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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猪头七     我的谍战岁月txt下载     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3章 说日语的男人

    看着宫崎健太郎的车子驶离,荒木播磨将烟蒂扔下,尖头皮鞋用力踩了踩。

    “宫崎这个家伙啊。”他喃喃自语说了句。

    摇头苦笑一声,或者也不能说尽是苦笑,还有一丝高兴和欣慰。

    宫崎健太郎刚才解释了为何有些迟疑,以至于错过了向三本次郎坦诚交代的时机。

    原因很简单:

    三本次郎的太太的生日在俊一的生日后一个月,三本太太笃信佛,有高僧为其批命,言说其和鹿有缘,故而课长夫人极为喜爱一切和鹿有关的东西。

    宫崎健太郎得知侄儿荒木俊一喜欢小鹿,竟然放弃了巴结课长夫人,而将那精致的纯金打造的小鹿送给俊一。

    这件事三本次郎若是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虽然也许课长本人不至于太愤怒,但是,课长夫人那里就很难说了。

    课长办公室外面,荒木播磨右手小拇指掏了掏耳屎,然后又想了想,这才上前敲了敲门。

    三本次郎双手抱臂,就那么面无表情的听荒木播磨汇报。

    “宫崎通过你的嘴巴转述,他收了张萍的钱财误放了白飞宇,而这个白飞宇是一名仇日分子。”三本次郎冷冷问道。

    “是的,课长。”荒木播磨点点头。

    “他自己没有嘴巴吗?为什么还需要你来转述?”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虽然表情冷淡,语气冰冷,但是宫崎健太郎那个家伙能及时通过荒木播磨来告知他这件事,三本次郎内心虽然还有些怒气,不过,对于宫崎健太郎的疑心和不满已经小了很多。

    “宫崎君说……”荒木播磨面色有些古怪。

    “说什么了?”三本次郎问道。

    “宫崎君说,他担心当着你的面说,会被你责骂。”荒木播磨说道。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怒不可遏,“他躲得了一时,还能一直躲着不被我骂?”

    “宫崎君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荒木播磨忍着笑意,“他说,您气消了,多多少少会想起他对您的忠心,想起他的好。”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骂道,课长先生似乎是非常愤怒,他冷哼一声,这才对荒木播磨说道,“荒木,下次宫崎再来,让他在外面罚站。”

    “是!”荒木播磨正色说道。

    三本次郎摆摆手,示意荒木播磨出去,待办公室的门关上之后,刚才还面上阴云密布的特高课课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宫崎这个狡猾的家伙,知道自己会骂他,故而特意私下里找荒木来求情。

    也罢,看在这个家伙素来对自己一片赤诚、更是非常忠心的份上,此事便揭过了。

    只不过是误放了一名愚蠢的仇日分子罢了,只要不是明知故犯,都不算什么事情,况且处在宫崎所假扮的程千帆的位子,有些事情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

    离开了课长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荒木播磨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刚才那番解释是他根据宫崎君的脾性,他自己想出来的,现在看来效果不错,既帮宫崎君过了这一关,也不需要暴露俊一的小鹿之事。

    荒木播磨越想越是满意,然后在某一时刻却是有些唏嘘: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了?竟然做到面对三本次郎撒谎而面不改色……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

    副总巡长办公室。

    程千帆将一张黑胶唱片放在留声机里。

    周璇的歌声就响了起来。

    “春季到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

    ……

    大姑娘漂泊到长江

    江南江北风光好

    怎及青纱起高粱……

    冬季到来雪茫茫

    寒衣做好送情郎

    血肉筑出长城长

    侬愿做当年小孟姜……”

    邦邦邦。

    房门被敲响。

    “进来。”

    皮特推门进来。

    程千帆看了皮特一眼,没有理会自己的法国朋友,继续坐在办公椅上,手中摇晃着红酒杯。

    皮特也没有生气,直接拿起桌上的红酒瓶,自己给自己倒酒,然后他便坐在椅子上倾听歌曲。

    他一开始没有太在意,不过,皮特的表情很快就有了变化。

    “上帝,这还是我所认识的程吗?”皮特露出夸张的表情,指着程千帆。

    “怎么了?”程千帆翻了翻眼皮,问道。

    “这首歌,我知道的。”皮特身体前倾,“是抗日歌曲。”

    “一首姑苏小调而已。”程千帆皱了皱眉头,“怎么就和抗日联系在一起了?”

    事实上,周璇唱的这首《四季歌》,是《马路天使》的插曲,从表面上来看,四段歌词分别以春、夏、秋、冬的自然景物起兴,歌咏了离散的愤懑,思乡的悲苦以及坚贞的爱恋。

    歌词内涵丰富,曲调委婉优美,词曲作者功力深厚,其中不乏典故传说,比如“棒打鸳鸯”“静夜思”“寒衣节”“孟姜女”等等。

    不过,在歌曲的最后,作词者田汉先生使用了‘血肉长城’的用词,使得这首改编自苏州小调的歌曲,瞬间升华了。

    不仅唱出了流落他乡的痛苦和哀思,还唱出了不愿做亡国奴的人们,要奋起抗争的不屈精神。

    故而,这首歌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有抗日歌曲的嫌疑的。

    但是,‘小程总’硬说这首歌只是苏州小调,皮特也没辙。

    “好吧,只是中国小调。”皮特点点头,他看向程千帆的目光都变得柔和了,对于程千帆这个朋友,皮特是比较满意的,唯一令他看不惯的就是程千帆对于自己的祖国毫无爱国情怀,满眼都是金钱。

    现在,通过一首歌,皮特自觉自己是无意间发现了程千帆内心深处对祖国的爱,还有那隐藏起来的对于祖国被侵略的愤懑情感,故而对于程千帆的态度和印象更好了。

    程千帆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

    “我已经将日本人想要表达的意思汇报给费格逊阁下了。”皮特和程千帆碰杯,说道,“费格逊阁下表示,他会在合适的时机向巴黎转达。”

    “我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替日本人传递过什么。”程千帆淡淡一笑,“这只不过是生意之间的商业情报互通有无罢了。”

    “你真虚伪。”皮特指了指程千帆,然后他面带笑容,“不过,这一次我喜欢你的虚伪。”

    程千帆便露出惊讶之色。

    “日本人要对那只大笨熊动手,你帮助日本人当信使,推动这件事,是因为日本人对苏俄动手,便会减缓继续侵略中国的脚步。”皮特侃侃而谈,“程,我的朋友,你爱你的国家,你是愿意为这个苦难的国家做事情的。”

    程千帆惊呆了,他愕然的看着皮特,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竟然会令皮特对他产生如此误会。

    看着程千帆惊讶愕然的模样,皮特暗暗夸赞自己朋友的演技出色,他眨了眨眼睛,又在自己的嘴边做了个封口的手势,意思是:

    我的朋友,我闭嘴,我懂你!

    待皮特离开之后,程千帆一个人坐在那里想了好一会,这个时候,留声机发出沙沙沙的声响,这令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皮特可能是因为这张唱片的歌曲对他产生了某种‘误解’。

    然后,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张黑胶唱片是三本次郎给他的,抗日歌曲的唱片在上海是属于违禁品的,市面上很难买到,故而三本次郎亲自从收缴的违禁品中给他拿了一些。

    之所以这么做,是三本次郎的主意,他令宫崎健太郎私下里偶尔听一些抗日唱片,甚至是偶尔偷偷阅读抗日书籍,以此来向关注程千帆的人传递某些信号,最终目的是吸引重庆方面军统,亦或是中统来招揽程千帆。

    尤其是军统方面,程千帆在郑卫龙落难期间多有照顾,郑卫龙当初也有招纳之意流露,程千帆加入军统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不过,郑卫龙离开上海有大半年了,却始终没有派人来接触程千帆。

    对此,三本次郎的分析是,军统对于发展程千帆还是比较谨慎的,也许在暗中观察,以兹考察程千帆。

    故而,三本次郎果断命令程千帆听抗日歌曲,看抗日书籍,以兹表达态度,不过,要偶尔为之,不能太明显。

    素来仇视中国的宫崎健太郎对于课长的这个命令是有较强的抵触情绪的,最终在三本次郎的严声呵斥下,宫崎健太郎也极不情愿的表示听从课长命令。

    如此,干了这么多年反革命工作的‘火苗’同志,终于可以听一听抗日歌曲,阅读抗日书籍了。

    不过,始终还是有遗憾之事的:

    三本次郎再三严令,他严禁宫崎健太郎阅读红色相关书籍!

    ……

    下班前,苏哲在走廊里和‘小程总’不期而遇,两人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了片刻。

    下了楼梯,来到院子里,苏哲终于还是忍不住吐了口口水,嘴巴里骂骂咧咧。

    然后这一切被站在窗口的‘小程总’看了个正着,‘小程总’打开窗户,竟然直接一盆水泼下来。

    天可怜见,这大冷天的,苏哲被直接淋了个落汤鸡。

    “苏助理,你怎么在下面?对不住,对不住啊。”‘小程总’赶紧道歉。

    众巡捕想笑,又不敢得罪苏助理。

    苏哲更是愤怒,却又不敢冲着已经表示道歉的‘小程总’发火,气的一跺脚离开了。

    看着苏哲离开的背影,程千帆冷笑一声,这一幕正好被一些巡捕看到,皆是假装没看到,什么也不敢说。

    一个小时后。

    这个远东最繁华的大都市的夜晚来临的时候,换了一身衣装的苏哲找到了一间偏僻的公用电话亭。

    他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除了在不远处有一个冻得哆哆嗦嗦的小乞丐之外,并无其他人。

    苏哲皱了皱眉头,尽管只是一个小乞丐,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出于谨慎考虑,他还是想要换地方打电话。

    不过,这个公用电话亭已经是这附近最僻静的一个了。

    最重要的是,苏哲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距离约定通话的时间只差三分钟了,他没有再去下一个公用电话亭的时间了。

    苏哲最终还是选择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了香烟,抽了两口,算好时间,投了电话币,要了一个电话。

    约莫两分钟后,苏哲挂上话筒,看了看四周,压了压鸭舌帽,快速离开了。

    ……

    苏哲离开后不到一刻钟,一个脖子上下半张脸都围着围巾的男人骑着一辆洋车子也来打电话。

    他进了电话亭,假作投币,却最终什么都没有投进去。

    而那个冻得哆哆嗦嗦的小乞丐此时则已经来到了电话亭里躲避风寒。

    要打电话的男子看了一眼小乞丐,微微皱眉,似乎是骂了句什么。

    小乞丐吓得哆哆嗦嗦的,将身体转过去,躲在了一个角落。

    “枪支弹药藏在哪里?”卢兴戈捂住嘴巴,压低声音问道,他假作是在通电话。

    “林主任早就安排好了。”小乞丐随即说了个地址。

    卢兴戈点点头。

    林主任就是军统上海区负责保管枪支弹药的林志坚。

    此前卢兴戈向汪鉄牧要枪支弹药,汪鉄牧便将林志坚叫过来,此人拍着胸脯保证,要多少给多少。

    拿到了埋藏枪支的地址,卢兴戈准备挂上电话话筒离开。

    就看到‘小乞丐’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没时间耽搁。”卢兴戈直接说道。

    “刚才有个人来打电话。”‘小乞丐’说道。

    卢兴戈没有说话,示意手下继续说,他了解自己的这个手下,因为是侏儒,一直假扮小孩子,不会引人注目,正因为有此掩护,经常能够打探到重要情报。

    “那个人说的是日本话。”‘小乞丐’说道。

    “嗯?!”卢兴戈表情严肃起来。

    此地较为偏僻,一般人不会来此地打电话的,多是出于某些原因要避嫌、不想引人注目的人才会来此打电话,譬如说男人会情人,女人偷汉子,或者是像是他们这种从事秘密工作或者是有隐秘身份的人。

    一个鬼鬼祟祟来此地打电话的人,说日本话,那么,这个人的身份似乎昭然若揭了。

    ……

    与此同时,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召开临时紧急小组会议。

    与会者:

    ‘火苗’同志。

    ‘钢琴’同志。

    ‘飞鱼’同志。

    “什么?你说张萍和赵枢理可能是我们的人?”路大章惊呼出声。

    老黄也是猛然看向‘火苗’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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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甄别核实

    程千帆讲述了他亲眼目睹张萍和赵枢理之间用秘密敲击手法进行沟通之事,不过,出于习惯性的谨慎,他没有具体说那两人‘说’了些什么。

    路大章和老黄闻言,表情一震,两人互相看了看,眼眸中流露出振奋之色,然后却又是一阵沉默。

    “没想到,没想到啊。”路大章叹息一声,因为情绪激动,他的嗓音甚至有些嘶哑,“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有特科的同志活着(流落在外)。”

    “能确定吗?”老黄抽了口烟,再度确认。

    “基本上可以确认。”程千帆说道。

    张萍向赵枢理指法发送的暗号是:保护好白,文件在老地方,找到组织,告诉组织,党永远在我心里。

    第一句话,保护好白,应该指的是白飞宇,很显然,白飞宇在张萍的心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第二句话,是交代文件藏匿的地点,所谓‘老地方’,应该是她和赵枢理心照不宣的秘密地点。

    后面的话,正是程千帆判断张萍目前是处于和组织失联的状态的重要依据。

    至于说是长期失联,还是最近因为某种原因暂时和组织上联系中断,这就暂时无从得知了,不过,从直觉上来说,程千帆倾向于是前者。

    最终,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的三位同志就此事进行了秘密商议,‘钢琴’同志和‘飞鱼’同志同意党小组组长‘火苗’同志的建议:

    就张萍和赵枢理的身份,即刻向‘农夫’同志去电核实。

    这是必须的严格程序。

    首先,特科隶属于总部,要核实张萍和赵枢理的身份,必须经过总部。

    譬如说,‘火苗’、‘鱼肠’、‘飞鱼’三人中,除了‘飞鱼’同志始终和组织上有联系之外,曾经长期失联的‘火苗’同志和‘鱼肠’同志,都是经过组织上严密的考核后,经由西北总部批复准许归队的。

    其中程千帆是由‘翔舞’同志和‘农夫’同志特别委托程敏来考核的。

    老黄则是亲自找上了组织,由‘农夫’同志亲自完成甄别、考核,正式回归组织的。

    现在去电‘农夫’同志,如果张萍、赵枢理二人已经回归组织,并且现在有任务在身,总部自然会主动阻止他们对二人的深入调查。

    此外,特科的同志身份非常隐秘,出于保密原则,即便是有些事实需要通过上海当地党组织帮助核实,也需要得到总部的同意。

    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尽管程千帆判断两人大概率是自己的同志,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需要小心为妙,也许总部掌握了一些关于二人的某方面的更确切的情报呢?

    ……

    桂林。

    八路军驻桂林办事处。

    这是一座银灰色的两层砖木结构楼房。

    已经是深夜,在其中一个房间里,办公桌的台灯突然灭了。

    “欸?”正在伏案工作的男子首先迅速的将桌子上的文件直接放进抽屉里,并且摸黑上了锁。

    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警卫员小黎的声音,“首长,是停电了,我给你端了油灯过来。”

    “好的,谢谢你,小黎。”‘农夫’同志说道,“你顺便去伙房给我拿一个今天吃剩的梅干菜包子。”

    “首长,咱们今天吃的是老张做得螺蛳粉。”小黎说道。

    “噢噢噢,是哦。”‘农夫’同志哈哈一笑。

    门开了,小黎同志端着油灯进来,随手关上房门。

    “首长,您可真是太仔细了,我要是哪天脑子昏昏的记错了,我就成了特务了。”小黎笑着说道。

    “所以,干革命工作,要时刻保持清醒头脑啊。”‘农夫’同志笑着说道。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主任,是我,老张。”

    看到是负责电报室的老张来了,小黎知道必然有大事情,他又出去拎了一个热水瓶进来,然后便自觉离开,在距离房间七八米远的外面警戒。

    ‘农夫’同志接过电文,扫了一眼,表情立刻变得凝重。

    他看了老张一眼,老张立刻识趣的出了房间,看了一眼在外面警戒的小黎,两人相视一笑,对于‘农夫’同志那刻在了骨子里的谨慎,他们早就习以为常,并且平时也是受到‘农夫’同志的影响,对自己也是严格要求的。

    张萍?

    赵枢理?

    ‘农夫’同志皱起眉头,这两个名字都是陌生的,当然这两人现在用的大概率是化名。

    又看了一下‘火苗’同志调查的两人的基本资料,‘农夫’同志心中一动,他依稀对于张萍有些印象了。

    特别是‘火苗’同志提及,有一个绰号‘三眼皮’的地痞流氓,曾经险些被‘黎明’招进了红队,后因为作风不良被清除,也正是此人认出了张萍。

    “老张。”‘农夫’同志喊了一声。

    “欸。”老张推门进来。

    ‘农夫’同志将已经加密的电报稿递给了老张,“回电延州。”

    “是!”

    ……

    卢兴戈拍打了身上的雪花,忍不住搓手、哈气。

    大约半小时前,上海开始落雪。

    这是民国二十八年,上海的第一场雪,来的比往年要迟一些。

    “组长,你回来了?”阿元还没有睡觉,听到了动静起来迎接。

    “还没睡?”卢兴戈问道。

    阿胡殉国后,阿元就是他最亲近的手下,现在阿元以远房老表的身份住在他的家里。

    “我去隔壁冯姨婆家里探了探,刚回来没多久。”阿元说道。

    “打探出什么了?”卢兴戈露出感兴趣的样子,问道。

    隔壁的冯姨婆家里的房子是租出去的,此前是住着一家四口人,不过,阿元今天白天注意到隔壁的租户换了,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

    按照阿元的说法,那一对夫妻看着有些古怪。

    卢兴戈问他哪里古怪,阿元也说不上来。

    阿元决定去探一探。

    “卧室和书房打扫了,客厅也打扫了。”阿元说道。

    “厨房没动静?”卢兴戈立刻捕捉到了阿元要说什么,问道。

    “是的,厨房没打扫,还是乱糟糟的。”阿元说道,“我闻了闻,只有霉味,没有做饭的味道。”

    卢兴戈陷入了沉思。

    霉味,应该是前面的租户离开前制造的厨房垃圾,而且门关着不通风导致的。

    没有做饭的味道,说明今天没有开火。

    当然了,也可能是刚搬来,收拾房间太累了,所以便索性不做饭了。

    只是,作为居家过日子的小夫妻,也许可以一天两天不做饭,但是,早晚要开火过日子的,一般而言,搬到新家,厨房最起码是要打扫一下的,就是不仔细打扫,也要开门简单清扫,通通风的。

    这对夫妻显然是有问题的。

    ……

    “好小子,鬼机灵。”卢兴戈心情大好,“盯好这对小夫妻。”

    “明白。”

    “我们自己也要注意,不要被对方盯上了。”卢兴戈说道。

    “组长,你说说,他们会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阿元问道。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总之要小心,要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卢兴戈说道。

    “是。”

    “对了,还有一件事。”卢兴戈说道。

    他将假扮小乞丐的手下汇报的那个说日语的鬼鬼祟祟的男子向阿元描述了一番。

    “组长,按照你说的,一出门我能抓回来八个。”阿元苦笑说道。

    卢兴戈敲了敲阿元的脑壳,然后他也是摇摇头。

    那个打电话的男子戴着帽子,做了遮掩,且因为是晚上,手下无法看清楚此人的面容。

    “也罢。”卢兴戈摆摆手。

    如果‘小乞丐’能够再碰到、并且认出来这个人,那才有查下去的价值,不然的话,就这么贸然去胡乱打听,非但很难查到这个人,甚至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烦。

    ……

    翌日。

    延州。

    抗大五大队。

    “刘教员,那边有同志找您。”

    刘泽良同志拿着洋铁盆,准备去食堂打饭菜,便听到有人喊他。

    他一扭头,便看到保卫室的一名同志,带了一位三十出头的同志冲他微笑点头致意。

    “小刘,记得帮我打饭菜。”

    将洋铁盆递给一名路过的学员,刘泽良转身走过去。

    “出什么事情了?”他低声问。

    来人他认识,是边保的郑致苫同志。

    下意识以为是抗大有精力旺盛的学员惹出事情了,刘泽良赶紧询问。

    “首长,有您的一份密电,需要您亲自去一趟。”郑致苫说道,说着,低声说了句什么。

    刘泽良表情立刻变得无比严肃,“快些带我过去。”

    大约半个小时后,在一个有哨兵守卫的房间里,刘泽良双手握着手里的电报纸,他的情绪有些激动,甚至双手都有轻微的颤抖。

    两个他以为已经牺牲在敌人的屠刀之下的同志,就这么突然出现,他们还活着!

