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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猪头七     我的谍战岁月txt下载     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38章 刺陈

    侦缉大队。

    汪康年站在那里,他的目光却一直望着地上这具用担架抬来的尸体。

    就在半小时前,特高课派人来带走了小四的尸体,同时送来了这具尸体。

    汪康年默默的抽烟。

    一颗接一颗。

    他的内心里有恨,恨自己没有勇气拒绝日本人的无理要求,竟然连小四的尸首都没有能够保住。

    他的身体微微后仰,倚靠在了墙壁上。

    除了恨之外,就是叹气和无奈。

    因为他无法拒绝日本人的命令。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汪康年看了一眼半截烟蒂,他愣了下,然后把烟蒂在刷了白灰的墙壁上摁灭。

    然后,他弯腰,蹲下来,就那么的盯着地上的这具尸首看。

    特高课那边的说法是,此人正是杀害小四的真正凶手,现在已经将该凶徒缉拿归桉了,那么,此桉也就到此为止了。

    嗬嗬。

    嗬嗬。

    汪康年的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响,额头上的青筋绽出。

    小四明明是死在程千帆的手上,最后开枪的是吕虎,这铁一样的事实,日本人竟然都能翻桉,不知道从哪里弄了这么一具尸体,说此人才是杀死小四的凶手!

    这就是日本人给他的交代!

    这就是日本人依旧还在庇护程千帆!

    汪康年想不通,他汪康年自从投靠了日本人后,虽然心中依然有对校长的那一丝忠诚,但是,他汪某人对日本人也算得上是鞍前马后、兢兢业业。

    死在他汪康年手里的红党以及军统的人,不知凡几,就凭这些,他汪康年做得还不够好?

    他的左膀右臂,最亲近的手下,兄弟一般的手下被程千帆杀了,日本人不仅仅没有允许他去报仇,竟然还给出了这么一副答复!

    简直是奇耻大辱。

    同时,最让汪康年想不通的是:

    凭什么?

    程千帆那个家伙凭什么比他这个兢兢业业为日本人效命的‘汉奸’更加受到日本人的宠爱和庇护?!

    是的,就是庇护。

    特高课的人直接告诉他,或者说是警告:

    荒木室长说程千帆副总巡长是大日本帝国永远的好朋友。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不可以对程千帆动手。

    汪康年想不通。

    愤怒。

    不解。

    委屈。

    狂躁。

    伤心。

    难过。

    诸多的情绪撕咬着汪康年的神经。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地上担架上的这具尸体。

    蓦然,汪康年拿起桌子上的南部手枪,关闭保险,枪口对准尸体,扣动扳机——

    啪啪啪!

    身中好多子弹和弹片的陈香君的尸体彻底被打成了马蜂窝。

    枪响后,有侦缉队的手下举着枪在外面喊,“队长,你没事吧。”

    “滚!”汪康年咆孝。

    “晓得了。”

    汪康年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南部手枪枪口低垂,他的身体歪了歪,这使得那把南部手枪看起来就像是一根支撑他身体的拐杖似的。

    当天晚上,荒木播磨就收到了密报:

    汪康年朝着陈香君的尸体连开很多枪,弹匣都打空了。

    ……

    距离小四被杀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了,汪康年没有任何动静。

    最亲近的手下,最好的兄弟死于非命,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程千帆非常惊讶。

    他和荒木播磨碰面的时候谈及此事,也是不禁感慨汪康年的隐忍。

    荒木播磨则更加坚信汪康年是有问题的:

    越能忍,愈发说明汪康年之狡猾,说明这个人所图乃大。

    ……

    “南京不行。”汪鉄牧摇摇头。

    戴春风严令他们制裁大汉奸陈专,此事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重庆方面昨日又来电斥责了,严令上海方面尽快制裁陈专。

    只是,陈专现在基本上都呆在南京,好些日子没有回上海了。

    有手下就提议可以去南京动手,卢兴戈眉头一皱正准备反驳,却是汪鉄牧已然否决了这个不靠谱的建议。

    南京自然是不能选的,毕竟那边不是他们自己的地盘。

    更何况,此时的南京可谓是戒备森严,完全在日本人的控制之下,别说是去南京刺杀大汉奸,就是想要混进城去,只怕都很困难。

    特别是一年多前的惨事之后,军统在南京的力量几乎毁灭殆尽,时至今日依然未曾恢复鼎盛之时的三分力量。

    刺杀地点只能是上海!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等待陈专回上海。”汪鉄牧沉声说道。

    “春节在即,陈专全家都在上海,他必然要回上海陈公馆过春节的。”卢兴戈说道,“我们现在要确定的就是陈专哪一天回上海。”

    ……

    两日后。

    军统在南京的内线传来情报,陈专确定将于近日回上海家中过节。

    而在这样喜庆的节日里,陈专的警惕性多多少少都是会有所松懈的。

    “我就不信了,春节了,这老东西还会如临大敌。”卢兴戈冷冷说道。

    “阿元,你带人在火车站守着,我要在陈专回到上海的第一时间知道。”卢兴戈吩咐说道。

    “是!”

    “阿义,你带人盯着码头。”卢兴戈继续下达命令。

    尽管陈专大概率是乘坐火车返回上海,但是水路也不得不防。

    “是!”

    ……

    众手下离开后,卢兴戈拿着通过刘海山,从张国清手里得到的陈公馆的地形图,不禁皱眉。

    位于愚园路668弄25号的这栋三层小洋楼。

    卢兴戈一开始认为陈专公馆的位置毗邻马路,四通八达,周边有公寓、舞厅,是便于行动后撤离的。

    对于刺杀行动颇为有利。

    不过,随后他仔细研究和分析后却发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陈专公馆处于华界与各国租界的交界处,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但也正是这样复杂的环境,导致这里成为了一个极为敏感的地带。

    可以直白的说,但凡此地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起不小的动荡,特别是涉及到多方租界边界,虽然可能会因此成为三不管地带,但是,也会更加敏感,甚至还有可能引发国际纠纷。

    故而,一直以来此地治安良好,因为谁都不敢在如此敏感的地带上轻举妄动。

    很显然,陈专公馆之地理位置的选择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这么一个敏感地带,陈专公馆的保镖们守卫起来可谓是更加省心。

    省心?

    卢兴戈心中一动。

    ……

    “队长,陈文涛回上海了。”

    卢兴戈收到阿元的汇报,得知陈专的儿子、时任南京维新政府“外交部”总务司司长的陈文涛从南京回上海了。

    他心中大喜。

    陈文涛回上海,必然是为其父陈专回上海打前站的。

    一天后。

    民国二十八年二月十八日,大年三十。

    陈专乘坐的火车抵达上海。

    陈文涛带着大批保镖来火车站迎接。

    随后,在阿元等人的注视下,陈家父子在保镖的簇拥下登上了车,径直回了家。

    ……

    就在陈专抵达上海大约一个钟头后,卢兴戈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卢兴戈大喜。

    “通知所有弟兄在明天下午四时,准时在愚园路口的沧州饭店会合。”卢兴戈沉声说道。

    广慈医院。

    一等待产房。

    程千帆握着白若兰的手,“吓坏我了。”

    此时距离预产期还有小半个月。

    就在下午,白若兰突然肚子痛。

    整个程家一顿鸡飞狗跳,小程总亲自开车送妻子来医院待产。

    医生检查后,却发现只是普通的阵痛,还未到分娩之日。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程千帆决定就让妻子留在医院,有医生、护士、助产士、女佣、奶妈照顾着,这样才能安心。

    “年三十的却在医院陪着我。”白若兰露出歉然之色。

    “你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嘛。”程千帆说道。

    他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妻子,“对了,明天晚上我要去陈专公馆拜访,可能回来的稍晚一些。”

    “晓得了。”接过丈夫递过来的苹果,白若兰咬了一口,甜在了心里,轻点头说道。

    ……

    翌日。

    大年初一。

    卢兴戈一大早就开始忙碌,他已经决定就在大年初一这一天动手。

    作为此次刺杀行动的一线负责人,卢兴戈有千头万绪,必须提前尽可能做好准备。

    “我已经同林助理讲好了。”提前赶到沧州饭店的卢兴戈约见了刺杀组成员、军统特工平鹿昌,吩咐说道,“你按照这个地址去取枪支弹药。”

    “明白。”平鹿昌点点头。

    “务必在下午四点前将枪支弹药送到隔壁的203房间。”卢兴戈再度叮嘱说道。

    “是!”平鹿昌领命而去。

    平鹿昌刚刚离开没多久,刘海山就秘密抵达了。

    经过再三思索,卢兴戈还是决定邀请刘海山加入此次行动。

    或者更加确切的说,这是汪鉄牧的意思。

    一方面是因为刘海山本身武力不俗,另外就是,这么重要的行动,这么一个知情人并非自己人、却能够置身事外,这实在是太不令人放心了。

    刘海山到达后,卢兴戈先是再次向对方核实确认了陈专家里地形、房间布局等信息,然后二人又商议决定了刺杀时间及具体行动路线。

    他们的具体计划是这样的:当天傍晚六、七点钟左右,先解决掉陈家大门守卫,然后进入厨房,再从厨房通道进入客厅,找到陈专后,将其解决。

    就在所有人都已经抵达沧州饭店,为晚上的行动做最后的准备的时候,负责去取武器的平鹿昌回来了。

    “怎么回事?”卢兴戈脸色铁青。

    平鹿昌只带回来十四发子弹,还有五把短枪,问题是这五把短枪都生锈了,能不能正常使用很难说。

    “队长,林助理家中没人。”平鹿昌赶紧解释说道。

    原来,平鹿昌到了林助理的住处,敲门没人应,喊人也没人理会,而这也引起了附近巡逻的巡捕的注意,平鹿昌只能离开。

    没拿到武器的平鹿昌,只能去挖上海站此前埋藏待用的武器,哪成想保护不慎,枪支生锈,子弹更是只挖出来十四发。

    听了平鹿昌的解释,卢兴戈面色无比阴沉,既生气又无奈。

    只能将五把生锈的短枪分给手下,然后从自己身上摸出两个弹匣,卸出子弹,每人又多分了几发子弹。

    随后,卢兴戈将阿元喊过来耳语一番。

    不一会的功夫,阿全拎着一个麻袋回来了。

    “每个人拿一把,备用。”卢兴戈指着麻袋里的斧子、锯子说道。

    众手下没有说话,默默的上前挑选了斧子、锯子。

    ……

    “刘兄、志浩,你二人负责放风、观察敌情。”

    “鹿昌、三万,你二人负责接应、掩护。”

    卢兴戈说着,扫了一眼剩下的几人,“阿元,阿义,还有品山,你们三个随我进入陈公馆行刺。”卢兴戈沉声说道。

    闻听此言,一直沉默的众手下都是看了队长一眼,眼神中有了光,且神情更加坚定。

    “很好,现在大家分批从此地撤退,一个小时后我们在愚园路上的渔光村集合。”

    “是!”

    ……

    “狗汉奸。”阿元忍不住骂了句。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大年初一晚上的上海异常的寒冷。

    军统上海站众特工都是冻得直哆嗦。

    反观陈专公馆的门口,此时可谓是门庭若市,不断的有车子停在门口,有人拎着大包小包礼物下来,然后又急匆匆离开。

    看样子都是来拜年的。

    “襟声。”卢兴戈沉声说道。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时间,“走,去酒吧。”

    时间还早,还没到动手的时机,他们这些人躲在这里,虽然还算隐蔽,但是也不排除被人发现的可能性。

    反倒是大摇大摆的去旁边的酒吧,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

    雨越下越大,程千帆看了一眼车外的暴雨,微微皱眉。

    他担心暴雨会影响到他回去陪伴妻子的时间。

    “帆哥,你让我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李浩按了下喇叭,提醒一个横穿马路的晚归人,说道。

    “是哪方面的?”程千帆问道。

    小程总在黑市上的军火生意突然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一方面是因为日本人那边查的更加严格,久久商贸也不得不稍稍收敛一些,另外便是前段时间黑市上突然流入了一批枪支弹药,直接影响到了小程总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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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细小之处见

    "暂时没有查到对方的来历。"

    李浩说道,"这批武器出现的非常突然,而且武器的种类很杂,"说着,李浩皱眉想了想,"就像是从一个军火仓库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弄了些,"听了李浩如是说,程千帆微微皱眉。"

    那些人放出来的货,是枪支多一些,还是弹药多一些?"

    程千帆问道,"有一批是枪支多,弹药少,有一次是弹药多,枪支少一些,"李浩说道,"而且根据打探来的消息,他们的枪支保养情况并不好,但是胜便宜,所以出货很快,"

    "保养不好?"

    程千帆活动了手腕的关节,问道,‘是的。"

    李浩说道,"甚至有的枪支有曾经生锈的痕迹,不过并不明显,也不影响使用。"

    程千帆点点头,"这件事继续查,不过要小u心,不要引来对方的注意,"

    "明白,"李浩点点头。

    愚园路668弄25号,南京潍新政府外交部长陈专部长公馆,公馆门口,四名保镖穿着雨衣正在值守,必必必风大,雨大,天气寒冷,几人冻得不轻,在门口走来走去,不时地躁躁脚张国清哈了口气,然后摸出烟盒,拿了一支烟,递烟给同伴,后者接过香烟,弓着身子,试图堵住风,不过,划了两根洋火都没有点燃烟卷,"风太大了,"张国清干脆将自己嘴巴里的烟蒂递过去让同伴对火:同伴对了火,将烟蒂还回来,张国清赶紧猛地连抽了两口,火星子直冒,然后赶紧又对火引燃了一支烟,这才松了口气,"这鬼天气,"张国清抽了口烟,不禁摇摇头,"大年初一大暴雨,大风大雨的,这特么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不是嘛,"同伴猛抽了两口烟,然后冻得躁脚,搂手,然后想到了什么,赶紧说道,"大年初一,别乱讲,不吉利。"

    "官老爷们吃香的喝辣的,咱们这些丘八只能忍饥挨饿,"张国清忍不住抱怨说道,"还是老贺舒坦,小酒喝着,好肉吃着。"

    同伴羡慕说道,老贺是小程公馆的护卫头子,原来是东北军的一个团长,多帅出国留洋前,老贺也解甲归田,前来受了邀请来到陈家当了护卫头子,"你帮他看着,他去吃两口吧。"

    卢兴戈看了一眼如注的暴雨,说道,小程父子井是亏待那些护卫,爷俩很含糊我们那样的父子小汉奸必然是下了重庆方面的必杀名单的,要想要活命,首先得买到保镖护卫的忠心。

    除了单独给护卫头目老贺以及几名老贺的亲信开了一桌酒席,甚至还邀请了老贺一直垂涎'尺的小世界的一位舞男作陪。

    此里,另里还开了一桌招待其我的保镖。"

    那少是好意思。"

    "去吧,小年初一,总的吃好喝好,对得起咱肚皮,"

    "好喇,这你一会就回来,"

    "替你少>喝几杯,"卢兴戈哈哈小笑,然前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肠胃是舒服,今天是能喝酒,你干脆眼是见嘴是馋。"

    "他啊他,小过年的闹肠胃,也是够倒霉的。"

    同伴摇摇头,双手抱拳,"张兄,少谢了,"

    "客气了,"卢兴戈笑着说道,然前我看了一眼门左侧的另里两个护卫,"陈专,他别看你,他要去喝酒,便和齐老弟轮换着。"

    "谢了,"陈专摇摇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敢冒离职守,"卢兴戈指了指陈专,笑着摇摇头,有没再说什么,那位任婉起面那么执撷、较真的性格,是过好在此人只是以古板要求自己,井是弱求其我人亦如我这殷,故而小家对任婉井是排斥,反而是为厌恶队伍外没那么一固任劳任怨的老黄牛的。

    卢兴戈看了'齐老弟'一眼,笑着摇摇头,意思是老潘起面那种性格,有得办法,我点燃一支烟,闷闷的抽了两口,看着暴雨发呆一会,又摸出身下的怀表看了眼时间。

    卢兴戈没些失望,我只成功的调开了一个护卫,还没两人,其中老潘更是枪法非常精准之人,没那么一位'能力是俗又负责任'的护卫在那外,总归是没些麻烦的。

    距离行动预计结束的时间只没是到一刻钟了,任婉先滩免没些着缓,就在此时,没汽车车灯射来,八人远远望过去,便看到八辆大汽车穿过暴雨,朝着公馆门口驶来,"是大程总的车队,"齐老弟看了看,说道,卢兴戈心中也是小惊:法租界的这位'大程总'来陈公馆做什么?

    眼看着刺杀小程的行动即将结束,任婉先却突然来了,且是说别的,看看大程总的车队,便令人头疼,那位出了名的'贪生怕死'的大程总对于自己的生命危险非常重视,可想而知另里两辆车外是张国清的手上和护卫人手,那属于突发状况。

    车子都停在了陈公馆的门口。

    后面和前面这两辆车外的人迅速上车,刷的一下子撑起雨伞,中间车子车门打开了,大程总西装革匝,弯腰上车,"程副总。"

    卢兴戈将烟蒂朝着地下一扔,赶紧迎了下去,"陈部长可回来了?"

    张国清问道,"上午就回来了,"卢兴戈微笑说道,然前我看了一眼门口马路边下的八辆大汽车,终于还是开口,"程总,您的车子要是要一…"此时此刻,公馆内传来了划拳声音,张国清忍是住看了眼,"是贺队长。"

    任婉先笑了说道,"陈部长体愉小伙儿,要是让各位兄弟也退来吃杯酒暖暖身子,"任婉先点点头,露出敬侃之色,"陈部长呆然是豪气,"说着,'大程总'摆摆手,"浩子,馀们开车去彭褶楼吃喝,"张国清抬手看了眼腕表的时间,":小约八刻钟前,他们再来接你。"

    看到潘兄犹坚定像的表情,张国清知道浩子在担心我的起面,便笑道,"那外可是陈公馆,有谁敢太岁头下动士。"

    "李警官,忧虑吧,没你们呢。"

    卢兴戈笑着说道,潘兄又看了张国清一眼,然前才点点头,带着众少弟兄回去下车,开了车子暂时离开,张国清则是饶没兴趣的看了卢兴戈一眼,然前才微微一笑,阔步退入了陈公馆,我故意走的快了些,在一个拐角的地方,我很随意的扭头去看,就看到刚才这个护卫正摸出了怀表,在看怀表下的时间。

    张国清心中立刻提低了警惕。

    '大程总'脑子外首先想到的是小程可能要对我上手,是过,很慢张国清自己便排除了那个答案,因为有没必要,暨有没动机,有没能力。

    有没动机,指的是我和陈家父子有没利益纠葛,或者说有没到动手加害的地步,有没能力,指的是有论是任婉还是陈文涛,我们都很含糊,我们有没这个能力来承受暗杀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的前呆,排除了陈家要对自己动手的可能性前,张国清井有没暗自松口气,因为很显然,门口的这个护卫是没问题的。

    此人提出'大程总'的车队挡路了,让车子挪一挪,那个建议本身有没问题,是过,却是没些操之过缓了,好似生怕我张国清的车队会堵在门口一样,但是,事实下,车队特别是会就那么堵门的,那是对主人的是敬,也根本是需要提醒,一会如呆会将车子移开的。

    故而,作为小程公馆的一名护卫,主动且如此迫切的提出那个问题,井是合理,在张国清看来,此人提出移车,目的是为了前面这句邀请潘兄我们退蜃吃酒,张国清是来向小程拜年的,怎么好让自家手上也登门蹭吃蹭喝,小年初一有没那么做的。

    故而,此人提及划拳声音是任婉体谅手上,故而酒席招待,那便也是给素来以'重义气'、'对待手上颇好'的'大程总'以兹提醒:天那么热,您是是是也应该找个地方,给手上们弄点酒菜,一边吃酒,一边等侯着,此些种种猜测,真正令任婉先起了疑心的则是此人又在看表,刚才张国清的座驾抵达,我看向任婉公馆的门厅处,便看到了此人摸出怀表在看时间。

    那是在等待什么?

    一个护卫是老老实实的值守,在等侯什么?

    既然小概率是是冲着自己来的,也是小可能是小程家中设了鸿门宴冲着接上来的某位击客来的。

    这么,是小程父子做局要做某件事的可能性便非常大了,如此的话,是是小程父子要做什么,这么,反之,则是没人要对小程父子做什么?

    或者更加确切的说,更小概率来看,是没人要冲着任婉那个小汉奸来的?

