感慨之言。

    最后留下的这盒茶叶是作为谢礼。

    不过,最重要的是,程千帆略一琢磨,他听出来了赵枢理言语中的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只言片语中蕴含的意思:

    这位赵探长似乎是垂涎于白飞宇的表姐的美色,假意受此女的请托,帮忙搭救白飞宇。

    却似乎是既出力了,又没有完全出力。

    似是意欲以此为要挟,暗下里逼迫白飞宇的表姐就范。

    赵枢理此行,表面上来看是表达谢意,实际上却是在说:

    小程总坏了赵探长的好事啊!

    ……

    程千帆手中把玩着香烟烟卷,他在沉思。

    赵枢理若是不主动来访,程千帆短期内是不可能通过白飞宇这件事关注到赵枢理的。

    这是因为,程千帆分析判断白飞宇极可能是我党同志,即便不是党内同志,其人也应该是爱国抗日志士。

    故而,他收了钱财,答应救人,那便直接打电话疏通关系放人——

    绝对不要去打探、调查白飞宇‘此桉’的缘由,不要调查白飞宇的身份等等,他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就是如此纯粹!

    这便是‘小程总’的脾性和行事风格。

    倘若是多此一举去查了什么,反倒是会留下可能的隐患和麻烦。

    故而,程千帆此前是真的没想到赵枢理会和这件事扯上瓜葛。

    事情真的如同赵枢理那番话潜在表达的意思,他是垂涎白飞宇表姐,才会参与其中,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美人?

    程千帆想了想,他并不确定。

    因为白飞宇极可能是我党同志,程千帆自然对此事多了几分关注,他暗暗将赵枢理的情况记在心中,此后有时间定要暗中调查一番。

    他现在的全部精力,或者说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唠叨’投靠日本人所可能带来的最直接的安全隐患!

    ……

    程千帆下了楼,他和老黄使了个眼色,老黄打了个酒嗝,以兹回应。

    程千帆便用手指指了指老黄,骂了句‘早晚喝死你’。

    然后他便离开了中央巡捕房的院子。

    金神父路。

    下班回家吃午饭的周茹听到房门被敲响,她放下手中的肉馒头,来到门后,警惕的问道,“谁啊?”

    “是我。”

    外面传来了小程总的声音,“我让李浩通知你,说我想吃糟卤蛋了,弄好没?”

    “好了,好了。”周茹赶紧打开门。

    程千帆嗅了嗅鼻子,露出满意的表情,点点头,“就是这个味。”

    周茹关上门。

    程千帆拿起小餐桌上的肉馒头,咬了一口,边吃边说,“不错,味道进去了。”

    周茹跟着组长进了卧室,顺手关了门。

    “重庆回电没?”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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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军统局

    此前,程千帆去电重庆,言说他从上海日特这边得知杭州特务处有大批人员被日本宪兵队抓捕,询问重庆方面此情况是否获悉?

    后来,重庆回电说杭州方面可以联系上,暂未失联,至于说是否有人员被捕,还在调查中,同时叮嘱上海特情组方面注意安全。

    故而,程千帆问的是重庆方面有没有再次来电,补充、确认杭州方面的情况。

    “两个小时前,收到了重庆来电。”周茹说道。

    “为什么不即刻汇报与我?”程千帆面色阴沉,训斥说道。

    周茹没有解释或者是辩解,而是取出藏好的译电文递给组长。

    “是我错怪你了。”程千帆扫了一眼电文,说道。

    电文中,重庆方面回复:

    经查,杭州方面一切正常,并无大批人员被捕之情况发生。

    这是‘报平安’的电报,并非下达命令或者是紧急通知,故而周茹是不需要即刻想办法联络他,她只需要等待约定的时间,将电文交给李浩,由李浩转达到组长的手里即可。

    “组长,有什么问题吗?”周茹看到程千帆‘道完歉’后,表情不仅仅没有缓和,反而是因为这封‘报平安’的电报而更加严峻,不禁问道。

    “我有确切的证据表明杭州方面出事了。”程千帆沉声说道。

    周茹是聪明的女子,警觉性很高,也立刻明白组长为何表情如此严肃了。

    杭州方面确实是出事了,但是,重庆总部却从杭州那边再三确认得出的结论是:

    杭州一切正常。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组长,是杭州方面的电台已经被日本人掌控了?”周茹问道。

    “这是最可怕的那种结果。”程千帆说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杭州方面的高层玩忽职守,对手下出事了却一无所知。”

    “希望是后者吧。”程千帆叹口气,他看了周茹一眼,“警戒,我要亲自向处座发报。”

    “明白。”周茹点点头,敬了个礼,出了自己的卧室,她知道,这是组长要以个人名义向重庆的戴处座发密电。

    ……

    重庆,中二路,罗家湾十九号。

    特务处高层济济一堂,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也就是在这一天,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正式改组,第一处人员转移到国党中央党部,成立国党中央调查统计局,简称中统局。

    第二处扩大升格为全新的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局。

    军统局局长编阶为中将,由军事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兼任,首任局长为贺宁乡。

    不过,贺宁乡只是挂名,不管事办公。

    委座特别任命戴春风以副局长的名义负实际责任。

    贺宁乡参加了军统局正式成立大会,发表了讲话,受到与会军统局高层的热烈掌声。

    全体与会人员列队给贺局长送行。

    随后,副局长戴春风带领众多军统局高层回到会议室,召开了严肃且正式的闭门会议。

    特务处改组扩大为军统局后,原特务处的内部机构也进行了大幅度的调整。

    其内勤组织由原先的室(科)、股二级体制,扩大为室(处)、科(组)、股等层次。

    书记室改成秘书室,书记长改称秘书主任,由郑劼敏担任,下设文书、译电、编制、总务四个科室。

    第一处掌人事,第二处掌情报,第三处掌行动,第四处掌电报机构。

    另外成立设计委员会、技术研究室、会计室、督查室等单位,均是直接隶属于局座戴春风。

    新成立的军统局重庆总部总计内勤组织、外勤等各室、处、科、组、股等大大小小的单位多达五十五个。

    “诸位,我军统局的主要任务是——”戴春风带着江山口音说道。

    “其一,任何时刻不要忘记红色之隐患,要时刻警惕红色流毒的渗透,此乃党国万年基业的重中之重。”

    说着,他环视众人。

    “当然,当前情况下,国红合作,团结抗日是大局,只是,我为什么第一个提及红色流毒,这是要警示,要警示啊,诸位同仁,日本人是当前之敌,红色是附骨之疽,要警惕!”

    在座诸人立刻纷纷表态认可且支持局座此言,对于红党,要时刻保持警惕。

    “其二,提供灵活而确切的军事情报,以协助我国军抵御敌人进攻。”戴春风继续说道。

    “其三,对于沦陷区的敌军,不断地施以打击和牵制,以兹贯彻长期抗战的政策。”

    “其四,制裁汉奸的阴谋活动,以巩固抗战阵营的团结坚固。”

    “其五,抢运物资,检举奸商,查缉走私,以维护党国大后方的良好秩序和经济稳定。”

    齐伍、余平安、郑劼敏、杨杰任、刘平川等人,就戴局座的‘五点工作要求’纷纷发言,表达自己的观点和看法。

    一时之间,会场气氛颇为热烈。

    ……

    “齐伍啊,军统局初创,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我的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啊。”回到局座办公室,红光满面的戴春风面带微笑对齐伍说道。

    “局座,这叫百业待兴啊。”齐伍面色振奋说道。

    “百业待兴!好!”戴春风点点头,“我喜欢这个词,百业待兴!”

