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双倍月票,国庆快乐,九月打赏名单汇总感谢
十月一日。
伟大祖国的生日,祝大家国庆快乐。
向大家求双倍月票,月初月票非常重要,万分感谢各位大大的支持。
首先是感谢,感谢所有大大的支持。
生病住院期间,看到大家的鼓励和理解,非常感动。
同时也难免心中惭愧,说好的拿到万订多更新的,却因为住院而食言了。
目前,身体恢复的不错,很注重血糖控制,按时吃药、锻炼身体。
主要是暂时无法熬夜,且因为在恢复期,还在适应这种控制血糖的生活节奏。
这个月的更新会在确保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的令大家满意。(不敢说爆发,每次说爆发都会有意外情况,我也是无话可说。)
感谢所有订阅、打赏、投月票、投推荐票,收藏的朋友,拜谢。
以下是九月份各位大大的打赏汇总:
万分感谢【你个大聪明】盟主打赏,盟主V5。
非常感谢【SOE36】29538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飞翔之光1981】15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匆匆过客】12000起点币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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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xianzhea】10000起点币、【锡城雪二狼】10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一片冰心在玉壺】7500起点币、【千江風月】7500起点币、【格爾曼斯帕羅】7500起点币、【煙水晴嵐】7500起点币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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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致!
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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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面具’计划(求双倍月票)
竟然是特科红队的‘陈州’同志!
赵枢理与张萍皆是既惊又喜。
“‘陈州’同志还活着?”张萍惊喜问道。
四年前,特科遭遇严重破坏,包括‘竹林’同志在内的众多特科红队的同志被捕、牺牲。
两人是从报纸上看到了‘竹林’等同志牺牲的消息的,两人注意到,在牺牲的同志名单中并无‘陈州’和‘鱼肠’两位同志。
只是,从此也再也没有两位同志的消息了。
是牺牲了?
还是失踪了?
甚至是叛变了?
杳无音信。
现在从‘火苗’同志的口中得知了‘陈州’同志的消息,两人自然大喜过望。
……
“用‘陈州’同志的话说,能杀死他的敌人还没有出生呢。”‘火苗’同志微笑说道。
“太好了。”张萍高兴的直点头,她擦拭了眼角,“真好。”
大家都能够理解张萍的心情,这些年来,特别是白色恐怖最严重的那几年,几乎每个月,不,甚至是每天都会得知有同志遇难、牺牲的消息。
得知一位老战友幸存的消息,都能够给大家带来莫大的惊喜和欣慰。
“有‘鱼肠’同志的消息吗?”赵枢理也是忍不住问道,然后他也意识到自己问的鲁莽,便说道,“如果组织纪律不允许,我理解。”
程千帆摸出烟盒,先是给老黄扔了一支烟,然后向其他人散烟,便是张萍也要了一支烟。
“关于‘鱼肠’同志的情况,因为组织纪律的原因,我不能多说。”程千帆点燃香烟,轻轻抽了一口,微笑说道,“不过,同志们请放心,‘鱼肠’同志很好,日本人现在对‘鱼肠’同志可谓是恨之入骨呢。”
老黄和路大章都是笑了。
赵枢理和张萍也是面露笑容,对于他们来说,能够令敌人恨之入骨则是对他们最好的评价,同样也说明人还活着。
“说正事。”程千帆表情严肃,“‘陈州’同志目前的身份非常敏感,为了保护‘陈州’同志,根据‘农夫’同志的建议,组织上决定启动‘面具’计划。”
……
‘面具’计划?
几人神情一动。
程千帆看向赵枢理,“这个计划首先需要‘算盘’同志的配合。”
“请组织上分配任务。”赵枢理说道,和组织上失联太久了,他现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接受组织上安排的任务。
“为了保护‘陈州’同志,组织上决定在敌人内部寻找一个目标,通过我们的一步步操作,诱使敌人以为此人便是‘陈州’同志。”程千帆说道。
“这个办法好。”赵枢理点点头,“组织上选定的目标是?”
“此前,组织上的那批货物是通过你的关系,从东沟码头离沪的。”程千帆说道,“东沟码头属于日伪军和上海警察局侦缉大队的联合防区。”程千帆说道。
……
“汪康年?”赵枢理惊讶不已,立刻问道,“组织上选定的‘替死鬼’是汪康年?”