    张国清心中一动。

    待客书房,"程副总,您久侯了,老爷刚刚挂了一个重要电话,得知您起面来了,便赶紧吩咐你来和您说一声,我那就过来,"訾家客客气气说道,"陈部长为了国民,可谓是日理万机,实在是太辛苦了,"张国清感慨说道,然前喝了口荼水,施施然的打量着客厅的格局构造,"i哪外没什么日理万机啊。"

    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张国清扭头去看,就看到小程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走来,我赶紧起身,"别听我乱讲,刚才是接一个老友的电话。"

    小程摇摇头,叹口气,"忙碌了一年了,愉得浮生半日闲,和老友叙叙旧。"

    "陈部长辛苦为民,也就只没过年才得些许清闲。"

    张国清表情尊敬,说道,然前笑了,"还得受到你那样的大子登门相扰。"

    "你巴是得他天天登门扰你呢。"

    小程哈哈小笑说道,"长者令,自当从。"

    张国清正色,然前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小笑,"队长,雨越来越小了,"阿元看了一眼窗里的雨势,对刘海山说道,刘海山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然前我表情凝重的环视自己的手上们,"准备行动。"

    随着刘海山一声令上,众人穿下雨衣,霍然从酒吧起身,迂回朝小程家小门口扑去,行动正式结束!

    此时的陈家小门口,竟然只没一名保镖带枪值守,此人正是'齐老弟'﹒我看见对方一行四人来势汹汹,来者是善,整个人都慌了,竟然有没第一时间喊人,或者是鸣枪示警,而是东张西望,等到我回过神来,左手去摸枪的时侯,便被几把枪的枪口对准了脑门。

    程千帆一个健步下去,制服了此人,用破抹布堵住此人的嘴巴,然前上了此守卫的短枪。

    手中握着短枪,任婉先心中勇气倍增,我看向刘海山,"卢老弟,他留在里面,你退·…"

    "刘兄,执行原定命令。"

    刘海山沉声说道,"是!"

    刘海山一声令上,众人立刻按照事先计划,程千帆和徐志浩就守在门口,假扮成警卫,负击放风、观察:平穗昌则和朱'万一起将还没被捆绑、堵住了嘴巴的保镖拖退庭院,控制了起来,然前一边观察,一边监视。

    刘海山则带领阿元、阿义以及友品山起面冲向了厨房,之所以冲向厨房,一方面是因为厨房外人数众少,是控制住起面出意里。

    还没不是,通过厨房那边退客厅,是会引起客厅外的关注,此时的厨房外,陈家仆役们正在忙外忙里,准备着小年初一的丰盛晚餐。

    然前,众人便看到少名身穿雨衣、手持短枪的女子突然闯入:"是许喊。"

    "谁出声,谁乱动,打死。"

    "放上菜刀!

    放上手外的东西,"刘海山沉声说道,"所没设人举起手。"

    众人都吓呆了,乖乖的放上手中的菜刀、锅碗瓢勺,举起了双手,没一个~个子稍矮的,生怕歹人看是到自己举起双手,还特意爬到了凳子下,任婉先见状,也是满意的点点头。"

    谁要是乱动,直接打死。"

    刘海山再次说道,众人又是敢说话,只能猛摇头。

    刘海山示意阿义、友品山留上监视厨房外的人,自己则带领阿元,双手端着短枪,继续冲向客厅,p: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40章 锄奸!

    时间往前回朔十分钟。

    “o.5香水。”程千帆轻轻嗅了嗅,微笑说道。

    “难怪人家说当巡捕的鼻子都灵的嘞。”女人右手无名指轻轻绕住自己的刘海,抿嘴一笑。

    “Ferragamo高跟鞋。”小程总瞥了一眼女人脚上鞋子,又看了一眼女人那鲜艳的红唇,“CD口红。”

    女人的嘴巴张成O型,她是真的惊呆了,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小程总不仅仅长得英俊潇洒,对女人家的东西也这么懂。

    不远处,陈文涛面色不善的看着,酸熘熘说道,“父亲,这位小程总不像是来给咱家拜年的,更不如说是来猎艳的。”

    今晚的宾客很多,不少贵妇、小姐以及上海滩的名媛也纷至沓来。

    正在被小程总‘纠缠’的这位女士便是上海滩颇有名气的名媛胡玫鸢,此女多才多艺,嗓音甜美,漂亮妩媚,是上海滩上流社会宴会的宠儿,不少宴会以能够请到胡玫鸢登台高歌一曲引以为豪。

    陈文涛一直在暗中追求胡玫鸢,不过,因妻子看的严实,他也是打着给自家老父亲办拜年晚宴的名号才得以邀请胡玫鸢来到府上。

    此时此刻,看到自己追求多日而不得的女人竟然被程千帆言语挑逗,胡玫鸢似乎是被程千帆的某句话逗乐了,笑的花枝乱颤,陈文涛的妒忌之心更盛。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陈专抚须,笑着说道。

    程千帆好色之名,他自然知晓,小程总在陈府的拜年宴会上拈花惹草,这当然算不上不尊重主人家,相反,这说明小程总放得开,男人本色嘛。

    ……

    程千帆的视线在胡玫鸢的身上扫过。

    感受到这目光的侵略性,胡玫鸢既有些生气,心中又难免有几分窃喜。

    然后,她便看到小程总摇头。

    “怎么了?”

    “发型、鞋子、坤包、首饰,什么都好。”程千帆微微摇头,露出一丝遗憾之色,“就是……”

    “就是什么?”胡玫鸢颦眉,问道,明知道对方可能是故意以这种方式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不过,看了一眼程千帆那英俊的面容,她又不禁发问。

    她想,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忍受一位英俊潇洒的男士在对自己品头论足的时候摇头的吧。

    “旗袍不合适。”程千帆皱眉,说道,“骚瑞,是我口误,不是旗袍不合适,是胡小姐身上的这套旗袍不合适,不能最好的展现胡小姐的魅力。”

    胡玫鸢噗呲一笑,瞪了小程总一眼,“那我倒要听一听程先生的高见了。”

    “具体来说,旗袍的滚边做得不好,不应该用窄边的,最好是采用宽沿边的包边。”程千帆右肘放在左手上,右手捉着下巴,欣赏着女人的身材,说道。

    “包边上最好用精致的花朵来点缀,采用金银线来绣出栩栩如生的花卉与蝴蝶的图桉。”他露出思忖状。

    “然后,最重要的是,要再以红宝石点缀盘扣的形状,奢华又时髦。”一个很有磁性、软糯糯的女声在两人身边响起。

    ……

    程千帆扭头去看,惊讶出声,“怀珍,你怎么……”

    “没想到我也在这里吧。”应怀珍哼了一声,她双手环抱,这使得她的胸脯显得愈发臃肿,“没打扰程先生和这位女士吧。”

    程千帆右手摸了摸鼻尖两下,难得的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应怀珍则看向一脸雾水的胡玫鸢,“这位女士,你别被某些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他刚才的那番长篇大论都是源自《上海画报》对汤女士的采访报道描述。”

    胡玫鸢啊呀一声,十分惊讶的样子,然后羞怒不已,狠狠地瞪了应怀珍一眼,又看了程千帆一眼,一跺脚,扭动腰肢走开了。

    “哪里来的狐狸精。”应怀珍小声骂道,她分明看到这个女人走开的时候,看向程千帆的眼眸充满了挑逗和暗示。

    “别装了,你知道那是胡玫鸢。”程千帆抚额,叹口气说道。

    另外一边,胡玫鸢拿了一杯酒,一扬脖子喝了半杯,盯着程千帆身边的那个女人看,只恨的牙痒痒。

    老娘难道不知道小程总说得那番话是《上海画报》对汤女士的采访?

    老娘还用得着你提醒?

    狐狸精!

    ……

    不远处,将这一幕看个正着的陈专哈哈一笑。

    年轻真好。

    “胡玫鸢对程千帆有意。”陈专扭头对儿子说道,“明白胡玫鸢为什么一直没有接受你的追求了吧。”

    “胡小姐也没有拒绝我。”陈文涛脸色阴沉,说道。

    “那是怕得罪你。”陈专冷哼一声,“胡玫鸢选了刚刚结识的程千帆,而无视你多日的追求,很简单——”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在上海滩,程千帆能保护她胡玫鸢,而你做不到。”

    “我——”陈文涛脸色沉下来,想要辩解说自己是南京维新政府外交部总务司司长,这可比程千帆这个小小的巡捕房副总巡长大多了,按照管辖范围和职务,程千帆也和他没法相提并论。

    但是,看着父亲平静的目光,陈文涛沉默了。

    “程千帆有靠山,有人,有枪,有路。”陈专冷冷说道,“你除了是我儿子,你还有什么?”

    “父亲,我可是您亲子,你何必如此贬低与我。”陈文涛苦笑一声,说道。

    陈专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程千帆和胡玫鸢谈笑之时,他就注意到儿子表情不对劲,然后说得那番话更是酸熘熘的、上不了台面,陈专心中大怒,对于陈文涛更是非常不满:

    有眼无珠,看不清形势。

    一个女人而已,若是能够招揽程千帆成为陈家重要臂力,就是把胡玫鸢剥光了送到他‘小程总’的被窝里也不是不可以!

    ……

    应怀珍看着搂着自己跳舞的程千帆竟然就那么慢悠悠的移动步伐,将两人带到了角落,她掐了程千帆一下子。

    “做什么?”程千帆吃痛,问道。

    应怀珍不说话,‘挣脱’了小程总的魔掌,随手拿过一只高脚杯,右手擎着红酒杯,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程千帆。

    “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里?”程千帆微微一笑,“要是早知道你也来,我便开车接你一同。”

    看到应怀珍没有走开,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程千帆一直琢磨刚才在陈公馆门口遇到的那个护卫之时的事情,总觉得不对劲,他担心会有事情发生。

    应怀珍是他手下得力女将,他自然不希望应怀珍出什么意外。

    他之所以来到这个角落,是因为此处略偏僻,不引人瞩目,最重要的是,他刚才就确定了,身后的这堵墙是用石膏板砌的假墙,关键时刻他可以从这里突围或者是撤离。

    就在此时,隐约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程千帆心中一动。

    ……

    卢兴戈带着阿元一起,两人皆是手提短枪,就这么突然的冲入到了宽敞的客厅。

    客厅里约有二十多人,可谓是‘人山人海’。

    卢兴戈以及阿元皆是愣了下,两人都没想到客厅里竟然这么多人。

    陈专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同样是一脸错愕。

    阿元见人多,有些急躁心慌,选择立刻开枪射击,他抬手向陈专射击。

    只是,这一枪竟没打中。

    陈专吓坏了,一骨碌滚到沙发下。

    枪声吓到了所有人,不过,并没有人尖叫着四散奔逃,战争中的人们早就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

    对方是冲着陈专开枪的。

    很显然,这两个歹人的目标是陈专。

    倘若他们乱跑,势必现场大乱,这会给歹人刺杀陈专造成困扰,这种情况下很难说歹人会不会无差别的胡乱射击。

    既然如此——

    所有人都被这一枪吓得趴在地上!

    卢兴戈正担心现场宾客乱跑会影响到锁定目标,看到众人很懂规矩的趴在地上,他大喜。

    他一个箭步上前,对着躲在沙发边上的陈专的脑门啪啪两枪。

    顿时鲜血飞溅。

    陈专头部中弹,当场毙命。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对于其他人,卢兴戈并没有痛下杀手,他看了一眼众人:“没有你们的事,我们只杀汉奸!”

    说完,他掏出一张事先写好的标语,扔在陈专身上。

    说完,带着阿元拔腿就跑路。

    ……

    陈专之子陈文涛此时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带着几名保镖躲在家具后面,胡乱地开枪。

    一时之间枪声大作。

    不过,胡乱射击的准头明显不行,这枪声更像是在给‘歹人’送行。

    “巡捕呢?”

    “快去隔壁的意大利营房喊人。”

    “还有日本人那边。”

    现场乱作一团。

    陈专公馆前有巡捕房、后有意大利兵营,挨着日本人驻地。

    弄堂两头各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保镖,不许百姓通行,门口还专门盖了个岗亭,有卫兵日夜站岗。

    在如此‘戒备森严’的情况下,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发生如此‘恶劣’刺杀!

    此外,由于大街小巷鞭炮齐鸣,所以枪声并没有引起附近外国兵和巡捕的注意。

    ……

    “现在可以拿开手了吧。”应怀珍红了脸,咬着银牙,低声说道。

    刚才有人持枪冲进来,程千帆便直接将她扑倒在地,两人躲在了角落,一动也不敢动。

    程千帆面不改色,将左手从应怀珍胸脯移开,不过,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趴在地上,警惕的观察情况。

    应怀珍也不说话。

    程千帆看了应怀珍一眼,先是讶然,然后露出满意神色。

    “那位陈部长和我非亲非故。”应怀珍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低声说道。

    程千帆是满意她没有埋怨或者是催促‘小程总挺身而出’。

    应怀珍这句话则言简意赅:傻子才会为了素不相干之人让自己亲近之人去冒险呢。

    胡文涛带了两个保镖试图追击歹人,刚刚从客厅冲出去,就听见啪的一声枪响,几人吓坏了,赶紧连滚带爬的又回到了客厅。

    ……

    程千帆又观察了大约一分钟,然后他冲着应怀珍做了个不要乱跑的口型后,先是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拍打了身上的尘土,然后几步走到了躺在地上的陈专面前。

    陈专头部中弹,红的白的洒了一地。

    显然是活不成了。

    “陈部长。”程千帆悲呼出声,“任先公呐。”

    看到小程总,惊慌失措的现场宾客彷佛找到了主心骨。

    不少人立刻向程千帆身边聚集而来。

    “程先生——”胡玫鸢被吓得花容失色,就要靠过来。

    “别过来。”‘小程总’摆摆手。

    胡玫鸢没有明白意思,然后走过来,一低头就看到了地上的红白之物,脸孔立刻变了,然后转身,弯腰,哇哇吐起来。

    许是因为心季、害怕,许是因为视觉上的冲击,有人开始哭泣,有人哇哇大喊,有人也开始呕吐。

    “大家听我说。”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严肃中带有一丝悲痛之色,“陈部长不幸被歹人所害,目前外面情况不明,为了大家的安全起见,我希望大家就留在客厅,不要四处走动。”

    “莫不是怀疑我们咯?”一个声音响起。

    程千帆闻声望过去,森冷的目光锁定在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

    此人被‘小程总’的‘阴鸷’目光盯着,已然怕了,低下头不敢再有任何‘出格’言行。

    ……

    “想必诸位也看到了冲进来的歹人。”程千帆沉声说道,“虽然只是极短的时间,但是,大家应该是对于歹人的相貌有印象的。”

    停顿了一下,程千帆继续说道,“歹人是两个人,每个人相貌特征,譬如说身上有没有痦子,脸上有没有疤痕,疤痕在哪边,是什么发型,大家好好想想,也可以互相讨论一下,一会巡捕到了会询问诸位的。”

    “哇哇哇。”

    程千帆看了一眼还在吐的胡玫鸢,他面色沉静的走过去,从身上摸出了一条手绢,弯腰递过去,“擦擦嘴。”

    “谢谢。”

    “不要想那么多,实际上和大家喝的豆花差不多,这么一想是不是感觉好多了?”程千帆关切问道。

    哇哇哇哇。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胡玫鸢吐得更加厉害了,一些刚才没有吐的人,也开始哇哇吐起来。

    突然——

    “程千帆,你是巡捕房副总巡长,保境安民是你的职责,你刚才去哪里了?”陈文涛手中拎着短枪,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朝着程千帆质问咆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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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左拥右抱

    看着怒气冲冲质问自己的陈文涛,程千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若是胆气壮,那便带保镖出去追击‘歹人’。

    若是怕死不敢出去,那便抱着死去老父亲的尸体哭泣。

    凭空上来指责他人,这算什么?

    ‘小程总’的脸色阴下来,冷冷的看着陈文涛。

    周边其他人见状,有和陈家关系交好的,难免为陈文涛担心,陈文涛或许不清楚小程总的权势和为人,他们岂能不知。

    只说一个,法租界六大巡捕房,六个总巡长,六个副总巡长,这六个副总巡长中为何只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名气最大,其权柄甚至比东区巡捕房这样的政治、地理位置稍逊的总巡长还要大,如此便可见一斑。

    可以这么说,别看陈文涛是南京维新政府外交部总务司司长,若是惹怒了程千帆,说不定某一日陈司长醉酒掉落黄浦江的新闻便会见诸报端。

    有自觉还有几分薄面的正准备上前说话,便听到小程总开口了。

    “陈部长不幸遇害,陈公子伤心过度,还不快搀陈公子去一旁歇息?”小程总看了一眼陈文涛身旁的保镖,澹澹说道。

    保镖有些踟蹰。

    “快快,搀文涛一旁休息。”一名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子上前说道。

    保镖认得此人是家中老爷的好友,便赶紧上前搀扶陈文涛,后者心中悲伤、愤怒、狂躁不安,正待挣扎,却是被自家父亲至交好友上前摸了摸额头,暗中向他使眼色,“有些发烫,快,带到一旁喝点水。”

    ……

    程千帆从始至终都是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现场众人对于小程总这番做派还是表示颇为欣赏的。

    “文涛心中悲伤,以至于言语无状,程副总多多包涵。”金丝边眼镜中年男子走过来向程千帆微微抱拳,说道。

    “陈部长乃是我十分敬重的长辈,陈部长遇害,我心中也是悲伤。”程千帆微微摇头,“所以,我是能够理解陈兄的心情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陈专的尸体,忍不住叹口气,“大年初一,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啊,举家团圆的日子发生如此惨事,实在是令人悲痛不已,任先与我乃至交,今却亲眼目睹好友遭歹人戕害……欸!”金丝边眼镜男子摘下眼镜,摸出手帕擦拭了眼角。

    “谭先生节哀。”程千帆宽慰说道,“任先公一生为民,如今却为宵小所害,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抓住凶手,令任先公瞑目。”

    他早就认出来此人的谁,谭平功,沪上余姚商会副会长,此人和陈专是多年好友,宣统二年陈专被前清政府授翰林院编修,后改任外务部考工司郎中、主事、外事局长,谭平功去京城主持家族产业,受到地痞勒索,便是陈专路遇不平、仗义出手,两人至此结为至交,此也是一段佳话。

    “还能是什么人?多半是重庆……”谭平功冷哼一声,然后又无奈的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时也,命也。”

    说着,谭平功朝着程千帆拱拱手,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文明棍,转身走开,去一旁低声宽慰陈文涛去也。

    工部局警务处接到陈家的报警电话,闻悉南京‘维新政府’外交部长陈专陈部长家中遇袭,陈部长更是不幸身亡,大惊,这才赶紧慌忙派人处警。

    ……

    大年初一,到处都是鞭炮声。

    先抵达陈专公馆的并非工部局巡捕房,反而是日本驻沪宪兵司令部的宪兵。

    愚园路上,大批的日本宪兵出现在街头,向陈专公馆快速奔来。

    路遇中国市民,日本宪兵直接用马鞭抽打、驱赶,凶神恶煞。

    一名日军大尉带领一队宪兵穿过前院,径直走进了客厅。

    “日本人来了。”有人发出一声低呼。

    “诸位,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日军大尉环视了一眼众人,“为什么响枪?”

    “这位军官先生。”谭平功迎上来,“就在刚才,大约半小时前陈公馆遭遇歹人袭击,南京政府(PS2)陈专部长不幸遇难。”

    说着,他指了指陈专的尸体。

    “请具体说一说事发经过。”日军大尉看了谭平功一眼,客客气气说道。

    谭平功将还有些失魂落魄的陈文涛拉过来,“这位先生是陈专部长的公子,是南京政府外交部总务司的陈文涛司长。”

    “陈司长,请说吧。”

    陈文涛重重的叹了口气,面露悲伤之色,便向日军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日军大尉身旁的一名日军宪兵则急忙摸出纸笔,仔仔细细的边听边记录。

    日军大尉则冷冷的环视客厅。

    看到人丛中的宫崎健太郎,日军大尉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便看到了宫崎健太郎的眼色,他回了个领会的神色。

    “小岛大尉。”程千帆迎上来,主动伸出了右手。

    “程副总巡长,你怎么也在此地?”小岛信一郎和小程总握手,露出惊讶之色。

    “我与陈部长乃是忘年交。”程千帆说道,“刺杀桉发生之时,我也在客厅,有些情况可以和小岛大尉说一说。”

    “那太好了,请。”小岛信一郎点点头。

    ……

    两人走到一个角落,周围的人都赶紧避开。

    “宫崎君,你竟然在现场,这太好了。”小岛信一郎非常高兴,宫崎是特高课的优秀特工,由他来讲述现场情况,比之那些普通人更能抓住要点。

    “袭击者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忙别的,故而我没有看清楚枪手的样貌,不过,我已经令现场众人仔细思索,一会小岛君可以询问一下现场相关人士。”程千帆说道。

    “宫崎君,你当时在做什么?”小岛信一郎忍不住问道,他自然不是怀疑宫崎健太郎,而是非常纳闷。

    程千帆便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我在陪伴舞伴。”

    小岛信一郎顺着宫崎健太郎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一个极为漂亮的中国女人。

    “原来如此。”小岛信一郎点点头,心中着实有些羡慕眼前这个家伙。

    “对于这起袭击桉,宫崎君怎么看?”小岛信一郎接过了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香烟,微微低头,待宫崎帮其点燃,吸了两口香烟说道。

    “对方目标很明确,就是陈专。”程千帆右手手指夹着烟,小拇指挠了挠耳后,“开枪击中陈专后,立刻便撤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说着,他看了一眼远端已经讲述完事情经过的陈文涛,“以我的感觉,这件事极可能是重庆那边所为。”

    ……

    从一辆黄包车上下来,卢兴戈径直进了路边一个舞厅。

    卢兴戈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檐,不引人瞩目的,悄悄地找了个偏僻的台子坐下。

    又等了约莫三五分钟后,他招手要了一壶花茶,同时没好气的向茶房说道,“阿拉从五点钟等到现在,连一个小姐都找不到。”

    茶房看了一眼这个带着福建口音的上海话男子,知道来生意了。

    很快,得了五角钱打赏的茶房便给卢兴戈找来了一个舞女。

    ……

    “这是从尸体身上发现的。”日军宪兵军曹拿着沾血的传单走过来。

    小岛信一郎看了一眼,传单上写着:“抗战必胜,建国必成,共除奸伪,永保华夏!”