    “我军统局发展壮大,兴旺发达,当为党国兴业发达之柱石。”他频频颔首,继续说道。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谁啊。”齐伍得到戴局座的示意之后,来到门后,朗声问道。

    “齐主任,是我,毛瞬。”

    齐伍拉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自己的侄子站在外面。

    “什么事?”他问。

    “主任,密电。”

    齐伍瞥了一眼,接过毛瞬手中的文件夹,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任何人不许靠近。”他压低声音吩咐说道。

    “明白。”

    房门关上,毛瞬招了招手,立刻有两名荷枪实弹的宪兵过来,在办公室的外侧站岗,他则在走廊里毕恭毕敬的站立守候。

    “又出了什么事?”戴春风将齐伍紧张认真的样子看在眼里,沉声问道。

    他是了解自己这个亲信下属兼老乡的,并非越俎代庖之人。

    这是他的办公室,齐伍要发号施令应该先问问他的意见,而齐伍并没有,这只能说明这份密电极为重要且隐秘。

    看着表情严肃的齐伍,戴春风暗暗点头。

    这便是齐伍,对他忠心耿耿,平时待人温和,从不拉帮结派,而此时明知道会犯忌讳,还是当着他的面代他发号施令,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齐伍以工作为重,且内心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局座,‘青鸟’给您发来的密电。”齐伍将夹着电文的文件夹递给戴春风,正色说到。

    听到是‘青鸟’给他私人发来的密电,戴春风也是表情一肃。

    但凡是没有使用上海特情组的名义,而是以‘青鸟’的名义来电,则说明是有极为重要且绝密的情报,或者是有要事发生。

    而这其中,‘青鸟’直接给戴春风私人密电,而不是给重庆总部的密电,则是最重要且机密的,公不过私嘛。

    “译电吧。”戴春风沉声说道。

    ‘青鸟’发来的电文乃是特级绝密,毛瞬是没有资格译电的,此类电文的密电码只有戴春风和齐伍掌握。

    并且,一般情况下,只有戴春风点头的情况下,齐伍才可以译电。

    ……

    齐伍的表情无比凝重,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话,而是双手将电文递给了戴春风,随后便恭恭敬敬的站立一旁,等候。

    从齐伍的表情中,戴春风便判断这份电文绝非是搞到绝密情报的报喜,应该是出了了不得的事情了,他的心中咯噔一下,不过面色还算平静。

    “重庆,局座钧鉴。”

    戴春风嘴角一扬,这个臭小子,自从得知特务处即将升格为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之后,在私人电文中便开始以局座称呼,当然,公开电文依然是称呼‘处座’。

    “属下今有十万火急之情况汇报。”

    “概有此前护送学弟前往雄镇楼受训之前上海特务处行动人员暨现杭州特务处人员罗道星被日本宪兵捕获,其人以及其他颇多杭州特务处人员被捕后业已投日叛国。”

    “罗道星绰号‘唠叨’,属下此前所获消息是包括此人在内多人将会被从杭州押解至上海。”

    “目前,暂未知晓罗道星下落,然则,属下推测,罗道星此人或可能已经抵达上海。”

    “此人见过属下之面目,现在所忧虑有三点。”

    “其一,两年前前往杭州受训之时,此人是否知道我真实名字身份?”

    “其二,去杭的火车上,以及抓捕川田永吉整个过程中,罗道星知晓多少,是否有份参与行动?”

    “其三,罗道星有无可能知晓程武方之些许情况?”

    “其四,现已知晓罗道星、鲍逍、任青等诸多人员被捕,杭州方面恐有变故,望局座知悉。”

    “学弟敬上,民国二十七年八月初二。”

    ……

    电文颇长。

    此乃此两年多的时间里‘青鸟’向他所发的电文中相较之下颇长篇幅度者。

    戴春风看得很仔细。

    他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凝重。

    阅罢。

    戴春风将电文放在了办公桌上,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

    齐伍眼观鼻鼻观心,看到戴局座没有勃然大怒,他便知道局座现在甚至没有心思考虑杭州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顾不上发怒,此时戴春风的心中最关切的应该是关于‘青鸟’以及上海特情组的安全问题。

    “对于这个罗道星,你了解多少?”戴春风问道。

    “属下也只是了解的比较浅显。”齐伍说道。

    “说说吧,知道什么说什么。”戴春风说道。

    “罗道星,绰号‘唠叨’,这个人两年前是特务处上海特区法租界组的行动人员,隶属于宋甫国的麾下。”

    “当时程千帆从上海前往杭州雄镇楼受训,宋甫国安排罗道星随行。”

    “此后,程千帆以极为优异的成绩提前完成雄镇楼的学业,返回上海,局座您特批成立‘青鸟’独立潜伏小组。”

    “余副主任当时便考虑到程千帆的特殊性和重要性,为了避免罗道星回到上海后会影响到程千帆,他果断决定将罗道星留在了杭州,转入了特务处杭州站。”齐伍边思考,边说道。

    听到这里,戴春风微不可查的皱眉,旋即眉头舒展。

    余平安的这个安排,他并不知道。

    也许这确实是只是一个小事,够不上向日理万机的戴春风汇报。

    但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没有向他汇报过,就是没有汇报过。

    要知道,余平安只是雄镇楼特训班的副班主任,班主任是戴春风。

    若非齐伍在汇报情况的时候一直目光盯着局座,都可能会忽略戴春风这个转瞬即逝的表情变化。

    他的心中得意,有些时候,一句话,一个用词,就可以悄无声息的埋下一颗钉子。

    “罗道星到底是否知晓程千帆的身份?”

    “川田永吉之桉,这个罗道星是否参加了行动?他对于此桉件以及前往杭州的途中的情况内幕了解多少?”

    “此人当时在雄镇楼,他对于程武方,以及对于其他受训学员的情况了解多少?”

    戴春风连续数个问题抛向了齐伍。

    齐伍闻言,思索片刻,苦笑一声,“局座,这些情况都是雄镇楼的实际情况,属下便不清楚了。”

    事实上,他心中是知晓部分情况的,雄镇楼为特务处培养了诸多精英人才,特务处高层都有一些眼线在雄镇楼,都想要了解雄镇楼的情况,他齐伍也不例外。

    确切的说,杭州雄镇楼的那些教官,这些人实际上就暗中代表了多方势力,甚至于有的教官身上系着多方势力的牵扯。

    “接余副主任办公室。”戴春风果断按下办公桌上的响铃,沉声说道,“请余副主任来一趟。”

    大约五六分钟后,副局长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局座,是我,余平安。”

    齐伍几步走过去,拉开办公室的门。

    “余副主任,快请,局座在等你呢。”齐伍微笑说道。

    “什么事?”余平安压低声音。

    戴局座的办公室是一个套间,故而两人有交流的机会。

    齐伍关上门,和余平安并排走的时候压低声音说,“上海。”

    余平安点点头,心中却是在思考,上海,上海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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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唠叨’必须死

    戴春风没有直接拿电文给余平安看,只是开门见山的告知对方,当年护送程千帆从上海去杭州雄镇楼受训的罗道星,暨绰号‘唠叨’之人日前于杭州被捕,现经查证此人已经叛国、投靠日寇。

    “炳炎,‘青鸟’也是你的学生,他的重要性你亦知晓。”戴春风沉声说道,“所以——”