“‘替死鬼’这个词用得好。”老黄突然开口说道。
“你为何会认为是汪康年呢?”程千帆问道。
“‘火苗’同志刚才也说了,‘陈州’同志的身份非常敏感,相信敌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应该也倾向于认为‘陈州’同志就在他们内部。”赵枢理思忖说道。
“‘火苗’同志又提及了侦缉大队,如此,‘陈州’同志自然便要着落在侦缉大队内部,而赫赫有名的‘陈州’同志,最好是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身份。”他看着程千帆,摊手,微笑道,“那么,汪康年这个侦缉大队大队长则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汪康年的手中有不少红党的人命。”路大章说道。
“这正说明‘陈州’身份之重要,为了保护此人,红党付出如此严重的代价。”赵枢理说道。
他弹了弹烟灰,说道,“我们红党人自然相信,也知道我们不会用自己的同志的生命去帮助‘陈州’隐藏身份,但是,敌人不会那么想的。”
“‘陈州’的身份越是重要,敌人越是会认为我们为了保护‘陈州’同志,甚至可以付出任何代价。”赵枢理赞叹,点头,“汪康年这个人选非常合适。”
……
程千帆同老黄、路大章两人对视了一眼,三人皆是笑了。
这是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喜悦,同样是英雄惜英雄,更是对于革命战友的认同感。
“组织上找到我,安排那批货物通过东沟码头离沪,这也是特意安排的?”赵枢理忍不住问道。
“巧合。”程千帆摇摇头,“组织上也不知道你会选择从哪个码头。”
“这个汪康年还端地是真命天子啊。”赵枢理忍不住笑道。
众人哈哈大笑。
随后,就‘面具’计划,几人进行了细致的讨论和推演,用‘火苗’同志的话说,务必使汪康年这个手上沾满了红党人鲜血的刽子手,这个‘真命天子’成功的‘穿上龙袍’。
“古有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路大章笑着说道,“今有汪队长上海潜伏,李代桃僵。”
众人皆是笑。
张萍不禁感慨,“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和同志们在一起的革命氛围了。”
程千帆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时间差不多了,散会。”
“同志们离开的时候多加警惕,注意安全。”
张萍和赵枢理先行离开。
程千帆看向老黄和路大章,“照例,老黄负责检查一下,烟头收拢好,丢到河里去,仔细检查下,不要有可疑的蛛丝马迹留下。”
然后他看向路大章,“老路,我托你带的烧饼呢?”
……
“千帆呢?”师母一脸焦急的质问浩子,“这个时候他跑哪里去了?”
就在此时,便看到‘小程总’满头大汗的拎着食盒跑回来。
“你去哪里了?”师母生气训斥。
“师母,若兰呢?”程千帆急切问道。
“进产房了。”师母说道,说着,敲了敲侄子的脑袋,“你去哪里了?”
“若兰念叨着要吃八仙桥的烧饼。”程千帆说道,眼眸看向产房紧闭的门,一脸担心和关切。
看着来回踱步的程千帆,师母忍不住抚额,“千帆,你能不能不要转了,我头晕。”
“我去抽颗烟。”程千帆抓了抓头发,指了指走廊的方向。
勐地抽了几口烟,程千帆抬头看向夜空,想要找到星光,却只见乌云盖顶。
他咬了咬嘴唇,长长的出了口气:
爸爸,妈妈,你们一定要保佑若兰啊,小帆就要当爸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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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未来和希望(求双倍月票)
“情况怎么样了?”修肱燊带着女儿修雨曼也急匆匆的赶来了,当头就问。
“人已经进产房了。”程千帆熄灭了烟蒂迎上去,“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助产士。”
说着,程千帆朝着修雨曼点点头,“雨曼姐。”
“医生怎么说?”修肱燊问妻子。
“菩萨保佑。”何雪琳没有理会自己丈夫,双手合十,紧张的祈祷。
“妈,你不是信耶稣的吗?”修雨曼说道。
“哪个灵,我信哪个。”何雪琳看了女儿一眼,反问道,“中国人生孩子,不拜观音菩萨拜谁?”
说着,她还是没忍住,没好气的瞪了修雨曼一眼,“你帆弟都要当爸爸了,你呢?”