    并且按照电文中所客观描述,这两位失联的同志,始终在寻找组织,甚至是在险些被敌人逮捕的情况下,心中想的还是告诉组织,党一直在他们心中!

    刘泽良的眼睛有些发红,他的内心是无比激动的,时隔多年,突然得知两名老部下、特科情报科的同志消息,对于这位当年接替旺庸同志担任第二任特科情报科科长的他来说,这是莫大的喜悦和欣慰。

    坐在一个用青石块垫着桌脚的桌子前,刘泽良开始伏案写作,时而会顿笔思索片刻,然后奋笔疾书。

    他所书写的内容,对于核实两位同志的身份,以及后续的甄别调查将会起到无比关键的作用。

    ……

    虹口区。

    上海特高课秘密驻地。

    课长三本次郎的办公室。

    “课长,暂时还没有收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反馈。”荒木播磨一脸惭愧之色说道,说完两腿一并,低头等待训斥。

    “是没有打探到相关情报?”三本次郎皱眉,他起身踱步,走了两步后,转身看向荒木播磨,“还是说‘鲫鱼’的分析判断有误,上海红党并无向茅山新四军运送人员的计划?”

    荒木播磨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思索片刻后,才开口说道,“课长,属下倾向于是前者,‘鲫鱼’的分析应该是对的,只是我们没有找到对方的蛛丝马迹而已。”

    “加大调查力度。”三本次郎沉声说道,“你去见张笑林,让他的人加紧盘查和打探消息。”

    说着,三本次郎冷哼一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帝国对于这个贪婪的上海滩流氓大亨的一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他还有用,现在正是张笑林拿出表现的时候了。

    “是!”荒木播磨点点头,张笑林的徒子徒孙众多,‘新亚和平促进会’更是不断扩充,上海滩的很多流氓都被‘新亚’和平促进会招揽,要说打探消息,张笑林的人比特高课有着天然的优势。

    “另外,你也抽个时间去见一见宫崎。”三本次郎说道,“让宫崎的人也多留意一下。”

    “哈依!”荒木播磨心中一喜,经过前些天的‘误会’,课长毫不犹豫的想到安排宫崎健太郎参与这件极为隐秘的行动,这足以说明课长对宫崎没有什么芥蒂,依然十分信任宫崎健太郎。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

    小程总牵着那条德国黑背大狼狗在院子里遛着玩。

    老黄手里拎着一个酒瓶子,嘴巴里叼着一支烟,和他边走边聊。

    “我可警告你,不许打这只狗的主意。”程千帆看了老黄一眼,警告说道。

    这老家伙盯着大狼狗看,那眼神就不对劲。

    “我那么喜欢狗,怎么会吃它们?”老黄争辩说道,“你不要误会。”

    程千帆嘿了一声,你是喜欢狗,你喜欢他们的肉,喜欢的顿顿离不开它们。

    这个时候,身旁的一名巡捕走过去后,捂着嘴巴险些笑出声,显然是被小程总和老黄这个老东西的对话逗乐了。

    “吃肉的时候,也没见你少吃一块?”老黄嘟囔说道。

    “总部回电了。”程千帆点燃一支烟,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

    “老实点,你忘了是谁天天喂你养你了?”老黄从程千帆的手中接过了狗绳,训斥狼狗,将手中的空酒瓶换到另外一只手,“怎么说?”

    “组织上命令我们来负责对两位同志的甄别核实工作。”程千帆内心激动,面色不变,说道,“若甄别核实无误,便接两位同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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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敢大声跟我说话吗?我的职责就是让你这样的野蛮人,学会用成语。

第315章 ‘口琴’

    春风得意楼。

    小程总的固定包间。

    小程总做东,招待霞飞路路大章巡长,邀请老黄作陪。

    此三人已经是法租界众人皆知的‘小团体’了。

    当然,也许在很多人眼中,中央巡捕房的医疗官老黄只是顺带着,是这老家伙运气好搭上了小程总和路巡长的线。

    譬如说,春风得意楼的店小二心中便腹诽这个老酒鬼的运气真好,当然,这并不妨碍店小二对老黄客客气气的伺候着。

    东家扫了一眼自家伙计,虽然眼界不行,眼力劲倒是可以,知道即便是这样的老黄也是得罪不起的。

    春风得意楼的掌柜的从一开始便不敢小看老黄这个老酒鬼。

    只说一点:作为靠着覃德泰的关系进巡捕房的‘前朝余孽’,在覃德泰离开后,竟然还能够在法租界如鱼得水,这本身便是本事。

    更别说,他后来也了解了一些内情,这老黄别看是老酒鬼一个,手上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和路大章结缘,便是因为路大章的儿子得了急症,被老黄及时出手救了回来。

    至于说小程总那边,据说老黄有祖传秘方奉上,令这位小程总拥有金枪不倒之雄姿,更是讨得了小程总的欢心。

    传闻也罢,秘闻也好,总之,不要去得罪医生,特别是得了大人物的认可和信任的医生。

    掌柜的在楼下指挥,千叮咛万嘱咐小二一定不要上去打扰几位大爷谈事情。

    ……

    “延州总部发来刘科长亲自回电。”程千帆低声说道,“关于张萍和赵枢理两位的身份,已经查明了。”

    老黄和路大章看向他,等待下文。

    “张萍,原名殷淑云,民国十八年入党,特科情报科的女同志,代号‘口琴’。”程千帆说道。

    “竟然是‘口琴’同志。”路大章闻言颇为惊讶,感叹说道。

    “老路知道‘口琴’同志?”程千帆看了路大章一眼。

    一般而言,情报科的同志们的代号保密度极高,除了直接上线知道,甚至是自己的下线也不一定知道其代号,更别提情报科其他的同志了。

    譬如说,程千帆在特科情报科的‘火苗’代号,在三人‘坦诚相见’之前,路大章便从未听说过‘火苗’的代号。

    路大章是因为要和‘火苗’同志见面了,组织上才告知他要见面的同志是特科情报科的‘火苗’同志。

    事实上,直到现在,‘火苗’这个代号,偌大的上海也只有‘飞鱼’同志、‘钢琴’同志,以及‘蒲公英’同志和‘包租公’同志知晓。

    便是上海市委的罗延年同志,也只是隐约知道有这么一位神通广大的秘密战线同志,其他的一概不知。

    至于敌人那边,更是完全不知道有‘火苗’这么一个代号存在。

    而相比较特科情报科这边的代号,红队特工的代号,则是名气很大,譬如说‘陈州’、‘鱼肠’等等都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代号。

    ……

    “‘口琴’这个代号,是‘竹林’同志以及刘泽良同志和我一起商讨出来的。”因为想到了老领导‘竹林’同志,路大章表情哀伤,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时,刘科长是打算我和‘口琴’同志假扮夫妻的,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这个计划搁置了。”路大章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后来,‘口琴’同志直接归属于刘泽良同志领导,我则继续由‘竹林’同志领导。”

    “你没有见过‘口琴’同志?”程千帆吐了一粒瓜子皮,问道。

    “没有,假扮夫妻的计划搁置,出于保密需要,自然就不会再安排我和‘口琴’同志见面。”路大章摇摇头,“当然了,因为要准备假扮夫妻,所以对于‘口琴’同志的一些情况我是知道的,这方面的细节是只有真正的‘口琴’同志知道的。”

    程千帆点点头,路大章口中的这些细节,指的是两人当时为了执行某个任务,因为需要假扮夫妻所以必须记住对方的一些假身份、背景,这个细节是只有真正的‘口琴’同志才知道的,故而可以作为甄别张萍的重要核实依据。

    他们要小心防备‘口琴’同志被敌人冒名顶替的可能,尽管这种可能性万中无一,但是,小心无大错。

    “刘泽良同志在来电中对于殷淑云同志的外貌特征有一定的描述。”程千帆继续说道,“我见过张萍,外貌基础特征上是对的上的,当然,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核对。”

    他看着路大章,“老路,就由你去秘密接触张萍,张萍的左腿腿窝靠外一点点,有一个很小的梅花样烫伤疤痕,是她小时候不小心被烫到的。”

    “左腿腿窝外,梅花样烫伤,我记住了。”路大章点点头。

    因为是靠近腿窝,不易被注意到,反而是一个不易被移花换木的特征。

    “先不急着去接触,你再暗中观察一两天,同时继续调查她近几年的行踪,确定安全后再见面。”程千帆叮嘱说道。

    “明白。”路大章点点头。

    “老路去见张萍的时候,我暗中策应吧。”老黄开口说道。

    “可以。”程千帆点点头,“安全第一。”

    老黄的身手不俗,更有一手好枪法,有老黄暗中接应,当可确保安全无虞。

    “放心吧。”老黄点点头。

    ……

    “至于赵枢理赵探长。”程千帆喝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赵枢理是他的真名,他在党内使用的是化名盛爱华。”

    “赵枢理有一个姐姐,叫赵瑞雪,赵瑞雪同志的化名叫盛雨,她的爱人是封葙奇同志。”程千帆说道,同时内心深处也是感慨不已。

    两年前,他在三本次郎那里看到日伪政权宝岛南投县发来的协查通报,要求上海方面帮助查缉匪徒林震,并且由此得知宝岛方面有‘中华宝岛归宗社’等团体一直在抗倭战斗。

    三本次郎令他在法租界秘密打探、查缉可能潜伏在法租界的林震。

    后来,程千帆曾经向彭与鸥汇报过这件事。

    两人就林震的身份有过猜测和分析。

    彭与鸥经过调查,掌握了一个线索,那便是江苏省委曾经派遣盛雨同志和封葙奇同志前往宝岛领导组织抗日斗争,盛、封伉俪后来不幸被捕,受尽酷刑坚贞不屈,惨遭日寇杀害,烈士的鲜血染红了宝岛。

    当时,彭与鸥推断林震极可能是盛雨同志的弟弟。

    只是因为线索有限,只知道盛雨同志有一个弟弟,其他的情况便一概不知了。

    程千帆曾经暗中调查,只可惜,有价值的情报太少了,一直没有查到‘林震’的踪迹。

    却是没想到,巡捕房华人便衣探目探长赵枢理竟然就是盛雨同志的弟弟,我党秘密特工盛爱华同志。

    “赵枢理竟然是盛雨同志的弟弟,封葙奇同志的小舅子?”老黄惊呼出声。

    说着,他摇摇头,也是感慨不已。

    封葙奇和盛雨同志在去宝岛之前,曾经在上海工作过一段时间,老黄尽管没有见过两人,但是,却是曾经听竹林同志提起过这两位同志的。

    后来盛雨同志和封葙奇在宝岛壮烈牺牲的消息传来,同志们都很悲伤。

    ……

    “盛雨同志和封葙奇同志牺牲后,盛爱华同志同郑清水志士一起策动了基隆爆zha案,袭击了日军警署。”

    “郑清水志士被捕,被敌人惨无人道的折磨后,英勇就义。”

    “盛爱华同志受到日寇追捕,他历经艰险回到上海,由刘泽良同志接回组织,暂时躲藏在法租界,并且安排其在特科情报科工作,直属于刘泽良同志领导。”程千帆说道。

    “那盛爱华同志是如何失联的?”路大章忍不住问道。

    “民国二十二年,党内出现叛徒,这件事你们应该还有印象吧。”

    老黄和路大章皆是面色沉重的点点头。

    民国二十二年,党内出现叛徒,由于叛徒出卖,中国海员总工会中共党团书记、中华全国总工会宣传部长柳华同志,中华全国总工会上海执行局书记罗光同志,中华全国总工会上海执行局的一位同志,在上海租界被捕。

    四人被捕后,与数日前在沪同样被捕的旺庸同志及旺庸同志的妹妹谭国辅(化名)同志一同关押在巡捕房。

    因柳华同志是是国民党元老L先生的独子,旺庸同志更是曾经救过常凯申的命,‘此案轰动一时’,上海报馆大肆报道。

    对于老黄和路大章来说,那段往事则是白色恐怖空前,几乎每天都会得知又有同志被捕牺牲。

    “我的第三个下线,就是那个时候牺牲的。”老黄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才十八岁,是吴县的一个小伙子,非常秀气,我们都叫他秀才。”

    路大章默默的喝了一口茶水,眼角也是有些潮湿。

    ……

    “当时的形势非常紧急,刘泽良同志接到紧急通知,他连夜撤出上海。”

    “半年后,他通过上海党组织去联系盛爱华同志的时候,盛爱华同志已经从秘密住处搬离,就此失联。”

    “有可能当时盛爱华同志那边也出现了状况,只能紧急撤离。”老黄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应该是当时出现意外情况,惊到了盛爱华,他只能撤离,并且安全起见,选择了‘安分守己’的生活下去。

    “可能吧,当然这些也正是我们需要调查清楚的。”程千帆说道。

    ……

    “暂时不接触赵枢理?”老黄敏锐的捕捉到了程千帆的想法,问道。

    “先接触张萍,确认张萍的身份无误,并且核实了失联期间的行踪,要确认‘口琴’同志始终忠于党。”程千帆思忖说道,“倘若成功接回张萍同志,下一步再接回赵枢理同志。”

    他的想法很直接,相比较赵枢理的复杂人际关系和行踪,张萍的生活环境相对简单,也更容易弄清楚。

    如果能确认‘口琴’同志没有问题,那么,以‘口琴’同志对赵枢理的了解,再接回赵枢理就比较顺利了。

    ……

    冒然接触赵枢理,变数太大。

    这个变数,不仅仅指的是对赵枢理的甄别核实较为复杂,还因为赵枢理目前的社会关系非常复杂,其人本身身居高位,牵扯太多,关注他的人也很多。

    程千帆倒是方便和赵枢理接触,但是,他的身份是高度保密的,这种去接触需要核实之对象的工作,他绝对不能去做。

    其他人,老黄也不适合,原因?

    赵枢理喜欢狗子,养了好几条狗,其人对于同样身为爱狗人士的老黄有些不喜,老黄若是冒然接近赵枢理,未免有些反常。

    而路大章的身份,倒是可以和赵枢理接触,但是,两人关系较为一般,一个霞飞路的巡长,一个中央区的华人探长,两个人突然走得近,会引起一定的注意。

    再者,赵枢理这个人警觉性很高,就怕节外生枝。

    此外,路大章对于‘口琴’同志是有一定了解的,他是接触张萍的最好人选,这种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同时去接触赵枢理。

    先易再难,安全第一,这是第一原则。

    ……

    “组织上是不是打算将张萍和赵枢理安排在特别党小组?”路大章突然问道。

    总部直接安排他们来做甄别核实工作,并没有安排上海当地党组织去做这项工作,虽然这可能因为两位同志都是特科出身、有些事情保密级别很高,地方党组织不方便参与的原因。

    但是,仔细想了想,也许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路大章立刻有了猜测。

    “‘农夫’同志是有这个考虑。”程千帆缓缓点头。

    总部回电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是,程千帆感觉应该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不过,这一切都需要等甄别核实了两人的身份之后才能有进一步的安排了。

    “另外,老路,你和张萍接触的时候,要特别小心,我担心汪康年的人还会暗中盯着张萍的。”程千帆叮嘱说道。

    “我会注意的。”路大章郑重点点头。

    “张萍在霞飞路有一个门面。”路大章说道。

    程千帆微微一笑。

    霞飞路的巡长,去霞飞路的门面打打牙祭,这很合理嘛。

    ……

    “这不合理!”刘波用力挥舞着右臂,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这是赤罗罗的强盗!杀人放火的强盗行为!”

    “菌国主义大军阀、资本家、大地主,他们是日本帝国主义的三只恶犬,日本侵略者是恶犬的尖牙,他们张开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吞掉我们!”

    “他们在中国的土地上烧杀抢掠!”

    “同志们,用最响亮的声音回答我,我们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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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三兄弟

    刘波同志振臂,发出悲愤又充满战斗意志的质问。

    此时此刻。

    这个由祠堂充当的小礼堂的门口,一位一脸正气、相貌堂堂的新四军军官正专注的看着这一幕。

    蓦然,这名军官同志抬起右臂,高呼出声。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这一声口号,立刻激起了整个小礼堂的激昂情绪。

    同志们纷纷起身,振臂高喊抗日口号。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誓死不当亡国奴!”

    “抗战必胜!”

    刘波同志在台上振臂高呼,他也看到了站在小礼堂门口的那位同志,露出微微惊愕的表情,然后脸上绽放笑容,微微点头示意。

    后者则是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终究是点了点头。

    ……

    讲演结束后。

    “什么时候过来的?”刘波递了一支烟过去,问道。

    方木恒接过烟卷,看了一眼,是用旧报纸卷的,又拿起来闻了闻,一股子粗糙烟叶子的味道扑鼻而来。

    “能抽习惯?”方木恒问。

    “珍贵着呢。”刘波笑了笑,看了方木恒一眼,意思是一般人我都不舍得。

    他划了一根洋火先给方木恒点燃烟卷,然后自己也点燃了,轻轻抽了一口,舒坦的眯了眼睛。

    “我常听司令员夸你。”刘波说道,“宣传骨干,非常有能力的干部。”

    “你也不错。”方木恒看了刘波一眼,“我听说谷副司令员要亲自为你请功。”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说话了,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默。

    “要不,你打我一顿?”刘波笑着说道。

    方木恒没有立刻说话,他连续抽了好几口烟,摇摇头,“实际上我早就原谅你了。”

    “司令员夸你是国际主义战士,是全世界反抗帝国主义压迫的无数红色战士中的一员。”方木恒说道,“我没想那么多,在我心里,我更加倾向于认可你是刘波,而不是什么濑户内川。”

    刘波闻言,明显很高兴,方木恒这么说,意思是把他当做是中国同胞。

    他没有开口说话,继续听方木恒说。

    “上次在南昌再见面,我第一感觉就是好尴尬,想到自己被你耍的团团转,我就尴尬。”方木恒说道。

    “我当时也说了,要谢谢你,谢谢你引领我走到红色道路上。”刘波微笑说道。

    方木恒便瞪了刘波一眼,要不是他知道刘波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他真要打人呢。

    刘波哈哈一笑,他问,“现在还有点尴尬?”