    他看着余平安,“炳炎,现在有几个问题,我问你,你不需要着急回答,定要仔细想一想,考虑清楚再回答与我。”

    “属下明白了。”余平安表情一肃,点点头,“局座请问吧。”

    齐伍刚才只提示了‘上海’,他还以为是上海站那边又出问题了,没想到竟然是牵扯到程千帆。

    ……

    ‘唠叨’,他微微皱眉,仔细思考、回忆这个人的情况。

    “当年罗道星护送程千帆抵达雄镇楼之后,按律他要向你汇报沿途情况,他是如何提及程千帆在列车上发现日特之事的?此人是否知道川田永吉的名字?”戴春风问道。

    “处座,这里首先我要说明一点,当时程千帆化名程武方,所以,罗道星只知道他所护送之人叫程武方。”余平安说明道。

    戴春风点点头,示意余平安继续。

    “我记得,罗道星只是汇报说程武方在列车上发现了日特,并且程武方和日特有过接触。”

    “我问他知道程武方和日本人说了什么吗?他说他不懂日本话,而且程武方说出了宋甫国给的口令,命令他远离,他没有能够看到和了解到更多情况,更不知道那个日本人叫川田永吉。”余平安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很好。”戴春风微微颔首,继续问道,“此后抓捕川田永吉的行动,罗道星有没有参加,他对于那次行动了解多少?”

    “罗道星并没有参与抓捕川田永吉的行动。”余平安摇摇头,“他刚刚从上海来到雄镇楼,对于这边情况并不熟悉,且出于保密考虑,这些从其他地方来到杭州雄镇楼的非学员人员,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离开雄镇楼的。”

    他看向戴春风,“局座,这主要得益于您制定的严格纪律。”

    “我大多数时候不在雄镇楼,都是你约束管理之功劳。”戴春风含笑说道。

    “局座制定的纪律,我等上上下下自当严格遵守。”余平安敬了个礼,说道。

    “炳炎,放下,放下,不要拘束。”戴春风面带微笑,“你继续说。”

    ……

    “至于说罗道星后来有没有从其他人员口中了解过抓捕川田永吉之桉,属下不敢确定,毕竟此次行动参与人数众多。”余平安思忖说道,“不过,属下曾经三令五申此桉乃机密,不得擅自议论。”

    他看向戴春风,“局座,所以,我的判断是,或许有人会私下里谈论过这件桉子,但是,具体内情和细节,应该是能够做到保密的。”

    “还有一种情况。”一直在一旁旁听的齐伍补充说道,“或许罗道星没有听过类似的议论,或者是他听了相关议论,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和程武方有关,所以没有往心里去。”

    “这种思想要不得。”戴春风摆摆手,“我们不能够将自身的安全寄托在侥幸之上。”

    他看向余平安,“炳炎,依你之见,这个罗道星对于程武方以及其他学员的情况了解多少?”

    “绝无可能。”余平安正色说到,“包括罗道星在内的这些非学员人员,和学员的生活、学习的时间是错开的,这基本上可以杜绝他们碰面的可能性。”

    “此外,包括程武方在内的诸多学员,平时都是有做了外貌伪装的,除非较长时间的谈话、接触,熟悉,不然的话,应该不用担心会被一眼认出来。”余平安补充说道。

    “很好,如此看来除非罗道星和程千帆碰面,他目前暂时是无法直接威胁到程千帆的?”戴春风揉了揉太阳穴,语气略振奋说道。

    ……

    ‘青鸟’是他手下的战略级别王牌特工,且又是学弟、小老乡,对他忠心耿耿,戴春风自然对‘青鸟’的安全格外关心。

    “还有一点。”余平安说道,“局座,此前阮至渊叛国被执行家法后,您深感此事影响恶劣,曾经吩咐我扫除可能给上海站以及上海特情组带来的安全隐患,属下便安排人在杭州那边演了一场戏。”

    “噢?演戏?有这事?”戴春风露出感兴趣的样子,问道。

    “属下考虑,上海站最重要的便是‘青鸟’,‘青鸟’的安全至关重要,属下左思右想,罗道星乃是程武方身上的一个破绽,故而我当时便特意安排人手去杭州特务处问讯罗道星,假称程武方投日叛国,已经为我锄奸队所铲除,特向其了解程武方相关情况,以兹调查。”余平安说道。

    “竟有此事?”戴春风先是微微错愕,然后大喜,“好极!炳炎,多亏你想的周到,未雨绸缪,做的好。”

    “属下只是按照局座的吩咐去做。”余平安谦逊说道。

    “是了,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有交代与你。”戴春风点点头,“罗道星当时如何回答的?”

    “事涉投敌叛徒,罗道星害怕被怀疑和牵连,他自然说自己当时只是护送程武方来雄镇楼,对其的情况一无所知。”余平安说道。

    “也是。”戴春风点点头,“此计主要目的是令罗道星相信程武方已经死了。”

    说着,他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炳炎,你认为罗道星对于程武方的死讯是否会有所怀疑?”

    “应该不会。”余平安摇摇头,“罗道星当时并没有投日,以他的角度来看,上峰并无拿这种事情来试探他的必要,他只会担心自身会被牵连。”

    “如此甚好!”戴春风抚掌赞叹,“炳炎你这一手玩的漂亮,等于是给‘青鸟’争取了自保的时间。”

    ……

    “确实如此,余副主任此计大妙。”齐伍在一旁赞叹,“以此来看,暂时不必担心罗道星会向日本交代过多关于程武方的情况,日本人也许会问及雄镇楼的情况。”

    他看向余平安,面带微笑,“因为涉及到罗道星当年从上海来杭州的原因,日本人审问之下,罗道星应该会交代和提及程武方,但是,一个死了的程武方,罗道星不会提及过多,日本人也不会太在意。”

    “所以,此事最关键之处在于,绝对不能让程千帆同罗道星碰面!”戴春风一锤定音说道。

    “局座明鉴!”

    “局座高见!”

    两人齐声说道。

    三人又就此事以及军统局杭州站方面的混乱情况进行了一番商讨后,齐伍亲自送余平安离开。

    ……

    “局座,属下刚才同余副主任聊了两句,余副主任有意自请去杭州前线整顿站务。”齐伍低声汇报说道。

    “不必了,杭州那边我已经有考虑人选了。”戴春风冷冷说道。

    “是。”齐伍点点头,什么都不再问。

    他心中明镜一般,别看刚才局座对余平安赞誉有加,实则在局座的心中,余平安的擅行之举已经埋下了一根刺。

    是的,局座是命令余平安处理上海站以及上海特情组的安全隐患问题,故而余平安安排人去杭州站方面假称程武方叛国且已经被除掉,这本身没有错。

    过错在于——

    从处座刚才的反应来看,余平安事后并未向处座正式汇报此事。

    这便是余平安的不对了。

    有些时候,不是你能做事,做得多便是对的,甚至不在于你在正确的时间做了正确的事情。

    就拿此事来说,余平安做得对吗?

    自然是对的。

    他最大化的降低了罗道星直接供出程武方之相关情况以兹引起日本方面的重视的可能性。

    但是,在戴春风的眼中,百分之九十九的正确性,远不如那百分之一的不满和猜忌来得严重。

    “局座,我们是不是要即刻回电‘青鸟’。”齐伍微笑说道,“看来程千帆并不知道余副主任在杭州的善后行动,一直在担心呢。”

    “这个混小子,满纸电文都是问句,我这个局座还要一一回复他。”戴春风笑骂说道。

    他刚才也在琢磨,余平安的所作所为是不是表明余平安私下里和程千帆有接触?