修雨曼讪讪一笑,讨好的上前帮助母亲捏肩捶背,“女儿这不是还未遇到良人么。”
何雪琳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许是觉得今天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兼又牵挂产房里的白若兰,便叹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
“这是什么?”修雨曼看到了放在凳子上的食盒,问道。
“若兰想吃八里桥的烧饼。”程千帆说道。
修雨曼看了程千帆一眼,将食盒放下,笑着说道,“原来是给弟妹的爱心烧饼啊,我便不贪嘴了。”
程千帆挤出一丝笑容,紧张的看着产房那紧闭的门,没有再理会修雨曼。
几个人聚在产房外面,不时地来回踱步,间或会停下脚步看腕表的时间。
偶有医生或者助产士从产房内出来,程千帆等人便会焦急的凑过去询问情况。
何雪琳心中焦急担心,“不行,我要进去陪产。”
“你进去做什么?”修肱燊一跺脚,没好气说道。
“想到若兰一个人孤零零的,我这心里没着没落的。”何雪琳说道,“若兰喊我一声师母,我就是她的母亲。”
师母平素做事情是顶顶温和、不紧不慢的,此时此刻却雷厉风行,坚持要进去陪产。
程千帆也支持师母进去陪产,想到若兰一个人孤单单的生孩子,他心中也是心疼。
他倒是想要进去陪产,不过,若兰早就说了,不让他进去:
白若兰担心自己生孩子的时候一定是面孔狰狞、顶顶狼狈的,她不希望心爱的丈夫看到自己这一面,尽管程千帆说她在他心中始终最美。
何雪琳进产房陪产后,产房外只剩下修肱燊和程千帆两个男人,还有一个坐在椅子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修雨曼。
两个男人更加紧张了,索性走到走廊抽烟。
……
实际上,产房里的气氛还是比较温和的。
白若兰的阵痛虽然强烈,但是,似乎还在她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听着助产士的吩咐,白若兰一呼一吸,很有节奏,感觉也好了不少。
“孩子还要多久生出来?”白若兰问,她有些着急。
“程太太放心的嘞。”助产士微笑着,恭维说道,“太太您这精气神好的嘞,孩子一准顺顺利利、健健康康的。”
这话也不仅仅是恭维,程太太顶顶漂漂亮亮,不是那种健壮的妇人,但是,精气神非常好。
“若兰,怎么样了?”一个声音传来。
“师母!”白若兰看到师母来了,显而易见的开心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有亲人陪在身边,对于产妇来说是莫大的精神支持。
“感觉还好吧?”何雪琳再问。
“还有多久能生出来?”白若兰便抬起头看向助产士,问道。
“莫急,且等着。”何雪琳毕竟是生过孩子的妇人,宽慰说道。
……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的时间,白若兰的阵痛越来越剧烈,她满头大汗,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忍不住又问道,“怎么还没出来啊!”
“快了,做得很好,快了。”助产士微笑着,鼓励说道。
何雪琳握住了白若兰的手,轻声给她加油打气。
白若兰在阵痛的间歇,扭头看向何雪琳,可怜兮兮的样子,“师母,我饿了。”
何雪琳哈哈笑了,“师母早就叫人准备好了,不过,可不能吃烧饼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烧饼,从八里桥那么远买来的烧饼,那不得凉了?”
师母絮絮叨叨的,“要补充营养,千帆也是的,什么都不懂。”
听到何雪琳这么说,得了丈夫平安归来的‘暗号’,白若兰心宽下来了,整个人却也是……真的更加饿了。
“师母,我好饿。”白若兰惨兮兮说道。
……
产房的门开了。
何雪琳从里面走出来。
程千帆等人立刻围上去。
“若兰怎么样?”
“生了?男娃女娃?”
“娃娃呢?”