    方木恒点头,又摇头,最后说道,“敬重之情大于尴尬,革命友谊重于一切!”

    刘波闻言,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爽朗大笑。

    两人伸出右手,重重握在一起。

    “木恒,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的?”刘波问道。

    “我奉命来见‘余畅’同志。”方木恒正色说道。

    ……

    此时此刻,青龙山郁岗峰上的乾元观。

    去年六月,新四军第一支队在陈司令员的带领下进入茅山。

    司令员将司令部、政治部设在乾元观内。

    这里也成为茅山抗日根据地的最中心地带,甚至被同志们私下里称作‘小延州’。

    去年农历八月十四,日寇入侵乾元观,部队在茅山深山中和敌人打游击。

    因不愿透露新四军行踪,乾元观住持惠心白等十三名道众被日寇残忍杀害,千年道观化为废墟。

    现在的乾元观已经不能称作是道观了,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一名年轻的新四军军官阔步走来。

    “司令员在吗?”何关问道。

    “何排长,司令员在里面等你呢。”哨兵战士说道。

    何关没有直接进去,整理了一下军装,将新四军军帽正了正,这才昂首挺胸走到漏风的破旧木门门口,“报告司令员,警卫连三排排长何关……”

    “进来。”司令员在里面喊道。

    “是!”

    ……

    何关推门进来,就看到木门要倒下,他赶紧一把扶住,小心翼翼的放好。

    “坏喽,当门板用撒。”司令员说道(PS1)。

    何关转过身来,看到司令员正在吃饭,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惊讶的不是正好碰到司令员在吃饭,而是因为他看到司令员一手拿着窝窝头,一手捧着米粒都近乎历历可数的稀粥,吃得喷香。

    “司令员,您就吃这个?”何关惊呼出声。

    “咋咋呼呼,做啥子?”司令员瞪了何关一眼,“你们能吃,我就吃不得?”

    说着,喝了一口稀粥,将豁了口的碗朝着桌子上一放,抹了抹嘴巴,“说正事,何关同志,有个非常紧急的任务交给你。”

    “坚决完成任务。”何关敬礼说道,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司令员,“司令员,什么任务?”

    “你和刘波同志,还有方木恒同志是结拜兄弟?”司令员笑吟吟的看着何关,问道。

    听了司令员的话,刚才还英武不凡的何关顿时便露出了尴尬之色。

    ……

    “近两日,日本人对于离开上海的各个通道、卡口的盘查更加严密了。”程千帆说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清刺激到了敌人,但是,这种变化必须引起我们的足够重视。”

    “会不会是兵运工作的消息走漏,以至于引起了日军的警惕?”老黄思忖说道。

    闻听此言,程千帆和路大章都是皱眉,倘若日本人真的得知了这个情报,那么,想要安全的将这么多人运出上海,其难度堪比登天。

    就在此时,程千帆瞥到一辆小汽车停在了楼下马路对面,正是他的座驾,然后便看到李浩从驾驶室下来,看了一眼春风得意楼,然后跑过了马路。

    “李浩来找我了,可能有事。”程千帆说道,“老黄,你和老陆就如何同张萍接触随时保持沟通,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着,他捏起一枚花生米扔进嘴巴,“关于兵运工作,更要小心谨慎,暂时停止各种运送准备,这个时候敌人可能正在暗中查探。”

    他看向老黄,“老黄的怀疑是有道理的,我也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明白。”

    “会注意的。”

    ……

    “好你个老黄,说漏嘴了吧,我就知道,你肯定藏了好酒。”程千帆朗声说道,“路巡长,下次定要让这老家伙把那瓶酒拿来。”

    “老黄,这可是程副总下令,你敢不听?”路大章哈哈大笑,说道。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谁啊?”程千帆问道。

    “程副总,李警官找您。”门外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

    “帆哥,是我。”李浩说道。

    “进来吧。”程千帆说道。

    李浩推门进来,店小二朝着里面看了一眼,鞠了一躬,陪着笑脸,然后赶紧离开了。

    “路巡长,黄医官。”浩子先向老黄和路大章打了招呼,然后才走到程千帆身旁,捂着手耳语一番。

    “路巡长,老黄,我那边还有要务。”程千帆起身,抱拳说道,“先行一步。”

    路大章和老黄赶紧起身,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小程总’。

    “发生什么事情了?”程千帆上了小汽车,问道。

    “荒木来找帆哥你,他认得我,便叫我开车来接你去见他。”李浩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他知道以荒木播磨的警惕,是不会向李浩说什么的。

    ……

    程千帆令李浩开车,自己则陷入思考中。

    张萍之事?

    应该不是。

    这件事已经通过他及时、巧妙的处理,将解决这件事的钥匙交到了荒木播磨的手中,以荒木的脾性和现在的能力,程千帆相信荒木会帮他自己处理的非常漂亮的。

    陈香君之事?

    程千帆微微皱眉,然后内心里思索片刻后也否决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三本次郎对汪康年的信任似乎陡然提升,这也使得荒木播磨不得不暂时搁置原先的计划:

    这个计划的本身实则并不在陈香君的身上,甚至也不在汪康年是否真的有问题,重点在于三本次郎对汪康年的信任程度,或者直白的说,是三本次郎是否还觉得汪康年有重要利用价值。

    程千帆不着急,要通过日本人的手除掉汪康年,需要耐心,不能仓促动手以至于打草惊蛇,他要的是一击必中。

    “帆哥,要不要通知弟兄们跟着?”浩子问道。

    “小猴子。”程千帆随口说道。

    “是!”李浩点点头,摇下车窗,朝着外面做了个手势,就看到一辆车跟上来了,车里副驾驶有一人,后排座位还有两人。

    ……

    李浩开着车,东绕西绕来到了罗顿路。

    Lorton,该路名是为了‘纪念’一位在一战凡尔登战役中丧命的旅沪法国人而命名的。

    这样的路名在法租界有很多,譬如说考夫曼路,就是为了‘纪念’一位曾为云南邮政局工作,在一战中为法国捐躯的西洋人。

    是的,即便是一个同上海仅有这么一丝一毫关系的普普通通的洋人,为了强大的法兰西共和国战死了,法租界当局就会其名字来命名法租界的道路,让整个租界,整个沪上都来缅怀这位‘勇士’。

    这便是国家贫弱的悲哀!

    竟至于此!

    ……

    李浩下车,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绕过来帮程千帆打开车门。

    “你在这里等我。”程千帆下车说道,“小猴子那边来两个人。”

    “明白。”李浩朝着后面跟上来的车子挥了挥手。

    “帆哥。”侯平亮带了一个手下小跑着过来,大摇大摆的跟在‘小程总’身后。

    这是一处石库门民居改造的办公楼。

    挂了一面‘通达海陆运输商社’的牌子。

    “程副总,里面请。”一名特高课特工扮作工作人员在门口等候。

    程千帆阔步进入,侯平亮两人就要跟着进。

    “两位请留步。”

    侯平亮脸色不变,眼睛看向帆哥,手上也已经直接摸向腰间。

    “不要误会,我们准备了茶水点心招待两位兄弟。”

    侯平亮看向程千帆。

    “去吧。”程千帆微微颔首,“黄老板是老朋友了。”

    侯平亮这才将手从腰间移开,挤出了一丝笑容,带着手下跟着这人离开。

    ……

    “刚才那个人就是你说过的侯平亮?”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碰杯,说道。

    刚才他站在走廊窗边,将下面的那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是他。”程千帆喝了一口清酒,说道。

    “看来你还是信任这个中国人的。”荒木播磨说道。

    “他心爱的女人死在了重庆方面手里。”程千帆露出自得之情,“经过我潜移默化的引导,这个人对于重庆方面是恨之入骨。”

    荒木播磨点点头,宫崎曾经和他提起过,这个侯平亮喜欢楼莲香身边的那个小丫鬟。

    “这是一个脑子一根筋的愚蠢的家伙,我对他好一点,稍加引导,他便对我忠心耿耿。”程千帆说道。

    说着,程千帆放下酒杯,拿起桌子上的烟盒,自己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还是帝国的香烟最有味道啊。”

    荒木播磨见状,他表情郑重,认真的说了句,“辛苦了,宫崎君。”

    为了避嫌,宫崎这个家伙是不好抽帝国的香烟的。

    “为什么没有带李浩过来?”荒木播磨自己也点燃一支香烟,抽了一口,问道。

    “李浩是李浩,侯平亮是侯平亮。”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虽然我不太喜欢支那人,但是,培养两个忠心耿耿的支那手下,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

    “荒木君,你这么紧急找我来,不只是喊我喝酒聊天的吧?”程千帆和荒木播磨碰杯,喝了口酒,满意的啧了一声,又吃了口菜,问道。

    “确实是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荒木播磨点点头,放下了筷子,表情严肃说道。

    程千帆见状,也是放下了筷子,一幅仔细恭听的认真态度。

    “近几日,蝗军加大了对于陆上交通、码头、以及各卡口离开上海的检查,宫崎君应该有所耳闻了吧。”荒木播磨问道。

    “当然知道了。”程千帆点点头,哼了一声,“我手下的货船离沪都受到严格的盘查,生意也受到了影响。”

    说着,他看到荒木播磨严肃的表情,也是脸色一变,将手中的香烟摁灭,沉声问道,“荒木君,可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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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外话------

    PS1:司令员是四川人,我是尝试着‘说了’几句四川话,若是不太对,四川的朋友见谅,还望不吝指出错误之处。

第317章 你不是中统

    “根据情报,上海的红党可能准备运送一批人员前往茅山。”荒木播磨沉声说道。

    程千帆心中大惊,敌人突然加强了离沪通道的盘查,这令他此前就担心兵运工作可能被敌人侦知,果然,他的担心和怀疑在荒木播磨这里得到了证实。

    一个疑惑在程千帆的心中泛起——

    敌人的情报来源何处?

    他立刻捕捉到了荒木播磨话语中的一个重要信息:可能。

    可能,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词语。

    “红党?”程千帆冷笑一声,然后他微微皱眉,“茅山?”

    看着荒木播磨,程千帆直接问道,“是红党要向新四军输送人才?”

    “根据情报员的分析,应该是这样的。”荒木播磨点点头。

    面对好友宫崎健太郎,荒木播磨大抵是比较放松的。

    荒木播磨无意间的一句话,则令程千帆捕捉到了第二个关键信息。

    是‘根据情报员的分析’,而不是‘根据情报分析’!

    前者表明,这个结论是情报员分析得出的,说明情报员并未掌握最确切的情报,更应说是此人通过手中所掌握的情报给出了一个判断和结论。

    后者则是代表了掌握了某个关键情报,然后这个结论是特高课方面经过缜密分析得来的。

    看似是结果相似,实则其蕴含的细微之处大大不同。

    “需要我做什么?”程千帆没有向荒木播磨询问有关于情报的任何话题,他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们的人散出去打听消息,几天下来并未有什么进展。”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碰杯,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没问题。”程千帆点点头,“我会安排手下暗中打探情报,关注异常动向的。”

    说着,他想了想,又问道,“知道对方打算离沪的人员规模吗?”

    “应该是数十人,规模不小。”荒木播磨说道。

    又是‘应该’。

    程千帆心中已经对于这个向特高课提供如此重要情报的情报员有了一个初步的推理:

    首先,此人潜伏在我方内部。

    其次,此人能够接触到一定程度的消息和情报。

    再次,此人并非关键岗位人员,他所掌握的情报很杂,需要他缜密分辨,提取,概括。

    譬如说这次关于我方兵运工作的情报,很可能就是此人通过一些消息加以印证,最后是通过分析得出了判断和结论。

    然后就是,特高课对于这名情报员非常重视,或者是颇为信任此人,因为一般而言,情报员只需要提供精准的情报,情报员一般不需要汇报自己的分析判断,或者说,只有王牌特工才有根据手头情报进行分析研判的权利,也只有王牌特工的分析结论才会受到重视,正如‘火苗’之于我党,‘青鸟’之于军统。

    “我会安排手下人关注异常。”程千帆点点头,然后他陷入沉思。

    “怎么了?”荒木播磨问道。

    “课长应该向张笑林下令,让张笑林的人来打探消息。”程千帆哼了一声说道,“虽然我非常厌恶这个老家伙,但是,不得不承认,张笑林在上海滩影响力很大,手下弟子众多,找人、打探消息,他是不错的选择。”

    “课长已经亲自打电话给张笑林,命令他和新亚和平促进会动起来,秘密打探红党的相关动向。”荒木播磨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此时,桌子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荒木播磨拿起电话。

    程千帆慢条斯理的品味‘帝国’的清酒,实则是不经意间观察荒木播磨的表情。

    荒木播磨先是惊讶,然后是面露振奋之色。

    “好极了,我这就回来。”说着,荒木播磨挂好电话。

    “看来是有好消息了,荒木君。”程千帆微笑问道。

    “确实是好消息。”荒木播磨点点头,“张笑林的人抓住了一个可疑人员。”

    “可疑人员?”程千帆讶然。

    “这个人可能是红党要运往茅山的人员之一。”荒木播磨说道,“当然,还需要审讯才知道真伪。”

    说着,他露出不屑表情,“张笑林的手下,那些人的行事作风……为了赏钱,你知道的。”

    程千帆表情郑重的点点头,同时嗤笑一声,“支那有句古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说着,他起身,主动与荒木播磨告别,“荒木君,你交代的事情,我这边会全力配合的,我就先回巡捕房了,不打扰你处理要事。”

    荒木播磨看了好友一眼,露出思索之色,然后说道,“宫崎君,你与我一起回特高课吧。”

    程千帆露出不解之色。

    “你与我一起参与审讯。”荒木播磨说道,“若是审出什么了,也可方便通知你这边配合行动。”

    他看着程千帆,“根据我们对于红党、重庆方面的了解,他们惯会藏匿于租界。”

    程千帆明白荒木播磨的意思了,点点头,“行,我随你回特高课。”

    ……

    虹口区。

    特高课的驻地。

    附近街道的中国老百姓虽然并不知道这个院子里是做什么的,但是,有日本士兵站岗,不时地会有日军军卡冲出来,还会有人被抓进来。

    甚至于,老百姓的印象中,只看到这个院子有人抓进去,不见到有人放出去。

    故而,在老百姓的心中,这里,这个院子,就像一匹狰狞巨大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随时会吞噬国人的生命。

    程千帆令李浩以及侯平亮等人离开,他直接乘坐荒木播磨的小汽车来到了特高课。

    日军岗哨拉起道闸,一行两辆小汽车冲进了院子里,一个急刹车。

    荒木播磨和程千帆分别从两侧下车。

    “要不要先去见课长?”程千帆看到荒木播磨要直接去特高课的刑讯室,有些犹豫。

    “好吧。”荒木播磨虽然急切审讯犯人,但是,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三本次郎站在窗台,院子里的这一幕全都在他的注视之下:

    荒木播磨一下车,就急匆匆的要走向刑讯室的方向;是宫崎健太郎喊住了荒木播磨。

    然后,这两个人便一起上了楼梯。

    三本次郎不禁微微颔首。

    都说细微之处见真章,从这个细节便可看出来,宫崎健太郎对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尊重的,绝非表面功夫。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敲门进了课长办公室,就看到三本次郎面无表情的坐在转椅上,阴鸷的目光看向他们二人。

    两人都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是哪里工作没有做好,竟又惹得课长生气了。

    “张笑林的人抓了一个犯人,你们现在去审讯吧。”三本次郎冷冷说道。

    “哈依!”

    “哈依!”

    两人恭恭敬敬的行礼,出了课长办公室后,程千帆瞥向荒木播磨,“荒木君,你惹课长生气了?”

    荒木播磨便瞪了好友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让宫崎这个家伙自己体会。

    脚下不停,快速下楼朝着刑讯室方向走去。

    程千帆微微一笑,跟着荒木播磨的脚步。

    课长办公室内,三本次郎的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吴山岳说的这个办法确实是有效果的。

    这两人现在一定疑神疑鬼,不知道是哪里工作没有做好惹怒了他。

    经过这么一番敲打,应该能够确保这两个家伙在短时间内的工作效率和认真程度。

    他摇了摇头,冷笑一声,支那人弱小可怜,这种所谓的驭下之道倒是玩出花来了。

    ……

    程千帆刚刚接近刑讯室,便听到一阵凄惨的嚎叫,透过门缝,疯狂的涌出来,冲入他的耳朵,刺入他的神经。

    “你说不说?说!”

    “你去白赛仲路做什么?”

    “你的身份!”

    “你的上线是谁?说!”

    鞭子在空中呼啸,抽在人的躯体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混合着凄惨的叫声在空中飘荡,令人毛骨悚然。

    穿过铁门,进入到刑讯室内。

    程千帆顿时感觉到刺鼻的气味,血腥味、焦臭味,大小便的味道,烟草味道,等等无数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冲击着人的嗅觉。

    刑讯室内有两个人同时受刑。

    “哪一个?”荒木播磨问道。

    一名刑讯特工指了指被五花大绑在木架上用鞭子抽打的年轻男子。

    “那个人是怎么回事?”荒木播磨指着一名已经昏死过去的中年男子问道。

    “张笑林的人送来的。”特工说道。

    荒木播磨立刻明白了,这是被张笑林盯上的肥羊,他安排手下将人秘密绑架,然后通过关系送来特高课,交给这边进行审讯:

    特高课会给此人冠以仇日分子的罪名。

    进了特高课的人还能活着出去?

    张笑林会拍着胸脯说——他张老板出面,日本人也要给面子的。

    然后,家属散尽家财得了几乎被打残的亲人,还得承张老板的人情呢。

    荒木播磨摆摆手,示意将此人先弄一边去。

    程千帆背着双手,扫了一眼昏死过去的中年男人。

    “宫崎君,要不要过过瘾?”荒木播磨问宫崎健太郎。

    “算了,今天有些乏了。”程千帆说道,“我听听惨叫声就行。”

    然后他笑了笑,直接一把拉过转椅,一屁股坐上去。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

    他一伸手,接过了手下递过来的烧红的烙铁,直接就对着肚皮按了下去。

    ……

    “啊啊啊啊啊!”