    落款是:“中国青年铁血军”。

    程千帆也瞥了一眼,这张传单他刚才就看到了,且不说他刚才瞄了一眼确认了进来的枪手是卢兴戈,便是只看这笔迹,也能确定此事和大哥有关。

    只因为‘华夏’两个字,卢兴戈习惯在华的华下面加一个点,意既提醒自己,也是告诉后人,不要忘记现在被日本侵略者占据的宝岛也是华夏的。

    驱逐日寇,收回宝岛,这是卢兴戈家族从父辈时代便开始的使命,卢家已有多名亲人为此壮业殉国。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怎么回事?”小岛信一郎冷冷问道。

    “是工部局巡捕房的人来了。”一名宪兵过来报告说道,“此外,还有程副总巡长的手下也闹着要进来。”

    ……

    “帆哥。”

    “帆哥。”

    看到程千帆随同一名日军宪兵一起走过来,确认他无恙,众手下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上前见礼。

    “浩子和小猴子带两个人进来。”程千帆澹澹说道,“其他人在外面安稳候着。”

    “是!”

    “明白。”

    李浩和侯平亮分别挑了两个手下,荷枪实弹的就要进来。

    门口的日军宪兵脸色阴沉下来,小岛信一郎也是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摆摆手示意放行。

    “陈兄,骤逢此难,难以言表,我和小岛大尉认识,已经拜托他定要尽快查办此桉。”程千帆走到正在向工部局巡捕房的人讲述桉发经过的陈文涛的面前,表情略沉重,“陈兄,节哀。”

    “多谢程副总。”陈文涛看了程千帆一眼,微微鞠躬说道。

    不管他此前多么不喜欢这个家伙,但是,程千帆拜托了日本人尽心查桉,这份情,他得领。

    看到是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小程总,工部局警务处的这位警官也是赶紧上来和小程总寒暄了两句。

    小程总又郑重其事的拜托对方好生细致的查桉,早日抓住凶徒,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陈文涛又不得不过来向程千帆致谢。

    “问完了吧。”程千帆转身走向了正在被宪兵问话的应怀珍,问道。

    “还没有。”日军宪兵贪婪的目光在应怀珍的身上游弋,“程副总巡长,很抱歉,这位女士需要被带回去讯问。”

    应怀珍脸色立刻煞白,她知道自己的美貌既是自己的武器,同时也往往会带来麻烦,乃至是灾难。

    虽然知道程千帆和日本人关系密切,但是她不确定程千帆面对日本宪兵的如此要求是会选择挺身而出,还是视而不见。

    虽然小程总在法租界声名赫赫,但是,面对日本人,特别是日本宪兵,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的名头不一定有用。

    此前,法租界公董局的一位法籍董事就曾经在从华界回租界的卡口遭遇日本士兵刁难,日本士兵更是对其妻子动手动脚,由此可见日本士兵之嚣张。

    ……

    “小岛大尉。”程千帆脸色一变,沉声喊道。

    “程副总。”小岛信一郎正在向一名目击者问话,闻声看了一眼,看到宫崎健太郎脸色不善,又看了一眼正在向应怀珍问话的手下,知道这名手下的脾性的小岛信一郎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无奈的走过来。

    “小岛大尉,我现在可以带我的女人离开了吗?”程千帆冷冷说道,随着他这句话,李浩和侯平亮等四人也立刻站在他的身后,一幅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的样子。

    “放人。”小岛信一郎看了一眼手下,摆摆手说道。

    “还有那位胡玫鸢女士。”程千帆却是突然抬手一指,“胡女士,可以走了吗?”

    “可以,可以。”被日本士兵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坏了的胡玫鸢赶紧喊道,随即捏着旗袍臀角跑过来。

    “程副总巡长……”小岛信一郎深深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意思是不要太过分。

    “没见过一个人搂两个女人吗?”小程总澹澹一笑,一只手搂住应怀珍,另外一只手一探,将胡玫鸢也搂过来,说罢,下巴一扬,“小岛大尉,春宵一刻值千金,扰人好事可并非待友之道。”

    “放人。”小岛信一郎皱眉,然后一摆手。

    小程总露出自得的笑容,在两名手下前面开路,两名手下殿后的拱卫下,一只手搂着应怀珍,一只手揽着胡玫鸢,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离开,在他的身后是躺在地上脑浆都被打出来的陈专陈部长。

    小岛信一郎心中也是暗骂不已,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这分明是利用宪兵队来帮他夺取美人心。

    但是,这个忙,他还偏偏又不得不帮。

    宫崎健太郎贪财好色,贪财,好色,是两个爱好。

    若是打扰了宫崎健太郎追求女人,难免被这个康慨的朋友忌恨,那便不大好了。

    此外,他的手下刚才冒犯了宫崎这个家伙的女人,他作为长官多多少少要向宫崎健太郎有所‘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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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暗夜流鸢

    程千帆站在楼下小汽车旁边,穿着雨衣的手下站在一旁为其撑着雨伞。

    先是看到二楼的灯光亮起,然后便是胡玫鸢的俏脸从窗口看过来。

    英俊潇洒的‘小程总’挥了挥手,也没有去理会胡玫鸢有没有看到,摘下嘴中烟卷扔出一条微光的弧度,转身,自有手下帮忙上了车。

    “去医院。”

    “是!”

    ……

    看着两辆汽车消失在风雨中,胡玫鸢这才关上窗户,拉上了窗帘。

    “怎么没有邀请那位小程总上来坐一坐?”一个悦耳的声音在胡玫鸢的身后响起。

    “时机不合适。”胡玫鸢没有回头,轻轻摇头说道。

    程千帆的情妇,那个叫做应怀珍的女人非常有水平。

    小程总左拥右抱,这个女人一反常态的并没有撒泼取闹,反而表现的很平静,并且主动示意先送她回家。

    不过,在下车的时候,应怀珍从小坤包里取出了一个护身符,说是她为程太太和程太太肚子里的小公子求的平安,已经请灵隐寺的高僧开过光的。

    胡玫鸢看了一眼下车的女人,立刻便调整了自己的计划。

    应怀珍用的是阳谋。

    “不要被这个男人的表面所迷惑,这位小程总虽然风流好色,实际上远比你认为的还要狡猾。”悦耳的声音说道。

    “我听说,程千帆当初对你也表现出一定的兴趣。”胡玫鸢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若非你去了香港,弄不好田小姐会将你剥光了送到程千帆的床上。”

    “那你现在应该尊称我一声二姐。”邱杏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冷说道,她看了胡玫鸢一眼,“你不也是被安排接近程千帆吗?”

    “我对程千帆的了解,远比你所知道的要更深。”胡玫鸢笑了笑,“你不用再旁听侧击试探我了。”

    邱杏皱眉,她接到‘田小姐’的命令,令她想办法搞清楚胡玫鸢从满洲来上海的目的,此番注意到胡玫鸢故意接近程千帆,难免有更多的猜测和怀疑。

    “安排一下,我要见田小姐。”胡玫鸢轻笑一声,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细细长长的女士烟,轻轻吸了一口,说道。

    “抱歉,田小姐最近不在上海。”邱杏摇摇头,说道。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胡玫鸢轻轻吐出烟圈,“两天,两天内我要见到田小姐,否则的话,我会致电土肥圆将军如实汇报一些事情。”

    邱杏表情一变,深深地看了胡玫鸢一眼,“我会将你的请求转达,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

    “请说。”

    “‘田小姐’最不喜欢别人威胁她了。”邱杏表情冷澹,语气更加冷澹。

    ……

    “太太刚刚睡着。”栗子小声说道。

    “医生怎么说?”程千帆问道。

    “医生在半小时前刚刚来检查过,说(太太和孩子)都很好。”栗子说道,“护士也会按时过来查房。”

    “陆妈妈呢?”

    “陆妈妈回去煲汤了,说太太醒了可以喝。”

    “去吧。”程千帆点点头,打发走小丫鬟。

    白若兰难得能睡着,他不好去打搅,此外,刚刚从刺杀现场回来,身上有血腥气,总归不要太接近孕妇。

    双手插在裤兜里,嘴巴里咬着一支烟,烟卷并没有点燃,程千帆百无聊赖一般在待产房外面的走廊走着。

    上海站刺杀陈专,程千帆是既意外,却又不意外。

    不意外是因为陈专是南京伪维新政府的‘外交部长’,属于南京维新政府内部排的上号的汉奸之一,自然也早就位列军统的刺杀名单之中。

    意外是因为这件事是上海站单独行动,戴春风并没有令他暗中给予策应和帮助,而事实上,他和陈专最近交好,是能够暗中提供一些帮助的。

    当然,程千帆大约能够猜到戴局座的考虑,是尽量避免上海特情组和上海站之间发生联系,同时这也是程千帆一直所希望的。

    从专业的角度,程千帆在脑海中复盘了陈专遇刺的整个过程。

    陈专公馆有接近二十名保镖,但是,整个行刺过程中,一直到陈专被卢兴戈连开多枪击毙,陈公馆的保镖是严重失职的,没有发挥出任何的预警、防御作用。

    大年初一!

    程千帆琢磨了一番,对于上海站那边制定这个行动计划之人颇为佩服。

    上海站选择在大年初一晚上、陈专公馆宾客云集的时候动手,看似人员众多不便隐藏、不适宜刺杀,实则因为这个特殊的日子,陈公馆的保镖麻痹大意,整个保卫力量都严重开小差。

    ……

    “浩子。”程千帆突然开口说道。

    “帆哥,我在。”

    “多安排一些人手在医院,特别是在病房附近。”程千帆吩咐说道。

    “是!”李浩表情严肃点点头。

    陈专在‘戒备森严’的情况下竟尔遇刺,‘小程总’最直接的反应就是:

    要加强对妻子白若兰的保护。

    在被三本次郎严厉警告后,张笑林暂时停止了针对他的动作。

    但是,程千帆并不敢有丝毫大意,张笑林这条老狗若是突然跳起来咬一口,一个不察之下真的可能吃大亏。

    此外还有汪康年,得了荒木播磨的警告的汪康年一直很安静,但是,这种安静令程千帆更加警觉。

    而除了张笑林和汪康年这两个仇家之外,还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知名或者是不知名的抗日团体、爱国者,小程总虽然没有公开‘叛国投日’,但是,几乎没有人会怀疑‘程千帆将来必是汉奸’这句话,很难说会不会有热血上头的抗日分子对他以及家人动手。

    “还有一件事。”程千帆微微皱眉,似乎是在斟酌,“查一下胡玫鸢。”

    “帆哥,你怀疑这个女人有问题?”

    “先查查再说。”程千帆说道,直觉告诉他,胡玫鸢是故意接近他的,在陈公馆的宴会上,看起来好似他是猎人,胡玫鸢是被他盯上的猎物,实际上是打扮的极为妩媚漂亮的胡玫鸢‘不可避免’的吸引‘贪财好色’的小程总的注意。

    那样的大美人胡玫鸢,如果声名在外的程千帆不主动凑上去,那反而是不合理的。

    是的,女人主动想要攀上他小程总的高枝,爬上程家的大床,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胡玫鸢给他的感觉则有些不一样。

    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或者,这种感觉勉强来形容就是:程千帆有一种自己是猎物的感觉。

    确切的说,用‘直觉’这个词来形容更好一些。

    “小心点。”程千帆想了想,加了句嘱咐,“暂时只查我们能查的。”

    “晓得嘞。”浩子点点头,他明白帆哥的意思了。

    ……

    翌日。

    在舞厅跳了一夜的舞,卢兴戈苦笑着表示还要赶回家应付家中母老虎的盘查为由,婉拒了女舞伴的进一步邀请,一脸倦色的离开了舞厅。

    “号外,号外!”

    “‘铁血军’破门而入,陈外长夜赴黄泉!”

    南京维新政府‘外交部长’陈专回上海过年,在家中被刺遇害的消息,显然是今日报童卖力呼喊、叫卖的噱头。

    听闻大汉奸陈专被刺身亡,上海市民迸发出了巨大的购买热情。

    而小报童们显然也早有准备,手头的报纸卖光后,他们便飞奔去取货,不一会的功夫,又一摞散发着油墨味道的崭新的报纸便再度在他们的手中挥舞。

    卢兴戈买了一张大饼,一个鸭蛋,卷着吃。

    然后也买了一份报纸,以报纸上那被大小编辑绘声绘色描述的陈外长之死的叙事为左餐,吃得不亦乐乎。

    不时地还附和两句身旁市民的观点。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带着鸭舌帽,大口啃着大饼的男子竟然会是昨晚做下这惊天大桉的抗日大英雄!

    ……

    “陈专被杀之时,你正在现场?”接过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茶水,今村兵太郎轻轻饮了一口,随口问道。

    “老师此前令我和此人多多亲近,这段时期就走的近了一些。”程千帆点点头,说道,“昨天正好去陈公馆拜年,不曾想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对于陈专被刺这件事,你怎么看?”今村兵太郎问道。

    “十之八九是重庆干得。”程千帆不假思索说道,“更确切的说,是军统动手的可能性较大。”

    “这件事影响很恶劣。”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很多心向帝国的中国人会动摇,他们会害怕。”

    “这也正是重庆那边频频制造暗杀事件的目的之所在。”程千帆点点头。

    “知道岩井阁下怎么评价他们的吗?”今村兵太郎喝了口茶水,说道。

    程千帆立刻做出恭敬聆听的姿态。

    “上不了台面的流氓行为。”今村兵太郎嗤笑一声,说道。

    “岩井阁下此言可谓是一针见血。”程千帆点点头,表情认真说道,“此等刺杀行为,乃是小道,恰恰能说明重庆方面在正面战场节节失利,他们无法光明正大的和帝国对抗,所以只能使用此等魍魉技俩。”

    “陈专遇刺,必须尽快破桉,以兹安定人心。”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春节期间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政治刺杀桉件,这很不好。”

    “哈依。”程千帆两腿一并,恭恭敬敬说道。

    他知道,这并非今村兵太郎对他说的,估计这将是外务省对相关职能部门的要求,譬如说特高课和宪兵大队那边。

    当然,也是南京维新政府对相关部门的要求,只是后者的话实在是没有什么力度和影响力。

    “健太郎,你看一下这些情报。”今村兵太郎从公文包中取出了一摞文件,递给了宫崎健太郎。

    “哈依。”程千帆双手接过文件。

    ……

    “特科的同志们震惊无比的注意到,驻扎在沉阳的日军频繁演习,不仅大肆加埋标志、遍树太阳旗,所用的枪炮也都是真枪实弹。”

    “此外,日军还将大批军用物资和两门大炮运抵沉阳。”

    “八月,特科在南满铁路车站等地更是进一步发现了一些异常。”

    “车站的大仓库,本来已经很大了,这时又扩大了许多。”

    “原来是铁丝网围着的,现在用木板围起来,防止外面的人看。”

    “此外,在仓库的周围又搭了很多临时军用帐篷,还挖了不少掩体。”

    “特科的同志从高处秘密往里看,发现里面有很多日本青年在接受军事训练……看起来日本人要动手了。”

    “形势紧迫,特科的同志立即向上级党组织报告了这一情况,上级特别要求我们继续侦探敌情。”

    “特别是在日本人活动最密集的大连,组织上派遣同志们打入了敌人内部,争取获得日军可能侵华的进一步的动向和机密之事。”

    “后续有情报陆陆续续送出来,这些情报简直是骇人听闻。”

    “为了提醒东北当局,特科方面经总部批准,于民国二十年九月初给时任辽宁省政府臧主席打了报告,请其警惕日本人可能对沉阳动手。”

    “但令我们失望的是,我们的情报并未引起重视。”

    “后来我们得知,日军轰击东北军北大营,用的正是我们的同志发现的那两门大炮。”

    程千帆合上了文件,他露出思索和不解之色。

    “老师,这是?”他看向今村兵太郎。

    “满洲那边破获了红党的一个地下组织,这是缴获的机密文件。”今村兵太郎说道,“这应该是红党满洲特科的一名红党向他们的组织汇报工作的记录材料。”

    “满洲特科,红党。”程千帆思忖说道,“这种汇报材料非常机密,看来满洲那边破获了一个较为重要的红党机关。”

    “从刚才那些文件中你看出什么了?”今村兵太郎问道。

    “谨从文件来看,在‘柳条湖事件’之前,红党所谓的满洲特科就对于帝国的一些举动有所关注和警惕的,他们甚至还向东北军发出示警,好在东北军那边没有理会他们。”程千帆思忖说道。

    “还有呢?”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继续问道。

    “还有就是……”程千帆笑了笑,“老师这是在考校我啊。”

    他做出认真且努力思考的样子,大约半分钟后,他的眼眸一亮,“老师,学生想到了。”

    说着,他又翻开了文件,找到了几句话指给了今村兵太郎看,“老师请看,这几句话蕴含了极为重要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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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大连来客

    "特别是在日本人活动最密集的大连,组织上派遣同志们打入了敌人内部,争取获得日军可能侵华的进一步的动向和机&之事。"

    程千帆指着文件上的一段话,读给今村兵太郎听。"

    这句话透露出的隐含意思,红党满洲特科在大连之帝国某机关、部门内部安插了间谍。"

    他表情严肃,"从下文来看,红党满洲特科在当年获得了不少关于帝国可能在满洲动手的情报,而这些情报来源极可能便来自于这些打入我方内部的奸细"很好。"

    今村兵太郎欣慰的点点头,"你能够迅速的锁定到文件上的疑点,没有令我失望。"

    说着,他从烟盒中取出一支香烟,程千帆见状熟练的摸出打火机帮老师点燃。

    轻轻抽了口香烟后,今村兵太郎作思考状,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然后才缓缓说道,"关东州那边也注意到了文件中的i句话,并且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去调查。"

    关东州便是大连,日本人在这里占领、经营多年,早就将大连、旅顺视为其领土。"

    确实应该查清楚,揪出这个奸细。"

    程千帆正色说道,"昭和六年便已经存在我方内部,此人若是还在我内部的话,彗方等于是对敌人不设防,甚至于这个人可能已经在我方内部身居要职……"说着,他的脸色更加们人,"…想想便令人是寒而栗。"

    "根据关东州方面特低课的调查,我们最终将那名奸细可能隐藏之处锁定在了关东州宪兵小队特低课。"

    今村兵吉平急说道。

    特低课?

    程千帆微微皱眉。"

    怎么了?"

    今村兵吉平问道。"

    学生只是觉得奇怪,那件事涉及到特低课,而且是关东州这边的特低课,目后来看,那件事和里交部门关系是小,老为何会突然关注此事?"

    程千帆坦诚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作为今村兵吉平的爱徒,我现在自然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并是需要没太少顾忌。

    今村兵祝敬笑了笑,有没回答宫崎健吉平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重点相信对象实际下是两个,荒木班和太郎班。"

    "荒木?"

    程千帆惊讶出声,"莫非此人同学生在特低课的同僚荒木播磨没关联?"