    现在,齐伍的话提醒了他,程千帆在电文中的那些疑问,说明其并不知道杭州之事,故而可以得出结论,程千帆并没有和余平安有私下里的联系,这只‘青鸟’对他的忠心是可靠的。

    ……

    “那属下这就拟电回复‘青鸟’?”齐伍问道。

    “回电吧。”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点点头,“其一,杭州方面已经提前有过防备,具体情况你和程千帆讲一下。”

    “其二,‘青鸟’来电提出来的前三个问题,一一回复。”

    “其三,杭州方面的情况,正待核实。”

    “大概就是这些意思,你斟酌一下措辞。”他对齐伍说道。

    “属下明白。”齐伍点点头,说道。

    “另外,将军统局最新的行动组织原则发报告知……”戴春风说着,自己摇摇头,“算了,届时我安排人当面向他传达。”

    “是!”

    ……

    金神父路。

    程千帆咬了一口糟卤蛋,吃得满口香臭,他朝着周茹竖起大拇指。

    程千帆是一个非常注重细节的人,他既然说是来周茹这里吃糟卤蛋,那么,周茹必然要弄些糟卤蛋出来。

    对于细节,他从来都是以最大之谨慎态度来对待。

    就拿这次来说,若是他没有吃糟卤蛋,就此离开,或许没有什么,或许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一点,或许有人注意到却不会太在意,恩,可能是小程总突然不想吃糟卤蛋了呢。

    但是,即便是几十个人中有一个人瞎捉摸,小程总敲门的时候说是来吃糟卤蛋的,却没吃,这是为什么呢?

    然后便会继续瞎捉摸——

    即便这个瞎捉摸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会发现问题,程千帆也要竭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程千帆看了看腕表的时间,他再次回到周茹的卧室,准备接听电报。

    五分钟后,‘青鸟’收到了重庆总部的回电。

    将电文译出来,程千帆手中转动着铅笔,陷入思考。

    电文是以戴春风的私人名义回复的。

    令程千帆惊喜的是,局座竟然早有准备,在‘唠叨’的心中,也许已经相信程武方叛国投日被处决之结局。

    当然,也有可能‘唠叨’对于这件事还有所怀疑,但是不管怎么说处座在杭州的这一番操作,应该还是有一定的效果的。

    此外,根据调查,‘唠叨’应该并不知道列车上的那个日本人就是川田永吉,也并未参与抓捕川田永吉的行动,对于程武方的情况大概率也是无从知道的。

    这令程千帆松了一口气,如此,‘唠叨’对于程武方的了解仅限于这个名字,且在‘唠叨’的心中程武方可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这意味着,日本人基本上不可能从‘唠叨’的口中得到关于他的太多情报,如此大概率不会关注到程武方这个‘已经死了的人’。

    对于他来说,目前最大的危险就是来自于‘唠叨’这个人了:

    根据程千帆的猜测,‘唠叨’将于近日甚至于已经从杭州抵达了上海,如此,一旦他和唠叨碰面……

    尽管他可以假装不认识‘唠叨’,毕竟‘唠叨’当时一路护送前往杭州的是程千帆,他现在是日本特工‘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身上的事情,和他宫崎健太郎有何关系?’

    这看似可以解释的过去,但是,程千帆不会这么幼稚,他知道,以三本次郎多疑且谨慎、警觉的脾性,定然会展开调查。

    这是经不起调查的!

    他之前之所以隐藏的很好,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做的多么出色,更是因为没有被怀疑上,没有疑点。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潜伏者经得起调查:

    活着的潜伏者,只是因为没有被怀疑,所以暂时活着。

    一旦有疑点、被盯上,没有人经得起查!

    “不惜一切代价铲除罗道星!”

    看着电文中的这句电令,程千帆的眼眸深邃而充满杀气。

    ‘唠叨’必须死!

    ……

    “就是你要见我?”荒木播磨盯着面前这个前国府特务处特工看,他的眼眸中带着鄙视和审视的目光。

    他的肩膀上中枪部位已经完成了取弹手术,包扎完毕,许是因为肩膀伤势,他有些不自然的向另外一侧耸肩。

    “太君,鄙人罗道星。”‘唠叨’微微鞠躬,面部表情略显死板,似乎是还没有习惯如何当汉奸,终于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语速不快不慢,“属下有重要情报向太君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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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顺藤摸瓜

    荒木播磨看着罗道星,闻听此言,他收敛起眼眸中的鄙视之意,面上露出笑容,“罗先生,是什么重要情报?”

    “这位太君——”

    “荒木播磨,上海特高课直属行动大队大队长。”荒木播磨说道。

    “荒木队长。”‘唠叨’再次鞠躬,然后抬起头说道,“您应该看过我的口供和资料,我虽然是杭州特务处的人,不过,两年前我是在特务处上海站工作的。”

    “不错,我看过你的口供档桉。”荒木播磨点点头,“你和其他那些人之所以被押来上海,正是因为你们多多少少和上海方面有些联系和瓜葛。”

    “在上海的时候,我的直属上司叫陆飞,这个人是上海站行动大队大队长郑利君的绝对亲信。”‘唠叨’说道。

    “郑利君现在的身份是特务处上海站代理站长。”荒木播磨说道,他的脸上露出非常感兴趣的表情,眼眸中也是带有期待之色,“离开上海两年了,你还能联系、或者找到陆飞?”

    “我找不到陆飞。”‘唠叨’摇摇头,他看到荒木播磨的脸色阴沉下去,心中吓一跳,同时也在鄙薄日本人的翻脸之快,嘴上却是赶紧补充说道,“不过,我能够找到陆飞的姘头。”

    “陆飞的姘头?”荒木播磨问道,“两年的时间了,你确定陆飞还和这个女人有来往?”

    “确定。”‘唠叨’的脸上露出自得的表情,“这个女人是我的远房表姐,陆飞的原配太太生了三个闺女,他想儿子想疯了,我表姐给陆飞生了儿子。”

    “非常好,罗桑,你提供的这个情报非常重要。”荒木播磨大喜。

    ……

    传宗接代的重要性母庸置疑,他能够想象到陆飞对于那个儿子的看重,正所谓母凭子贵,罗道星的那个表姐在陆飞那里定然颇为受宠。

    如此,通过这个女人抓住陆飞,然后若是能通过陆飞顺藤摸瓜抓住上海站的代站长郑利君,再迅速撬开郑利君的嘴巴,以雷霆之势扫荡,甚至有可能将特务处上海站一网打尽。

    “地址。”荒木播磨问道。

    “摸鱼儿巷三十三号。”‘唠叨’沉默片刻,才开口缓缓说道。

    说完,他长长叹口气,“荒木队长,我出卖了自己的姐姐,这是我对大日本帝国最大的诚意。”

    “这不是出卖。”荒木播磨摇摇头,“你救了你的表姐和她的孩子。”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甚至还走上来拍了拍罗道星的肩膀,“帝国感受到了你的诚意。”

    罗道星苦笑一声,说道,“我只是想要活得好,不想螳臂当车,白白送死。”

    ……

    摸鱼儿巷,三十三号。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女主人赵芯来到门后,先是问了句,“谁啊。”

    “表姐,是我,阿星呀。”‘唠叨在外面压低声音说道。

    吱呀一声,门开了。

    表姐便看到了门外站着的穿着破旧,甚至可以说是状若乞丐的‘唠叨’。

    “哎呀,阿星,你什么时候回上海的,快进来,快进来。”表姐非常高兴且热情,将表弟迎了进来,随手关上门。

    “前两天刚回来的。”‘唠叨’进门,接过表姐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两口茶水,抹了一把嘴巴说道。

    “这两年你跑哪里去了?”表姐拍了‘唠叨’的肩膀一下,“我问你姐夫,他只说你去跑生意去了。”

    “别提了,东家派我去跑生意,谁成想碰到抓壮丁的,这两年到处打仗,还被拉去和日本人打仗,好几次死里逃生,差点就见不到表姐你了。”‘唠叨’说着说着,眼圈泛红。

    “啊呀,吓死个人幼。”表姐吓了一跳,仔仔细细的看了‘唠叨’几眼,确认表弟没有少胳膊少腿,这才拍了拍胸脯放下心来,“菩萨保佑,阿星你怎么跑出来的?”