    凄惨的叫声,然后戛然而止。

    受刑者疼得昏死过去了。

    “荒木君,你还是老习惯啊,也不先问问招不招,就直接下狠手。”程千帆哈哈大笑,说道。

    “不受过大刑,他们的口供不足信。”荒木播磨笑着说道。

    随着他一个眼色,一名特工舀了一水瓢盐水,直接浇在了受刑者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

    昏死过去的受刑者被活活疼醒过来。

    又是一阵凄惨的嚎叫声。

    程千帆坐在转椅上,身体前倾,他点燃一支香烟,慢慢吐出一口烟圈。

    他的表情专注,甚至是有些沉迷,似乎这悲惨的惨叫,在他的耳中就像是一曲美妙的音乐。

    他的嘴角,眉眼间,有笑容掠起,似是极为享受这一切。

    ……

    荒木播磨又拿起皮鞭,狠狠地抽了几下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种情况下招供的,基本上不会有问题了。

    他一把揪起了受刑者的头发,嘴巴里呼出臭气,恶狠狠问道,“姓名!”

    “石磊。”

    闻听此言,荒木播磨露出得意的笑容,朝着一旁的宫崎健太郎得意的使了个眼色。

    宫崎健太郎则是哈哈大笑。

    “哪里人?”荒木播磨继续问道。

    “南市婆婆弄。”

    “去白赛仲路做什么?”

    石磊沉默了。

    荒木播磨脑袋一歪,有特工拿着大号老虎钳过来,直接夹住了石磊的左手中指。

    “我说,我说了。”石磊拼命挣扎,喊道,“我是中统上海站情报科的人,我去白赛仲路是要见我的长官。”

    程千帆的屁股离开了转椅,目露惊讶之色。

    荒木播磨也是颇为惊讶。

    这个中国人竟然不是红党的人,反而是重庆方面中统的人。

    当然,除了惊讶这一点之外,两人还有另外一个共同的惊讶之处。

    “荒木君,不是说中统的人都是软骨头,挨了两鞭子就开口的么?”程千帆不怀好意的看了疼得直叫唤的石磊。

    荒木播磨也是露出思考之色,然后扭头,若有所思的看向石磊。

    “你不是中统的。”荒木播磨表情阴冷,说道,“你应该是军统的。”

    “我是中统的。”石磊有气无力说道。

    “打他。”荒木播磨一摆手,“还不老实。”

    “啊啊啊啊啊!”

    一阵皮鞭下去,石磊又是一阵凄惨的嚎叫。

    “似乎看着不像是撒谎。”程千帆走上前,面带微笑,饶有兴趣的观看中统人员受刑,扭头对身旁的荒木播磨说道。

    “你真是中统的?”荒木播磨问道。

    “我是中统的,我都说了,我说我是中统上海站情报科的,我说了,你们不信。”石磊嚎啕大哭,他感觉浑身都在疼,骨头都在疼,特别是受了烙铁拷问的肚皮,他恨不得自己一拳头插进去,将那疼得不行的内脏挖出去。

    “中统也有好男儿的!”石磊委屈加愤怒,嘶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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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都是张笑林搞的鬼

    程千帆上前两步,双手叉着腰,就那么盯着石磊看。

    然后他哈哈大笑,指着伤痕累累的‘变节者’对荒木播磨说道,“很有意思的支那人。”

    “比那位三鞭子的家伙有骨气。”程千帆说道。

    荒木播磨也是笑了笑,宫崎从他的口中听说了吴山岳的‘三鞭之恩’的故事后,对于中国特工,特别是对于中统的人更是极度鄙视。

    正因为有吴山岳、汪康年等人的前车之鉴,这个叫做石磊的中统特工能够挨了三四个小时的审讯才开口,可谓是令他们‘刮目相看’了。

    程千帆看了石磊一眼,甚至还颇有兴趣的研究了此人身上那犹如挂着的猪肉条的伤口。

    “对待朋友,帝国一向是十分优待的。”程千帆微笑说道。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自己嘴巴叼着,用打火机点燃香烟,吸了两口,然后将香烟塞进了石磊的嘴巴里。

    石磊拼命一般猛吸了几口。

    然后露出舒服的表情,似乎这几口烟便如同灵丹妙药能够止痛一般。

    看着石磊贪婪抽烟的样子,程千帆哈哈大笑。

    ……

    “你的上级是谁?”荒木播磨笑着摇摇头,盯着石磊问道。

    “我不知道。”石磊咬着烟卷,说道。

    看到荒木播磨皱眉,他赶紧说道,“上海沦陷后,我就奉命进入沉睡状态,所以上次党务调查处被你们几乎一锅端,我才能安然无恙。”

    荒木播磨点点头,他知道石磊说的是曹宇交代了汪康年,汪康年又交代出党务调查处行动股股长吴山岳,顺藤摸瓜,特高课几乎将党务调查处上海区一网打尽之事。

    “既然是沉睡状态,这次为什么会有行动?”程千帆饶有兴趣问道。

    荒木播磨也看向石磊,这也是他很感兴趣的。

    “我是开医馆的,前几天我闭馆收拾东西的时候,才看到有人偷偷留了一张字条,上面有预留暗号,并且通知我今天去白赛仲路接头。”石磊将烟蒂吐在地上,吐出了满口的血水。

    “你的意思是,你还没有和你的新上线见面?”荒木播磨皱眉问道。

    “没有。”石磊惨笑一声,“我刚到白赛仲路,就莫名其妙被你们抓来了。”

    ……

    程千帆皱眉,他看向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明白好友的意思,两人走远一点说话。

    “一般而言,沉睡者是很难被发现的,这个人怎么会被抓?”程千帆问道。

    荒木播磨看向一名手下,此人立刻说道,“据张笑林的手下说,他们收到情报,有红党份子上午会去白赛仲路的八喜茶馆,坐在丁字三号座位。”

    “这个人是因为坐在丁字三号座位才被抓的?”程千帆问道。

    “不是。”特工摇摇头,“丁字三号一直没有人去,他们就抓了丁字五号的这个人。”

    “红党没去,抓了隔壁座位的中统的人。”程千帆皱眉,他看向荒木播磨,“荒木君,你怎么看?”

    “你怀疑这个人的身份可能不仅仅是中统那么简单?”荒木播磨问道。

    “不是。”程千帆摇摇头,“这个人是红党的可能性不大。”

    说着,他皱眉,思忖说道,“怎么说呢。”

    “恩,红党给我的感觉和重庆方面的人不一样,他们更加纯粹。”程千帆说道,“或者说,从严刑拷打上面来说,红党支撑的时间应该能够更久一些。”

    这个理由看似有些荒谬,但是,荒木播磨点点头,宫崎君从受刑之后坚持的时间来作为考量,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他想到了汪康年那边正在审讯的红党南市交通站站长乐启文,此人已经被拷问了好些天了,整个人几乎已经不成人样,但是,却始终没有开口。

    “而且,我怀疑问题出在张笑林那边。”程千帆说道。

    “愿闻其详。”荒木播磨来了兴趣,最了解某个人的,必然是此人的敌人,要说特高课内部谁最了解张笑林,现在绝对非宫崎健太郎莫属了。

    “以张笑林在上海滩的能量和地位,此人在投靠帝国之前,和国府方面是牵扯较深的,即便是这个人现在投靠了帝国,我不相信他和重庆方面完全断了。”程千帆说道。

    “你是说,张笑林那边早就知道石磊的中统身份,只是一直隐瞒不报?”荒木播磨问道。

    “不一定仅仅只是知道这么简单。”程千帆沉声说道,“一个沉睡者想要成功而且顺利的隐藏,最重要的是不引起外人的注意。”

    他看着荒木播磨,“对于石磊这样的沉睡者来说,他要安安稳稳的在上海滩生活下去,首先要做的就是能够经得起那些三光码子、帮派瘪三的注意和骚扰。”

    听到这里,荒木播磨哪能还不明白宫崎健太郎要表达什么意思:

    石磊正是因为有着张笑林的帮助,或者最起码是张笑林方面的默许,才能够顺利的潜伏下来的。

    程千帆将一支烟递给荒木播磨,两个人走到通风口的地方抽烟。

    “令我不解的是,张笑林既然帮助石磊潜伏下来,又为何现在突然将这么一个人交出来?”程千帆思索说道。

    “原因很简单。”荒木播磨冷冷说道,“课长此前在向张笑林下达命令的时候,训斥了张笑林,批评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没有能够在缉拿仇日分子、搜集仇日团体的情报中给予特高课更多的帮助。”

    “我明白了。”程千帆恍然大悟,“所以,张笑林便随手丢出了一个石磊……”

    说着,他脸色微变,然后点点头,“石磊是中统,张笑林说他是红党,也是为了混淆视听,反正只要最后经过审讯证实石磊是仇日分子,这都是他张笑林的功劳。”

    “还有一点,如果他明确指出来石磊是中统的人,这反而会引起我们的怀疑。”荒木播磨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荒木播磨不是笨蛋,自然看出来自己好友是刻意将话题引到了张笑林的身上,不,确切的说,是将这根线的线头扯在了张笑林的身上。

    荒木播磨也知道宫崎并不介意被他看出来这些。

    因为,宫崎健太郎绝对不是随便故意攀诬张笑林,这也正是荒木播磨认可宫崎这个朋友的原因:

    宫崎不会因为私心就乱来,即便是有私心,那也是私心夹杂在公心之内的,绝对不会因私废公而误事——

    即便是荒木播磨知道自己的好友是暗搓搓的报复张笑林,但是,问题是,这番分析是着实有理有据!

    或者说,这番分析不是因为宫崎这个家伙要冤枉张笑林,而是正因为宫崎和张笑林有仇,才能够更加关注张笑林,看问题更加透彻。

    “那这个石磊?”荒木播磨看了一眼还被绑在木架上疼得嗷嗷叫的石磊。

    “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真相。”程千帆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荒木播磨点点头,“这个人还是有些能力的,这样的内心充满仇恨的支那人,正是帝国所需要的。”

    得知真相的石磊,会对重庆方面失望,更会对张笑林恨之入骨,虽然张笑林是投靠帝国之人,但是,谁在乎这个?

    只要石磊明白,他是被出卖的,只有投靠帝国才有希望活下去,甚至是复仇,这就可以了。

    “石先生,你是一位非常识时务的俊才。”荒木播磨走回来,他走到石磊的面前,“我们会给你松绑,给你找来医生治疗伤势。”

    “多谢太君。”石磊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惊喜,不过,惊喜中似乎还有一抹一闪而过的悲哀之色。

    荒木播磨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像是石磊这种受刑不过而投诚,然后心中又多多少少有些难过,或者是一时之间颜面上过不去的,他见的多了。

    没关系,这些人慢慢就会习惯的,会见识到投靠帝国给他们所带来的好处的。

    “不过,帝国需要得到的是最真诚的友谊,希望石先生能够明白这一点。”荒木播磨说道。

    石磊茫然的看向荒木播磨。

    “石先生的手还能写字吧。”荒木播磨说道。

    他看了一眼石磊那血淋漓的右手,“你的名字,注意,我指的是真名,或者是你曾经用过的化名,所有的名字,你的经历,包括你加入中统的经历,还有参加过的任何行动,你曾经的上级,下级,你所知道的所有的其他人员的情况,所有的细节,都能够写出来。”

    石磊叹了口气,有些沉默。

    “石先生,荒木君说的很清楚了,帝国只会优待我们认可的朋友。”程千帆走上前,将香烟塞进了石磊的嘴巴里,然后拿起烧红的烙铁,直接用烙铁帮石磊点燃香烟。

    石磊吓坏了,竭力避开火红的烙铁传递过来的热浪。

    “哼。”程千帆将烙铁直接放进盐水缸里,嘶啦一声,一阵白烟,烙铁就变凉了。

    “窝写。”石磊咬着烟卷,说道,“不过,我的手受伤了,先要给我治疗一下。”

    “这就对了。”荒木播磨露出满意的笑容,“你很快就会得到治疗,并且有美味的佳肴可以享用。”

    “我只希望快些给我治疗,然后吃饱喝足睡一觉。”石磊喃喃说道。

    ……

    程千帆随同荒木播磨离开刑讯室。

    两人边走边聊,回到了荒木播磨的办公室

    “你似乎对于这个人比较感兴趣?”荒木播磨问道。

    他是了解自己的好友的,素来对于支那人非常鄙薄,今天却反而对这个石磊态度好一些。

    当然,那两支香烟对于促进石磊的彻底投诚确实是起到了作用的。

    最重要的是,宫崎君没有在此人面前掩饰他是帝国特工的身份,这显然是有招揽此人之意。

    “被荒木君看出来了啊。”程千帆笑道,他直接拿起荒木播磨桌子上的茶杯,自己倒水喝,“在得知这个人是被张笑林的人抓来的时候,我就有了初步的想法了。”

    他的脸上是得意洋洋的笑,“只要这个人开口了,投靠帝国,我这边就想办法释放善意。”

    “只要能够给张笑林制造麻烦,痛恨张笑林的人,哪怕是卑劣的支那人,我也可以暂时交个朋友的。”程千帆喝了一口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张笑林可能这辈子做得最大的错误便是得罪了你。”荒木播磨指了指宫崎健太郎,摇摇头说道。

    宫崎这个家伙,无论是面对他,甚或是面对三本课长,都毫不掩饰对于张笑林的恨意,更是丝毫不惮于表现他想要针对张笑林的一些动作。

    正因为这份坦诚,哪怕是明知道张笑林目前是为帝国效力的,宫崎健太郎的行为可能会给张笑林带来麻烦和危险,进而影响到帝国的一些事情,但是,无论是荒木播磨还是三本次郎,都不会真正的生气,更不会责罚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陪同荒木播磨喝茶,两个人又聊了一会。

    程千帆看了看腕表的时间,他起身告辞,准备离开。

    “宫崎君,且稍等片刻,一会看看石磊的供述。”荒木播磨说道。

    “这不合适吧。”程千帆露出迟疑之色。

    刚才陪同荒木播磨一起审讯,他是刑讯人员的一份子,自然无需避讳什么,不过现在则不一样了,石磊的供述属于机密资料,以宫崎健太郎的级别,暂时是不够资格查看的。

    当然,这个资格也没有差太多,如果荒木播磨主动给他看,问题也不大。

    “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啊。”荒木播磨笑着说道,“按照你以前的风格,你刚才便会避嫌,直接离开的,你呆了这么一会,就是想要看看石磊的供述,只不过等了一会还没有送来,你又有些犹豫想要离开了。”

    程千帆便露出惊讶不已的表情。

    “是因为汪康年吧,你想要从口供中看到有没有涉及到汪康年的内容。”荒木播磨笑着说道,“我是了解你的,你对张笑林这个新仇恨之入骨,对于汪康年这个旧恨也绝不会忘记。”

    程千帆略有些尴尬,不过,更多的则是叹服,他指着荒木播磨,面上是赞叹和佩服的表情。

    荒木播磨读懂了好友的表情:

    荒木君,还是你了解我!

    程千帆笑着,摇摇头坐下来,同时,他的后背都是冷汗,荒木播磨猜的没错,他刚才的这一番做派,确实是有一半正如荒木播磨所说,但是,却又不是完全相同。

    他实际上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等着看石磊的供述。

    他的心中既想要知道更确切的情况,同时他又深知,自己多待一会,危险便多几分。

    程千帆最终决定果断离开,但是,他又知道自己不能够立刻离开。

    虽然按照他素来的性格,是要早些避嫌离开的。

    但是,程千帆此前曾经多次在荒木播磨这里一起讨论如何‘识破’汪康年的真面目,表现出对于有关于汪康年的情报的兴趣,其中便包括汪康年在党务调查处时期的一些资料。

    石磊是中统的人,其供述中有可能有些情况是会牵扯到汪康年的。

    故而,程千帆不能立刻离开,他必须多待一会,这才符合荒木播磨对他的了解。

    倘若他急匆匆离开,反而会引起荒木的注意。

    人的性格和行为表现,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所处环境的每时每刻的变化,性格、行为表现也会有变化。

    荒木播磨看似粗鲁,实则颇为精细,更因为两人‘相交莫逆’,互相之间‘太了解了’。

    不过,就在刚才,程千帆认为时间差不多了,他决定不再等候,便果断要立刻离开。

    这个时候,一名特高课特工推门进来。

    “有什么新发现?”荒木播磨接过供纸,随口问道。

    “这个人之前确实是不太老实,现在说实话了。”特工汇报说道,“石磊是他的真名不假,不过这个名字他早就不用了,他现在用的名字叫杨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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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致

    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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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直面:潜伏生涯最大之突发危机(二合一大章节)

    荒木播磨听了手下的汇报,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杨常年这个名字是陌生的,没有听吴山岳或者是汪康年等人提起过,不在他们所知晓的中统重要或者是特别人物名单中,这也符合石磊暨杨常年自述的他是沉睡者的口供。

    一页纸上写的密密麻麻的,不过,有价值的线索并不多。

    “宫崎君,你看看。”荒木播磨将供纸递给了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拍拍手,接过了供纸,低头看。

    根据杨常年的供述,其是浙江金华塘雅镇人士,是毕业于塘雅矶山之麓的‘省立实验农业学校’。

    此人是当地名士朱文元的远房亲戚。

    朱文元是澧浦蒲塘名人王庭阳(清末进士)的学生,祖藉义乌,后移居澧浦蒲塘村。

    当时任民国浙江省政府办公厅秘书长,为了振兴浙江农牧业、培养农牧业人才,筹划在浙江中部铁路沿线建一所高等学府。

    朱文元的夫人是塘雅镇横塘村人,该村位于塘雅矶山以南,浙赣铁路线北侧。

    矶山西侧曾是风景秀丽的“法藏寺”,这里早年开过一座“东震小学”,

    朱文元很熟悉这里的环境,觉得是个办学校的理想场所。

    朱文元把此想法传达给时任教育厅厅长的陈文胆,陈文胆亲自组建了筹建农校小组成员。

    朱文元筹集建校经费,此人把自己一生的积蓄都捐献给了农校建设,建校的用地250多亩也是动员竹溪塘村的几个地主大户义捐出来的……

    杨常年的家中也是捐钱建校的地主大户之一,因而颇受学校领导关爱,也引起了在浙江校园发展‘优秀青年’的党务调查处浙江党部的注意,被吸收加入党务调查处。

    两年前,杨常年被党务调查处调来上海潜伏,其潜伏任务是覃德泰亲自安排的,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其他人并不知晓,故而杨常年能够躲过前年的那次抓捕。

    ……

    “覃德泰确实是很有能力。”程千帆露出感慨之色,说道,“从时间上来看,在帝国占领上海之前,杨常年就秘密潜伏下来了。”

    荒木播磨点点头,覃德泰能够在特高课对他进行秘密抓捕前成功逃脱,此人端地是老辣狡猾,同时也说明覃德泰在上海的人脉很广,消息灵通,有特高课所不掌握的消息渠道。

    “从供述上来看,杨常年的关系非常简单,这个人并没有什么价值。”荒木播磨说道。

    “这个人能够老老实实的安心潜伏下来,并且还经受住了一定的拷问,这点本身就比很多中统的要强不少了。”程千帆说道。

    “看来你确实是比较欣赏这个人。”荒木播磨笑着说道。

    程千帆看了一眼荒木播磨身边的那名特工。

    荒木播磨明白好友的意思,摆摆手令手下出去。

    “法租界不可能永远存在下去,帝国早晚要占领整个上海。”程千帆这才说道,“我也要为将来做打算。”