何雪琳示意众人不要吵,“还没生呢,若兰饿了。”
说着,她冲着早就等在一旁的吴妈说道,“吴妈,鸡汤给我。”
“师母,这还有……”程千帆赶紧说道,“有鱼汤,鸡汤,还有大骨头汤,还有沉大成的糕点,南翔的小笼包。”
“对了,还有花旗国的朱古力。”
“还有生煎。”
“小圆子。”
女佣陆妈妈和小丫鬟栗子等人赶紧提着大大的食盒过来。
“还有烧饼,若兰要的八里桥的烧饼。”修雨曼将程千帆的食盒提过来,举的高高的,以兹显示自己的存在。
“都拿进来吧。”何雪琳点点头,转头招呼了一个护士过来帮忙拎吃的。
……
“饿坏了吧,都是你喜欢吃的。”何雪琳坐在产床边,对白若兰说,“来,先喝一碗鸡汤,吃饱了才有力气生孩子。”
“吃点肉。”
“再喝点汤。”
“生煎、小笼包,糕点,还有小圆子,朱古力,想吃哪个?”
“烧饼。”白若兰看了一眼食盒,说道。
“好,吃烧饼。”何雪琳笑着说道,也没有再说什么烧饼没有营养的话,这个时候自然是要产妇吃得开心,不过,何雪琳还是将烧饼掰碎了在保温壶的鸡汤里泡开了才允许白若兰吃。
“师母。”白若兰吃了几口热汤里泡软了的烧饼,突然皱眉,“疼啊。”
何雪琳也赶紧放下汤碗,招呼助产士和医生。
早就严阵以待的医生和助产士赶紧围过来。
且不说这可是小程总的太太,若是大人或者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大家都要倒霉,此外,这位程太太脾气很好,这几天的相处,众人也都对这位年轻漂亮的程太太印象颇佳,自然会竭尽全力尽职工作。
……
茅山。
“放缓呼吸。”
“放松心情。”
医生焦急的喊道。
看着黄小兰那蜡黄蜡黄的脸颊,还有那豆大的汗珠,产妇好像要随时晕倒过去。
“糖水呢,冲点糖水来,快点。”医生焦急喊道。
一名护士翻开小布包,解开了层层包裹的布条,翻出了用牛皮纸包裹的砂糖,小心翼翼的捏了一些放进搪瓷缸子,想了想,又捏了一些糖粒。
“糖水来了。”
护士用汤勺一勺一勺的喂黄小兰喝糖水,得了糖水的滋润,黄小兰那干瘪的嘴唇有了一丝丝红润的血色。
“不是说了要多注意身体吗?怎么会突然早产的?”医生皱眉问道,“产妇营养不良,这是要出大事情的。”
医生看了一眼黄小兰,转头问道,“他男人呢?”
“何关同志上前线执行任务。”护士一边喂黄小兰喝糖水,一边说道,“黄小兰同志偷偷的将分给她的口粮省出来给重伤员吃了。”护士小声说道。
医生不说话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虚弱的黄小兰,眼眸有些潮湿。
“去找小潘,让他把鸡蛋煮了,给黄小兰同志补充营养。”医生吩咐说。
“张医生,那是陈司令特别批给小豌豆的。”护士赶紧说道。
小豌豆是张医生的女儿,因为营养不良,身体十分瘦弱,有一次张医生忙着做手术,小豌豆竟然饿晕了,陈司令知道后勃然大怒,特别批准医院炊事班给小豌豆病号待遇,每三天吃一枚鸡蛋。
“这是命令。”张医生斩钉截铁说道。
……
“豆仔,吃饭了。”三妮从昏暗的房间里探出头,擦拭了脸上的灰尘,朝着正在湖火柴盒的儿子喊道。
“欸。”豆仔放下火柴盒,跑到外面喊道,“爸爸,吃饭了。”
正在窄小的窝棚里守着一盏煤油灯批阅试卷的冯之迁答应了一声,“来了。”
已经过了饭点的晚餐很简单,煮红薯,杂粮窝头,还有切的一小碟萝卜干,白开水。
“总算是把屋里收拾干净了。”三妮咬了一口红薯,疲惫的叹口气,“不会再搬家了吧。”
“难说。”冯之迁摇摇头。
一年半前,第二次淞沪抗战爆发,国军战局不利,同济大学由上海迁往浙江金华。
十月下旬,学校在金华的临时租赁房屋内正式复课。
在金华的两个月内,学校成立了南京军医署所属第五重伤医院,并赴苏州救死扶伤,还组成战时服务团宣传抗日救国。
民国二十六年十一月,日军进犯杭州湾。
学校不得不再次从金华迁往江西赣州以及庐陵。