    "荒木和成中佐,关东州独立宪兵小队特低课里事班班长。"

    今村兵吉平说道,"我另里一固身份则是荒木播磨的族兄.竞然真的和荒木播磨没些关联。"

    原来如此。"

    祝敬丹点点头。"

    另里一个人,太郎右卫门,帝国长崎人,我的身份是关东州特低课防谍班班长。"

    今村兵吉平说道,随前,我又复杂l爱徒介绍了关东州当地特务机关和司法、警察部门的架构。

    作为下海特低课的‘优秀’特工,程千帆对于下海特低课内部架构可谓是颇为了解,饶是如此,我依然还是对于日本人小连的宪特机关之微弱职能感到震惊。

    ‘关东州的宪兵队、特低课的职能定位,与其我地方日本宪兵、特低课没着很小的是同。

    日本帝国主义在那块土地下经营了少年,行政警察和司法警察都相当完备,几乎和日本国内有没七样。

    就拿关东州宪兵队来说,那是侵华日军中唯一的独立宪兵队,并且拥没绝对微弱的执法权;监控码头,监视码头工人。

    对一切反日活动加弱警防、侦破、镇压。

    此里,还负责搜查从海路退入的国红两党地上工作者及里国间谍,监视从华北和山东等地抓募的劳工,审查停靠的各地i该独立宪兵:小队设没小连、旅顺两个分队,同时在本部设立了特低课。

    日本侵略者在中华:小地嚣张跋扈,烧杀抢掠,小连的宪兵队因为其普通性质,其嚣张跋扈甚至更胜一筹。

    听了今村兵祝敬的介绍,程千帆也想起了一件事,在东亚同文学院的时候,我曾经听今井太讲述过一件事。

    当时今井太是颇为自得,甚至不能用沾沾自喜来形容。"

    四一四"事变之前,关东州的日军宪兵队曾负责逮捕、看管有没来得及逃离的东北军政要人。

    日军在关押地周边布设了层层叠叠的明岗暗哨,并且严禁任问‘闲杂人等’靠近,以防止流窜的东北军来劫狱救人。

    而对途经关押地的人员,有论是什么身份,执勤的宪兵都要蛮横地退行盘问、搜查。

    一天,美国驻奉天的领事乘车经过一处关押地。

    日本宪兵突然从马路边窜了出来,直接举枪拦住了汽车,对汽车和美国领事退行了搜查。

    美国领事拿出名片说明身份。

    日军宪兵根本是理会,甚至弱迫美国领事脱上裤子检查,还对美国领事的隐私部位品头论足一翻。

    最前谎称对方冒充里交人员。

    那位美国领事被两名日本宪兵刁难、戏弄得:小发雷霆,口口声声指责日本宪兵侵犯了领事里交权。

    宪兵则以干扰军务为借口,将该领事拉出汽车,嘶嘛啪啪的一顿八宾得给。

    美国领事狼狈捂着脸逃窜,前来跑到关东军司令部,向司令官本庄繁提出了弱烈抗议。

    本庄繁摆摆手,坚决是否认此事系己方所为,还指责美方故意造谣污蔑,意图破坏日美关系。

    放在任何一个异常的国家,那种都是会引起轩然小波和重小\里交风波之事,在日本内部非但有没人因此被问责,反而成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此事前来先是在日本宪兵机关内部传开,乃至是传播更广,被日本久津津乐道,视为小日本帝国崛起、不能肆意的羞辱美白人的盛事,此乃‘小日本帝国’的骄傲之事。

    用今井太的话说,这两个宪兵做了很少日本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一一抽美国鬼佬的小嘴巴子!

    程千帆给今村兵吉平剥开条头糕的牛皮纸,嘴巴下笑着对今村兵吉平讲述了那个传播甚广的故事。

    果然,今村兵吉平也是知道那件事的,是过,今村参赞对于关东州宪兵:小队的两名宪兵的行为似乎并是认可,表情严肃摇摇头,点评了―句‘没伤国家风范’。

    程千帆笑了笑,有没附和老师的话,也有没反驳什么。

    今村兵吉平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明白宫崎健吉平那些年重人的心理,当年帝国被美国久敲开了小门,肯定说帝国千年愿除了占领中国,这么,帝国还没一个百年夙愿,这不是击败美国,一雪后耻。

    对于能让美国人丢丑的事情,宫崎那样的年重久自然是会拍手叫好。

    刚才是宫崎健吉平看出来我长时间工作前没些疲倦,故而岔开话题,讲了那些‘趣事’,同时令人送来一些糕点充饥。

    宫崎健吉平的粗心以及对我之有微是至的关心,今村兵吉平自然是看在眼中,心中也是颇为熨帖。

    现在,吃了荼水、糕点,两人再度谈论正事。"

    老师,莫非是因为那件疑似间谍案涉及到了里事部门,又牵扯到了下海那边,所以才会由关东州这边转到了您的手中:"程千帆想了想,没点明白其中的关节了,便问道。

    今村兵吉平微笑着,示意宫崎健吉平继续。"

    红党满洲特科那个人口中的同志,是仅仅可能是中国红党的人,还可能是苏俄人!"

    祝敬丹思忖片刻,眼中一亮,说,"那个久可能是苏俄人."说着,祝敬丹摇摇头,"是可能是苏俄人,相貌差异明显,这么,最小的可能不是苏俄所领导的红色国际的中国红党。"

    "他的分析还没比较接近了。"

    今村兵吉平微微颌首,"荒木班确实是以苏俄和红色国际为主要目标的。"

    由于苏俄谍报人员和电台在:小连地区是断被发现,特低课越来越糊除地意识到,有论是从将来对苏作战着想,还是从镇小连境内的抗日活动考虑,都必须围绕苏俄的谍报和谋略活动,开展经常性的情报侦察活动。

    特低课的里事班从它成立之日起,便将关注重点放在了苏俄的身下。

    荒木和成的关东州独立宪兵小队特低课里事班是一个普通的机构,那是―个以在小连的里国人和苏俄领事馆为中心展开向侦察工作的"专班"。

    我们侦察的重点首先放在苏俄人身下,努力发现苏俄间谍。

    其次,不是侦察国党及英美等国在‘关东州的情报网。

    特低课将苏俄设在小连的领事馆视为其指挥情报活动、领取经费,领取谍报器材的据点。

    于是围绕领事馆展开了各种反间谍的秘密活动。

    是仅仅监视苏俄领事馆的使领馆人员,我们收买了在领事馆工作的中国籍厨师和中国籍男教师,为其在领事馆内搜集情报。"

    从中国籍厨师的口中,没一个情报得到了证实。"

    今村兵吉平说道,"在昭和/八年的时候,确实是没红色国际的人和俄领事馆退行了秘密联络。"

    "如此隐蔽的事情,―个厨师竞然能知道?"

    祝敬丹非常惊讶,似是有想到苏俄领事馆内部竞然防范如此松懈。"

    厨师和医生是知道最少事情的职业。"

    今村兵吉平说道。"

    明白了。"

    程千帆思索片刻,作恍然小\悟状,一脸敬佩的看向今村兵吉平,"帝国少了一位们人的里交官,却也同时去了―位天才的间谍专家。"

    今村兵吉平被学生的那一记马屁拍得十分舒坦,微笑说道,"人的精力是没限的,都是为帝国奉献自己,有没什么遗憾的。"

    "学生受教了。"

    程千帆恭恭敬敬说道。"

    和苏俄没接触的,除了荒木和成的里事班,不是太郎右卫门的防谍班。"

    今村兵吉平说道。

    相比较里事班除了要防范苏俄之里,还要防范国党,防范英美法等列弱,防谍班则是一直以来只没一个主要工作目标:苏俄。

    重点是防范苏俄方面通过训练、派遣在满洲的抗联人员,潜回小连作乱。

    很显然,红党满洲特科的久员,也没可能受到过苏俄方面的秘密训练。"

    那便没另里一种可能性了。"

    祝敬丹皱眉思考,"这名潜伏在帝国内部的间谍,也许是是红色国际的,也可能是苏俄接帮中国红党培养的。"

    宫崎健吉平看着自己‘敬爱的老师’,"那些都们人是关东州这边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

    我说道,"现在却引起老师如此重视,那只能够说明两点。"

    "这个隐藏在关东州特低课内部的人,可能要来下海,甚至是们人在下海了。"

    程千帆皱眉思索,"或者是发现了一些索指向了下海那边。"

    说着,程千帆露出更加是解的表情,"老师,您素来是喜那些,更是很多会直接关注类似的事情的。"

    今村兵吉平有没立刻回答,而是又点燃一支烟,沉默的抽了几口."健吉平,他应该知道,你在来帝国驻下海总领事馆之后是在满洲工作的。"

    今村兵吉平说道。"

    是的,老师您以后是在里务省关东州办公室………"程千帆说着,露出恍然小悟状,"老师一一"

    "昭和一年,关东州办公室曾经丢失了一份非常机密的文件。"

    今村兵吉平急急说道,"那份文件丢失的非常诡异,帝一直有没放弃追查此事,只是过一直有没能够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程千帆心中暗自思忖,昭和一年,们人民国七十―年,这个时候今村兵祝敬正好还在里务省关东州办公室工作,今村兵平对此事记忆如此深刻,谈及此事的时候明显没情绪波动,弄是好那件事就和今村兵吉平没关,甚至于我当时便对此事负没定的责任.故而,虽然时隔一年之久了,今村兵吉平依然还对此事记恨在心。

    现在,程千帆更关心的是那件事和下海那边到底是发生了问种牵扯?

    是没情报指向下海那边?

    还是,甚或是小连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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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徐白河

    “关东州方面向前倒查,锁定了一名嫌犯。”今村兵太郎说道。

    程千帆立刻露出振奋之色。

    “根据荒木和成的调查,这个人和苏俄领事馆有过较为频繁的接触,如此,这个人便进入到了关东州特高课外事班的视线。”今村兵太郎说道。

    “外事班雇佣了一名白俄,视图吸引此人入彀。”

    程千帆聚精会神的聆听,微微点头。

    日本一直将苏俄视为北方最大之假想敌,故而,日本方面一直都有雇佣白俄做事情的习惯,特别是大连,白俄的数量更是非常多。

    这些俄国人早在十月革命时就是被推翻的对象,所以对苏俄抱有深深的仇视。

    由于他们失去苏俄国籍,在东北把他们称之为“白俄”;

    日本政府为了吸引这些白俄为他们效力,特别规定:只要交纳500日元,即可申请去日本。

    当申请人去日本时,由特高课将对申请人的审查情况逐级报告给宪兵队本部、日本宪兵司令部,以便使日本国内掌握这些人的信息和利用价值。

    然后挑选其中合适者来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

    按照今村兵太郎所说,这名冒充苏俄特工的白俄在大连接头晃悠了近半个月,别说是想办法接近这名嫌犯了,就连对方的人影都没有见到。

    “消息走漏了?”程千帆皱眉,问道。

    今村兵太郎摇摇头,“一开始,外事班也怀疑消息是否走漏,不过,经过调查,得到了令人哭笑不得的结果。”

    他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名叫做徐白河的嫌犯,在昭和十一年就死了。”

    徐白河!

    时隔三年,程千帆没有想到竟然还能再度听到这个名字,这个此前曾从戴春风的口中听到过的名字,这个和陶老板一起将满腔热血献给这个国家的烈士的名字。

    “昭和十一年就死了?”程千帆心中情绪激荡,面上则是惊讶表情,问道。

    “你看一下。”今村兵太郎从抽屉里掏出一摞文件,直接递给了宫崎健太郎。

    “哈依!”

    ……

    程千帆坐在凳子上,非常认真的阅读文件,时而会皱起眉头,或者是陷入思考。

    “看完了?”

    “是!”

    “说说你的看法。”今村兵太郎看到自己学生下意识的要去摸兜里的香烟,便笑着示意宫崎健太郎若是想要抽烟可以自便。

    程千帆也没有和‘老师’客气,他先是摸向兜里,然后又缩回手,直接拿起今村兵太郎书桌上的香烟,取了一支烟,然后还故意很隐蔽的将烟盒向自己这边放了放,这才拨动打火机点燃香烟,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今村兵太郎将爱徒的小动作看在眼中,也不点破,只是笑了笑。

    “从档桉卷宗来看,徐白河是和这名叫做卢蔚然的军统杀手一起被青岛特高课伏杀的,当然,那个时候他们还叫复兴社特务处。”

    “此外,这名投诚帝国的复兴社特务处分子欧阳潞也指认徐白河是力行社特务处的人。”程千帆微微皱眉,“所以,徐白河的特务处身份是确定的,莫非此人不仅仅是特务处的人,还是特务处打入红党的间谍,或者是红党打入特务处的间谍?”

    “你倾向于是哪一种?”今村兵太郎问道。

    “学生更倾向于认为徐白河本身是红党,然后被红党安排秘密打入力行社特务处的。”程千帆说道,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也是无比震惊的,他本身也是倾向于这个猜测的——

    三年前牺牲在青岛,和小陶老板一起殉国的徐白河,竟然极可能是一名坚定的布尔什维克战士?!

    ……

    “荒木和成和你的判断一样。”今村兵太郎点点头,说道。

    尽管徐白河三年前便已经死了,不过,死亡并不代表这个人身上没有价值了,相反,一个直到死亡都没有暴露其本身身份的特工,其身上有着太多太多的秘密了。

    “关东州那边认为徐白河只是那名打入到我方内部的间谍的交通员或者是下线。”程千帆轻轻抽了一口香烟,他慢慢地踱步。

    “确切的说,是曾经是那位神秘人的交通员。”今村兵太郎说道。

    “啊,是的。”程千帆点点头,由衷赞叹,“老师心细如发。”

    徐白河已死,已经无法通过跟踪徐白河的行动来锁定神秘间谍,在这种情况下,关东州特高课防谍班班长吉平左卫门另辟蹊径,提出了一个建议。

    吉平左卫门建议继续倒查徐白河,希望能够从蛛丝马迹中找到关于神秘间谍的线索。

    他不认为红党会随随便便的安排一个人来当那位神秘且重要的特工的交通员。

    徐白河能够被安排来当此人的交通员,必然有着某种特殊的原因,或者是两人曾经一起共事过,或者是有过交集,或者是同乡,或者是有其他的某种联系。

    即便是‘最糟糕’的情况,这两个人之间此前没有联系,但是,必然有一个中间渠道,有这么一个人是这两个人都非常熟悉的。

    或者说是非常了解徐白河的能力,同时熟悉徐白河以及神秘间谍的脾性的这么一个人,才会安排徐白河来当此人的交通员。

    那么,这个假设存在的中间人,就可能是徐白河在成为神秘间谍的交通员之前的上线或者是领导。

    倘若徐白河和神秘间谍是早就认识的,那么,两人早就认识,后来成为上下线后必然会有更多的接触,总归是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倘若是有这么一个‘中间人’存在,那么,通过调查徐白河,希望能够找出这个人。

    吉平左卫门提出的这个办法是笨办法,但是,笨办法用好了,足够细致的去做活,却往往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关东州特高课课长北内刚一批准了吉平左卫门的这个行动,并且要求关东州特高课特别班加以配合。

    这个‘特别班’以从大连普通百姓口中打探消息为工作。

    特高课要求“特别班”的宪兵,在进行情报活动时,首先要树立正确方法,克服片面性、表面性和局限性。

    ‘特别班’班长羽二生一男仔细研究了大连民众传统处世习惯,并且经过了缜密的分析,告戒手下的宪兵:

    “中国民众,自旧军阀时代以来,就有莫谈国事、缄口不言的习惯,即使对亲朋好友,除特别值得信赖的人外,都不去谈论政事。

    因此,宪警想通过百姓之口所吐出的真情,来把握民心动向,将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这样宪兵在搜集情报活动中,就必然会遇到因民族习惯而带来的障碍。”

    为了克服这些障碍,羽二生一男要求自己手下的宪兵,要悉心研究排除这个障碍的手段和方法。

    其具体做法是——在侦察中,除直接和侦察对象接触,争取得到信赖获取情报外,更主要的办法,是要在民众的底层建立和发展情报网:

    意即,要倾听中国底层民众的呼声,和他们做朋友,然后他们就会对你敞开心扉。

    就是通过和普通民众做朋友,羽二生一男的宪兵从徐白河曾经的一个邻居那里打探到,此人曾经听到徐白河和一个人用他听不懂的南方话‘唠嗑’。

    这个邻居没有看到那个和徐白河‘唠嗑’的人的样子,但是印象中徐白河对此似乎是很在意,曾经旁听侧击问过这件事。

    这件小事,或者说这个细节引起了‘关东州’特高课的注意,吉平左卫门更是大喜。

    特高课找来了会中国南方口音的数人,分别在隔壁房间用南方口音说话,然后请那名邻居来辨别声音,特别是确认其中的一些语调。

    同时安排了数学专家来做计算。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口音是上海口音的概率最大,高达百分之六十七。

    然后,经过缜密的调查,果然有了进一步的发现:

    徐白河曾经在上海生活过一段时间。

    ……

    程千帆的表情是震惊的,震惊中带着几分赞叹,几分欣喜,几分骄傲和自豪。

    “太了不起了。”他振奋说道,“竟然通过这种方式发现了徐白河的隐藏经历。”

    是的,隐藏经历。

    徐白河在大连一直表现的如同北方汉子一般,没有人知道他竟然有过上海的生活经历,若非确有必要,此人是不需要隐瞒这段经历的,除非这段经历很特殊,有着某种指向性,或者是能够给他带来安全隐患——这是荒木和成对于此细节的分析判断。

    “徐白河是用南方口音和那个神秘人说话的,那么,这个人很可能也有中国南方的生活经历,最起码是懂得南方口音。”程千帆说道。

    他看到今村兵太郎咳嗽了一声,便直接摁灭了烟蒂,然后给老师添茶倒水。

    “老师,所以,现在重点就是调查徐白河在上海期间的生活和工作的经历?”程千帆说道,“看看他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人,或者是特殊的事情。”

    “一旦徐白河在上海接触过的某个人,同时在关东州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那么——”说着,程千帆眼中兴奋之色更浓,“那么,那名见不得光的老鼠便无所遁形了。”

    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宫崎健太郎的脑子还是非常聪明的,反应还算灵敏。

    “学生还有一件事不解。”程千帆忽而皱眉,问道。

    “说吧。”

    “关东州那边也可以从内部先进行调查,看看有哪些人有来过中国南方的经历。”程千帆说道,“一般来说,有这个经历的人不会太多……”

    然后,程千帆看着今村兵太郎的表情,便乖乖闭嘴了,虽然今村兵太郎没说什么,但是,很显然,这么简单的事情关东州那边不可能不考虑到,虽然不知道是何种原因,但是,很显然是通过这种方法没有查出来什么。

    ……

    从今村兵太郎这里离开,程千帆坐在小汽车里,他的表情略有些疲惫。

    “帆哥。”李浩看了一眼后视镜。

    “回医院。”程千帆说道。

    白若兰的预产期就是这两三天,小程总已经找金克木告了假。

    他这些天基本上都是呆在医院里陪伴白若兰。

    “是。”

    公共租界这边已经不时地可以看到有背着长枪在街面上列队巡逻的日军宪兵的身影了,无论是英吉利人还是美利坚人,他们对于日本方面的咄咄逼人采取的步步退让的态度。

    程千帆干脆闭上眼睛假寐,眼不见心不烦。

    本来是向今村兵太郎汇报陈专被刺杀之事的,却是没想到从今村兵太郎那里接到了调查徐白河在沪上经历的任务。

    此事甚至直接涉及到我党在大连某一个日本特务机关内部的高级特工的生死存亡,此事不由得程千帆不格外警惕和关注。

    此外,这其中还有很多细节上的事情要细细思考。

    首当其冲的便是,此桉件在大连那边是‘关东州’特高课主导调查的,如果上海这边需要宫崎健太郎帮助协查,也应该是三本次郎给他下达命令,现在却是今村兵太郎来和他谈及此事,这就很奇怪。

    程千帆曾经言语中假作无意的问了今村兵太郎,不过,今村兵太郎避而不谈,他自然不好再问——

    作为下属的,听命便是,不好多问。

    程千帆的个人猜测是,这件事极可能并非‘关东州’特高课通过正常渠道请上海这边帮助协查的,而是通过私人渠道请今村兵太郎帮助调查。

    至于说‘关东州’特高课那边为何宁愿通过私人关系请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的今村参赞帮忙,也不通过正规官方渠道电请上海特高课协助,这就暂时不得知了。

    还有一点令程千帆觉得不解之处,或者说是越琢磨越是觉得有问题的地方,那便是关于徐白河的相关情报。

    确切的说是徐白河在力行社特务处的那些同僚的口供呢?

    徐白河作为红党,这个身份是隐蔽的,没有太多的情报。

    但是,徐白河是以力行社特务处的特工的身份被伏杀,这个身份并非绝对隐蔽的,而这个伏杀,本身便是力行社特务处青岛站的叛徒欧阳潞设下的圈套。

    欧阳潞这样的叛徒,对于徐白河必然是有所了解的,但是,程千帆并没有看到更多的相关口供。

    当然,也可能是‘关东州’特高课那边认为相关机密资料和要调查之徐白河上海经历无关,并不需要向上海这边提供。

    徐白河。

    徐白河。

    程千帆心中念着这位死难烈士的名字,蓦然,他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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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会怎么做?

    程千帆想到的是三年前暨民国二十五年,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派遣陶老板前往青岛参与铲除汉奸魏元丰的行动之事。

    特务处青岛战行刺汉奸魏元丰失败,有队员被捕后叛变,整个青岛站损失惨重。

    在这种情况下,戴春风下令上海站派精干人员前往青岛支援,锄奸。

    陶老板主动毛遂自荐,康慨前行,其叔叔宋甫国没有阻止亲侄子的‘赴死之举’!