    “你不打算回到特高课本部了?”荒木播磨正色问道。

    “不是我不打算回来。”程千帆摇摇头,他看了荒木播磨一眼,低声说道,“我有种预感,程千帆的身份,课长有意让我长期扮演下去。”

    荒木播磨沉默了好一会,点点头,“你的直觉是对的,课长有和我谈论起你的将来。”

    程千帆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

    “你上次向课长汇报了你和李萃群见面的事情。”荒木播磨说道,“课长对于这件事很关注,根据我们的调查,李萃群又拉拢了他的老上级丁目屯,军部似乎对于这支由中国人所建立的特工力量很支持。”

    “丁目屯?”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我听说过这个人,在国党中颇有人望。”

    “恩。”荒木播磨点点头,“有了丁目屯的加入,他们的这支特工力量壮大的很迅速,根据我们的调查,甚至于吴山岳的一些手下都被暗中拉拢过去了。”

    “课长的意思是?”程千帆露出思考之色。

    “法租界存在一天,你就一直在法租界,如果帝国收复了法租界,课长有意安排你以程千帆的名义加入到丁目屯和李萃群的特工机关内部。”

    荒木播磨看着宫崎健太郎,“一支完全由中国人所掌握的特工机关,这并不符合帝国对待这些人的一贯策略,我们需要有自己人打入进去。”

    “我明白了。”程千帆缓缓点头,“看来我的感觉是对的。”

    他喝了一口茶水。

    “宫崎君,你的嗅觉很敏锐,能够想到未雨绸缪。”荒木播磨露出赞许之色,“所以,对于你拉拢类似杨常年这样的人,我是支持的,我相信课长也会同意。”

    程千帆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情中有些落寞之色。

    荒木播磨明白好友的心情,他知道宫崎健太郎心里一定是渴望回到特高课本部,以帝国特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示人的,只可惜,课长有课长的考虑。

    荒木播磨也是支持课长的这种想法的,对于那支由中国人所掌握的特工力量,特高课内部是既欢迎又充满了警惕。

    虽然从当下来看,李萃群和丁目屯的这支特工力量还不算强大,但是,不要忘记了,此二人背后有帝国的强力支持,假以时日,其发展势头将不容小觑。

    程千帆的情绪略有些低落,便向荒木播磨告辞离开,

    ……

    荒木播磨站在窗口,看到宫崎健太郎在院子里遇到了小池,两人聊了一会,宫崎笑着从身上拿了一张纸片一样的东西给了小池。

    荒木播磨摇摇头,他知道宫崎君给小池的是久久商贸的代金券。

    小池这个人太过贪婪,每次见到宫崎都会想着捞点好处,也就是宫崎健太郎待朋友真诚,好脾气才不生气。

    荒木播磨看到宫崎健太郎离开院子,背影消失不见了,他才拿起供纸,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向课长办公室走去。

    ……

    程千帆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塞进嘴巴里,他抬起头,看到的是有些灰蒙蒙的天空。

    要下雪了。

    他心说。

    拨动煤油打火机的转轮,连续好几下才起火,轻轻的吸了几口,确定香烟点着了,这才将打火机机盖盖上。

    又抽了一口烟,右手小拇手指在耳后挠了挠,这才慢条斯理的上了小汽车。

    程千帆是乘坐荒木播磨的小汽车来的,李浩后面便开车在外面等候了。

    “帆哥。”李浩看了一眼后视镜,“是回巡捕房还是回辣斐坊。”

    “先开车。”程千帆拉上了车帘,表情凝重说道。

    “是。”李浩将车子掉头,直接一踩油门。

    ……

    程千帆将自己的身体靠在椅背上,如果此时此刻将手掌伸进衣服里贴着他的后背,会摸到潮湿的汗水。

    冷汗。

    他的后背是冷汗。

    跟随荒木播磨来到刑讯室,程千帆一眼便认出了被抓捕的‘人犯’竟然是杨常年。

    他的心中咯噔一下。

    或者说,就像是脑子里响了一颗炸雷一般。

    杨常年是他的手下,最重要的是,担任上海特情组的秘密联络人的杨常年不仅仅见过组长肖勉的‘面目’,更知道肖勉组长的真面目:

    杨常年是上海特情组内部除了豪仔、李浩、周茹和乔春桃等几人外,唯一知道大名鼎鼎的小程总就是肖勉组长的人。

    也就是说,如果杨常年受刑不过叛国变节,他甚至可以直接当场指认‘小程总’就是大名鼎鼎的上海特情组之神秘的组长肖勉中校。

    ……

    程千帆知道,这也许是自己的潜伏生涯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危险之情况。

    他强迫自己冷静。

    必须冷静。

    事实上,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潜伏者,若是此时此刻骤然遇到此种情况,十之八九会露出马脚。

    幸而,程千帆有着钢铁般的坚硬的神经,有着好多次生死考验!

    他的脑筋开动。

    大脑疯狂的运转,在做到冷静无比,不露声色,一切如常的情况下,脑子里在快速思考如何应对。

    直接开枪击毙杨常年?

    程千帆内心里摇摇头,且不说荒木播磨不会给他开枪的机会,便是他成功击毙杨常年之后,该如何解释?

    说自己看到这个‘支那人’就忍不住开枪?

    无论是荒木播磨还是三本次郎都不是傻子,相反,怀疑任何蛛丝马迹早就渗入到他们的骨子里,特别是三本次郎。

    更何况,亲手枪毙并没有变节的亲信手下,说得容易,做起来很难,太难……当然,如果需要冷血无情,程千帆会毫不犹豫,他们这样的人,身上背负了太多,心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摧残、折磨。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的步伐如常,表情如常,眼眸看向杨常年的时候,是宫崎健太郎看向中国人的那种鄙薄和戏谑,还有一丝折磨人的兴奋和残忍。

    ……

    与此同时,杨常年也看清楚了走过来的这个人是谁。

    程千帆捕捉到了杨常年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震惊,不过,杨常年很聪明的垂下头,吐了一口血水,将这不易察觉的异常反应遮掩过去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程千帆作出了选择:

    一切如常。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宫崎健太郎,不认识杨常年。

    宫崎健太郎该有什么样的反应,该做什么,一切如常就是了。

    万一杨常年受刑不过指认他,他只能随机应变,以心中所设想的宫崎健太郎被一个陌生的中国人胡乱指认后的正常反应来应对就是!

    这个选择,或者说这个决定并不足以保证在杨常年指认他的情况下,荒木播磨会不受到影响,会不怀疑什么。

    但是,却可以保证他自身的安全,虽然这个安全只是暂时的,并且可能会受到暗中的监视和调查,但是,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情况了。

    他最大的底牌在于他是特高课特工、日本人宫崎健太郎这个‘铁一般的事实’身份。

    除非是抓贼抓脏,捉奸当场,否则的话,他大概率没有被当场逮捕、刑讯拷问的危险的。

    这一切都要感谢影左英一,影左君为宫崎健太郎所做的那份档桉可以用近乎完美来形容,也正是这份非常详尽,有影左英一亲笔签字,有证明人浩二同时签字的档桉,使得无论是三本次郎亦或是其他什么人,都不曾,也几乎不可能会怀疑他的日本身份。

    程千帆读懂了杨常年眼眸中那隐蔽的一闪而过的震惊之色:

    不仅仅震惊于自己的出现,更震惊于自己竟然和荒木播磨一同出现。

    程千帆当时最担心的是杨常年产生误会:

    杨常年误会‘肖勉’叛变了,然后出卖了他,这才导致他被捕。

    这种情况看似荒谬,但是,却反而有不小的概率出现,人在面临生死局面、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蓦然的震惊事件,往往会造成很多不可想象的局面。

    令程千帆暗中松了一口气的是杨常年震惊之下,却很冷静,没有作出应激之下的鲁莽反应。

    ……

    程千帆知道,自己应该用最快的速度,以最隐蔽的方式向杨常年传递信号,进行沟通,解除可能的误会:

    他这次没有去亲自审讯‘犯人’,而是坐在转椅上饶有兴趣的观看。

    荒木播磨只是注意到了宫崎健太郎眼眸中的残忍和看到犯人受刑之时的兴奋,却没有注意到宫崎健太郎坐在转椅上之后,先是右手拍了拍转椅扶手,然后向左侧转了一圈转椅,又点燃了一支烟,喷出了三个烟圈。

    这个看似正常的动作,程千帆便已经向杨常年发出了信号。

    这是‘肖勉’组长第一次见杨常年的时候,突然来了兴致,做了这几个动作,然后考问杨常年,令他回答。

    当时杨常年回答的并不好,程千帆没有批评他,只是又做了一遍,故而他的印象会非常深刻。

    令程千帆欣慰的是,杨常年收到了这个信号,尽管杨常年可能很疑惑组长为何和日本特工一起出现,并且似乎还是一个日本人的身份,但是,长期以来对组长的信任,令他选择相信程千帆对党国、对国家的忠诚。

    此后,程千帆两次给杨常年点烟,也是传递信号,是这一对长官和下属之间的某种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默契。

    非常难得的默契。

    而最让程千帆惊讶的则是,杨常年竟然想到了用一个中统沉睡特工的身份来保护自己。

    这小子真特娘是个人才,这便是程千帆当时的第一想法。

    亲信手下表现不俗,肖勉组长也不遑多让,他将‘石磊’被抓之事勾连到张笑林有私心,有问题之上,这便是宫崎健太郎最应该有的反应。

    即便是杨常年后来某个时刻变节指认他,宫崎健太郎此时的反应也几乎是无懈可击!

    ……

    车子一阵颠簸,程千帆从复盘、回忆中回过神来。

    回忆是为了复盘,查勘有无蛛丝马迹的隐患。

    大约五六分钟后,已经远离了特高课的‘势力范围’,浩子又瞥了一眼后视镜,“帆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白赛仲路的八喜茶馆有我们的人?”程千帆沉声问道。

    为了掩人耳目同时兼有示警、接头之便利,上海特情组盘下了几个‘产业’,其中包括茶馆,杂货铺以及老虎灶小摊。

    有些不便盘下的,也会安排手下想办法打入,这同时也是安排手下人有一个正当身份。

    “没有。”李浩摇摇头,然后补充了一句,“我印象中没有,不过,白赛仲路具体是杨常年负责的,他最清楚。”

    程千帆没有说话,他陷入沉思中。

    现在有两件事是最急迫的:

    其一,必须立刻启动应急计划,杨常年没有变节,但是,他现在离开特高课了,后续会发生什么他无法预料,必须做好最坏情况之准备。

    其二,查清楚杨常年为何会被抓捕,杨常年的突然被抓太突然了。

    第一点的优先级别远高于第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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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扑朔迷离

    杨常年的被捕非常突兀,出于谨慎,同时鉴于‘宫崎健太郎’将杨常年的被捕牵扯到了张笑林有问题上面,程千帆当时不好再就杨常年被抓的细节进行深入询问和探究,故而,他现在是满头雾水。

    不过,凭经验判断,程千帆认为杨常年的被捕可能是突发的孤立事件。

    尽管如此,为了以防万一,该有的紧急应对处置方桉还是要立即启动。

    “杨常年被捕了,刚才我亲自参与了对他的审讯。”程千帆手中把玩着一支香烟,缓缓说道。

    “什么?”李浩大惊,扭头看。

    “好好开车,慌什么。”程千帆瞪了浩子一眼。

    “是!”李浩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道,“帆哥,杨常年是知道你的,那他?”

    “常年认出我了,他很冷静,也挺过了审讯。”程千帆说道。

    他没有对李浩提及杨常年用了一个中统的身份诈降,一方面是没有必要对浩子说这些细节上的东西,另外也是他骨子里的谨慎。

    对于李浩,他自然是高度信任的,只是这种谨慎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的。

    李浩没有再询问更多,帆哥经常对他说的一句话就是嘴巴要严,这个嘴巴严,不仅仅是要守住秘密,还要尽量少问,对于特工来说,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直接开车去豪仔家里,你对外就说我喝多了,在豪仔那里休息。”程千帆说道。

    “明白了。”李浩点点头。

    为了方便帆哥在需要的时候有充分的理由去豪仔那里处理紧急事务,豪仔特别找人将自己家里装修的十分奢华:

    房间全部木地板,装了抽水马桶,大浴缸,留声机,甚至在客厅还装了舞厅吊灯。

    还专门挖了地下酒窖,备足了小程总爱喝的红酒。

    时不时的还找摩登女郎去家里陪小程总跳舞。

    “让豪仔回来,另外通知桃子还有姜骡子秘密来见我。”

    “是!”

    “帆哥,嫂子和小宝那边要不要先转移?”李浩问道。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程千帆说道。

    目前来看,杨常年那边真正变节的可能性不大,他这边就要稳住了,法租界小程总可谓是备受瞩目,毫无征兆之下若兰和小宝离开上海甚至是消失不见了,反而凭空引来关注和怀疑。

    不过……

    该有的准备还是需要的。

    程千帆想了想对李浩说道,“我会打电话让你嫂子和小宝去琳达那里。”

    去年琳达和皮特大吵一架后回了马赛娘家,不过,听闻皮特和一个奥地利商人的女儿打得火热,甚至传闻说皮特有了私生子,琳达坐不住了,在去年年底带着孩子从马赛回到了上海。

    “你叫侯平亮带几个人跟着若兰去皮特那里,我也会安排人暗中保护若兰和小宝的,这边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了。”程千帆解释说道。

    他把浩子当作是自己的亲弟弟,若兰也待浩子如同亲弟,小宝也视浩子为亲人,当然,浩子是知恩的人,在他的心里,帆哥就是他的亲哥,帆哥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

    交代完这一切,程千帆闭上眼睛假寐,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甚至是有些诡异,他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番。

    ……

    “浩子,你老实告诉嫂子,是不是你帆哥那边有什么危险?”白若兰放下手中的毛线针织,问道。

    小宝长个子了,给她织的毛衣有点小,白若兰便拿来改一改,添一些针线。

    “没有。”浩子说道,“嫂子您放心,就是有一点点麻烦事,帆哥让您和小宝去皮特那里,对方会有些顾忌。”

    “怎么?他程千帆还保护不了妻儿小妹了?”白若兰冷笑一声,说道。

    “嫂子,真的没骗你,帆哥没危险,要是真的有危险,帆哥肯定第一时间把您和小宝送出上海。”浩子苦笑一声说道。

    嫂子白若兰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那么说,实则还是借题发挥,想要逼问帆哥那边的情况,是担心帆哥。

    白若兰的心思被浩子看破,她笑了笑,也没有觉得尴尬,听了浩子这么说,心中总算是稍稍放心。

    正如李浩所说,要是真的有危险,丈夫会第一时间安排李浩将自己和小宝安全转移。

    “是张笑林?”白若兰问道。

    “恩。”李浩点点头,“帆哥说那位张老板最近闹得欢。”

    同时,他的心中不禁为嫂子竖起大拇指,嫂子这话是故意说给两个小丫鬟听的。

    “栗子,把我的那件毛领的大衣拿来,准备出门。”白若兰朝着小丫鬟栗子喊道。

    “晓得了,太太。”栗子知道太太和李浩在客厅谈完事情了,远远地脆生生说道,同时没忘记叮嘱另外一名小丫鬟,“橙子,你去扶着点太太,小心路滑。”

    “陆妈妈,拿一些你做的点心给栗子带着,琳达喜欢吃苏式点心。”白若兰在橙子的搀扶下走到门口,想到了这一茬,随口说道。

    “是,太太。”

    出了小洋楼,来到楼前的花园小路,便看到侯平亮带了三个巡捕早早地候着了。

    “嫂子!”

    “嫂子!”

    “嫂子!”

    几人毕恭毕敬的敬礼。

    “小猴子啊,辛苦你们了。”白若兰微笑说道。

    “应该的。”侯平亮赶紧说道。

    “小闯,你阿婆的病好些了吗?”白若兰看向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二等华捕。

    “好多了,按时吃着药呢。”小闯感激说道,“医生说了,幸亏去他那及时,要是晚了一刻钟……嫂子的大恩大德,小闯……”

    “说这些做什么,千帆拿你们当亲兄弟,谁家里有些难处,我这个当嫂子的义不容辞。”白若兰微笑说道,在小闯感激的目光中上了车。

    看到李浩拉开车门,待白若兰和两个小丫鬟一起上了车,关了车门,侯平亮便走到李浩身边,“浩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嫂子要去皮特太太那里,帆哥担心嫂子的安全。”李浩说道。

    “是不是张笑林那边又有动静了?”侯平亮压低声音问道。

    “总之小心点,嫂子身体可经不得任何意外。”李浩沉声说道。

    “明白了。”侯平亮哼了一声,“早晚弄死那个老不死的。”

    ……

    “事情就是这样,根据情报显示,杨常年的失踪可能和张笑林那边有些牵扯,而常年甚至有很大之可能已经落入日本人的手中了。”程千帆弹了弹烟灰,环视一眼。

    “说一下你们那边有无异常。”他冲着几名手下说道。

    “组长,我部暂时没有异常情况。”姜骡子说道。

    “我这边也没有什么异常。”豪仔摇摇头。

    “暂时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乔春桃皱眉,思索片刻后才回答。

    “白赛仲路的八喜酒楼有我们的人吗?”程千帆问道。

    “没有。”乔春桃摇摇头,“本来在八喜酒楼有我们的一个外围人员,不过,常年后来和我提起过,说是汪康年的人对八喜酒楼似乎颇有些兴趣,他担心节外生枝便将那个兄弟撤出来了。”

    “汪康年?”程千帆皱眉,这条毒蛇真的是阴魂不散啊,哪哪都有他的影子。

    荒木播磨原计划通过陈香君来钓汪康年这条‘疑似陈州’的大鱼,不过,令两人没想到的是,不知道汪康年使了什么手段,令本来对其有些猜疑的三本次郎对他的态度大好,荒木播磨只能暂时搁置此计划。

    这种情况下,考虑到汪康年对于红党和军统都非常了解,此人的威胁极大,程千帆曾经考虑过安排上海特勤组的行动人员除掉此人,不过,这家伙极为狡猾,平时就待在侦缉大队的院子里,轻易不会外出,即便是外出也是戒备森严,实在是难以下手。

    ……

    “具体不太清楚,不过,我怀疑汪康年是看上了八喜酒楼的好位置,想要安排探目在酒楼。”乔春桃说道。

    八喜酒楼位置绝佳,特别是有那么一两个房间,堪称是白赛仲路的绝佳监视点,在此地居高临下,可以监控大半条白赛仲路。

    “应该不止。”程千帆摇摇头,汪康年或许确实是想要安排人进八喜茶楼,不过,此人未尝没有看中八喜茶楼的产业钱财的意思。

    八喜茶楼原来的靠山是青帮一位大老,此人出了意外,突然得了重病,随时可能咽气,此人子女皆不成器,人死如灯灭,子女起不来,留下再多的人脉也比不上利益的诱惑。

    别说是汪康年眼馋八喜茶楼,即便是青帮内部但凡有能耐、够资格上来咬上一口的,也都眼巴巴等着呢。

    “先不说这个。”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不管汪康年是因为什么盯上八喜茶楼的,常年的被抓很难说是不是和汪康年有牵扯。”

    “组长的分析有道理。”豪仔沉吟说到,“只是,为什么这件事又最终是和张笑林那边扯上关系了?”