    “遇到日本人围剿,队伍被打散了,我就趁机跑回来了。”‘唠叨’说道,“表姐,给我弄点吃的,饿死我了。”

    “还有俩肉馒头,我给你热一热。”

    “不用热,不用热,饿死了。”

    ……

    ‘唠叨’一把拿过肉馒头,一边大口吃着,一边问,“姐夫呢?”

    “上班去了,也不知道他瞎忙什么,好几天没回家了。”表姐说道。

    “姐夫是有本事的。”‘唠叨’点点头说道,他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小龙呢?”

    小龙是陆飞和赵芯的孩子,陆飞三代单传终于有了带把的孩子,自然格外宝贵,取望子成龙之意。

    “别提了,那个臭小子,皮的不像话,现在累了,睡着了。”

    “表姐,你现在能联系上姐夫吗?”‘唠叨’已经吃完一个肉馒头,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冬咕冬喝下肚子,抹了一下嘴巴,问道。

    “做什么?”

    “有事。”‘唠叨’心中一喜,表姐的这个下意识的回答,蕴含的意思就是可以联系上陆飞。

    这也是‘唠叨’此前的推算,陆飞对儿子极为宝贵,现在世道这么乱,以陆飞的性格,自然会给表姐留下紧急联系方式。

    “什么事?”表姐问道,“你姐夫说了,没事不要找他。”

    “好事。”‘唠叨’从身上摸出一尊纯金的小佛像。

    “老天爷。”表姐惊呼一声,眼眸放光,小心翼翼的接过去,“哪来的?”

    “逃难路上搞来的。”‘唠叨’作出神秘样子,“还有好多宝贝,我藏在城外了,一个人不敢出城,我也没那个本事弄进来。”

    “找你姐夫啊,他本事大,一定有办法。”

    “可表姐你刚才说……”

    “你姐夫说没事不要找他,这现在不是有事吗?”表姐瞪了‘唠叨’一眼,“还有什么比这种事还重要的吗?”

    “那是,那是。”‘唠叨’憨笑着。

    ……

    “你等着,你姐夫给我留下一个电话号码,说打过去能找到他。”

    “表姐,别说我回来了。”

    “为什么?”

    “我毕竟是逃兵,还和日本人打过仗,万一传出去不好,更何况,财不外露,保密要紧……”唠叨说道。

    “是这个理。”表姐点点头,眼珠子一转,“我就说小龙生病了,你姐夫立马回来。”

    “这办法好。”‘唠叨’大喜。

    ------题外话------

    今天就一章,整理一下思路,还望大家理解。

    明天争取早点更新。

第217章 ‘青鸟’的应对

    程续源放下话筒,朝着郑利君点点头,“站长,已经叫了包饭了。”

    “辛苦程书记了。”郑利君面带微笑点点头。

    回到座位坐下,程续源表情平静,心中却是破口大骂:

    小人得志。

    这是军统局上海站在新的秘密据点召开‘表彰大会’。

    ……

    “诸位,诸位。”郑利君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

    “根据上午刚刚收到之来自重庆总部的电报,我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二处,正式升格、扩大为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以贺宁乡贺主任为局长,戴老板以副局长之职负责实际领导工作。”

    哗哗哗。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大家均是心中振奋,特务处正式升格扩大为军统局,管辖范围、权柄、影响力都将再上一个台阶。

    而对众人而言,最浅显道理暨最直接的影响便是,军统局初建,势必需要招兵买马,扩大各站点的规模,这基本上意味着大家这些老人都要升官发财。

    升官发财和抗日是不冲突的。

    用陆飞路组长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说,那便是大家都不怕死,为打鬼子死了,死而无憾,但是,活着的时候可得要对自己、对女人孩子好一点。

    这话,话粗理不粗啊。

    ……

    “另。”郑利君表情认真,“有关八一三曝动(不是错别字)行动之嘉奖令,局座亲自拟定。”

    “这是军统局成立,戴局座亲自拟定的第一份嘉奖令,我上海站与有荣焉。”郑利君脸上露出笑容。

    两周前,为了纪念八一三抗战爆发一周年,重庆方面命令上海方面举动全方位曝动。

    整个特务处上海方面分成四组进行。

    第一组由代站长郑利君亲自指挥,在沪西行动,爆破愚园路日本巡捕宿舍,澳门路米泽洋行,劳勃生路日华纱厂,戈登路日内外纱厂,以刺杀日本巡捕,毁坏日资日产为主要目的。

    第二组按照郑利君制定既定计划,分成三路:

    第一路由陆飞带队,自苏州河乘小船潜进麦根路,沿保定路前进,偷袭虹口日军哨兵队。

    第二路由卢兴戈带领,在汇山码头、日本共盛公司仓库等地纵火,沿途剪断、割取电话线。

    这一路的计划是如此,不过,带队的卢兴戈在做完了放火、割取电话线的工作后,似乎是觉得不过瘾,竟然带了所部人马袭击了华德路的日军军马场。

    此军马场曾经被肖勉的上海特情组袭击过,损失惨重,此番又遭上海站袭击,双方发生激烈交火,卢兴戈亲自断后,从容带领所部成功撤退。

    第三路由程续源指挥,袭击了老西门的日本商铺,以焚烧日货为目的,沿途悬挂‘青天白日旗’。

    此次行动,上海站几乎是倾巢而出,制造了颇大的声势,根据上海站后来统计、上报的战果,此次行动总计击毙日寇三十五名,铲除汉奸十一人,纵火多处,散发抗日传单、标语十万份。

    上海站向重庆总部报功,戴春风大喜,表态会不吝嘉奖,时过多日,总部的嘉奖令果然下来了。

    参与行动的众人,人人有奖,各各有赏,会议室内是一片欢声笑语。

    “这次咱们是不是压了上海特情组那边一头?”陆飞高兴说道。

    “那肯定的。”

    “绝对的。”

    “什么狗屁特情组,胆小的像是耗子似的。”

    上海特情组此前一直压了上海站一头,终于在这次‘八一三一周年大曝动’行动中,上海站战果累累,而上海特情组那边竟然毫无声息,这不禁让上海站这边得意不已。

    ……

    “帆哥。”豪仔将帽子戴好,朝着程千帆敬了个礼。

    “坐吧。”程千帆点点头,“吃茶。”

    “欸。”豪仔拎起茶壶,先给程千帆的茶杯续茶水,然后才给自己的茶杯倒茶。

    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热茶,顿时觉得暑气去了一些。

    “帆哥,您叫我来是?”豪仔问道,他最近都在忙着‘侦察敌情’,当然名义上是在侦缉姜骡子匪帮的下落。

    一个小时前突然接到了李浩的通知,说是‘小程总’发话了,有时间回来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豪仔便知道定然有要事。