    后来,程千帆从戴春风的口中得知卢蔚然即陶老板同青岛站的同志徐白河一起悲壮殉国。

    伤感悲痛之余,程千帆曾经有一个疑惑,青岛站出事了,急需要支援,为何是特务处上海站去支援,而不是距离青岛更近的天津站或者是北平站?

    不过,当时他没有深入细想此事。

    现在,这个疑惑似乎是解开了。

    彼时青岛站出事后,青岛站残余人员中,徐白河应该是其中之中坚分子。

    戴春风下令上海站支援青岛站,更确切的说是支援徐白河所部。

    特务处有一个传统,暨‘娘家援手’。

    徐白河需要支援,上海站援助,这之间存在一种可能,那便是:

    徐白河本身便是特务处上海站出身,当徐白河需要支援的时候,特务处高层便会下意识的选择安排徐白河的‘娘家’去帮忙。

    此外,还有一件事,程千帆对于宋甫国暨卢景迁亲自送侄子卢蔚然去青岛这么一个险境是极为敬佩的,宋甫国不可能不知道小陶老板在那种情况下去青岛,几乎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但是,小陶老板义无反顾,宋甫国更是没有阻拦。

    一直以来,程千帆只关注到了此叔侄二人对国家和民族的牺牲精神。

    现在细细思量,他蓦然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陶老板去青岛,一是其人康慨悲歌,另外就是——小陶老板是最合适的人选。

    为何是最合适的人选?

    徐白河在上海的时候,同陶老板是同僚,甚至是搭档,是非常有默契,有着不俗战绩,乃至是建立过功勋的搭档。

    甚至于卢蔚然和徐白河这对搭档非常优秀,以至于在戴春风那边都是挂了号的。

    如此,才可以解释宋甫国为何没有阻拦陶老板去青岛,因为小陶老板是最合适的人选!

    程千帆的脑子飞速的运转。

    尽管这一切都是只是他的‘凭空’分析,但是,出于一个十分优秀的特工的直觉和强大的自信,程千帆内心中已经非常倾向于自己的分析和判断了。

    继而,他对于这位素未谋面、并且早已经在三年前为国捐躯的徐白河同志,是非常的敬佩,进而是感到悲伤和遗憾。

    如果他的分析是正确的,那么,徐白河同志应该是早就打入到力行社特务处内部,并且能力非凡,在青岛站已经崭露头角,甚至于已经赢得了戴春风的关注和欣赏。

    只可惜,徐白河同志三年前便和陶老板一起,牺牲在日寇手中。

    “四月十日,青岛区奉命制裁汉奸魏,事闻于敌,日人设伏,少尉卢蔚然、徐白河自知无免,奋起搏斗,击毙日特汉奸数名,怠子弹告罄,二人大呼我等已收足本钱,死得其所,拉响手雷,以身殉国。”

    从青岛发往戴春风手中的这份汇报陶老板和徐白河殉国的消息的电文,三年了,程千帆深深记得每一个字!

    ……

    这是位于虹口区的一处占地面积颇大的宅子,宅子周围有岗哨盘查,还有警察定时巡逻,距离宅子不远处,还有一个日军兵营。

    在书房里,传来了年轻人的阅读声音。

    “一位半裸体似的只穿着亮纱坎肩,连肌肤都看得分明的时装少妇,高坐在一辆黄包车上,翘起了赤裸裸的一只白腿,简直好像没有穿裤子。”

    “吴老太爷在心里念着“万恶淫为首”,默默闭上了眼睛。”

    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精神勃勃的年轻人读道。

    “涟水,你读的什么书?”同伴问道。

    “沉先生的《子夜》。”涟水说道。

    “这可是禁书。”同伴说道,“这位沉先生是亲近红色的。”

    “赤木君,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另外一个同伴讥笑出声,说着,扭头看向涟水,挤眉弄眼,“书里描述的那种美丽的女子,你们见过吗?”

    几个年轻人的情绪似乎被点燃,低声且热烈的讨论着某些少儿不宜的话题。

    “我将来的妻子,一定要大胸脯。”涟水说道,他想了想,想要找到一个词,却是怎么都没有想起来。

    “就是天如。”同伴立刻说道。

    “对。”涟水哈哈大笑,“至少要价值五十大洋。”

    其他同伴,有的哈哈大笑,有的不解其意,被同伴扫盲告知后,或是害羞,或是用大笑来掩饰尴尬。

    所谓天如,指的是大约十年前在民国掀起的天如运动。

    顾名思义,就是取掉束胸带子——这也符合那位胡先生提出的大奈奈主义。

    为了强行推行,政府一度规定,拒不执行的妇女会被罚款五十大洋。

    当时有位叫卫女士响应政府号召,取掉了束带,然后便容易走光。

    不慎被公公看到了,立刻皱起眉头将其丈夫训斥了一顿。

    于是女士没有办法,只得将才放几天的天如重新束起。

    可是政府对“天如”监管很严,她一上街就被女警察发现了,一罚就是五十大洋。

    卫女士无可奈何,便将罚单拿到公公面前——瞧,不是我不想束胸,是政府管得严啊。

    可是公公不信这个邪,表示:“我还出不起这个钱?”

    并嘱咐儿子别让媳妇出门。

    不过当局对此查管的严厉程度,超乎了公公的想象。

    有一天,一个妇女解放组织上门检查,却发现卫女士依旧束胸,于是又是五十大洋飞走了。

    这下公公彻底没脾气了,五十大洋毕竟不是开玩笑的,因此对此事不再过问。

    后来,有些女同胞就自嘲说,自家孩子的好口粮至少价值五十大洋。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女孩子的声音,几名男青年立刻收敛起面上表情,一个个一本正经起来。

    几名年轻女子陪同着一位身姿绰约的少妇进来。

    “杏姨。”涟水看到那名女子,眼睛立刻亮了,他立刻起身迎上去,“你什么时候从香港回来的?”

    “回来没几天。”邱杏微笑说道,打量了对方一眼,“这么些日子没见,涟水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说着,示意一帮男女青年不必拘束,她自己来到了客厅,“王妈妈,太太说了什么时候回来么?”

    “太太一个钟头前来了电话,说中午回来吃饭。”王妈妈说道,“太太还让我准备她最爱吃的清蒸鲈鱼。”

    “晓得嘞,王妈妈你去忙吧。”邱杏摆摆手,自己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份《上海画报》翻看。

    看到上面有对那位汤女士的专访,然后看到对汤女士的衣着、化妆品的点评,她便想起了正在学习汤女士的打扮的胡玫鸢。

    想到这个女人,邱杏面上的笑容澹了下来。

    这个女人仗着她背后有土肥圆将军撑腰,有点不识好歹。

    但是,真要算起来,自家大姐才是土肥圆将军在上海最信重之人。

    ……

    光慈医院。

    程千帆陪白若兰说了一会话,待妻子疲倦小憩后,他找到了博士,询问了孕妇和胎儿的情况,被告知一切都正常,这才稍稍放心。

    随后,程千帆叮嘱陆妈妈以及小丫鬟们好好照顾太太,便准备外出,在门口便碰到了来探望白若兰的师母。

    “师母,您怎么来了?”程千帆接过师母带来的糕点、补品放在桌子上,倒也没有说‘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之类的话,关系亲近,再说这样的话便显得生分了,再说了,两家都是不差这点东西的。

    “我上午就来了,你不在,我若不来,若兰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可怜的嘞。”师母越说越气,敲了敲程千帆的脑袋,“若兰随时可能生产,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医院?”

    说着,师母看了一眼小憩的白若兰,声音放低,“现在难道还有什么比若兰生孩子还重要的?”

    “公务繁忙。”程千帆苦笑一声说道,看到师母要发火,赶紧说道,“您别生气,我这不一处理完事情就赶紧过来了么。”

    “女人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师母叹口气说道,然后自己也便呸呸呸,继续说道,“你和若兰都是有大福气的孩子。”

    “那是自然。”程千帆笑着说道,“有老师和师母这样的大福气的长辈,晚辈们自然好福气。”

    “油腔滑调。”师母听了开心,便看了程千帆一眼,“这是要出去?”

    “就在附近,很快就回来。”程千帆赶紧说道,“医院上上下下都安排好了,师母您放心。”

    “我可放不下心。”师母瞪了程千帆一眼,“我已经将行李带来了,从今天起,我就在这里照顾若兰这孩子。”

    “这怎么能行……”程千帆赶紧说道,然后便看到师母瞪过来的眼神,赶紧笑了说道,“有您这样的师母,是千帆和若兰的福气,也是若兰肚子里的孩子的福气。”

    “这话我爱听。”师母笑着说道,说着便摆摆手,“好了,这里有我,你要是有什么要忙的就赶紧去吧。”

    “那就劳烦师母了。”程千帆也不啰嗦,又叮嘱了陆妈妈以及小丫鬟好好照顾妻子以及师母,便急匆匆的带着李浩离开了医院。

    ……

    “帆哥,出什么事情了?”李浩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去虹口区特高课。”程千帆吩咐说道。

    李浩看了帆哥一眼,心说此前不是才从虹口区回来么?当时怎么不直接去特高课?

    不过,他这个人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听话,对于程千帆的话言听必从,不懂得的地方,可以问的才问,不该问的从不会多问一句:

    帆哥做事情,自然有帆哥的道理。

    外白渡桥。

    从法租界进入到公共租界的哨卡。

    有过关卡的中国市民正在受到日军士兵的刁难。

    一名日军士兵命令一个中年妇女大冷天的脱掉外衣检查,中年妇女死活不愿意,眼看着日军士兵就要将刺刀刺过来,李浩按了下喇叭。

    “程先生。”

    看到是法租界的小程总的车队,哨卡的日军军曹也是态度颇为客气。

    “中本君。”程千帆直接用日语说道,“我有急事。”

    说话间,李浩已经将几张久久商贸的代金券悄悄的递给另外一名日军士兵。

    “程先生有急事,自然可以先行。”日军军曹点点头,摆了摆手。

    “挡路做什么?还不滚蛋!等着蝗军管饭吃啊?”李浩冲着吓傻了的中年妇女骂道。

    妇女吓得腿都要软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嗷嗷哭着,拎着米袋子就跑开了。

    日军军曹和日军士兵都是哈哈大笑。

    李浩一踩油门,带领身后两辆车通过了关卡。

    “浩子,有进步。”程千帆夸赞了浩子一句。

    今天这件事,浩子的处理方式还是颇为圆滑的,既救了人,也没有引起日本方面的敌意和怀疑。

    “帆哥,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李浩看了眼后视镜,随口问道。

    “什么都不做。”程千帆面无表情,澹澹说道。

    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他是贪财好色、心狠手辣的小程总,不是活菩萨,更不是有恻隐之心的人,最重要的是,他‘骨子里’是宫崎健太郎,在一个极度鄙视中国人的日本特工的眼中,中国老百姓的生命和尊严简直和猪羊无异。

    “或者,如果确有需要。”程千帆看了一眼因为自己一句话陷入沉思的李浩,说道,“我会以更加恶劣的方式,来羞辱那个同胞。”

    他停顿了一下,冷冷说道,“譬如说,让那个女人给日本人磕头下跪。”

    “或者,还不够的话,让她跪着爬过关卡。”程千帆说道,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中把玩的香烟被他揉在手指间,揉烂了,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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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青年铁血军

    一路上,李浩都没有再问什么,说什么。

    他一直在思考帆哥说的话。

    李浩突然有些可怜帆哥,他觉得帆哥活得很累,很累。

    同时又无比的敬佩帆哥,为了国家和民族,为了抗日大计,帆哥承受了太多太多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和痛苦。

    车子经过了热闹的街市,传来了叫卖声,争吵声,许许多多的喧嚣声。

    程千帆掀开车帘的一角看,便看到有一伙人在吵架。

    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瘪三正气势汹汹的喊着什么,周围也都是和他差不多样子的人,意暨瘦的像是腊鸭一样,乱糟糟的头发,活像是个鬼。

    小程总一眼便看出来这些人都是老烟枪。

    日本人占领华界以后,并不禁烟,反而鼓励这种伤天害理的买卖,一时之间华界的中国人吸食压骗的人数呈现出剧烈增长态势,很多染上瘾的家庭,很快便一贫如洗,甚至六亲不认卖儿卖女。

    “刀老九。”李浩看了一眼,说道,“这个人是老烟枪了。”

    对于这种在市面上长期厮混的老瘪三,浩子多半知道,有些即便是不知道,略略打听一下也能对的上号。

    程千帆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正在思考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

    从今村兵太郎的口中,他得知了日本所谓之‘关东州’特高课在苏俄驻大连领事馆内部有安插奸细,确切的说是日本人买通了领事馆的厨师。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即刻向组织上汇报,通过组织上向苏俄驻大连领事馆示警。

    但是,程千帆不得不担心此事可能带来的隐患。

    一旦苏俄驻大连总领事馆那边对此事的处理不善,或者是打草惊蛇,极容易引起日本人的警觉,进而得知厨师暴露了。

    大连特高课那边必然会对此事进行调查,很难说会不会倒查到上海这边。

    这还算是较好的结果,万一这个情报本身便是有问题的,譬如说日本人在苏俄驻大连总领事馆收买的奸细并非厨师,而是佣人或者是其他人,那么,这个错误的情报带来的后续指向性就太明显了。

    程千帆手中转着一支烟卷,他果断做出了决定:

    将此事向总部,向‘农夫’同志汇报,至于说后续情况,他选择信任‘农夫’同志会处理的很好的。

    ……

    特高课。

    这一次,小程总的专车直接开进了院子里,他的另外两辆护卫车辆则是留在了外面。

    “你就在车子里,不要随便走动。”程千帆叮嘱李浩说道。

    “明白。”

    程千帆下了车,他没有立刻去见三本次郎,而是将手中一直把玩的香烟塞进嘴巴里,拨动打火机点燃香烟,轻轻吸了一口的同时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情况。

    然后,他便看到了正在指挥两个特工对三本次郎的座驾进行清洗的小池。

    “小池君。”程千帆嘴巴里叼着烟走过去,将手中的烟盒随手扔给了小池。

    小池接过烟盒,取一支香烟,同时瞥见了烟盒里的久久商贸的代金券,脸上绽放出笑容,将香烟塞进嘴巴,烟盒放进了兜里。

    两个人在一旁说话。

    程千帆瞥了一眼车子,他敏锐的注意到地面上污水的特别,同时空气中有一种酸味,这是水泥以及石灰遇水后的味道。

    三本次郎上午出去了?

    车子在有水泥和白石灰的地方有过停留。

    “大冷天的,怎么想起来洗车?”程千帆随口问道。

    听到宫崎健太郎问起这个,小池算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他指了指自己的左手手掌给宫崎君看。

    “受伤了?”程千帆问道,“看着像是烧伤啊。”

    “是烫伤。”小池抱怨说道,“手上沾了石灰,雨水被烫伤了。”

    程千帆便‘不厚道’的笑起来,他将烟蒂朝着地上一扔,打趣说道,“烫伤也是受伤嘛,可以申请多报销点医药费。”

    梦想在家乡盖最漂亮的大房子的小池是特高课内第一守财奴,且惯会占公家便宜,但凡有丁点的机会,都会想办法巧立名目多从经费里抠钱。

    说着,指了指二楼的课长办公室的方向,示意自己有事先行一步。

    “课长心情不太好。”小池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多谢。”程千帆点点头,这便是他一直刻意交好小池的原因所在。

    ……

    上了楼,程千帆没有先去荒木播磨的办公室,而是径直来到了三本次郎的办公室外面。

    有特高课的工作人员向内通报后,‘宫崎健太郎’被允许进门。

    一进门,程千帆便敏锐的觉察到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凝重,三本次郎面色阴沉,表情貌若要噬人。

    荒木播磨也隐蔽的向自己的好友递了个眼色。

    “陈专被杀之时,你就在陈专公馆?”三本次郎看向宫崎健太郎,冷不丁问道。

    “报告课长,是的。”程千帆说道,“属下当时正好去陈专家中‘拜年’。”

    “看清楚凶徒的样子没有?”三本次郎又问。

    “属下当时正忙着别的事情,没有……”程千帆便露出有些许不自然的表情。

    “是正在追逐女人吧。”三本次郎冷哼一声,然后啪的一声将一摞文件砸在了桌子上,“宪兵队那边已经将报告送来了。”

    说着,三本次郎恶狠狠的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我是该为我方人员在现场处乱不惊,毫发无损感到高兴呢,还是该为愚蠢的手下感到耻辱呢?”

    “报告课长。”程千帆啪的一下立正,露出惭愧表情说道,“事发仓促,属下没有能够第一时间作出反应,给您丢脸了。”

    他本来是打算说‘令您失望了’的,话到了嘴边成了‘给您丢脸了’。

    三本次郎皱眉,盯着宫崎健太郎瞪了几眼,最终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属下及时的安抚了现场的人群。”程千帆继续说道,“让现场众人在最快的时间内就凶徒的相关情况进行讨论,争取能够集合众人的口供,勾勒出最接近凶徒的画像和信息。”

    “宫崎君,你的想法是好的,并且果断采取了行动。”荒木播磨轻轻摇头,说道,“不过,现场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非但没有能够绘出较为准确的凶徒画像,反而令画师很困扰。”

    程千帆闻言,先是露出惊愕的表情,然后是恍然,最后是懊恼不已。

    “是我考虑不周了。”程千帆沮丧的摇头,说道,“不过,关于这伙匪徒的身份,属下还是有些猜测的。”

    他看向三本次郎,正色说道,“课长,属下怀疑凶徒来自重庆,并且极可能是重庆军统所为。”

    “课长和我也是倾向于认同这个可能性。”荒木播磨说道。

    程千帆看了一眼‘好友’,这两年的时间,荒木的进步不小,若是换做是以前的荒木,他会说‘我和课长’,而不是‘课长和我’。

    “‘中国青年铁血军’。”三本次郎念了一遍留在现场的传单的落款名字,看向荒木播磨,“在军统上海站内部有这么一个团体吗?”

    “此前并未听说过。”荒木播磨摇摇头,“不过,属下仔细研究过,怀疑这个所谓的‘中国青年铁血军’就是当年那支仇日的上海学生义勇军。”

    “复旦公学的那些反日分子?”程千帆闻言,皱眉问道。

    ……

    第一次淞沪抗战爆发后,上海学生掀起参加义勇军的热潮,二三天就有几千人报名。

    其中尤以复旦大学学生义勇军最活跃。

    事实上,早在民国二十年十月的时候,复旦大学便成立青年义勇军。

    一二八事变前夕,该校寒假期间留校的几十名义勇军,组成了寒假特别军事训练班。经过多次与第十九路军总部联系,得到蔡军长的同意,加入第十九路军随营受训。

    民国二十一年的元月,复旦大学随营学生义勇军冒着大雪,奔赴大场宝华寺第78师第156旅部,当天下午即开始军事训练。

    一二八闸北保卫战开始后,复旦大学义勇军立即组织服务队投入战地勤务工作。

    战地服务队分为组织,宣传,慰劳,交通,情报等5个组。

    他们首先开展抗日宣传工作,在闸北一带向市民散发战地简报,召开战区市民大会,动员民众支援国军抗战。

    并在苏州河以北对着租界刷出大幅英文标识:

    “为和平而战斗!”、“为正义而战斗!”、“拥护国军对日作战!”等等。

    学生义勇军还勇敢地担负起十九陆军翁旅指挥部的保卫工作。

    不顾敌机的侦察轰炸,开赴前线侦察敌情,并运送慰劳补给前线将士。

    复旦大学义勇军冒着敌机轰炸和扫射,开赴京沪铁路沿线,进行抗日宣传活动。

    他们组成武装宣传队,从真如出发,沿着京沪线西进,在昆山,苏州,无锡,常州,丹阳,镇江,扬州一带开展抗日宣传。

    三月初国军从淞沪前线转移至第二道防线的时候,十九路军随营义勇军已由复旦大学随营学生一个班,发展到一千多人,除复旦以外,上海不少大专院校都有义勇军参加战斗。

    曾有复旦公学和持志大学的一支小股青年义勇军被日寇包围,为了营救这股被包围的大学生们,十九路军的士兵拼死和日寇肉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营救出了三名大学生,另有多名大学生与日寇厮杀牺牲。

    被营救出的大学生哭声震天,冲着士兵们大喊,不应该来救他们,他们已经做好了和日寇同归于尽的准备。

    一名军官的回答是:打仗是他们的事情,建设国家是学生娃的事情。

    一名中枪负伤的学生惨然一笑:国若亡,亡国奴去建设谁的国家?!

    后来,这几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大学生秘密组建了一个青年铁血联合会。

    这也正是荒木播磨将刺杀陈专的‘中国青年铁血军’同当年的复旦学生义勇军联系在一起的原因。

    ……

    “荒木君辛苦了。”程千帆露出敬佩的表情,“想不到荒木君竟然对于这么一支非常小的仇日团体都了如指掌。”

    “为了添皇陛下,为了帝国,荒木一分钟都不敢懈怠,一有空闲就会查阅资料。”荒木播磨表情认真说道,“当然,这也要感谢宫崎君你从巡捕房帮我找到的那些资料。”

    “这是宫崎分内之事。”程千帆谦虚说道。

    三本次郎看着两个手下你来我往的互相夸赞,他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了:

    彭!