    “这便是这件事的诡异之处。”程千帆点点头,“我会想办法争取能见上常年一面的,这边……”

    他看向豪仔,“豪仔,你设法从张笑林那边打探一下。”

    “是。”豪仔点点头,知道帆哥指的是联系华子。

    “桃子,青帮。”程千帆看向乔春桃,桃子唱戏的赵家班背后有青帮赵逸才的关系,此外,夏问樵的妹妹一直锲而不舍的追求乔春桃……

    “明白。”桃子皱眉,点点头,然后他看到豪仔冲他挤眉弄眼,不禁冷哼一声。

    程千帆随后看向姜骡子,“铲除朱金涛的行动计划我看了,做得不错,不过,此次行动暂时搁置。”

    “是。”姜骡子点点头,他有些无奈,为了这次行动,很多人都在默默做准备,不过,尽管心有不甘,他也知道必须听从组长命令,而且组长的这个安排是最稳妥的——

    杨常年是特情组的联络员,杨常年虽然不知道此次行动的具体计划,但是,特情组准备对朱金涛动手,杨常年应该是有所耳闻的,在杨常年被抓的情况下,如果继续此次制裁行动,将会是十分冒险且不智的。

    “切断所有和常年的联系。”程千帆沉声说道,“他是知道你们、了解你们的,所有人都务必小心,必须严格按照应急方桉去做,听明白了吗?”

    “是!”

    “明白!”

    “是!”

    “组长,那你呢?”豪仔问道。

    “我一切照旧。”程千帆说道,“即便是杨常年指认我,我也有办法应对。”

    说着,他手指敲了敲桌面,“豪仔。”

    “在。”

    “通知小道士带人进入租界,临机待命。”程千帆沉声说道。

    “明白。”豪仔点点头,小道士所部是上海特情组内部较为神秘的,其成员以小道士招揽的江湖朋友为主,其中下山抗日的道士甚至占了一多半,这些人和杨常年并无什么牵扯。

    在几人离开的时候,程千帆突然喊住了姜骡子,将其叫到一旁耳语一番,另外两人只看到姜骡子脸色微变,然后表情郑重的点点头。

    豪仔和乔春桃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

    当天晚上,‘小程总’带了礼物去皮特家中,皮特非常高兴,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家庭派对。

    程千帆喝的有些多了,小程总一家人便留宿皮特家中。

    一夜无话,平安无事。

    翌日,难得的晴天,依然是风平浪静。

    又一天。

    依然相安无事,倒是荒木播磨那边打来一个电话,‘黄老板’做东请客,请小程总去老地方吃酒。

    程千帆便明白了,这是三本次郎令他去特高课。

    小程总估算了一下时间,他在下班前熘熘达达去了老黄的医疗室。

    “一会我要去特高课。”程千帆低声说。

    “有问题?”老黄立刻懂了,问道。

    “我的一个手下被抓了,人就在特高课,此人知道我。”

    老黄心中大惊,不过他面上并无异常,“严重吗?”

    他没有说什么劝说‘火苗’同志撤离的话,他了解‘火苗’同志,如果有危险,以‘火苗’同志的谨慎性格,会直接下达相关的应急命令的。

    程千帆没有那么做,说明一切尚可控。

    “问题不大,我参与了审讯,基本上还在掌控之中。”程千帆说道,“晚上十点左右,我会打一个电话到巡捕房,你多注意听着电话响。”

    “知道了。”老黄点点头,‘火苗’同志没说电话没有响该怎么做,他也没问,事实上也不需要问。

    ……

    张萍有些疲惫的回到家,将自己的身子朝着沙发上一扔,嘴巴里骂了句‘早晚砍脑壳的’。

    霞飞路的巡长路大章带人巡街,这个遭瘟的玩意很是敲了几家商户的竹杠。

    其中就包括张萍的店铺。

    不过,路大章此人颇有些章法谋略,霞飞路那么多家,他每次选择几家,而且敲的竹杠正好在店家能接受的范围内,店家既肉疼,又不至于因为这笔钱财而寻死觅活。

    而且,路大章颇有声誉,今儿个敲了这家,最起码半年内不会再来,而且断是有些小事情,譬如说瘪三上门捣乱之类的,交了钱的店家总能够及时得到巡捕的保护。

    张萍皱了皱眉头。

    她此前没有多想,现在细想起来琢磨出不对劲了,她是赵枢理的姨太太,这件事在法租界巡捕房内部应该不是什么秘密了,这路大章就这么不卖赵枢理的面子,竟是比以往还变本加厉?

    是赵枢理和路大章之间有矛盾?

    张萍就这么胡乱想着,拿起自己的小坤包,将口红,小镜子以及乱七八糟的东西倒出来,然后便听见咣当一声,竟然是一只口琴掉了出来。

    这口琴哪来的?

    张萍先是一愣。

    继而,妩媚的双眸绽放出摄人的光芒,脸色也是勐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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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回家的路

    张萍弯下腰,她的手指纤细,漂亮,轻轻拿起掉落在地上的口琴。

    入手是金属的冰凉感。

    右手紧紧握住口琴,张萍仔细检查了门窗完好,然后走回到梳妆台前,拧开了台灯。

    昏黄的白炽灯下,妩媚、漂亮的女人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口琴。

    这是一张精致、崭新的口琴,正面刻有华侨口琴厂五个字。

    边上,系了一根细细的红色的飘带,鲜红色的飘带。

    这红色的飘带看在张萍眼中,彷若红日,瞬间照亮了她的眼睛,充满了她的胸膛!

    她就那样安静的看着手中的口琴。

    这是组织上主动来联络自己了?

    这是张萍此时此刻的想法,也是她内心深处这几年来最大的奢望和渴望!

    ‘口琴’是自己在特科情报科的代号,这个代号知道的人非常少,只有她的领导上线刘泽良同志,以及老领导‘竹林’同志知道,还有就是她的下线毛良才同志知道。

    刘泽良同志从上海撤离,后来没有消息。

    ‘竹林’同志在雨花台英勇就义。

    小毛同志为了保护她而壮烈牺牲。

    是刘泽良同志派人来联系自己了?

    张萍点点头,又皱眉摇摇头,她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敌人知道‘口琴’这个代号的可能性极低。

    这说明这只口琴极可能确实是党内同志悄悄放进去的。

    当然,张萍并不敢大意,脑海中有一个声音提醒她,尽管敌人知道‘口琴’这个代号的可能性极低,但是,也不得不防。

    不过,在她的内心中,她几乎已经确信这是组织上派人来联络自己了,至于说那一丝丝的警惕,更应该说是一个优秀的地下工作者刻在骨子里的安全原则体现。

    组织上来联络自己了!

    张萍的内心是雀跃的,是欣喜的,是喜悦的!

    她的视线停留在口琴上,仔细检查了一番。

    心中一动,张萍将口琴放在唇边,轻轻吹。

    声音不对。

    张萍拿着口琴,左右端详,然后又吹口琴,很快她便确定了问题出在哪里。

    这个女人勐然起身,因为动作幅度大,以至于小腿碰到椅子上。

    她甚至压根没有感觉到小腿的疼痛,她就这么的手中攥着口琴,来到放置杂物的房间,很快便找到了小螺丝刀。

    小心翼翼的拧开了口琴的螺丝,卸下丁卯扣。

    张萍将口琴拿到灯光下仔细横看。

    仔细看,黄板上黄片有一处不平整。

    张萍从化妆盒内取出了一柄小镊子,轻轻的撬开黄片,从下面取出了一张折叠放好的纸片。

    张萍放下镊子,展开小纸片,她深呼吸一口气,看向上面所写的内容:

    太小了,看不清楚!

    张萍便寻了放大镜去看,这才看清楚所写内容:

    吾妻静云,世事飘零,一别多年,苦苦寻觅,终得你讯。

    明日十时一刻,巨赖达路老地方见。

    秘!

    夫明德。

    张萍愣住了,盯着纸条上的字看,她是那么的专注,似乎是要将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刻在自己的心里。

    好一会后,张萍将放大镜和纸条放下。

    她就那么坐在梳妆台前,她的眼角泛红,终于,泪水忍不住了,顺着脸颊流淌。

    泪在流,她的脸上是欢喜的,笑容在,流泪着笑,笑着流泪。

    三年多了!

    她苦苦寻觅,寻找组织,寻找不得。

    现在,天可怜见,组织上派人来寻她了!

    “我要回家了!”张萍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说道。

    她现在确信口琴是组织安排人放进她的坤包里的,纸条上的内容足以证明。

    静云,孙静云。

    这是一个早已经在她的记忆中尘封的名字。

    组织上曾经有意安排她去执行某项秘密任务,给她安排的新身份是一个女教师,名字就叫孙静云。

    按照计划,组织上安排一位同志与她假扮夫妻,这名同志的身份是一名报社记者,名字叫丁明德。

    只是,不知道是何原因,此次秘密任务突然被搁置,孙静云这个身份和名字还未真正启用便被封存。

    同样的,丁明德这个身份应该也会被封存。

    特科准备的身份背景,为了安全起见,轻易不会再拿出来使用。

    孙静云和丁明德‘这对夫妻’的名字,早已经被封存,因为秘密任务取消,故而这两个名字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所以,张萍可以确定写纸条的正是自己当年的‘丈夫’丁明德。

    此外,纸条上所写的巨赖达路老地方,更是只有她和‘丈夫’丁明德才知道的地方,这是本来按照约定,这一对夫妻第一次见面接头的地方。

    这个接头地点是‘孙静云’提出来的,因为她对此地较为熟悉。

    这个老地方,只有她和‘丈夫’丁明德才知道。

    张萍的内心是激动的,她的血液是澎湃的。

    不过,毕竟是能够从那么多次大搜捕中幸存,在失联状态下依然能够生活的不错的特科同志,冷静下来后,她开始仔细思考这件事。

    对方是‘丈夫’丁明德,这点几乎可以无比确信。

    但是,问题来了,‘丁明德’值得相信吗?对方有没有可能是已经变节、背叛组织的叛徒?

    丁明德是不认识她的。

    所以,对方因为某种原因怀疑了她的身份,然后通过这种方式来试探?

    一旦她去了巨赖达路,便等于是承认了‘孙静云’的身份,是自投罗网?

    张萍想了很多,虽然她有很大把握‘丈夫’丁明德显然依然是党内同志,是组织上派来接她回家的,但是,她无法确定‘丁明德’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考虑再三,张萍还是做出了决定:

    按时赴约。

    这是回归党组织,回家的机会,她不愿意错过,也不能错过。

    至于是否将此事告知赵枢理,请他帮忙参谋一番,或者是安排人暗中保护?

    张萍有考虑过这些,但是,她很快便自己否了。

    纸条上写了‘秘’,就代表了组织上的命令,这是秘密接头,此事天知地知,她知,他知,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组织命令是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的,必须严格执行。

    张萍知道这是有些冒险的,但是,遵从组织命令,严守组织秘密,这本就是每一个红党人牢记心中的,是铁律!

    确实是在某些情况下,有的同志会因此而落入敌人陷阱。

    但是,组织纪律就是组织纪律,如果每个人都出于安全考虑,出于个人的一些考虑而不严格执行,每个人都想着擅自做些什么,这样的组织其松散可知,未来可知。

    血的代价,不仅仅包括正面对抗敌人之时的牺牲,更包括这种明知可能牺牲却义无反顾!

    ……

    “什么都没有招?”荒木播磨表情阴冷说道。

    他看了一眼那个被两名侦缉大队的队员架着,浑身上下已经不成人样,一只眼的眼珠子都已经几乎要掉下来的男人。

    “冥顽不灵。”汪康年咬牙切齿说道。

    “招是招了,不过是这……”童学咏在一旁叹口气,说道。

    荒木播磨一把从童学咏的手中接过了供纸。

    这是一张带血的供纸,上面写了十几个大字:

    红色万岁,人民万岁!

    驱逐倭寇日,还望报我听!

    “巴格鸭落!”荒木播磨哇哇怪叫,将带血的供纸撕的稀巴烂,凶狠的眼睛看向只有一颗还算健康的眼珠子的乐启文,那一只眼正看过来:

    这个人竟然还在笑着!

    荒木播磨直接从一名特工的手中拿过三八式步枪,挺着刺刀朝着乐启文连续而疯狂的刺去。

    “打倒日本……”

    汪康年看着肚子被捅的稀巴烂,倒在了血泊中的乐启文,从鼻腔里发出重重的哼声,对于乐启文这样的骨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硬的红党,他是无比的头疼,更是极度憎恶的。

    这样的人,到了他手上,只有死路一条,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先生不如死,然后再死。

    童学咏站在一旁,看着已经死去的乐启文,摇摇头,叹口气,默默不语。

    “童先生似乎在叹气?”荒木播磨阴鸷的目光看向童学咏。

    “毕竟同事一场,我竭力尝试劝说他为蝗军效力,只可惜,乐启文冥顽不灵。”童学咏并未狡辩,坦诚说道。

    “童先生果然对帝国忠心。”荒木播磨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他吩咐汪康年和童学咏将乐启文的尸体弄到小树林去掩埋,便带着手下先行离开了。

    夜晚的小树林是静谧的,更显得阴森。

    汪康年自然不会亲自动手挖坑,自有侦缉大队的手下人去干。

    “老童,让他们干活,你歇着。”汪康年说道。

    “同事一场,我亲自挖坑,送他一程。”童学咏没有放下手中的铁锨,说道。

    “抓他的是你,埋他的也是你,这交情没得说。”汪康年深深地看了童学咏一眼,然后笑着,朝着童学咏竖起大拇指。

    “队长你别怀疑我对红党‘余情未了’就行。”童学咏笑着说道。

    汪康年哈哈大笑,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对于童学咏,他不是没有过怀疑,这并非是说他有什么证据或者说是发现了什么疑点,这纯属是他的多疑性格。

    不过,经过暗中观察,汪康年逐渐消除了对于童学咏的怀疑,这家伙供出了红党南市交通站,更是交代了一位十分隐蔽的女红党,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抓到人,但是,这并非童学咏的问题,情报是没错的,行动失败和童学咏没关系。

    这样的童学咏是没有退路了的。

    而现在,乐启文的死,更是令汪康年对于童学咏再无怀疑。

    几名侦缉大队的队员将乐启文的尸体扔进了刚挖好的坑里,童学咏看着坑里的乐启文,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目光复杂,又冲着汪康年笑了笑,说道,“这边埋了红党,也埋了军统的人,他们在地底下在一起,我们俩在这上面一起,真是造化弄人啊。”

    汪康年眯着眼睛,似乎是被风吹迷了,微微一笑,“这不挺好的嘛,阳光大道你我兄弟同行,这些冥顽不灵的分子,就送他们下地狱。”

    土坑很快被填平了。

    童学咏将烟蒂扔在了地上,向汪康年发出邀约,“喝两杯?”

    “走撒。”汪康年点点头,“你我兄弟举杯庆祝。”

    一行人从小树林走过,夜色下,宛如从地狱出来的魑魅魍魉,风吹过,枝丫刷刷作响,好似在告别,亦或是在欢迎。

    ……

    翌日。

    “前面是什么地方?”方木恒搓了搓手,哈了哈气,问道。

    “前方三华里的地方,有日伪军的一个炮楼。”何关指着前方说道,“这个炮楼的位置非常关键,据此地,可以控制整条马路,我们若是从马路穿过,很难不被炮楼的敌人发现。”

    说着,他扭头看向另外一侧,“余畅同志,你怎么看?”

    刘波舔了舔干巴的嘴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身上摸出地图,招手示意‘二弟’、‘三弟’过来看,“你们看,这里,这里,这里。”

    “这边只要枪一响,不仅仅是这个炮楼的日伪军,这两处的日伪军也可立刻增援,我们将三面受敌。”

    “余畅同志,你的意思是?”何关看了刘波一眼,问道。

    刘波笑了笑,‘三弟’还在生他的气,一口一个‘余畅同志’,虽然这也是任务需要,但是,这语气说明了一切:

    这小子意思是,他只认余畅同志,不认识什么刘波。

    方木恒心中想笑,他和刘波已经基本上和解了,但是,他知道,何关是真的生气的,当时刚见面刘波似故意又似无意的喊了何关一声‘三弟’,何关直接气的要揍刘波。

    “我们需要绕路,从这里,绕过眼前的这个炮楼,然后从这里,从两方的结合部穿过去。”刘波表情严肃说道。

    作为日本军校的优等生,对于日军的作战风格和一些特点,可以说在这支新四军小分队中,乃至是大部队里,比他更加熟悉的也不多。

    ……

    巨赖达路,一家老字号的戏楼门口。

    张萍穿了一身旗袍,外面套了裘皮外套,臂弯挎着小坤包,从一辆黄包车中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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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接你回家

    “太太,里面请。”

    “丁字一甲包房空着吧。”张萍挽了一下刘海,声音茹茹糯糯。

    “抱歉,太太,那间包房已经有人预定了。”

    “带我过去吧。”

    “可是赵太太?”看到张萍点头,跑堂的殷勤在前带路,“赵太太这边请,小心地板滑。”

    张萍看了一眼丁字一甲的门牌,推门进入。

    跑堂的殷勤的端上茶水,瓜子,果脯。

    “太太,您看还需要什么?”

    “不用了。”张萍将小坤包放下,“我没叫人,不要来打扰。”

    说着,张萍递上了一张钞票。

    “吓吓侬,吓吓侬。”跑堂的接过钞票,道谢着离开,随手将包房的门关上。

    ……

    张萍起身,仔细打量了包房的环境。

    她主要检查了窗户,一切都和几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她心中稍稍放心。

    当时之所以会选择这个房间和‘丈夫’孙明德接头见面,最直接的原因是这个包房隔壁就是一个杂物房,从窗户翻过去进入杂物房,杂物房的门是从里面上闩的,打开门,出去右转就是戏楼的内部楼梯,下了楼梯就是戏楼的后门,后门出来就是喧嚣的马路,四通八达方便撤离。

    事起仓促,张萍不确定杂物房的门是否依然还是从里面上门闩,不过,想来不会有什么变化。

    然后她便笑着摇摇头,如果今天要见面的那个人是叛徒,想要抓她,必然早有防备,这个后招对方岂能不防范?