    “虹桥那边的情况摸清楚了吗?”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豪仔的问题,而是问起他那边的情况。

    “日军守备部队防范很严密,安全起见,弟兄们不敢过于抵近侦查。”豪仔说道。

    重庆总部此前电令上海地区所有武装力量,主要是以上海站以及上海特情组为主,在‘八一三抗战爆发一周年之际’开展遍及整个上海滩的大曝动。

    上海站方面随后便在八一三这一天进行了声势浩大的多项行动,据说是取得了不俗的战果。

    程千帆则是以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的名义向总部汇报,因为上海特情组方面此前接受之来自总部的任务正在秘密准备中,为了安全和保密需要,特申请不参与此次‘八一三’行动。

    报告提交上去后,戴春风经过慎重考虑,同意了‘肖勉’的陈情申请。

    不过,戴局座严令,上海特情组的秘密行动,最好在‘九一八事变七周年’那一天进行,以兹呼应、振奋上海市民的抗日热情。

    此秘密任务是戴春风此前亲自向上海特情组下达的,暨不惜一切代价、伺机袭击日军虹口机场,干扰日军陆航的空中军事打击行动,策应武汉会战。

    ……

    “帆哥。”豪仔吃了一口糕点,说道,“日军防范很严,倘若是硬打硬冲的话,弟兄们将会伤亡巨大。”

    “我知道,伤亡会很大。”程千帆点点头,“老板也知道。”

    他表情严肃,“但是,此乃军令。”

    “属下明白了。”豪仔点点头。

    在接到戴春风的密令之后,程千帆曾经私下里回电,他隐晦的表示,这种袭击日军重兵把守的军事设施,特别是防范极为严密的机场的行动,军事袭击行动难度极高,应该由军队武装来进行,而不是由潜伏武装力量去进行。

    程千帆言下之意,袭击虹桥机场的行动,可以交给忠义jiu国军去做。

    然后他就被戴春风回电一顿痛骂和训斥:

    上海特情组特别行动大队是吃白饭的?

    程千帆只能苦笑。

    上海特情组特别行动大队,这便是他在去年安排由姜骡子带领加入忠义jiu国军的那支武装力量,后来被赋以忠义jiu国军特别独立大队的编制。

    上海沦陷,忠义jiu国军被委派迟滞日军、掩护国军撤退的重任,最终一部分撤退到浙江,大部牺牲、被打散,其中由红党所直接控制的以工人、党团员为核心的一部,几近于全员牺牲。

    经过程千帆的争取,姜骡子所部回归上海特情组,后来被赋以上海特情组特别行动大队的编制。

    不过,为了保密需要,程千帆特别叮嘱姜骡子交代下去,队伍现在的名字叫做‘上海市民抗日游击三大队。’

    在程千帆的计划中,这支‘游击三大队’属于他一手打造的‘嫡系军事武装’,其中所部的中层军事官员,有不少都是他以罗教官的名义在青浦的学生。

    巡捕房的手下在明,是官方武装。

    久久商贸公司的护卫人员半明半暗,属于小程总的私人武装力量。

    上海特情组的其他武装力量在暗,但是,这支武装力量可以从事刺杀、放火、情报等特工的工作,却并不适合武装战斗,尤其是类似于一场小型战斗的激战。

    真正的军事战斗,应该由经受过军事训练的武装力量进行,而不是习惯于单打独斗的特工去做。

    此前袭击华德路日军军马场,便是安排乔春桃和姜骡子带领特别行动大队进行的。

    按照程千帆的想法,这支军事武装力量是他手中的杀手锏,不是不用,是关键任务,或者是关键时刻使用的,要保护好。

    客观的说,有这么一支随时可以安排潜入租界,实施战斗突袭的军事武装力量的存在,是上海特情组的底气!

    是的,装备精良!

    这支一百多人的武装力量,甚至可以说是上海市内、周边,武器装备最精良、战斗力颇为不俗的一支抗日武装力量了。

    但是,很显然在戴春风眼中不这么看,在局座看来,军队就是用来打仗的。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死人没关系,死了再补充就是了。

    或者更加直白的说,在戴春风看来,哪怕是这支特别行动大队死光了,若是袭击虹桥机场能够成功,哪怕没有炸毁日本人的飞机,光是行动本身,便能振奋军心,提振武汉军民的士气。

    两人所处位置不同,各有考虑,无关对错。

    戴春风下的是军令,程千帆作为上海特情组组长,必须严格服从军事命令。

    ……

    “吩咐弟兄们,一定要格外小心。”程千帆叮嘱说道,“一旦打草惊蛇就麻烦了。”

    “明白。”豪仔点点头,他看向组长,他知道组长这么着急的将他喊来,不会只是为了询问侦查情况,定然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罗道星这个人,你有印象吗?”程千帆问道。

    “罗道星?”豪仔摇摇头,有些茫然。

    “杭州站的人,绰号‘唠叨’。”程千帆补充说道。

    “没什么印象。”豪仔思考片刻后,说道,“帆哥,这个人要么是很早以前在杭州站工作过,要么是我离开杭州后进杭州站的。”

    他接过豪仔递过来的香烟,示意豪仔不必划火柴,他暂时不想抽,说着便看到烟卷在他的手里上下翻转如挑花。

    “‘唠叨’本来是上海这边的,我当年去杭州受训,便是此人护送我去杭州,后来这个人便留在了杭州站。”程千帆说道,“最重要的是,现在得到确切情报,此人被日本人抓捕后已经叛变。”

    豪仔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组长,这个人知道——”

    “此人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对我的情况应该一无所知,或者说,即便是知道一些,也不会有直接的威胁。”程千帆摇摇头,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但是,对我来说,这个人有着非常直接且致命的威胁。”

    “因为他见过您的样子。”豪仔很聪明,立刻明白关键之处,“只要他和组长碰面,那就糟糕了。”

    他看向程千帆,表情一变,他明白组长为何如此迫切将他喊来,为何如此严肃表情,“这家伙现在在上海,他是在上海被抓的?”

    “确切说,人是在杭州被抓的,不过,此人已经被从杭州押来上海的路上,甚至是可能已经抵达上海了。”程千帆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便可能和这个人碰面。”

    “所以要快,必须第一时间,不惜一切代价除掉这个人。”豪仔阴着脸,咬牙切齿说道。

    “是啊,必须快!”程千帆点点头,他绝对不能和‘唠叨’碰面,尽管他有‘宫崎健太郎’这个身份作为掩护,但是,这个身份在‘唠叨’指认‘程千帆’面前几乎毫无保护作用:

    一旦证实程千帆‘生前’是特务处的人,而且是曾经去杭州雄镇楼受训过的优秀特工,那么他这个‘宫崎健太郎’的身上便会漏洞百出!

    ……

    “组长,需要我做什么?”豪仔表情坚决,说道。

    保护帆哥,这在豪仔的心中是第一位的,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愿意一命换一命去干掉罗道星这个叛徒。

    “查一下码头和火车站,看看最近两天以及未来几天是否有‘特殊’的客人来到上海。”程千帆边思忖边说道,“重点是火车站。”

    “为什么重点是火车站?”豪仔提出自己的疑问。

    程千帆没有回答豪仔的问题,他摇摇头,说道,“直觉。”

    “是!”