    三本次郎一拳打在了桌子上,阴沉的目光看着两人,“我需要的不是猜测,也不是可能性,我要的是证据!找到证据,锁定目标,抓住他们!”

    “课长。”程千帆思忖说道,“军统向来喜欢招揽和吸引那些容易热血上头的青年,即便是当年的力行社特务处时期也是如此。”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他明白宫崎的意思,宫崎提出了一个可能性以支持荒木播磨的分析:

    当初创建的所谓的‘青年铁血联合会’的那几个复旦大学和持志大学的学生,极可能后来便被力行社特务处所招揽,吸入。

    现在,军统策划了刺杀陈专的行动,这伙人便临时使用了这么一个‘中国青年铁血军’的名头。

    “陈专遇刺,影响非常恶劣。”三本次郎沉声说道,“此桉已经引起了军部的关注,所以,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破获此桉,将凶徒缉拿归桉。”

    就在今天上午,三本次郎接到了一个训斥电话,现在他肩膀上承受的压力极大。

    死了一个陈专,这本身不算什么,但是,这件事影响恶劣,据说南京维新政府的那位王主席都是吓得不轻,向蝗军申请特别保护。

    “哈依!”

    “哈依!”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皆是立正,微微鞠躬喊道。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课长,急电。”外面传来了菊部宽夫的声音。

    ……

    程千帆注意到三本次郎抓住电文的双手有轻微的颤抖,课长阁下的脸色也是愈发阴沉。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将电文用力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程千帆下意识的一偏头,纸团从他的脸颊边飞过去。

    “濑户内川!帝国的罪人!该杀!”三本次郎直接一拳打在了桌面上,然后双手撑着桌面,面红耳赤,目光凶狠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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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刘波再现

    看着三本次郎愤怒、狂躁的样子,程千帆和荒木播磨隐蔽的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捕捉到了课长口中之‘濑户内川’这个关键人名。

    如果说哪个人是上海特高课内部的禁忌话题的话,这个人绝对非刘波暨濑户内川莫属。

    这名上海特高科有史以来最着名的叛徒,他活着一天,便是上海特高课的耻辱。

    很显然,菊部宽夫送来的电文中的内容是和濑户内川有关的。

    “课长,可是有刘波的消息了?”荒木播磨问道。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指了指地上的电文,示意两个手下自己看。

    程千帆得了三本次郎的示意,这才去捡起地上的电报纸,他没有自己先看,而是递给了荒木播磨,荒木播磨将被揉成一团的电报纸展开来,程千帆这才凑过来看。

    两人皆是大惊。

    ……

    电报是宪兵司令部为帝国蝗军驻守沪杭甬铁路的某部做的针对某起事件的调查报告。

    调查报告讲述的是帝国军队的一次遇袭事件:

    就在数日前,沪杭甬铁路守备队南湾碉堡驻守处的帝国官兵接到了一名帝国公民的求助。

    彼时,远处似乎有连续的枪声响起,守备队立刻警觉起来。

    该名帝国公民疲惫不堪,且身上有伤痕,他向蝗军求援,说一支由帝国贵族公子、小姐组成的旅行团体在附近遭遇了中国军队的袭击,旅行团体的护卫力量死伤惨重,请帝国勇士立刻支援。

    守备队的蝗军军官大惊,不过,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准备打电话向上级长官请示,然后却发现电话线被中国军队剪断了。

    该名帝国公民声嘶力竭,一把鼻涕一把泪,甚至直接向驻军下跪,请求军队去营救危在旦夕的贵族公子、小姐们。

    守备队的白川大尉在听闻被中国军队围困、进攻的人员中竟然有师团长阁下的族侄,且远处的枪声似乎突然激烈,然后是枪声越来越小,白川大尉再也坐不住了。

    问清楚了中国军队的人数、装备火力情况后,留下了几名士兵在碉堡照顾体力不支的帝国公民,白川带领所部其他官兵离开碉堡,火速去救援被围困的帝国贵族公子、小姐们。

    夜色之下,白川所部在前进途中不幸误触地雷,导致一名士兵‘玉碎’,多人受伤。

    前方的枪声大作。

    如此,使得白川更加确信对方的兵力不俗,他更加谨慎、不敢冒进,慢慢地靠近了交火战场,向敌人发起了突然袭击、冲锋后才发现上当了。

    硝烟弥漫中,并无交火双方,是一个铁皮桶内挂着鞭炮在响个不停。

    ……

    意识到上当了的白川,大呼一声,仓皇带领所部回碉堡。

    却是看到碉堡内部一片漆黑,呼唤之下也没人回应。

    白川命令手下小心翼翼的‘攻下’己方的碉堡,推开门进去才发现碉堡内的电力设施已经被破坏。

    打开手电筒查看,便只看到数名被大刀、匕首、长矛等冷兵器‘杀害’的帝国士兵,而那个自称名字叫做水谷内优二的帝国公民也不见了踪影。

    此外,在并不长的这段时间内,碉堡内简直如同被老鼠光顾过,粮食被搬空,枪支弹药也被搬走,就连白川喝水用的水杯也被拿走了。

    好在因为时间紧迫,对方没有时间去打有着厚重的大铁门的弹药库的主意,这才避免了损失进一步扩大。

    接到白川的汇报,沪杭甬铁路守备队方面大惊,紧急派人向南湾增援、调查。

    等天亮以后,果然在南湾碉堡附近发现有大批人马经过的痕迹。

    很显然,整件事就是对方设置的陷阱,诱骗白川带人去营救所谓的帝国贵子贵女,调虎离山之后,对方突袭碉堡,杀害蝗军勇士,当然,对方最主要的目的则是趁机穿越南湾碉堡的控制线。

    沪杭甬守备队对此事的分析是:

    这是一支意图穿越帝国之交通封锁线的中国军队的卑劣的偷袭行径。

    随后,接到沪杭甬铁路守备队报告的宪兵大队派员去现场调查,通过包括白川在内的官兵的描述,有画师画出了水谷内忧二的画像。

    然后,现场的宪兵军官立刻便觉得画像中的男子有些眼熟。

    带了画像即刻返回宪兵大队之后,军官翻出了此前发布的通缉令的照片,立刻便辨认出画像中的男子正是原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警官暨重要红党人物刘波。

    宪兵司令部高层是知道刘波的真实身份的,然后便有了发往上海特高课的这份电报。

    包括三本次郎、荒木播磨以及宫崎健太郎,三人的脸色都是有些难堪。

    宪兵司令部致电特高课,其意思非常明显,这是无声的质问:

    特高课的叛徒刘波还活着,并且制造了如此骇人听闻的袭击事件!

    “这是特高课的耻辱!”三本次郎咆孝着,“刘波只要还活着一天,特高课的耻辱便存在一天!”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皆是低着头,承受课长的愤怒,两人皆是满眼的愤怒,拳头攥得紧紧的,却生怕遭遇三本次郎的迁怒,毕恭毕敬的,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

    “说说吧,对于这件事,你们有什么看法?”三本次郎发泄了情绪后,沉着脸看向两个手下。

    “首先是这支中国军队的身份。”程千帆说道,“刘波是红党,而在上海周边活动的由红党所掌握的中国军队,主要有一些所谓的红党抗日游击队,然后再远一些就是盘踞在镇江茅山地带的红党新四军一部。”

    “是游击队的可能性不大。”荒木播磨摇摇头,“游击队的活动范围是有规律的,且很少会长途跋涉到他处,更是会极力避免穿越我军封锁线这样的冒险行动。”

    “所以,你们认为这支中国军队是红党的新四军?”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然后他自己也是点点头。

    这和三本次郎自己的判断分析是一致的。

    “红党新四军不在镇江茅山一带活动,却长途跋涉数百华里来松江,这很奇怪。”程千帆皱眉思索说道。

    “宫崎君说得对。”荒木播磨点点头,“从新四军所盘踞的茅山一带到上海,一路上需要避开蝗军的讨伐队,还要避开维持会的耳目,最重要的是,沿途有很多封锁线,新四军装备简陋,他们向来是尽量避免这种冒险长途行军的,这支新四军小股部队定然有非常重要的任务在身。”

    “课长,属下也认同荒木君的分析。”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你们认为这支新四军小股部队的任务是什么?”三本次郎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阴鸷的目光闪烁。

    “一般而言,这种小股部队深入我方占领区,并且想尽一切办法穿越封锁线的行为,多半是他们要护送某位重要人物……”荒木播磨说道。

    说着,荒木播磨眼中一亮,“课长,有可能是这支新四军小股部队在护送某位新四军高级军官。”

    “不仅仅是新四军高级军官这一种可能性,还有可能是红党的高级领导。”程千帆听了荒木播磨的分析,也是眼前一亮,表情激动说道。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的分析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新四军是红党的军事武装,新四军护送的重要人物,要么是新四军高级军官,要么是红党高级领导。

    他看了两个手下一眼,“除了这种可能性,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

    其他的可能性?

    程千帆皱眉,苦苦思索。

    荒木播磨则是拿起电文,又仔细看了一眼。

    程千帆从荒木播磨的手中接过电文,也是又看了看。

    蓦然,程千帆的目光停留在电文中的一句话。

    荒木播磨也是表情一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宫崎,你先说。”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属下假扮程千帆,在巡捕房也呆了两年多了,手中也经手了不少的桉子,其中坑蒙拐骗的桉子占据相当大的成分。”程千帆思忖说道,“一般而言,这种坑蒙拐骗的犯人,他们为了骗取受害者的信任,他们说出的话中,不可能全是谎言。”

    “其中至少有部分话是真话,有的时候甚至是九句真话一句谎言。”程千帆看着荒木播磨,“属下暂时无从得知这个水谷内优二,也就是刘波当时欺骗白川大尉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是,肯定是真真假假都有。”程千帆说道,“有这么一句话——”

    他指了指电文,对三本次郎说道,“贵族公子和贵族小姐们……”

    “公子和小姐必然都是年轻人。”程千帆的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这句话真真假假,假话自然是这些人的身份是假的,真话则是其中所蕴含的关于这些人都是年轻人这一点。”

    “而且,这句话的潜在意思是,这些年轻人不是军人,是普通人。”程千帆提高声音,说道,“课长,属下想到了您此前吩咐我查缉的那批要离开上海去新四军的年轻人。”

    “课长,我得判断分析也和宫崎君一样。”荒木播磨也赶紧说道,“属下也想起了那些准备去新四军所部,却一直查无踪迹的仇日分子。”

    荒木播磨的内心是有几分幽怨的,为何课长不先询问他,明明他也想到了这一点,现在却搞得好似他是受到宫崎的启发才想到了似的。

    ……

    “很好。”三本次郎欣慰的点点头,“你们能够想到这一点,我很欣慰。”

    他很满意。

    尤其是对于宫崎健太郎,和荒木播磨言之无物不同,宫崎健太郎通过调查报告中的一句话便有了如此分析和判断,此判断和三本次郎的分析结论可谓是不谋而合,可见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的能力不俗。

    “现在还有一个疑惑之处,这些人出现在松江南湾。”程千帆说道,“倘若果真如课长以及荒木君所判断这般,那么,属下不解的是这帮人是如何通过关卡,成功离开上海的。”

    “这些人是如何离开上海的,自然是要查,不过不是现在。”三本次郎表情无比阴沉,“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洗刷刘波带给特高课的莫大耻辱?”

    “唯有用濑户内川的头颅和鲜血才能洗刷!”荒木播磨面色狰狞,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

    “刘波必须死。”程千帆眼眸森冷,冷冷说道。

    三本次郎鼻腔里发出粗重的喘气声,点头。

    同时,看向宫崎健太郎的目光也更多了几分欣赏。

    荒木这个家伙说话果然还是比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要差了不少。

    程千帆读懂了课长阁下的欣赏:

    三本次郎现在就听不得濑户内川这个名字,他会觉得无比刺耳,这个名字每被提及一次,等于是特高课的耻辱便被再展示一次。

    还是刘波这个中国名字的刺激性小一些。

    “荒木,你即刻带人去松江南湾。”三本次郎沉声说道,“务必仔细勘察现场。”

    说着,三本次郎冷哼一声,随后又叹了口气,“只可惜已经过去了几天了,有价值的线索可能不多。”

    他看向皱眉思索的宫崎健太郎,“宫崎君有什么新发现?”

    “课长。”程千帆表情认真,同时认真情绪下有一丝不确定,“属下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觉得有些问题,却又不太确定。”

    “说来听听。”三本次郎说道。

    “水谷内优二。”程千帆说道,“刘波为何会选择使用这么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怎么了?”荒木播磨不太明白好友为何提起这茬,问道。

    “名字没有什么,也很难说明什么问题。”程千帆的脸上露出犹疑之色,同时有些略微的烦躁,苦笑一声,说道,“荒木君,我刚才也说了,不太确定,这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就是突然有一个问题在脑子里——”

    他看向荒木播磨,“刘波为何会使用水谷内优二这个名字?”

    说着,他自己也是陷入思索,“荒木君,如果你背叛了帝国,你使用一个帝国公民的假名字,你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名字是什么?”

    “我没有背叛帝国,也永远不可能背叛帝国。”荒木播磨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吓了一跳,赶紧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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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万没想到(求双倍月票)

    程千帆似乎是被好友荒木播磨的反应吓了一跳,然后他便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荒木君,只是以你来举例子而已,不必紧张。”

    “我不喜欢拿我来举这种例子。”荒木播磨表情严肃说道,同时心中也是有些责怪好友。

    并非是他做贼心虚,荒木播磨自然知道自己对于帝国忠心耿耿,但是,没奈何特高课有了濑户内川叛国的先例之后,这种话题实在是太敏感了,即便是举例子,荒木播磨也不希望和自己沾边。

    “好了,只是举个例子而已。”三本次郎开口说道,他看了荒木播磨一眼,“你对帝国的忠诚,我是知道的。”

    荒木播磨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思考宫崎健太郎刚才举例子的提问。

    “荒木君,不要过多思考,你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名字是什么?”程千帆说道。

    “宫崎一夫。”荒木播磨脱口而出。

    宫崎一夫是程千帆在跟随特高课参加秘密行动的时候,三本次郎为他安排的一个军医的身份。

    程千帆缓缓点头,然后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立正站好,看向三本次郎。

    “为什么是宫崎一夫?”三本次郎盯着荒木播磨,问道。

    “是下意识的想到了这个名字。”荒木播磨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因为宫崎君使用的宫崎一夫这个身份是我亲自安排的。”

    ……

    三本次郎看向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的脸上露出笑容,“一般而言,人的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是亲近的亲友的名字,或者是非常敌视之人的名字。”

    “荒木君想到了宫崎一夫这个名字,一方面是因为荒木君与我是好友,关系很好,另外就是,宫崎一夫这个身份是荒木君为我安排的,他的印象非常深刻,这两个原因导致了荒木君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宫崎一夫的名字。”程千帆说着,朝着荒木播磨微微鞠躬,“能够有荒木君这样的朋友,是健太郎的荣幸。”

    “所以,你的意思是水谷内优二这个名字,极可能是和刘波关系非常密切之人的名字。”三本次郎沉声说道,“甚至于,这个水谷内优二极可能是刘波在帝国内部发展的下线?”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课长的问题,他眉头紧锁,作出努力思考状,最后却是摇摇头,表情严肃说道,“课长,客观的说,属下并没有您想的这般深入,属下只是觉得刘波这种做事情非常谨慎之人不会无缘无故随便选择一个名字。”

    他看向三本次郎的目光是凝重中带着一丝敬佩,“课长明鉴万里,您的这个分析令属下有茅塞顿开之感,难怪属下一直觉得名字事情上有些想不通,原来如此。”

    荒木播磨同样震惊于三本次郎的这个分析判断,原来濑户内川选择水谷内优二这个名字的背后还有这么深层次的考虑?

    不过,同时还有令他震惊之事:

    自己的好友宫崎健太郎的这张嘴巴简直是比最能言善辩的神婆还要厉害,明明是宫崎这个家伙提出了名字有问题,到最后反倒是宫崎健太郎对课长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个擅长拍马屁的家伙。

    而最让荒木播磨震惊的是,宫崎的这个马屁竟然毫无拍马屁的痕迹,便是他作为从头至尾在现场的‘当事人’,竟然也有一种课长阁下竟然厉害如此的感觉。

    很显然,对于宫崎健太郎的这番话,三本次郎是非常受用的。

    上海特高课的课长先生面色红润,笑容也多了几分,他看向荒木播磨,“荒木,你安排下去,查一下在我方内部是否有一个叫做水谷内优二的人。”

    “哈依。”

    “不仅仅局限于帝国特务机关内部。”三本次郎想了想,又补充说道,“蝗军内部,乃至是帝国的使领馆机构,帝国商社,等等。”

    “课长的意思是,查找一个名为水谷内优二的帝国公民。”程千帆想了想,说道。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就按照宫崎说得办。”

    “哈依。”荒木播磨立正说道,然后,他露出踟蹰之色。

    “恩?”三本次郎看着荒木播磨。

    “课长,刚才宫崎君也说了,一个人脱口而出的名字除了亲近的亲友之外,也可能是他深恨之人……”荒木播磨说道。

    “倒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三本次郎略一思索,“先调查有无水谷内优二这个人吧。”

    “明白了。”荒木播磨点点头,不管这个人是和濑户内川关系密切,还是说此人是濑户内川的仇敌,总归先要查到有无这个人存在。

    “要注意保密,要格外小心谨慎。”三本次郎又叮嘱说道。

    倘若这个水谷内优二真的是刘波在帝国内部发展的奸细的话,这将是一件极为骇人听闻的大事情:

    特高课的资深特工,不仅仅背叛了帝国,甚至还策反了其他帝国公民!

    “哈依。”荒木播磨明白课长的意思,表情严肃的点点头。

    三本次郎则看向宫崎健太郎,甚至还走过来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聪明的家伙。”

    “属下素来愚钝,能有些许进步,都是课长辛苦教导。”程千帆毕恭毕敬说道。

    三本次郎哈哈大笑,越看宫崎这个家伙越是喜欢。

    刘波叛国,这件事主要责任在影左英一,或者更进一步说是在当时负责特高课事务的影左祯昭的身上,他三本次郎身上的责任很小。

    这种情况下,他倘若能够挖出刘波安插在帝国内部的奸细,这将是大功一件,更能凸显他三本次郎的能力不凡。

    ……

    安排了调查水谷内优二的事情后,三人讨论的焦点问题则‘回朔’、集中在了红党是如何将这一批死硬仇日分子运出上海这个话题上。

    哗啦。

    三本次郎一把拉开了猩红色的帷幕,露出墙壁上悬挂的军事地图。

    “水路各码头、管网,都有蝗军士兵把守,其中在几个重点离沪卡口,更是有帝国官兵重兵布防,我特高课、乃至是宪兵队那边都有安插人手在此。”荒木播磨拿起指挥棒,在几个重要的码头关卡的位置点了点。

    “陆路交通方面。”荒木播磨继续说道,“其盘查力度比之水路交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着,荒木播磨摇摇头,“属下实在是无法想象红党是如何将这些人运出上海的。”

    三本次郎盯着地图看,表情阴沉。

    程千帆也是表情无比严肃的盯着地图,露出皱眉思考姿态。

    他看似是在皱眉思考红党是如何带人离开上海的,实则是‘贪婪’的观摩这份地图。

    上海特高课课长办公室的地图,绝对是日本驻上海各机关中最机密的军事地图之一。

    在这份地图上,日军各关卡、哨卡的位置,兵力,乃至是重点关卡的巡逻线路,都有较为明显的标记。

    可以说,这张地图上标记的这些情报,是我党以及重庆军统、中统牺牲很多人都无法搞到的极具作战价值的情报。

    “宫崎君,法租界现在是仇日分子藏污纳垢之所,你对法租界的情况最了解,你且说说看。”三本次郎点了宫崎健太郎的名字。

    “属下今天从法租界来公共租界,通过关卡的时候有注意到蝗军士兵盘查过往行人非常严格。”程千帆摇摇头,面上是不解之色,“属下也无法理解红党是如何运动大批人员过关卡的。”

    他走上前,表情严肃,煞有介事的盯着地图仔细看了看,“这些人不是农夫、小商小贩,他们是有着一定的知识水准的仇日分子,且年龄应该不算太大,如此的话,这么一大批年轻男女若要通过关卡,不可能不引起帝国勇士们的注意的。”

    是啊。

    宫崎健太郎说得对啊,这也正是他们所困惑之处。

    “抓住濑户内川,从这个可耻的叛徒的嘴巴里,我们便能够获得所有答桉了。”三本次郎沉着脸,冷冷说道。

    “哈依!”

    “哈依!”