    张萍打开小坤包,里面有一把小巧的手枪,这是赵枢理送给她防身的。

    她打定主意,若是对方果然是叛徒,那么她便是舍了这条命也要先除掉叛徒,然后再自杀。

    张萍看了看女士腕表的时间,距离十点一刻还有一分钟,她的心开始紧张,确切的说是激动中带着期盼,又带了一丝防备。

    ……

    就在此时,有人打开了门。

    这个人穿着宽大的黑色风衣走了进来。

    随着这个人的进来,一股冷风蹿进来。

    张萍看了来人一眼,心中大惊。

    “路巡长,小女子在此等候朋友,您不请自来,这不合适吧。”张萍没有起身,她依然坐在包了皮革的沙发上,警惕的看着突然闯入的路大章,她的手也已经隐蔽的放进了小坤包内。

    此时此刻,张萍的第一个念头是来接头的同志出事了,路大章是来抓她的。

    第二个念头是这是一个陷阱。

    路大章看了一眼张萍右手探进去的小坤包,笑了笑,随手关上了房门。

    “怎么?几年没见,连为夫都不认识了?”路大章微微一笑,“静云。”

    闻听此言,张萍的心中激动,但是她很好的掩饰了内心的情绪,微微皱眉,“路巡长,你认错人了吧。”

    ……

    路大章打量了‘妻子’一眼,心中为张萍的表现暗暗喝彩,他直接走到张萍对面的皮沙发坐下来,“自我介绍一下,在下丁明德,是孙静云的丈夫。”

    “看来是我认错人了,阁下和霞飞路的路大章巡长长得很像。”张萍说道,“丁明德,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哦,我想起来了,是华诚医院的丁医生。”

    “你记错了,鄙人以前是成华报社的丁记者。”路大章说道,“我太太孙静云是仁爱中学的数学老师。”

    “不对吧,我记得这位好像是国文老师。”张萍缓缓说道,“她还兼职音乐老师,弹得一手好钢琴。”

    “是口琴。”路大章纠正说道,“家里人买不起钢琴,家里给她买了口琴。”

    说着,路大章伸出手,“你好,殷淑云同志,或者是‘口琴’同志。”

    “阁下弄错了吧,我不姓殷。”张萍心中激动,却依然保持着最后的冷静。

    “‘口琴’这个代号,是刘泽良同志和‘竹林’同志一起决定的,你曾经和罗慧娟大姐住在一起,你告诉她你小时候因为不小心,膝盖窝边上有一个很小的烫痕。”

    ……

    不会错了。

    张萍再也无法按耐住自己的激动情绪,她霍然起身,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丁明德同志!”

    两双手重重的握住,握得紧紧的。

    “坐坐坐,坐下说话。”

    路大章看着情绪激动的张萍,“‘口琴’同志,终于找到你了。”

    “我也一直在寻找组织,寻找回家的路,我一直在找。”张萍语气激动,“组织上是怎么找到我的?”

    路大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口琴’同志,时间紧迫,我们闲话少说,我现在有些问题要问你,请你如实回答,对党忠诚。”

    张萍明白,路大章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应该是涉及到秘密,她懂。

    同时她心中也无比震惊,没想到霞飞路大名鼎鼎的路大章巡长,自己昨天还咒骂的黑心巡警竟然是自己的同志。

    不过,现在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了。

    ……

    “我保证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经得起组织上检查的,对党忠诚,永不叛党!”张萍表情严肃说道。

    “很好。”路大章点点头,“殷淑云同志,你是何时、因何原因和组织上失联的。”

    “刘科长离开上海后,‘竹林’同志成为我的上级,民国二十四年的大搜捕,特科遭遇严重破坏,‘竹林’同志被捕牺牲,我就此和组织上失去了联系。”张萍说道。

    路大章非常惊讶,他没想到张萍竟然也是‘竹林’同志所掌握的情报员。

    而且,张萍的失联和‘火苗’同志以及‘鱼肠’同志类似,都是因为‘竹林’同志的牺牲而和组织上断了线。

    “殷淑云同志,在失联这段时间的经历,请你如实陈述,组织上会对此进行缜密的核实的。”路大章沉声说道。

    “在和组织上失联之后,我搬离了原来的居所,在霞飞路上开了一家门面。”

    “开门面的钱哪来的?”路大章问道。

    “我自己的。”张萍说道,“民国二十四年抗日募捐,我卖掉了老家的地,捐了一部分,剩下的钱我留下来准备给组织上当经费使用,没想到很快就出事了,这笔钱就一直留在我手中。”

    张萍细细说,路大章则认真聆听,不时地会询问两句。

    终于,张萍讲述了这段时间的经历,路大章看着张萍,“殷淑云同志,你所说的,我都记住了,最后再确认一遍,以上所说属实,对党没有隐瞒?”

    “句句属实,绝无隐瞒。”张萍郑重点头说道。

    ……

    “说一说赵枢理吧。”路大章点点头,说道。

    张萍知道路大章问的是什么,关于如何同赵枢理‘认识’,她在讲述这些年的经历的时候,已经讲了,现在路大章问的应该是关于赵枢理的底细。

    “赵枢理也是我党同志,赵枢理是真名,他曾经用过化名盛爱华。”

    “盛爱华同志的姐姐是我党盛雨同志,盛雨同志真名叫赵瑞雪,她是封葙奇同志的爱人,盛雨同志和封葙奇同志牺牲在宝岛,盛爱华同志当时也在宝岛,他和郑清水志士策划了袭击宝岛基隆警察署的爆炸案后受到日军通缉,秘密回到了上海。”

    “关于赵瑞雪同志和封葙奇同志的情况组织上是了解的,盛爱华同志在宝岛的情况我们也是掌握的。”路大章说道,“殷淑云同志,你重点讲述一下盛爱华同志回到上海以后的情况。”

    “盛爱华同志是被刘泽良同志秘密接回上海的,刘泽良同志将他安排在特科情报科工作,不过,因为盛爱华同志正在被抓捕,且身上有伤,刘泽良同志就安排他在法租界隐藏。”

    路大章点点头,张萍介绍的情况和他们手头上掌握的情况是一样的。

    他示意张萍继续说。

    ……

    “民国二十二年,党内出现叛徒,沪上腥风血雨,刘泽良同志撤离上海,盛爱华同志也紧急离开了组织上安排的住所,因为他的身份只有刘泽良同志知道,盛爱华同志就此和组织上失联了。”

    “既然盛爱华和组织上失联时间比你还要早,你是如何确认赵枢理便是党内同志的?”路大章问道,这也是他以及‘火苗’同志、‘钢琴’同志所最关注的一点。

    这对于组织上甄别赵枢理的身份,能否成功的将其接回家将起到关键的作用。

    “我刚才说过了我和赵枢理‘认识’的过程。”张萍说道,“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赵枢理那里看到一张照片。”

    “照片?”

    “是的,是赵枢理和赵瑞雪同志以及他们的父母还有封葙奇同志的全家福合照。”张萍说道。

    路大章皱眉,如果赵枢理真的是盛爱华同志的话,他留着这张照片实在是太不理智,太危险了。

    张萍知道路大章为何皱眉,她苦笑一声说道,“我后来也问过赵枢理,为何留着这么危险的照片。”

    “他怎么回答的?”

    “赵枢理说,赵瑞雪同志和封葙奇同志牺牲在宝岛,这是姐姐和姐夫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遗物了,他知道照片应该销毁,但是,他不舍得,只能小心谨慎保管。”张萍叹了口气。

    路大章也沉默了。

    为了民族解放,为了人民,牺牲了太多太多的同志了。

    “既然照片保管的非常严密,你又是怎么看到照片的?”路大章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问道。

    “我刚才说是偶然的机会,后来我才知道是赵枢理故意让我有机会看到照片的。”张萍说道。

    ……

    “故意?”

    “赵枢理早就怀疑我的身份了,他故意让我看到照片,来试探我。”

    “你说赵枢理怀疑你的身份了,他为何怀疑你?”

    “赵瑞雪同志是我的入党介绍人,她和封葙奇同志在上海的时候,我曾经去过他们家中,据赵枢理所说,有一次他正好在家,见过我的样子,也猜到了我的身份。”

    “这件事你有印象吗?当时你有见过赵枢理吗?”路大章立刻追问,这一点很关键。

    “我没有见到,不过,当时赵瑞雪同志说了一嘴,说他弟弟在书房,让我说话小声点,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我进门出门的时候,赵枢理无意间见过我的样子。”张萍说道。

    路大章点点头,这看似左一榔头右一锄头的线索,现在完全串联起来了。

    “也就是说,赵枢理在失联后,某一天见到你,知道你的身份,故意接近你,你们才结识的。”路大章问道。

    “是的,后来赵枢理同志也向我坦诚,他一直在寻找组织,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后来见到我,他非常高兴,他本以为可以通过我和组织上取得联系,却是不知道当时我也已经和组织上失联了。”张萍说道。

    路大章点点头,通过张萍的口述,刚才他也猜测应该是如此。

    ……

    “殷淑云同志,关于你汇报的情况,组织上会尽快核实的,如果核实无误的话,你的组织关系将通过我接续。”路大章沉声说道。

    “明白。”张萍点点头。

    “那么。”路大章起身,伸出右手,“殷淑云同志,期待你尽快回家。”

    “我也无比期待,离家太久了,太想家了。”张萍激动说道。

    “会的,会回家的,家里也一直很想你。”路大章说道,“另外,关于今天的谈话,暂时不要告知赵枢理……”

    看到张萍要说话,路大章示意张萍让他把话说完。

    “关于赵枢理同志回家的事情,组织上会有安排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接你回家。”路大章继续说道。

    “明白。”张萍重重地点头,路大章那句‘接你回家’,令她忍不住又红了眼睛。

    路大章又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一会就先离开,如果别人问起来,就按照我们刚才说的。”

    “好。”张萍点点头,两人刚才已经沟通好了,路大章在此处约她见面,是想要通过她和赵枢理搭上干系,走‘枕边风’路线,请张萍帮忙在赵枢理面前美言几句,帮一个小忙。

    至于说路大章此前勒索张萍的店面钱财之事,也可以解释说是路大章要避嫌,不想要明面表现的和赵枢理亲近,也正是这个理由,使得他私下里约见张萍有了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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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欢迎回家(【鸭族老五丿葬心】盟主加更3/6)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赵枢理看着自己的‘姨太太’,将礼帽放好,笑着说道,“打牌赢钱了?”

    张萍这些天偶或会去麻将馆,和那些太太小姐们一起打牌。

    “今天没去打牌。”张萍给赵枢理倒茶,微笑说道,“之前不是有个镯子不见了吗,今天打扫房间找到了。”

    赵枢理笑了笑没说什么,他也就是随口一问。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程千帆应该没有揪住你不放的意思。”赵枢理说道,“今天在巡捕房见到程千帆,还拉着我道歉来着。”

    说着,他哼了一声,“不过嘛,这位‘小程总’可不会安什么好心,你平时也小心着。”

    “小心什么?”张萍问道。

    “还能是什么,这位‘小程总’的好色之名你又不是不知道。”赵枢理一脸鄙夷说道,然后他指了指张萍,“你自己长得多漂亮你自己不知道啊。”

    “有你赵探长护着,他还能明抢怎么着。”张萍摘下耳环放在首饰盒里,说道。

    “他敢!”赵枢理冷笑一声。

    倒不是他赵枢理在法租界的权势比程千帆大,是因为张萍毕竟是赵探长名义上的姨太太,程千帆若是对同僚的家属动手,他‘小程总’的名声在巡捕房就彻底坏了。

    这人是聪明人,尽管好色,但是,不会色令智昏。

    “说一件事。”张萍说道,“今天霞飞路的巡长路大章约我见面了。”

    “路大章?他因何约你?”赵枢理皱眉,思忖说道,“是有事情找我不方便,所以联系你?”

    他和路大章不熟,只能说是点头之交。

    经过前番之事,张萍是他的姨太太这件事在法租界内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路大章若是有些事情找他帮忙却又不合适直接开口,通过张萍来转圜,倒也是说得过去。

    “路大章说他有一批货在你手上扣着。”张萍说道。

    “恐怕不是他路大章的货吧,应该是程千帆的货。”赵枢理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我说今天程千帆怎么主动来示好呢,感情这小子在这里等着我呢。”

    “怎么回事?”张萍问道。

    “昨天查扣了一批货,本以为是来历不明,没什么背景的,却不料可能是程千帆走的货。”赵枢理表情凝重说道。

    “那路大章?”

    “路大章和程千帆关系不错,传闻路大章在程千帆的黑市交易中也有股。”赵枢理说道。

    “是有人给你下套?想要进一步激化你和程千帆的矛盾?”张萍立刻问道。

    “唔,有人告举。”赵枢理点点头,不过却也没有多说太多。

    “那我怎么回那边?”张萍问道。

    “告诉路大章,都是误会,那批货很快就会放了。”赵枢理沉吟片刻说道。

    他扣押了程千帆的货,这位小程总没有直接翻脸,而是明面上主动示好的态度,同时私下里通过路大章来找张萍递话。

    赵枢理猜测,程千帆应该也怀疑他这边是受人挑唆或者是欺瞒引起的误会,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赵枢理都没有在这个时候招惹程千帆的理由。

    至于说是为了给张萍出口气?

    这更是傻人傻脑才会这么想。

    大家是什么身份,什么层次的人?

    赵枢理知道,程千帆这是先礼后兵,若是他这边放了货物,接下了递过来的善意,则相安无事,有误会也可解开。

    若是他这边依然不为所动,继续扣押货物,那就是准备撕破脸的架势了。

    赵枢理摇摇头,笑着,这个‘小程总’果然是个人才。

    “行,那我这两天就给路大章回话。”张萍点点头。

    “不,他给你留了电话吧,你给他家里打电话,就说货物很快就会放出来。”赵枢理笑着说道,“唔,路大章是晓事情的,过两天他还会找你,自有你一番好处奉上。”

    ……

    张萍给路巡长打了电话,说‘那批货很快就会放出来’。

    路巡长非常高兴,在电话里对张姨太说了好些感谢的话,并且约了两日后在巨赖达路的戏楼见面,要‘当面表示谢意’。

    张萍高兴的答应了。

    她的心是雀跃的,路大章的这个邀约说明组织上对她的核实调查已经展开,并且初步调查显示是没有问题的。

    两日后,如果调查结束,组织上经过考察,核实了她的汇报,确认她对党的忠诚,那么,此次会面将是她正式回家。

    当然,张萍对于调查结果是有信心的,她对党无比忠诚,问心无愧。

    接下来这两天的时间里,张萍的心是雀跃而又安静的,安静是表象,雀跃是内里。

    她度日如年,迫切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

    玉春溪。

    特甲七号汤池。

    ‘火苗’同志,‘钢琴’同志,‘飞鱼’同志,三人赤诚相见。

    雾气熏熏。

    ‘小程总’随手拿起放在池边木托盘上的果脯,丢进嘴巴里,酸酸甜甜的果脯酸倒了牙齿,令他呲牙咧嘴。

    “经过缜密的调查,核实,张萍所汇报的情况皆得到了证实。”路巡长低声说道,“这几年来,‘口琴’同志一直在寻找党,寻找组织,现在,可以确定,‘口琴’同志是始终忠于党,终于人民的同志,是值得信任的布尔什维克战士!”

    “明天我也过去。”程千帆沉吟片刻,说道。

    “总部同意了?”路大章惊喜,问道。

    正在捻起猪头肉朝嘴巴里放的老黄也竖起耳朵。

    路大章和张萍的那次会面后,三人召开临时党小组会议,商讨了核实张萍以及赵枢理的身份,倘若确认二人是依然忠于党的好同志后该如何安排。

    路大章提议将两人安排在法租界‘火苗’特别党小组,充实党小组在法租界的力量,特别是赵枢理的身份,对于党小组在便衣探目那里将会是巨大的补充。

    老黄对此持保留意见,他不是不赞同将两人安排在特别党小组,而是担心‘火苗’同志的安全,他建议再等等,观察一段时间。

    “总部‘农夫’同志转‘翔舞’同志回电,若张萍身份无误,确认其对党和人民的忠诚,可以考虑将张萍安排在特别党小组。”程千帆说道,“具体决定掌握在我手里。”

    他看着两位战友,“‘翔舞’同志说,他相信在一线的同志的判断力。”

    “太好了。”路大章高兴说道。

    “我服从组织决定。”老黄点点头,既然总部回电了,‘火苗’同志也做出决定了,他选择服从组织决定,不过,老黄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火苗’同志。

    “明天我和路巡长去见‘口琴’。”程千帆说道,“老黄,你在巡捕房注意赵枢理的动向。”

    “明白。”老黄的脸上露出笑容,点点头。

    ……

    翌日。

    张萍打扮的漂漂亮亮,本来就妩媚动人的她,更显明艳照人。

    最亮眼的是她围上了一条红色的围巾。

    巨赖达路。

    张萍的内心是欢快的,她走的不快,很有淑女范。

    但是,她的心啊,早就腾腾腾地在前面跑着带路了。

    今天是和路大章同志约好的见面日子,同时,这也将是她回归组织,回到党的怀抱的日子。

    是在外飘零多年的游子,回家的日子。

    来到戏楼门口,张萍警觉的看了看周边,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她这才施施然走上前。

    此前刚被巡捕房抓捕过,她担心自己会给同志们引来敌人的关注。

    ……

    “赵太太,您雅间请,路巡长已经在等您了。”

    “路巡长来了多久了?”张萍随口问道。

    “来了一小会了,您慢点,小心地滑。”

    丁字一甲包房。

    “你下去吧。”张萍说道,递了一张钞票过去。

    “知道,不要来打扰贵客。”跑堂的高高兴兴的接过钞票,殷勤说道。

    张萍轻轻敲了敲房门。

    “路巡长,是我,张萍。”

    里面传来了路大章的声音。

    “赵太太,请进。”

    张萍推门进来,随手将房门关上,然后抬头看,就看到路大章正坐在沙发上看过来,还有一个男子站在窗边看向外边,因为此人是背对着的,她看不清楚这个人的样子。

    张萍心中咯噔一声,她第一反应是自己落入敌人陷阱了!

    ‘丈夫’丁明德,确切的说是霞飞路巡捕房巡长路大章是叛徒,出卖了她?!

    “‘口琴’同志,经过组织上的缜密调查,核实了你的身份和失联期间的工作、生活,确认你始终保持对党和人民的无限忠诚,是一名值得信任和肯定的红色战士。”

    路大章表情严肃说道。

    这个时候,他注意到张萍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立刻明白其中原因。

    他指了指背对两人的男子,“张萍同志,这位是特别党小组组长霍苗同志,霍苗组长今天亲自来接你回家。”

    特别党小组?

    霍苗?

    张萍心中思考,有些激动,又有些疑惑,同时还有一丝警惕。

    然后,张萍就看到了那名男子转过身来,面上是温和的笑容看向她,并且主动伸出了右手,“‘口琴’同志,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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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归队

    对于法租界鼎鼎大名的‘小程总’,张萍是熟悉的。

    贪财,好色,心狠手辣,仇视红色。

    前些天,程千帆更是亲自带人闯入她的家中逮捕她!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无法忘记程千帆当时看向自己的时候,双眼中的那一抹贪婪之色。

    尽管程千帆掩饰的很好,那种贪婪的眼神只是一闪而过,但是,她感觉到了,并且发自内心的厌恶。

    对于反革命的程千帆,她痛恨,对于好色的程千帆,她厌恶。

    故而,当此时此刻,这位‘小程总’面带温和的笑容,向她伸出手说出“‘口琴’同志,欢迎回家”这句话的时候,张萍的内心是无比震惊的,或者说是惊恐的——

    她的第一反应是掏枪!