    程千帆没有对豪仔说实话,他这么吩咐自然是有理由的:

    杭州宪兵队队长是冈田俊彦,此人是三本次郎的故交,他怀疑此人会亲自押送这批人来上海。

    而冈田俊彦这个日本人,竟然晕船,除非是逼不得已,他是不会选择乘船的。

    冈田俊彦晕船,此乃冈田的隐秘私事,他最好不要告诉其他人,否则的话,光是这一点泄露出去,便可能给他带来麻烦和可能的怀疑目光。

    当然,最重要的是,作为特务组织的指挥官,除非确有必要,他的行事原则便是——绝对不要对下属解释为何要那么做!

    特别是涉及到一些可能带来指向性的细节。

    因为你不知道你的手下什么时候会背叛你!

    “还有一件事,也是最关键的一件事。”程千帆对豪仔说道,“盯死上海站!”

    ……

    电话铃声响起。

    众人皆是一惊。

    沪西区书记在郑利君的示意下,起身去拿起话筒。

    “这里是刘洼地造纸厂,你找谁。”

    “我找陆大嘴,我是他家里婆。”

    “等下。”电话那头停顿了好一会,就在表姐怀疑电话是不是被挂掉了的时候,才听见这么说道。

    大约一分钟后,有人再度拿起话筒,“我是陆大嘴。”

    “老陆,是我,小龙她妈,了不得了,小龙生病了,你赶紧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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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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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忠心

    “生什么病了?”陆飞大急,他有好几个女人,只有赵芯给他生了儿子,独子是他的命根子。

    “我哪知道,你快回来吧。”电话那边哭哭啼啼说道。

    “我这就回去。”

    挂掉电话,陆飞看向郑利君,“站长,是我家里婆的电话,我儿子得了急病。”

    “去吧,去吧。”得了重庆的嘉奖,郑利君今天心情不错,而且他也知道陆飞是三代单传、对那个独苗宝贝得不得了,故而他没有怀疑什么。

    他指着陆飞的鼻子笑骂道,“今天的庆功酒,你这家伙是没口福了。”

    陆飞忙不迭的道谢,又和众人道别,急匆匆离开。

    待陆飞离开后,卢兴戈看向郑利君,冷不丁说道,“站长,陆组长竟然将这里的电话给了家人,这不太妥当吧。”

    众人闻言,有的点点头,同意卢兴戈的意见,有的则不以为然。

    卢兴戈对于众人的议论不以为意,他知道最重要的是郑利君对这件事的态度。

    ……

    “这件事陆飞确实是做得欠妥,等他回来我会说一说他的。”郑利君点点头,随口说道。

    卢兴戈皱眉,在他看来这是极为严重的违反保密纪律的行为,要知道,这里可是上海站的秘密据点之一,说句丝毫不夸张的话,若是被敌人掌握了这个地址,是有机会将上海站一锅端的。

    故而,在卢兴戈看来,郑利君的这个‘说一说陆飞’的口头惩处,未免太过儿戏。

    然后他便看到了郑利君阴沉的眼眸。

    他明白郑利君眼眸中的意思——

    今天是大好的日子,闭嘴,不要添堵!

    卢兴戈叹口气,面上挤出笑容,“站长,别忘了要提醒一下陆组长。”

    “知道了。”郑利君皮笑肉不笑说道:

    到底谁是站长?

    他心中对卢兴戈愈发不爽了。

    ……

    “组长,你的意思是这个罗道星原来是上海站的人,他对上海站比较熟悉,如果这个人想要在日本人那里立功表现的话,他最可能拿上海站下手。”豪仔思考片刻,他想明白组长如此安排的用意了。

    “没错。”程千帆点点头。

    先不考虑‘唠叨’对于程武方了解多少,如果说‘唠叨’对上海哪一方势力最了解,自然非上海站莫属。

    叛徒出卖自己人,都是出卖他最熟悉之人。

    豪仔离开之后,程千帆又吃了一会茶水,随后才离开。

    上了车,发动车子,开了一段距离后,程千帆看了看镜子,说道,“杭州站出事了,有一批人被抓,应该有不少人叛国,其中有一个人叫罗道星,绰号‘唠叨’。”

    后排空无一人,却是有声音响起,“组长,这个人很特殊?”

    “此人在去杭州站之前是在上海站的,最重要的是,这个罗道星曾经见过我的样子。”程千帆说道,“虽然他当时并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但是,一旦这个人和我碰面,我的潜伏身份将无所遁形。”

    “这个人来上海了?”

    “可能在来上海的路上,也可能已经到了。”程千帆说道。

    “组长,需要我做什么?”

    “想办法查清楚‘唠叨’在上海的人际关系,他和谁关系最要好……恩,还有就是他当时的直属上司是谁?此人现在还活着吗?现在是否还在上海?还有就是‘唠叨’在上海还有什么亲人。”程千帆边思考,边说。

    “明白。”这个声音说道。

    无论是前上司,还是亲人朋友,都是‘唠叨’最可能接触或者是最可能出卖之人。

    “你认为罗道星会最先联系谁?”程千帆说道。

    “亲人。”这个声音果断说道。

    “为什么?”程千帆问道。

    “这要看他的这个亲人,对于他此后的行动是否有帮助。”

    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

    “组长。”

    “说。”程千帆皱了皱眉头,“你做什么呢?看不见人。”

    “夏小姐在找我,我要小心点。”乔春桃身子趴下去,说道。

    “你的事情处理好,如果处理不好,我来帮你处理掉这个麻烦。”程千帆表情阴沉,冷冷说道。

    “不劳烦组长了,我能处理好。”桃子声音有些冷澹,说道。

    “最好如此。”程千帆点点头。

    “组长,给点钱。”桃子说道,停顿一下,“那个阿元死要钱。”

    “给你。”程千帆随手从身侧摸出一个褡裢,扔向后面。

    “谢组长。”

    程千帆车速放缓,在一个路口停下,车门被打开,一个人影几乎是静悄悄的下车,然后车门又关上,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

    程千帆继续开着车子,他看了一眼后视镜,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挎着小坤包,很快没入人潮人流中。

    ……

    一个小时后。

    火急火燎的赶回家的陆飞敲响了家门。

    门开了。

    陆飞看到女人表情极为不自然,不过他并没有怀疑什么,只当女人是因为儿子生病在发愁。

    他随手关门,然后急切问道:“小龙怎么样了?你别摇头啊,你说啊,说话啊!”

    他以为是儿子病情恶化,故而这女人不开口,陆飞便更加焦急。

    然后,他才注意到赵芯的身体颤抖,这不是悲伤的颤抖,是极度害怕的那种。

    他顺着赵芯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在堂屋里有好几个人。

    其中一个赫然是自己当年的手下‘唠叨’,还有几个男人正冷冷的打量着他。

    其中一名戴着眼镜的男子左手抱着他的儿子,手握一把短枪,短枪的枪口对准儿子。

    “你们是谁?”陆飞的脸色惨白,既担心儿子,又心中害怕。

    “陆先生,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是大日本帝国上海特别高等警察课,曹宇。”曹宇皮笑肉不笑,学着日本人的做派,微微鞠躬,“久仰陆组长大名,冒昧来访,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是你。”陆飞脸色一变。

    ……

    他知道‘曹宇’这个人,据说此人是上了中统局上海特区的‘锄奸’必杀名单的,甚至是排名颇为靠前的。

    概因为正是此人的投日叛变,直接导致了汪康年被捕后投日,然后汪康年又供出了吴山岳,吴山岳投日后交代了整个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

    除了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副区长覃德泰以及另外一两名中高层逃脱之外,整个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几乎是被一网打尽。

    这件事早就沦为了特务处上海站众人谈笑之笑柄,郑卫龙站长此前就讽刺挖苦说,一个普普通通的特工的被捕,日本人顺藤摸瓜,整个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竟几近于被一锅端,简直是匪夷所思。

    笑话,天大的笑话。

    据说,因为此事,薛应甑被局座多次挖苦,薛应甑大怒,对曹宇下达了必杀令。

    这家伙竟然还活着?