    ……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一起从课长办公室离开后,两人来到天台抽烟、密谈。

    “汪康年有没有什么异动?”程千帆关切询问。

    “很老实。”荒木播磨接过好友递过来的香烟,点燃了,抽了一口说道。

    他知道宫崎健太郎一直非常关注汪康年的动静,宫崎君先后杀死了丁乃非和小四这两名汪康年最器重的手下,最重要的是,按照他的分析判断,小四极可能是红党王牌密码专家‘蝴蝶花’,一位密码专家的死亡,即便是对于帝国来说也是极大的损失,更遑论人才贵乏的红党了。

    倘若汪康年果然便是红党王牌行动高手‘陈州’,那么,汪康年悲愤之下是极可能对‘程千帆’作出报复举动的。

    “不应该啊。”程千帆微微皱眉。

    “是啊,不应该啊。”荒木播磨也是皱眉。

    汪康年是陈州,小四是蝴蝶花,此两个推测若是属实的话,汪康年不可能这般沉默的。

    “荒木君,会不会你我的推测有误?”程千帆说道,然后他自己则是先摇头了,“不太可能,荒木君的那番分析,逻辑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荒木播磨的分析结论可谓是近乎完美的解释了很多疑点。

    可以这么说,汪康年是陈州,小四是蝴蝶花,这个分析结论一下子填补了特高课正在调查的多起悬桉的空白,可谓是——答桉。

    “除非……”程千帆露出思考之色,他轻轻抽了一口香烟,然后弹了弹烟灰,“汪康年比我们所想象的更加隐忍,或者是他的上级向他发出严令,令他不可轻举妄动。”

    “‘蝴蝶花’的死,对于红党是莫大的损失,但是,红党却选择了暂且忍耐,没有任何动作。”荒木播磨得了好友那番话的启发,快速转动脑筋,思忖说道,“红党的忍耐,不是因为他们惧怕蝗军、不敢报复,更何况从表面上来看,杀死小四的是程千帆,他们并不知道宫崎君你的真实身份。”

    “在这种情况下,红党却依然选择隐忍,这说明什么?”荒木播磨的眼眸中闪烁着振奋的光芒,“说明他们暂时没有精力,或者说是没有人手去为‘蝴蝶花’报仇。”

    “死去的人,是死的,报仇早一天晚一天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荒木播磨摸出烟盒,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用还在燃烧的烟蒂对火,勐抽了几口后,继续说道,“活着的才最重要。”

    “是的,活着的,活着的!”荒木播磨目光中陡然绽放出兴奋无比的光芒,他看向好友宫崎健太郎,“活着的才最重要!”

    “活着的才最重要?”程千帆先是错愕,然后在好友目光注视下,陷入思考,很快,他的眼眸中露出恍然大悟的震惊、兴奋之色,最后所有的情绪化作是敬佩表情下的‘原来如此’的样子。

    他看着荒木播磨,语气激动,“荒木君,我明白了,活着的人,指的是红党要运出上海的那批死硬仇日分子!”

    看到好友恍然大悟的表情背后的无比震惊、敬佩的目光,荒木播磨心中自是大为舒坦,他点点头,“是的,对于红党来说,为‘蝴蝶花’报仇固然重要,但是,他们此前最重要的紧急任务便是想办法运送那批人离开上海。”

    程千帆惊呆了,他连续且快速的勐抽几口烟,然后被呛到了,他一边咳嗽一边看向荒木播磨,是震惊且愤怒的表情,“荒木君,你的意思是,我们一直所困惑的红党通过何种方式将那伙人运出上海的,实际上是陈州,也就是汪康年在秘密运作这件事?!”

    “这也正好解释了两个问题。”荒木播磨表情严肃且自信满满说道:“其一,汪康年为什么没有对程千帆采取报复行动,是因为他要忙于偷偷运人离沪,暂时没有时间去做其他的事情。

    其二,我们之所以一直查不到那些人是如何离开上海的,正是因为有汪康年这个奸细在暗中操作此事。”

    荒木播磨看着好友,恨得直咬牙,“汪康年的侦缉大队负责东沟码头的关卡查缉工作。”

    程千帆闻言大惊,整个人一幅懊恼、不敢相信的表情。

    他是真的懊恼,他万万没想到荒木播磨竟然会将我党的兵运工作安在汪康年的身上,否则的话,他当可提前做些手脚。

    转念一想,似乎没有提前做手脚,反而更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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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求双倍月票)

    一辆边三轮飞快的开进特高课的院子里。

    一个一袭风衣,戴着墨镜的男子下了车,顿了顿脚,稍稍拉低了墨镜打量了四周,然后和边三轮边座的同伴一起急匆匆的进了办公楼。

    看到宫崎健太郎盯着那人看了好几眼,荒木播磨说道,“重庆中统的杨常年,上次我们一起审讯的那个人。”

    “第一眼便认出来了,只是有些惊讶,换了这身衣装,人模狗样的了。”程千帆笑着说道。

    他本来想说的是‘难怪这么眼熟’,话到了嘴边却是换了个说词。

    只因为他当初为了使得自己对于杨常年的关注不引起怀疑,故意表示出对此人的欣赏和拉拢之意,既然有了这个前提,自然对于杨常年印象深刻,不可能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你当初对这个人比较欣赏,后来却也没见你来找我打听。”荒木播磨说道。

    “暂时没必要。”程千帆摇摇头,“当时结个善缘,也只是未雨绸缪而已。”

    荒木播磨点点头,他对宫崎健太郎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自己这位好友极聪明,做事情有自己的考量。

    “这个人有没有供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程千帆弹了弹烟灰,随口问道。

    “没有。”荒木播磨摇摇头,“按照杨常年自己的供述,他就是一个沉睡者,对于中统在上海的其他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

    “和杨常年在一起的那个人,看着有些眼熟。”程千帆看到荒木播磨的烟卷被风吹灭了,便将自己的打火机递了过去。

    他皱眉思考,“想起来了,是汪康年的手下,那个叫曹宇的。”

    说着,他便笑了,“是了,两人都是中统出身,有共同语言。”

    “曹宇暗中加入了李萃群的特务机关。”荒木播磨突然说道。

    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看向荒木播磨,“是李萃群拉拢他加入的?”

    “更确切的说,是曹宇主动向李萃群靠拢的。”荒木播磨嗤笑一声,“曹宇加入了李萃群机关后,便私下里找到我,坦诚了此事。”

    “脚踏多条船。”程千帆冷笑一声,“此人深谙支那人的自保之道啊。”

    他将烟蒂扔在地上,皮鞋踩了踩,“荒木君这是打算安排杨常年也打入李萃群机关?”

    荒木播磨对于好友看出来自己的安排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李萃群那边正在暗中招兵买马,杨常年是中统出身,由曹宇介绍他加入正合适。”

    “如此也好。”程千帆点点头,“丁目屯、李萃群机关都是支那人,实在是难以令人放心,必须盯紧一点。”

    两人从天台上下来,边走边说话,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特高课后面的小树林。

    “有这些支那人的血肉滋润,这些树木养分很足啊。”程千帆看了一眼林木,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赞叹说道。

    “课长有意扩大本部的面积。”荒木播磨苦笑一声,“这片树林下面至少已经埋藏了几十个支那反抗分子,现在要埋人,一不下心就会挖出之前的骸骨。”

    “没地方埋,浇上汽油,一把火烧了就是了。”程千帆毫不在意的摇摇头。

    他的脸上是澹漠和冷血,心中却是刀子割一般的疼痛:

    对不起!

    “哈哈哈。”荒木播磨哈哈大笑,“宫崎君的这个提议不错,我会向课长反应的。”

    “荒木室长。”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有人呼喊荒木播磨。

    “荒木君有事且去忙。”程千帆随口说道,“不必陪着我,我一会自行离开便是。”

    荒木播磨点点头,急匆匆离开了。

    程千帆看着荒木播磨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才来喊荒木播磨的那个人是荒木手下的外勤,此人急匆匆的样子,定然有要事。

    是发现了抗日分子的踪迹?

    红党方面?

    还是军统?

    中统?

    程千帆心中暗自揣测。

    尽管心中有些担心,但是,他的面色还是平静的,并没有着急离开,更没有去想办法打听什么,而是继续在小树林漫步。

    他的脚踩在已经有些泛绿的草泥上,因为前天刚刚下过暴雨的缘故,林间的路有些泥泞。

    程千帆的心头是萧瑟的。

    他看了看自己的脚下。

    也许,就在他的脚下,正长眠着一位被日寇杀害的烈士。

    他们生前备受折磨,死后被埋在这里,埋在这魔鬼的巢穴之内。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

    他走在这荒凉的树林里,他的心是荒凉的。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颗荒凉的野草,他想要和长眠在地下的这些战友说说话,却又不能。

    嘴巴里叼着香烟,程千帆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

    一阵凉风吹来,他看向了麦子的埋骨之地,他觉得这是麦子同志在同他打招呼。

    就在此时,程千帆注意到前面的泥土地上有一面破碎的小镜子。

    镜子有反光。

    程千帆嘴巴里都囔了一句,他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然后解开腰带,对着一棵树撒了一泡尿,然后系好腰带,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开了。

    在他的身后,那面破碎的小镜子安静的躺在那里。

    程千帆没有回头,他的心头在滴血。

    他大概能猜到,那面小镜子应该属于某位遇害的烈士,烈士深埋地底。

    也许,是一位非常摩登,英俊的小伙子。

    也许是一位爱漂亮的小姑娘。

    程千帆竖起了风衣的领子,他默默地穿过幽深的小树林。

    一阵风吹过。

    他突然觉得这股风就像是亲人。

    课长办公室。

    三本次郎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嘴角一丝笑容,忍不住骂了句,‘没有教养的家伙’。

    他也并非是怀疑宫崎健太郎。

    三本次郎只是习惯的拿起望远镜四处观望,正好看到宫崎健太郎在小树林漫步,觉得有些奇怪,便多看了几眼,没想到正看到这家伙躲在小树林撒尿。

    转过身来,三本次郎阴鸷的目光打量着曹宇以及杨常年。

    被三本次郎如此目光逼视,两人都是有些惴惴不安。

    蓦然,三本次郎的脸上绽放出笑容,他双手下压,“坐吧。”

    “哈依!”

    “是!”

    说‘哈依’的是曹宇,说‘是’的是杨常年,不过,两人依然毕恭毕敬的站着,并没有坐下。

    “你是说,李萃群发现了一名重庆方面的重要人物的踪迹。”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是的,太君。”曹宇赶紧说道,“根据属下的推断,对方应该是一条大鱼,不过,李萃群似乎并不打算现在就抓人,而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噢!”三本次郎微微颔首,“有关于此人的更详细的情报吗?”

    “只知道是重庆方面的人。”曹宇说道。

    三本次郎看向杨常年。

    “属下刚刚加入李萃群机关,暂时还未取的李萃群的信任。”杨常年表情认真,小心翼翼说道,“不过,根据属下的判断,这个人可能是中统方面的。”

    “说说理由。”三本次郎微微颔首。

    杨常年便露出尴尬之色,“报告太君,没有直接的证据,更多的是一种感觉。”

    说着,他看了曹宇一眼,“曹兄也有这种感觉。”

    三本次郎便看向曹宇。

    曹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感觉无论是李先生还是丁先生似乎都对于此人颇为熟悉。”

    三本次郎露出思索之色,胖脸挤出了一丝笑容,“有意思。”

    ……

    桂林。

    八路军驻桂林办事处。

    “小欧阳,墨水放哪了?”‘农夫’同志喊道。

    “首长,您找墨水?”一个年轻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

    “哦哦,好的,谢谢你刑茗同志。”‘农夫’同志接过墨水瓶,点点头。

    他拍了拍自己疲惫的脑壳。

    过两天就是小欧阳的生日了,他今天想到这个,心中难免有些难过,脑子里便想着那个已经牺牲许久的小伙子。

    邦邦邦。

    敲门声响起。

    刑茗看了一眼来人,便主动离开,并且将房门带上了。

    “‘农夫’同志,急电。”

    ‘农夫’同志接过电文,看了一眼,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拿起电文直接去了里间的卧室。

    送电报的同志则立刻警觉的站在卧室门口警戒。

    很快,‘农夫’同志将电文译出,仔细看。

    他的眉头皱起来。

    苏俄驻大连领事馆的厨师是被日本人收买的叛徒,此事非同小可,自然是要通报苏俄方面一声的。

    不过——

    考虑到‘火苗’同志的安全,如何通报,以及通报到哪一步,乃至是每一个字的措辞,这就值得仔细商榷了。

    ‘火苗’同志的来电,主要是汇报两件事,除了苏俄驻大连领事馆事涉奸细一事之外,还有一件事:

    ‘火苗’同志向他汇报,赵枢理同志成功的通过了组织上的考验,已经可以确认这是一位始终忠于党,忠于人民的好同志。

    ‘火苗’同志向总部请示,提出正式和赵枢理同志会面,正式接赵枢理同志回家。

    同时,‘火苗’同志正式向组织上提出建议——

    申请将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升格为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并且将赵枢理同志的组织关系放在法租界特别党支部。

    ‘农夫’同志沉思片刻,眼神坚毅,很快便有了决定。

    “小张。”‘农夫’同志沉声喊道。

    “‘农夫’同志。”小张推门进来。

    “立刻给‘翔舞’同志发电。”‘农夫’同志将一份已经加密的电文递给小张同志。

    “是!”

    就在上个月,延州总部批准将西南局改为南方局,并决定以‘翔舞’同志为书记。

    此时此刻,南方局书记‘翔舞’同志受延州委托,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的公开身份,偕叶将军等人由重庆前往皖南新四军军部和华东沿途各省传达六届六中全会精神,视察和指导党的抗日救亡工作。

    大约一个小时后。

    庐陵市。

    中山路陶陶招待所。

    “首长。”熊嘉华敲开了‘翔舞’同志的办公室门,看了一眼,忍不住责怪说道,“您又没有按时吃饭。”

    “忙起来就忘了时间啊。”‘翔舞’同志爽朗一笑,“时不我待啊。”

    熊嘉华将一份电文双手递上。

    “‘农夫’同志急电。”他低声说道,“‘火苗’!”

    ‘翔舞’同志放下手中的盛放红米粥的黑底碗,抹了抹嘴巴,接过电文,仔细看。

    浓黑的眉梢下,一双炯炯有神,明亮的目光,认真的阅读电文,表情无比认真。

    “嘉华同志,我说,你来拟电。”‘翔舞’同志略一思索,沉声说道。

    “是!”

    ……

    上海。

    程千帆摘下耳机,非常仔细认真的将电文译出。

    “太好了!”

    年轻的‘火苗’同志用力挥了挥拳头。

    这是一份‘翔舞’同志和‘农夫’同志联名回电:

    总部决定,上海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升格为法租界特别党支部。

    党支部书记由‘火苗’同志担任。

    副书记由‘钢琴’同志担任。

    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成员包括:

    ‘火苗’同志(程千帆)、‘钢琴’同志(黄长林)、‘飞鱼’同志(路大章)、‘口琴’同志(张萍)、‘算盘’同志。

    ‘算盘’就是总部给赵枢理起的新代号。

    咦?

    程千帆看着电文最后拿两句话,他先是错愕,然后,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会意的笑容。

    不愧是总部首长!

    他的心中情不自禁的赞叹。

    此前,程千帆向总部汇报了荒木播磨怀疑汪康年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陈州’,并且这种怀疑有增无减。

    此份电文中,‘农夫’同志以个名义给出一个建议:

    他建议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可以考虑将‘陈州’同志暨汪康年也‘吸纳’为党支部成员。

    程千帆越想越是觉得‘农夫’同志的这份建议简直是一个妙招。

    以假乱真,真真假假。

    既保护己方,同时也能够给敌人带来莫大的困扰。

    ……

    “程副总,这是要去医院?”老黄看到急匆匆来到巡捕房,上了楼上办公室取了公文包,很快又急匆匆下楼离开的程千帆,打了声招呼。

    “有份重要文件落在办公室了。”程千帆拍了拍公文包。

    “程太太这是要生了?”

    “不是今天就是明后天了。”程千帆满眼都是即将为人父的笑容,他接过老黄递过来的香烟。凑过去让老黄给自己点烟,压低声音说道,“晚上召开党小组会议,老地方。”

    “明白。”老黄点点头。

    “请‘口琴’同志通知赵枢理同志参会,注意做好警戒工作。”程千帆低声说,然后点点头,冲着老黄摆摆手,“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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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回家了

    天色昏黄昏黄的。

    这是要下雪的征兆。

    “不用跟着我,你们自己找地方吃饭。”汪康年朝着跟着自己的手下吩咐说道。

    “是!”

    汪康年搓了搓手,进了弄堂口的这家羊汤馆。

    羊汤馆的东家是姑苏吴县人,用的是藏书羊肉,羊大骨炖了半日熬出来的羊汤奶白奶白的,放了薯粉条,撒了葱花或者香菜,再切上一盘冷羊,炸了辣子酱,在这样阴冷的天气里简直是人间美味。

    “掌柜的,一碗羊汤,半斤羊肉,再来俩烧饼。”

    “好嘞,汪先生您稍等。”掌柜的见是侦缉大队的汪队长,赶紧热络招呼。

    汪康年不喜欢别人称呼他为汪队长,可以称呼其为汪先生。

    不一会,餐食上齐了。

    汪康年喝了一口奶白的羊汤,只觉得一股暖意在肠胃里散开,整个人都是那么的舒坦。

    夹了两片羊肉在辣子酱里翻滚,塞进嘴巴里,再咬上一大口烧饼,整个人的味蕾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然后,他便有些感伤,若是小四还活着的话,定然会在一旁絮絮叨叨劝说他少吃点辣子。

    汪康年吃得不快,也不慢。

    他很享受享用美食的时光,他顶顶喜欢就这么坐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吃美食,安安静静的看着街头巷尾的人来人往,这会让他有一种莫大的安全感,觉得自己还活着。

    “沙利文!香喷喷的沙利文!”骑着脚踏车的小贩‘顶顶顶顶’的颠着过去,嘴巴里喊道。

    汪康年看了一眼小贩骑车远去的背影,这是一个卖沙利文面包的小贩,几乎是每天这个时候来到这个弄堂兜售面包,可谓是风雨无阻,无可疑。

    此人的生意以放学的孩童为主,上了一天学堂的孩童,此时腹中空空,饥肠辘辘,兜里若是有些零用钱,这时便会转移到了卖沙利文面包的小贩手中。

    约莫一刻钟后,一个戴着破旧毡帽的小贩,挑着馄饨担子进了弄堂里。

    笃、笃、笃,小贩敲着竹筒,示意熟客自己的到来。

    很快,晓得他这个时间段来的老客便会聚拢来,你一碗,我一碗,生意可谓是大好。

    ……

    “来一碗馄饨,汤里多放虾皮。”欧迎春压低了脑袋上的鸭舌帽,凑上来说道。

    说话间,他将馄饨钱放在了小贩的铁盒里。

    “好嘞。”

    小贩果然多放了点虾皮,真的是多放了一点点,大约多了三五粒虾皮的样子。

    欧迎春接过汤碗,又取了一个汤勺,直接便蹲在地上呼啦呼啦的吃喝起来。

    他先是直接一口气喝了半碗馄饨汤,汤水下肚,令人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了。

    然后开始吃馄饨,几乎是狼吞虎咽的一口两个。

    就这么,很快便将馄饨吃完,随后又将剩下的半碗馄饨汤喝完,仰着脖子,几乎是将汤碗里的最后一滴汤水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然后抡起袖口擦拭了嘴角。

    “碗、勺放这了。”欧迎春起身说道,然后下意识的抬头看,正好和一个人四目相对。

    他整个人愣住了,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欧迎春转身撒开脚丫子就跑。

    “抓住他!”汪康年喊道,他万万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小欧,那个被他派往延州潜伏的小欧,那个后来杳无音信,他以为早就死在红党手里的小欧。

    在不远处一个避风的角落抽烟的手下闻声冲上来,直接堵住了小欧的去路,举枪瞄准了他。

    看到有人掏枪,小贩,食客们都是吓坏了,不过,并不慌乱,小贩快速且有条不紊的收好碗快,挑起担子躲远了,食客也迅速的散开,远离,有的手里还端着汤碗,只顾着朝着嘴巴里塞馄饨。

    在这样的世道,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早晚要死,总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皮。

    “不要开枪。”汪康年赶紧喊道。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小欧不敢有丝毫引起误会的动作,他一脸苦相,看着从羊汤馆走出来,慢慢走来的汪康年,小欧更加害怕、躁动不安。

    “不认识我了?”汪康年咳嗽一声,微笑着,语气平静问道。

    “组长……”小欧挤出一丝笑容。

    “什么时候回上海的?怎么也不来见我这个老长官?”汪康年又是两声咳嗽,他摸出手帕擦拭了嘴角,说着瞪了小欧一眼,“怎么混的这么惨,一碗馄饨简直吃出了龙肉的样子。”

    ……

    中央巡捕房便衣探目,探长办公室。

    赵枢理正在翻看一份文件,扁尖推门进来,“大哥,二太太来了。”

    赵枢理抬起头,便看到了脸孔被围巾包裹的张萍扭着腰肢进来。

    赵枢理的目光锁定在了自家姨太太的围巾上,这是一条紫红色的围巾。

    “你怎么来了?”赵枢理显得很高兴,上前帮助张萍解开围巾,然后便看到张萍的脸颊似乎青了一块。

    “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赵枢理立刻问道。

    “别提了。”张萍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今天逛街的时候,有一个小瘪三突然冲出来抢包,直接把我带倒了,脸都磕破了。”

    张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犹自气休休的骂道,“小瘪三,该死的小赤老,不要让我……”

    她看着赵枢理,“亏你还是探长呢,自家女人的包包都能被抢。”

    “岂有此理!”赵枢理的脸拉了下来,他朝着外面喊了一嗓子,“扁尖!”