    她是那么想的,也是那么做的。

    张萍的右手快速而精准的探进小坤包。

    然而,她的手刚刚触摸到小坤包内的小手枪,还没有来得及拿出来,便被吓坏了的路大章死死地按住了。

    “殷淑云同志,冷静,请冷静。”路大章同时捂住了张萍的嘴巴,他压低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

    张萍眼眸瞪大,美丽的双眸看向路大章的时候,闪烁着的是痛恨的光芒。

    她觉得自己上了敌人的当了。

    双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丝丝警惕的。

    但是,这一次见面,想着即将回归组织,即将回到党的怀抱,她的心情是那么的激动,以至于放松了警惕之心,行动上也有些迟缓:

    再打开门,看到有另外一名男子背身面对窗户的时候,自己就应该警觉,最起码应该在那个时候就做好掏枪的准备!

    程千帆很安静,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多余的动作,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上抹了发蜡,面容英俊,笑容温和,任谁人看,都要赞一句:美男子也。

    “狗特务!”张萍嘴巴被捂住,咬牙切齿,心中骂道。

    蓦然,她的眼睛瞪大。

    ……

    “保护好白,文件在老地方,找到组织,告诉组织,党永远在我心里。”程千帆坐在沙发上,手指敲击茶几,通过敲击的快慢节奏发出暗号。

    张萍不再挣扎,她的眼眸是震惊、不解、不敢相信同时带了一丝询问的目光看向程千帆。

    “老路。”程千帆朝着路大章使了个眼色。

    路大章松开手,“殷淑云同志,刚才实在是太抱歉。”

    张萍没说话,她现在没时间搭理路大章。

    路大章也没有在意,不过,他看向‘火苗’同志,眼神中有赞叹和敬佩:

    在张萍抵达之前,程千帆叮嘱说,要小心‘口琴’同志有过激举动,第一时间控制住。

    路大章便问为什么。

    程千帆答:别以为我当时没看出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和老黄当时想的就是如何第一时间弄死我。

    路大章哈哈大笑。

    然后他便问,为什么不让他提前单独和张萍见面,先打一个预防,这样就可以避免可能的误会了。

    ‘火苗’同志的回答是:

    对于一名红色战士来说,没有人会想到‘恶贯满盈’的小程总会是自己的同志,做出激烈的反应是正常的。

    ‘张萍如果做出激烈反应,是好事。’

    路大章明白这话的意思,心中赞叹不已,也感慨‘火苗’同志真的是谨慎到了骨子里,同时也——

    端地是狡猾。

    还好他是自己的同志,而不是敌人。

    ……

    程千帆看了一眼震惊无比的张萍,他的手指继续敲击茶几:

    认出你之人,已经派人去解决了,稳住,他们没有证据。

    这是当时张萍被抓之时,赵枢理暗中向她发出的暗号。

    张萍看向程千帆。

    ‘小程总’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萍几步走到对面的皮沙发坐下,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

    张萍:你到底是谁?

    程千帆:张萍为三眼皮所举报,程千帆带人抓捕,速救人,即刻除掉三眼皮,切切。

    张萍勐然抬头,漂亮的双眸写满了震惊,还有几分惊喜。

    “是你传讯与赵枢理的?”张萍没有再用暗号说话,而是直接问道。

    虽然她并不知道那张纸条上的具体每个字内容,但是,程千帆所说的话,和赵枢理后来告诉她的情况基本一致。

    “布包里包着石块和纸条。”程千帆微微一笑,说道。

    张萍笑了,笑容灿烂。

    “同志,我叫殷淑云,代号‘口琴’,民国二十年入党,中央特科情报科情报员,上线刘泽良、‘竹林’,现请求归队。”她擦拭了眼角的泪水,表情认真,郑重说。

    “程千帆,代号‘火苗’,民国二十一年入党,中央特科情报科情报员,上线‘竹林’,准你归队。”程千帆表情严肃,他再度伸出手,“殷淑云同志,我代表法租界特别党小组欢迎你回家!”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张萍看向一旁的路大章。

    “路大章,代号‘飞鱼’,中央特科情报科情报员,上线‘竹林’。”路大章沉声说,“‘口琴’同志,欢迎回家!”

    “谢谢,谢谢。”张萍声音哽咽。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党的怀抱,此时此刻,身边有自己的同志,这种感觉简直是令人激动到要爆炸。

    ……

    “我实在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小程总’竟然会是我们的同志。”张萍说道,嗑瓜子速度很快,biaji便吐出了瓜子皮。

    “我也没想到,险些挨了你一枪呢。”程千帆哈哈大笑,拿起茶杯和张萍碰了杯。

    旁边,路大章看了‘火苗’同志一眼。

    “殷淑云同志,关于你的组织关系和今后的工作安排,总部已经有了安排。”程千帆正色说道。

    “是延州总部?”张萍嗑瓜子的动作停住了,抬头看着他,眼眸中彷佛在闪光。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相信你也猜到了,路大章同志也在法租界特别党小组。”

    程千帆说着,他伸出右手,“欢迎加入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口琴’同志。”

    两人握手毕。

    “‘翔舞’同志的指示——”程千帆突然表情无比郑重说道。

    程千帆看了张萍一眼,后者将瓜子放在桌面上,表情无比认真。

    “‘口琴’同志你好呀,你对党,对人民的忠诚,我很敬佩。”程千帆说道。

    张萍从小坤包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支女士烟,点燃了,勐抽了两口,却是被呛到了,一边咳嗽,泪水也顺着脸颊滑落。

    “‘火苗’同志,谢谢你。”程千帆指了指自己,英俊的面容下竟略有些羞涩。

    张萍惊呆了,她没想到竟然还能看到‘小程总’如此稚嫩的一面,这样子,就如同顽劣少年被家长夸赞的时候的那种骄傲,羞涩是因为骄傲。

    “请保护好我们的女同志。”程千帆指了指张萍,笑了笑。

    然后他看向路大章,“并代我向‘飞、鱼’二同志问好。”

    程千帆端起手中的茶杯,其他两人也都举杯,三人碰杯,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翔舞’同志,您的问候,我们收到了,您也要多保重身体!

    ……

    返家的途中。

    张萍的心中是既高兴又有些担心。

    高兴的是组织上接纳自己回家了。

    担心的是,她向‘火苗’同志询问了关于赵枢理同志的情况,‘火苗’同志请她不要着急,组织上会尽快落实对赵枢理同志的核实甄别的。

    同时还叮嘱她要保守组织秘密,在组织上核实甄别结束、并且接纳赵枢理回家之前,切不可向赵枢理透露任何消息。

    张萍的心中莫名有些担心,按理说组织上在甄别她的同时,也应该会对赵枢理进行调查核实的。

    是甄别核实过程中有问题?

    因为,按照程序,组织上如果相信赵枢理没有什么问题,将会安排和赵枢理会面,聆听赵枢理汇报工作。

    但是,暂时并没有。

    张萍自然是相信赵枢理的,赵枢理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小,最大之可能是有些情况因为某些原因比较复杂,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核实,核实通过后,才会安排和赵枢理直接见面谈话。

    张萍就这么思考着,尽管有对于赵枢理的情况的些许牵挂,但是,她的内心更多的是喜悦,发自内心的喜悦,她抬头看天,往常会觉得灰蒙蒙的天空,此时此刻也是明亮的。

    坐在黄包车上,张萍笑着,轻轻摇头。

    她是万万没想到‘小程总’竟然会是党内同志,并且还是自己现在所在的党小组的组长。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同时,这也说明了程千帆同志的隐蔽是非常成功的。

    当然,还有路大章同志,霞飞路的巡长路大章,这个看似对谁都客客气气,人缘很好,却实际上吃拿卡要的笑面虎,竟然也是党内同志。

    同志们太厉害了,她心中这么想着,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她骄傲!

    ……

    辣斐坊。

    “还记得当年小宝被送到养育院吗?”程千帆突然问道。

    “恩。”白若兰挽着丈夫的肩膀,温柔的笑了笑,“怎会忘,我记一辈子。”

    小宝因为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总是哭泣。

    程千帆来探望小宝,便会带些奶粉、芝麻湖之类的给小宝补充营养。

    他对白若兰说,现在学会了照顾小宝,将来一定能将两人的孩子照顾的好好的。

    白若兰便红了脸,说,‘哪个要给你生孩子?’

    程千帆说道,“你呀。”

    白若兰便不依,轻轻打了他几下。

    虽然是打闹,不过,似乎也正是这次玩笑话,青年男女戳破了那一层窗户纸,认定了对方。

    白若兰嗅了嗅鼻子,嗅到了香水味,是以前没有出现过的香水味。

    “今天又是哪个女人?”白若兰掐了丈夫一把。

    “改天介绍你们认识。”程千帆笑着说道。

    “你真的是……”

    “恩,我就是太花心了。”

    “恩,你就是花心大萝卜。”

    “想要我改吗?”

    “不想。”白若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丈夫,漂亮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这样挺好。”

    她本来想说的是,你花心,说明一切平安,到了嘴边,便成了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似是觉得这样太‘没有骨气’,白若兰又说了一句,“你花心,我才好有借口挠你。”

    程千帆便笑笑,正要说话——

    喵~

    猫咪在隔壁房间叫了一声,然后是小宝的声音,“猫咪,不要跑。”

    ……

    翌日。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清晨的时候起了雾,天气阴冷。

    程千帆叫春风得意楼送了些酒菜过来,分了一部分与手下们吃酒,自己则和老黄在医务室烫酒吃。

    “查到什么了?”程千帆夹了白切鸡丝,在醋碗里蘸了蘸。

    “这个女人是一个月前回上海的。”老黄说道,“也可能早就回来了,只是其他人不知道。”

    说着,老黄皱眉,“赵枢理怎么会和日本人搞在一起去了?”

    “无非是两种可能。”程千帆喝了一口温烫的黄酒,酒水顺着喉咙进入到胃里,肠胃都暖洋洋的。

    “其一,赵枢理确实是和日本人暗中有接触,甚至是搅和在一起了。”

    “其二,日本人有意招揽赵枢理,他将计就计和敌人虚与委蛇。”程千帆说道。

    “或者,不排除赵枢理想要趁机打入敌人内部的可能性。”老黄揣测,说道。

    程千帆沉默不语,手中攥着酒杯,此时有脚步声传来,‘小程总’便直接将酒杯一送,“老黄,别扣扣索索的,我知道你还有好几瓶。”

    “老黄我存几瓶好酒容易嘛。”等脚步声过去,老黄继续嚷嚷着,然后起身给程千帆倒酒,满脸都是心疼的样子,然后低声问,“那个女人确认是日本人?”

    “可以确认。”程千帆喝了一小口,说道,“女人化名邱杏,假扮一个潜伏日特的妻子,后来这个女人消失了,传闻是去了香港,没想到竟然不声不响的回了上海。”

    说着,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件事我会通过那边去调查的。”

    老黄点点头,知道程千帆所说的那边指的是哪边,查和日本人有关系的事情,当然是日本人自己来调查最直接有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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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报备(【鸭族老五丿葬心】盟主加更4/6)

    “你出去吧。”赵枢理摆摆手,没忘记叮嘱手下,“扁尖,记住了,这件事谁都不要说。”

    “大哥放宽心。”扁尖拍着胸脯,“阿拉嘴巴严的嘞。”

    “滚蛋。”赵枢理笑着骂道,一条哈德门砸过去。

    扁尖一把接过香烟,外套包裹住,熘熘达达的出了办公室。

    “小日本!”赵枢理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三个字。

    那个女人是两个月前在舞会上碰到的,当时两人共舞一曲,后来也便没有什么联系,不过,上个月两人在百乐门再度偶遇,随后联系便多了起来。

    对于这个冒冒然接近自己的女人,赵枢理表面上和对方虚与委蛇,私下里则安排手下人调查。

    扁尖跟踪这个女人好些天了,昨日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这个叫做邵丽华的女人在礼查饭店的一个房间秘密和一个男人见面,男人是从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出来的。

    “既然你们主动送上门来,我就不客气了。”赵枢理心中冷笑,眼中有杀气。

    ……

    程千帆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荒木播磨的办公室。

    这不是荒木播磨惯用的那间办公室,这是荒木播磨负责处理侦缉大队这边事务的办公室:

    办公室还在特高课的院子里,不过挂了侦缉大队的牌子。

    荒木播磨是侦缉大队的日方顾问。

    所以,侦缉大队那边看似权力在汪康年手中,实则是受到荒木播磨的管辖指挥的。

    呆了约莫十来分钟,荒木播磨身穿日军军官服装出现在了程千帆的面前。

    程千帆瞥见荒木播磨的脸颊上有一滴血,他笑着指了指。

    荒木播磨会意,随手揩拭掉血迹,将沾血的白手套扔在了办公桌上。

    “杀了一个重庆方面的死硬分子。”荒木播磨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两口水,说道,

    他刚刚因为恼怒而在刑讯室里就地处决了一名死咬牙不开口的军统嫌犯。

    “军统的?”程千帆随口问道。

    荒木播磨点点头,“陆飞指认的,用了大刑没开口,干脆杀了。”

    说着,他问宫崎健太郎,“宫崎君,你是为了那个‘杨常年’来的?”

    程千帆摇摇头,“我现在不适宜和杨常年太多接触,上次的接触已经足够在这个人的心中留下较深的印象了。”

    说着,他冷笑一声,“这些支那人,你越是不在乎他们,然后在某个时刻给他们一点点恩惠,他们便会对你感恩戴德。”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宫崎这个家伙是典型的大和民族主义者,极度鄙视中国人,他和课长早就习以为常了。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荒木播磨问道。

    “中央巡捕房的便衣探长赵枢理,帝国有派人正在接触吗?”程千帆直接问道。

    “赵枢理?”荒木播磨微微皱眉,“你还在怀疑他的那个姨太太?”

    程千帆摇摇头,“她那个姨太太暂无可疑,此前检举张萍的那个瘪三,后来查出来这人欠了一屁股债,还曾经挨过赵枢理的手下的毒打,不排除为了悬赏和报复故意攀诬张萍。”

    说着,他接过荒木播磨递过来的香烟,点燃了,慢慢地抽了一口,“因为我当时抓了张萍,为了防备赵枢理给我使绊子,便派人盯了他两天,却是发现这位赵探长和一个女人走的很近。”

    荒木播磨也点燃一支烟,示意宫崎健太郎继续说。

    宫崎君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来找他相询的。

    “那个女人,现在的名字不知道,以前的名字叫邱杏,我曾经抓过他的丈夫常申义。”程千帆说道,“后来,从课长那里得知,邱杏的丈夫常申义实则是帝国特工。”

    荒木播磨微微颔首,这件事他知道,‘常申义’的真名叫‘大久英夫’,是蝗军特务部西村班的特工,此人后来失踪了,音信全无,初步判断可能已经遇害,大久英夫的下落也成为了西村班内部的一个悬桉。

    “你的意思是,西村班在暗中接触赵枢理?”荒木播磨来了兴趣。

    “甚至不排除赵枢理已经答应和帝国合作的可能。”程千帆想了想说道。

    “可能性不大。”荒木播磨思忖,摇摇头,“最大的可能是在接触阶段。”

    “宫崎君,你对赵枢理很了解,评价一下这个人。”荒木播磨说道。

    “赵枢理手下的便衣探目众多,虽然战斗力一般,但是,这些人最大的价值在于消息灵通。”

    荒木播磨明白宫崎健太郎的意思了,这样的赵枢理是有拉拢价值的。

    “这件事我会安排人调查的。”荒木播磨说道。

    程千帆点到即止,没有继续深入聊这个话题。

    两人一起喝了几杯,聊了聊帝国在前线的战事,随后‘宫崎健太郎’便告辞离开了。

    ……

    约莫一刻钟后,课长办公室。

    “宫崎没有询问杨常年的情况?”三本次郎问道。

    “没有,宫崎君说了,现在不宜和杨常年接触过多。”荒木播磨便将宫崎健太郎的意思说了说。

    三本次郎满意的点点头,宫崎这个家伙最让他满意的一点便是做事有分寸。

    荒木播磨又汇报了宫崎健太郎怀疑西村班派人接触赵枢理之事。

    “宫崎君的意思是,赵枢理的便衣探长的身份还是颇有些用的。”荒木播磨说道。

    三本次郎闻言,微微颔首,对于宫崎健太郎更加满意了,宫崎这个家伙前些天刚刚和赵枢理有了冲突,现在却不计前嫌建议特高课招揽和接触赵枢理,足可见宫崎还是公私极其分明的。

    “这件事你暗中调查。”三本次郎沉声说道,他西村班摸得,特高课自然也摸得,就看谁开出的空头支票最吸引人了。

    “有进展的话,随时和宫崎保持沟通。”三本次郎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他对赵枢理很了解。”

    “明白。”荒木播磨点点头。

    ……

    “什么时候买的口琴,很漂亮。”赵枢理指了指口琴,问道。

    按照‘排班表’,今天是他来姨太太张萍这边的日子。

    “前些天在先施百货买的。”张萍说道,她的身上确实是有一张先施百货的售货凭证,这是‘飞鱼’同志后来交给她的。

    说着,张萍从抽屉里摸出一个首饰盒,打开来看,里面赫然是两只金手镯。

    “路大章给的谢礼?”赵枢理拿起首饰盒,看了一眼,又拿出手镯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还行,路大章还是比较晓事的。”

    “那我就收着了,都是你们压榨老百姓的民脂民膏。”张萍笑着说道。

    “说件正事。”赵枢理笑了笑,随手点燃了一支香烟,抽了一口烟,说道。

    “说吧。”张萍将首饰盒放好,含笑点头。

    “张萍同志。”赵枢理表情无比严肃,“今日赵枢理同志向你所说的话,请你认真、严肃的聆听,并且牢记。”

    张萍心中一紧,莫非赵枢理发现什么了?

    不过,她面色保持正常,郑重点头,“赵枢理同志,请说。”

    “这是一名坚定的布尔什维克战士向组织上进行报备。”赵枢理表情严肃,沉声说道。“你我都和组织上失联,此种情况下,我只能向张萍同志进行报备,请你在未来有机会回家以后,代我向组织上进行正式汇报。”

    赵枢理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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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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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819/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作者:猪头七所写的《我的谍战岁月》为转载作品,我的谍战岁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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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谍战岁月介绍:
‘火苗’、‘星火’、‘陈州’、‘青鸟’、‘琥珀’、‘程武方’、对了还有‘宫崎健太郎’,还有——
程千帆每天睁开眼睛,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今天,我的身份是什么(我该穿哪件马甲)?
本书又名‘王牌特工之我的马甲数不胜数’。
深藏敌人内部的红色‘火苗’、身手敏捷、功勋卓著的红队队员‘陈州’、军统戴春凤的爱将青鸟……等等等等。
但是,他知道,他是程千帆,一个坚定的红色战士!
“黑暗里,你坚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阳;长夜里,你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你忍辱负重,周旋待机;搏杀中,你悄然而起,毙敌无形;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他的故事从1936年的初春开始……
企鹅群号:78697817我的谍战岁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谍战岁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