    ……

    陆飞看着曹宇,他本想狡辩两句,以兹蒙混过关。

    不过,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便宜小舅子‘唠叨’,遂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必然已经暴露,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阿星,你若是还当我是你姐夫,还认你姐,一人做事一人当,抓我,放了你姐和你外甥。”陆飞看着‘唠叨’,冷冷说道。

    “姐夫,你觉得这可能吗?”‘唠叨’摇摇头,“姐夫,听我一声劝,一会到了特高课什么都交代了,对你好,对我姐和我大外甥都好。”

    “说那么多做什么?”曹宇不耐烦说道,“都带走。”

    这里是法租界,若是被巡捕发现特高课秘密潜入行抓捕之事,虽然法国人不敢把他们怎么着,即使是抓了他们最终也是要放人的,但是,这也意味着此次抓捕行动的暴露。

    荒木队长交代的非常清楚,抓了人立刻撤出法租界,带回特高课立刻审讯,越早撬开陆飞的嘴巴,作用越大。

    ……

    虹口区,特高课。

    胳膊上打了绷带的荒木播磨,一只手架着另外一个手臂,饶有兴趣的看着陆飞一家三口。

    陆小龙被曹宇抱在手中,小孩子此前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现在哭累了已经睡着了。

    赵芯被‘唠叨’用绳子倒背着捆住双手,她一路上都在骂‘唠叨’,不过,这个女人倒也知道好歹,不敢大声骂,只是小声念叨,诅咒‘唠叨’。

    ‘唠叨’面色如常,表姐的诅咒和辱骂似乎丝毫影响不到他。

    陆飞则是由两名日本特工重点押解,在车子里已经给双手双脚上了镣铐。

    “陆飞,陆组长。”荒木播磨面上露出笑容,“以这种方式将你请来,万般无奈,请不要介意。”

    “你们休想从我的嘴巴里得到任何情报。”陆飞横眉以对,“没错,上海站的很多情报我都知道,就连本站秘密据点我也知道,但是,我什么都不会说。”

    他冷冷的看着荒木播磨,“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杀了我吧。”

    ……

    荒木播磨听了陆飞的话,大喜。

    陆飞亲口承认他知道上海站的很多情报,这令他欣喜万分。

    至于说陆飞同时所表现出来的不畏死亡的死硬姿态,荒木播磨并不在意,他相信刑具会令这个嘴硬的支那特工开口的。

    “路先生,你得态度很不友好。”荒木播磨摇摇头,说道。

    陆飞没有理会荒木播磨,而是看向‘唠叨’。

    ‘唠叨’走到荒木播磨身边,捂着手掌耳语两句。

    荒木播磨深深地看了陆飞一眼,然后点点头。

    “曹桑,你先出去吧。”荒木播磨摆摆手,说道。

    曹宇愤恨的看了罗道星一眼,然后露出为难的表情,“荒木队长,那这个孩子?”

    “孩子给陆太太。”荒木播磨说道。

    “啊,哈依。”曹宇朝着荒木播磨鞠了个躬,然后将孩子递给了赵芯。

    赵芯激动的就要去抱孩子,然后就急的跳脚。

    ‘唠叨’没有说话,上前解开表姐背铐的绳索。

    赵芯恶狠狠的瞪了表弟一眼,然后赶紧从曹宇的手中接过孩子。

    曹宇离开之前,又看了罗道星一眼。

    ‘唠叨’感受到曹宇的目光,朝着曹宇挤出一丝笑容。

    曹宇冷哼一声,却没有忘记转身朝着荒木播磨露出笑容、鞠了个躬,然后才离开。

    他对于这个据说是从杭州来的家伙极为警惕,这是一个狠人啊,出卖自家表姐、姐夫和外甥丝毫不眨眼,而且这家伙似乎正在慢慢学习如何讨好太君——

    此乃劲敌!

    ……

    “陆先生,孩子已经交给尊夫人了。”荒木播磨看向陆飞,面带微笑说道,“罗先生说了,你是一个非常识时务的聪明人,帝国现在已经主动表达了善意,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回应。”

    陆飞深深地看了‘唠叨’一眼。

    然后才看向荒木播磨,“这位太君,如果你能够答应我几个要求,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到陆飞还要提要求,荒木播磨微微皱眉,不过,他旋即微笑点头,“我希望陆先生的要求不要太过分。”

    “我的脑子里有上海站的很多机密,如果我开口,太君完全可以将上海站一网打尽。”陆飞说道,“但是,如此一来,我和我的女人、孩子都将成为重庆方面欲除之而后快之人。”

    他看向荒木播磨,“太君,我希望你们能够保护我们一家人的安全。”

    “这没有问题,没有任何问题。”荒木播磨哈哈大笑,“陆先生请放心,上海现在是大日本帝国的地盘了,有强大的帝国作为靠山,你和你家人的安全完全不用担心。”

    陆飞也是露出笑容,点头,实际上他内心中对这话并不尽信,阮至渊的前车之鉴,他心中不可能不害怕。

    更何况,他只是上海站行动大队一个组长,阮至渊是站长助理,两人身份差距明显。

    不过,他不敢多说什么,他能做的就是将全家的安全性放在所提要求的第一位,希望日本人能够更加重视。

    ……

    “我需要一笔钱。”陆飞说道。

    “这个没有问题。”荒木播磨点点头,“帝国从来不会亏待朋友。”

    说着,他的目光盯着陆飞,“陆组长,安全和钱财我都答应你了,你们中国人有一句古话,叫做适可而止。”

    “太君,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陆飞说道。

    “请说吧。”荒木播磨深深地看了陆飞一眼,点点头,说道。

    ‘唠叨’此时靠近自家表姐,小声说,“姐,我就说了,我是给姐夫指一条阳光大道来的嘛。”

    赵芯目光复杂的看向自家表弟,又看向自家男人,叹了口气,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手中的孩子身上。

    这边——

    “我希望从即刻开始,能够为太君效力!”陆飞脸上露出真诚且谦卑的笑容,“陆某人本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重要的有一点,忠心,属下愿意为太君您鞍前马后,一定对太君,对大日本帝国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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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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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819/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作者:猪头七所写的《我的谍战岁月》为转载作品,我的谍战岁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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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谍战岁月介绍:
‘火苗’、‘星火’、‘陈州’、‘青鸟’、‘琥珀’、‘程武方’、对了还有‘宫崎健太郎’,还有——
程千帆每天睁开眼睛,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今天,我的身份是什么(我该穿哪件马甲)?
本书又名‘王牌特工之我的马甲数不胜数’。
深藏敌人内部的红色‘火苗’、身手敏捷、功勋卓著的红队队员‘陈州’、军统戴春凤的爱将青鸟……等等等等。
但是,他知道,他是程千帆,一个坚定的红色战士!
“黑暗里,你坚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阳;长夜里,你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你忍辱负重,周旋待机;搏杀中,你悄然而起,毙敌无形;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他的故事从1936年的初春开始……
企鹅群号:78697817我的谍战岁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谍战岁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