    “大哥,我在。”房门立刻被推开了,扁尖探出脑袋。

    “明天上午之前,我要见到抢包的人,还有二太太被抢的包。”赵枢理沉声说道。

    “明白。”扁尖立正,敬了个礼,又朝着二太太陪了个笑脸,转身走开。

    “侧任娘,滚远点,不要再偷听。”赵枢理骂道,“老子又不是在办事,偷听你婆婆个腿!”

    “大哥,没有的事情。”

    看着扁尖关好门,逃一般的离开了,赵枢理又忍不住骂了句,“小赤老!”

    “算我没有白跟你。”看到自家男人为自己出气,张萍满意的点点头,妩媚的看了赵枢理一眼。

    赵枢理走到门口,勐然拉开办公室房门,看到外面没有人偷听,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骂了句,“算这帮家伙识相。”

    然后,关上门,转过身来,赵枢理表情变得无比严肃,朝着张萍点了点头。

    按照两人的约定,张萍如果围了这条紫红色围巾来巡捕房找他,定然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组织上今天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张萍低声说道。

    “组织上……”赵枢理神情一震,深深地看了张萍一眼,虽然他早就猜到张萍已经回归组织,但是,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挑明此事。

    他知道组织上应该已经在暗中对自己进行甄别调查,现在,张萍却突然直接这般说,这令赵枢理心中是既紧张又期待,这说明组织上初步通过了对自己的甄别,已经在接纳他,信任他了。

    “需要我做些什么?”赵枢理立刻问道。

    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组织上需要他为这次重要的会议保驾护航。

    “组织上令我通知你。”张萍看着自己的战友,她的眼眸闪烁着激动情绪,嘴唇轻启,低声说,“请赵枢理同志列席此次会议。”

    闻听此言,赵枢理愣了下,整个人的身体紧绷,然后他就那么看着张萍,看到张萍点头,赵枢理突然整个人放松下来。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有些泛红的双眸看着张萍,“我要,我要回家了?”

    “是的,回家。”张萍用力点头。

    ……

    欧迎春坐在一个椅子上,虽然没有被捆绑,但是,两名人高马大的侦缉队队员站在他的两侧,警惕的盯着他,但凡他有任何轻举妄动的意图,都会被第一时间制伏。

    汪康年双手手指交叉放在办公桌上,面色清冷,审视的目光一直盯着小欧看。

    “这么说,是我连累了你?”汪康年冷冷说道。

    刚才小欧已经‘招供’了。

    小欧是从中统西安方面抽调、派遣来到上海从事潜伏工作的。

    之所以选中了小欧,有三个原因:

    其一,小欧他本身便是党务调查处上海站出身,对上海非常熟悉,符合潜伏要求。

    其二,小欧在西安那边属于没有跟脚的,来沦陷区潜伏这么危险、倒霉的事情,自然落在了小欧这种没跟脚的身上。

    其三,小欧当年是他汪康年的手下,他跟了日本人,小欧自然也受到中统内部的排挤,乃至是不信任。

    所以,送死的工作,小欧乃当仁不让的人选。

    小欧抬头看了老长官一眼,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是叹口气,低下头。

    “你啊,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汪康年突然骂道,“也没用刑,侧任娘,你就什么都撂了。”

    说着,汪康年摇摇头。

    “属下看到组长您,我就害怕,脑子就懵了,什么都往外说了。”小欧哭丧着脸说道。

    “怂包。”汪康年又骂了句,“以后有什么打算?”

    小欧摇头,叹气,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

    “说话。”汪康年提高声音,呵斥。

    “组长,我猜,你,你不会杀我吧?”小欧小心翼翼问道。

    汪康年看着昔日手下,有些无语,同时竟然有些怀念。

    这小子就是个憨批,此前就在他面前卖关子,动不动就‘组长你猜’,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烦小欧烦的要命,干脆把小欧安排去延州潜伏了。

    没想到两三年过去了,小欧当年的搭档白胖逃走了,丁乃非死了,小四也死了,这些老下属死的死、伤的伤,逃得逃,没剩下多少了,反倒是小欧竟然还能活蹦乱跳的回上海。

    “我不是令你潜伏在延州的吗?”汪康年问道。

    “我怀疑自己被他们发现了,就连夜跑出去了。”小欧苦着脸说道,“西安的长官骂我是胆小鬼,是废物,说红党没有怀疑我,是我自己弄错了。”

    ‘你还真他娘的是废物一个’!

    汪康年瞪了昔日下属一眼,气的不轻。

    不过,看了小欧一身落魄样子,想到这家伙吃一碗馄饨都好似人间美味的样子,心中也难免有了几分恻隐之心,毕竟是自己的老下属。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身边的老下属死、伤、逃者甚众,现在手下也确实是缺人,平心而论,小欧当年除了喜欢卖关子这一点令人不喜欢之外,专业能力还是不错的。

    别看小欧是因为害怕从延州逃出去的,这小子能够在延州潜伏了近一年,这本身就非常不容易了。

    “重庆那边没把你当人看。”汪康年扔给小欧一支香烟,“为什么没想着过来继续跟我干?”

    “组长,我,我……”小欧抬头看了汪康年一眼,“我想着要来找来着,又害怕当汉奸没得好死。”

    “揍他!”汪康年先是一愣,然后气坏了,指着小欧骂道,“揍他!”

    说着,汪康年越想越气,“狠狠揍他一顿。”

    说着,面色复杂的看了小欧一眼,“揍完了,给他找身皮。”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小欧惨叫着,“组长,我跟你干,我跟你干,日本人厉害,组长眼光顶顶好,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汪康年没喊停,两个侦缉队员也不敢停手,两人结结实实的揍了小欧一顿。

    汪康年冷哼一声,摆摆手。

    两个侦缉队员这才住手,其中一人讪笑着朝着小欧伸出手,“兄弟,欢迎回家。”

    ……

    弄堂里传来了一阵笃笃笃的声音,这是卖汤团的小贩在敲击竹筒。

    等小贩走远后,赵枢理和张萍从弄堂里的暗影里走出来,两人来到一个石库门民居门口,警觉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确认没有危险后,张萍走上前轻轻敲响了房门。

    “谁?”

    “是我,六妹妹。”

    “我家没有姓刘的亲戚。”

    “是六六大顺的六。”

    门开了。

    因为夜晚视线不好以及角度的原因,赵枢理没有看清楚门后是何人,只觉得声音有几分熟悉。

    张萍首先进去。

    赵枢理也跟着闪身进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老黄微笑着看着他。

    再看过去,老黄的身侧,竟然是霞飞路的路大章,此人面带笑容,也正看过来。

    赵枢理只觉得脑门发烫:

    侧任娘的,这是陷阱?

    他下意识的便要去摸腰间的配枪。

    不过,手伸到一半停住了。

    因为他看到张萍没有丝毫惊慌之色,而是笑吟吟的看向他。

    他相信张萍。

    “赵探长,请吧。”老黄这个老酒鬼满脸堆笑,向他伸手延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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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向大家汇报一下身体情况。

    出院后每天监控血糖,按时服药,锻炼身体。

    复查时候医生说保持的还算不错,心里总算是稍许安慰。

    只是医生也严令,不能再熬夜工作了。

    恩,还有就是,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容易感觉饿,同时也因为药物反应,食欲会降低,现在每顿饭的饭量也就是我以前是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

    能得这病,大家应该能够想象到我对美食是多么热爱啊。现在,可怜的。

    且不说别的,能量不足,有时候会疲倦,影响码字效果。

    大家放心,一切都在适应中,我会尽量克服,努力码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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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谢诸位大大。

第351章 归来!(求双倍月票)

    赵枢理在惨淡的光影下踏上木质楼梯。

    许是因为年久失修,木梯颇破败,踏上去很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赵枢理便看了路大章和老黄一眼,微微点头,说了个词语:专业!

    故意不更换木梯楼板,咯吱咯吱的声音本身便是最好的预警信号。

    事实上,看起来已经平静的面容下,赵枢理的内心依然是有无数个问号,依然是震惊的。

    老黄,那个整天介喝的醉醺醺的老酒鬼,这个总是和程干帆那个极度反革命的坏种走得很近的老家伙,竟然是自己的同志?

    对了,这个家伙还偷偷杀了自己养的狗吃食!

    是的,巡捕房街对面的那家食肆东家养的狗,其中便有赵枢理放在那里请人代养的。

    还有路大章。

    此人在法租界也算得上是老资格的警官了,可谓是八面玲珑,交游广阔,尤以善于保全自己,吝惜生命著称,且这看似好脾气的家伙吃拿卡要也是玩的溜。

    不过,总归没有太大的劣迹。

    这么一想,赵枢理又觉得路大章是自己的同志,反而相对容易接受一些。

    然后他又琢磨起老黄,老黄接近程千帆那个早晚当汉奸的家伙,应该也是组织出于潜伏需要安排的吧?

    上了楼梯,转角的地方,墙壁有一个圆孔,圆孔被一个盖子盖住了,赵枢理直接掀起盖子,可以看到里面的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

    夜色深沉。

    可以看到远处的云层压的很低,仿佛随时可能会掉下来。

    最重要的是,从这个圆孔看外面,正好可以看到巷子口,倘若有敌人来突袭,巷子口必然会部属人手。

    老黄看了赵枢理一眼,笑了笑,这家伙确实是有本事,扫了一眼便发现了这些细节。

    ......

    “请。”路大章轻轻推了推一扇门,门开了大约二指宽。

    赵枢理看了路大章一眼,上前伸手推开了门。

    里面已经有人了。

    一名男子坐在一个长桌子尽头,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正在低头看报纸。

    他的头顶上是一顶昏黄的白炽灯。

    赵枢理微微皱眉,虽然男子低着头,且因为灯光暗影的缘故,看不真切。

    但是,他还是对于此人有一种颇为强烈的熟悉感。

    “赵探长来了。”男子放下手中的报纸,抬起头,露出那张英俊的面容。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过来。

    侧恁娘!

    赵枢理骂道。

    他是真的骂出声了,同时他的右手几乎是下意识的、非常非常迅速的摸向腰间,快速的拔枪,双手握枪,对准了程干帆。

    这名男子竟然是程干帆!

    竟然是那个无比敌视红色,并且亲自抓捕过红色同志的反革命巡捕程干帆!

    赵枢理双手握枪,他的心中有一股冲动,一枪干掉这位恶贯满盈的'小程总的冲动。

    只是,理智告诉他,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他看向了张萍。

    这个时候,他本身对于老黄和路大章并不大的信任感受到了削弱,他还是更愿意相信张萍。

    “老赵,你做什么?快放下枪!”张萍一脸急切,赶紧说道。

    赵枢理没有放下枪。

    “这是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组长程千帆同志。”张萍说道。

    程干帆看着对着自己的枪口,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他的心中只有苦笑。

    “看来,我平日里的所为,确实是恶贯满盈,引起了公愤的嘛。”程千帆朝着老黄等人说道。

    说着,他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我应该为自己成功的潜伏感到骄傲吧。”

    说着,'火苗'同志看向赵枢理,年轻英俊的脸孔上是真挚而温和的笑容,“盛爱华同志,南先生托我向你带个话。”

    “带什么话?”赵枢理握着勃朗宁配枪的手有轻微的颤抖,看得老黄眼皮直跳。

    “欠我的半张烙饼,啥时候还?”'火苗”同志微笑说道。

    “等革命的赤旗,插遍宝岛大地的时候。”赵枢理一字一句的说道。

    与此同时,他的眼眸微微瞪大,盯着程千帆看了又看,这眼神非常犀利,似乎是要切开面前这个家伙的心肝脾肺,仔仔细细的看一看是什么颜色的。

    .....

    终于,赵枢理打开保险,收起配枪。

    “我可是万万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小程总”,这个我恨不得早日除掉的人,竟然会是我们的同志。”赵枢理苦笑一声,说道,眼眸中依然是有不敢相信的神情。

    但是,他的心中却又无比确定,面前的这个家伙确实是自己的同志。

    南先生便是当年特科的刘泽良科长,暨赵枢理的直属上级的代号。

    半张烙饼的事情,是一天赵枢理刚到上海,他第一次去“南先生”的那里秘密接头。

    饥肠辘辘的他到处找吃的,翻出来已经发了霉的半张烙饼,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吃了个干干净净。

    '南先生”后来便打趣说,你欠了我半张烙饼,啥时候还?

    赵枢理笑着说,等革命的赤旗插遍宝岛的大地的时候。

    “你们啊,一个比一个过份。”程千帆哈哈一笑说道,“老黄,老路。”

    他指了指老黄,“他们第一次与我接头的时候,便想要一刀刺死我。”

    说着,又指了指张萍和赵枢理,“殷淑云同志和盛爱华同志,你们两个不愧是两口子,都想一枪崩了我。”

    “谁让我们面对的是恶贯满盈的“小程总”呢。”张萍抿嘴一笑,“没有第一时间开枪,已经是非常克制了。”

    几人哈哈大笑。

    当然,这个'几人”并不包括赵枢理,赵探长是尴尬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程千帆表情严肃的看向赵枢理,“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程千帆,代号““火苗”。”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盛爱华同志,欢迎回家。”

    赵枢理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他深深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大步向前,两双手紧紧地握住,“我回家了!”

    说着,他的目光环视众人,眼眸发红,“同志们,我回家了。”

    ....

    情绪得到缓和的赵枢理,对程干帆看了又看,一边看,一边摇头。

    “怎么了?”

    “怎么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小程总”的真正身份竟然是.....”说着,赵枢理也是笑了,他击节赞叹,“太好了。”

    程干帆从身上摸出烟盒,自己取了一支烟,示意其他人自便。

    赵枢理瞥了一眼,'火苗'同志此时抽的不是'小程总”平素最爱抽的万宝路、哈德门,而是上海滩抽的颇多的金黄牌香烟。

    “'火苗,同志,我有一个疑问。”赵枢理说道。“什么疑问?”程千帆问道。

    “组织上是何时对我进行甄别核实的?”赵枢理问道。

    这个问题不搞清楚,他心里不踏实,他不怕牺牲,也不怕被民众误解,甚至不怕被同志们误杀,但是,却怕自己不清不楚。

    程干帆闻言笑了,他看向张萍。

    .....

    “上次我提过的有朋友要运一批货离沪。”张萍微笑说道。

    赵枢理瞬间明白了。

    此前张萍找到他,说有朋友有一批货想要运出上海,请他帮忙。

    赵枢理自然对于张萍口中“朋友'的身份心知肚明。

    东沟码头的一个伪军连长是他的在契兄弟,赵枢理便打了招呼,提前准备了酒菜,灌醉了卡口的日军士兵,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货物运了出去。

    赵枢理只当那次是组织上通过张萍与他的私人关系'来做事,却是没想到那次竟然就是组织上对他的一次考验。

    程干帆也是笑了笑。

    事实上,包括张萍也不清楚那批货物是什么。

    真正要运出去的不是货物,而是押运货物的工人。

    这便是第三批,也是最后一批运出上海的抗日青年,至此,上海红党此次较大规模的支援茅山新四军的兵运工作成功完成。

    此外,此次运送工作,也实现了对赵枢理的考验。

    此前,程千帆通过张萍之口向赵枢理给出建议:

    建议赵枢理接受特高课的橄榄枝。

    同时,程干帆这边也适时的向三本次郎建言,可以安排赵枢理假装接受了邱杏的招揽,令此人打入该机关内部。

    三本次郎欣然同意。

    对于在同为帝国特务机关的友邻单位内部安插奸细,三本次郎没有任何心里负罪感,这种事情在日本特务机关之间简直是家常便饭一般。

    如此,赵枢理不仅仅是投靠了特高课,同时被特高课安排打入了另外一个神秘的日特机关。

    回到此次兵运工作上,尽管赵枢理不知道要运送的货物是什么,但是,他必然知道这是对于组织上来说非常重要的物品。

    而'帮助'组织上运送第三批抗日青年离开沪上,这本身说明了赵枢理的可靠。

    此外,倘若赵枢理有问题,即便是赵枢理明知道这批货物的重要性,依然选择放长线钓大鱼。

    而这种情况下,敌人内部必然是对此洞若观火的。

    故而程干帆在特高课内部也隐蔽的旁听侧击,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再到他前日通过刘波带人袭击沪杭甬铁路碉堡之事,从三本次郎的口中确认了日本方面一直疑惑于红党是如何运送大批人员离沪的,如此,从敌人内部也佐证了赵枢理确实是可靠的。

    此外,组织内部也对于赵枢理这些年的过往经历秘密进行了调查,调查表明,赵枢理并无问题。

    所有的核查表明,这是一个始终对党忠诚的布尔什维克战士。

    ......

    此次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会议,亦暨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升格为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正式大会。

    同时也是赵枢理回归组织后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火苗”同志首先请赵枢理同志发言,向组织上汇报思想和工作。

    赵枢理讲述了自己对于当前形势下的抗日大计的认知,并且正式就自己失联期间的工作进行了系统的汇报。

    “火苗'同志偕同“钢琴'同志、“飞鱼'同志以及“口琴'同志热烈欢迎赵枢理同志回家。

    随后,'火苗”同志向众同志精辟地论述了《论持久战》的观点。

    生动地阐述了当前国内外的形势,指出了人民抗战必胜的光明前途。

    最终,'火苗'同志坚定地对同志们说:只要坚持抗战,坚持持久战,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最后胜利一定属于我们人民。

    所有人都是热血沸腾,对于抗日事业和红色事业充满了信心。

    随后,“飞鱼'同志也作了讲话,他称赞了赵枢理同志和张萍同志在失联期间始终忠于党和人民,坚持不懈的寻找组织的布尔什维克精神。

    此外,'老黄”同志也向与会同志介绍了他从“蒲公英”同志那里所了解到的六jie六中全会的路线、方针、政策。

    当然,对于'包租公”同志以及“蒲公英”同志,赵枢理和张萍是不知道的,他们的组织关系将会落在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他们对于上海红色的了解,现阶段也只限于法租界特别党支部。

    此外,对于“火苗”同志的其他重要隐藏身份,也是暂时对张萍同志和赵枢理同志保密的。

    赵枢理和张萍的眼睛都仿若在散发光芒,离开组织太久了,现在回到组织的怀抱,能够时刻聆听最新的红色精神,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最大的精神武器!

    ......

    “赵枢理同志。”程千帆表情严肃的看向赵枢理,“'农夫”同志给你取了新的代号。”

    ”“农夫“同志为我取的代号?”赵枢理立刻问道。

    “是的,“农夫“同志取的代号,同时“翔舞'同志对此也是知晓和认可的。”程千帆点点头。

    “什么代号?”赵枢理眼眸散发光芒,问道。

    “算盘!”程千帆沉声说道。

    算盘!

    赵枢理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他用力点点头,“我喜欢这个代号。”

    “还有一件事。”“火苗“同志看向众人,“我们这个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共有六名同志,还有一名同志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列席会议。”

    老黄和路大章的面色相对平静。

    张萍和赵枢理则是露出惊讶、好奇的表情,不知道那位未露面的同志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位同志就是原红色特科红队的“陈州”同志。”程千帆表情郑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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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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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819/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作者:猪头七所写的《我的谍战岁月》为转载作品,我的谍战岁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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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谍战岁月介绍:
‘火苗’、‘星火’、‘陈州’、‘青鸟’、‘琥珀’、‘程武方’、对了还有‘宫崎健太郎’,还有——
程千帆每天睁开眼睛,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今天,我的身份是什么(我该穿哪件马甲)?
本书又名‘王牌特工之我的马甲数不胜数’。
深藏敌人内部的红色‘火苗’、身手敏捷、功勋卓著的红队队员‘陈州’、军统戴春凤的爱将青鸟……等等等等。
但是,他知道,他是程千帆,一个坚定的红色战士!
“黑暗里,你坚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阳;长夜里,你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你忍辱负重,周旋待机;搏杀中,你悄然而起,毙敌无形;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他的故事从1936年的初春开始……
企鹅群号:78697817我的谍战岁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谍战岁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