一年前,学校在赣州租房复课。
其间,因德国政府停止支付教师补贴,大部分德籍教授离开赣州经上海回国,仅少数外教继续留任,中国教师从此开始挑起教学重担。
在红党地下党的影响下,学生们继续以“战时服务团”为核心,演出抗日剧目,组织抗日募捐,坚持开展抗日救亡斗争。
去年七月,日军开始进犯江西,学校决定迁往广西贺县八步镇。
迁校途中,学校借助于火车、驳船、汽车等交通工具运载教学仪器和设备,在历经两个月翻山越岭、忍饥挨饿的长途涉后终于抵达八步。
十月下旬,正当学校租借当地一所中学作为临时校舍准备进行修缮和复课之际,传来了广州沦陷的消息,学校决定再次西迁:
从八步迁往昆明。
考虑到道路险阻、土匪众多,学校最终决定取道西江、中转越南前往昆明。
在历尽千辛万苦后,师生们于春节前后终于分批到达昆明。
在昆明期间租借的校舍极为简陋且严重不足,很多师生不得不暂时栖居简陋的窝棚。
迄今为止,同济大学历经五次迁校,跨越九省。
全校师生共赴国难,别吴淞、过上海、经金华、停庐陵、往八步、歇昆明。
全校师生走过了一万多公里的教育长征路。
虽历尽艰辛多次迁址,但坚持“医工救国”的初衷不改,肩负“教育兴邦”的重任不忘。
每日,师生齐声高喊战时校训:
工以强兵,医以援战,发展教育,培育栋梁,服务社会,强健祖国!
……
冯之迁吃了几口便放下了快子。
“怎么了?”三妮问道。
“很多娃娃估计都还在饿肚子呢。”冯之迁说道。
“锅里还有,我多煮了一些。”三妮说道,她看了丈夫一眼,终于还是露出为难之色,“家里吃得也不多了。”
“克服一下吧,我再想点办法。”冯之迁说道,“这些娃娃都是国家的栋梁,敌人没有杀死我们,却因为饥饿而死去,这种事情不能再出现了。”
在西迁昆明途中,有学生党员将口粮省下来给生病的同学,自己竟因为饥饿而昏迷,最终跌落悬崖不幸遇难,这件事令冯之迁非常难过,那是一个对数学和物理极有天赋的学生。
“我可以多湖一些火柴盒。”豆仔忽然说道。
冯之迁看了豆仔一眼,看着对方那清澈的眼眸,他心中酸楚不已,豆仔这孩子懂事的令人心疼。
他将一个窝窝头递给豆仔,摸了摸豆仔的脑袋,“多吃点,我们家豆仔也是国家栋梁呢。”
……
翌日。
上海。
非常难得的大晴天。
并且没有起风,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温暖而柔和的阳光,透过天蓝色的百叶窗缝隙,投射在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病床上。
白若兰的睫毛动了动。
一直在床边陪伴的程千帆立刻注意到了,他身子前倾,凑上来,轻声呼唤,“若兰,你醒了。”
“千帆。”白若兰睁开眼睛,便看到丈夫那英俊的脸颊,只是这张脸比之以往多了几分憔悴。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程千帆连忙说道。
“孩子,孩子呢?”白若兰慌了,急忙问道。
“昨天你刚生下孩子,就脱力晕倒了。”程千帆满眼都是心疼,“可把我担心坏了。”
说着,程千帆喊了医生。
……
“孩子呢?”白若兰又问。
“程太太,孩子在隔壁房间,奶妈正在喂奶呢。”医生过来了,满脸笑容说道。
昨天,孩子和产妇都平安,小程总大手一挥,所有医生两根大黄鱼,护士、助产士一根大黄鱼,就连护工都有一根小黄鱼,另有肉脯、果品、糖类、粮食的久久商贸代金券若干,整个产科都是欢声雷动。
医生给程太太量了血压,测了体温。
“一切正常。”医生微笑说道,“程先生可以放心了,程太太身体恢复的很好。”
“劳烦了。”程千帆起身道谢。
待医生离开后,白若兰看着丈夫,“我要看孩子。”
“等下,等孩子吃饱了,我让陆妈妈把孩子抱过来。”程千帆说道。
“男孩女孩?”白若兰立刻又问道,美丽的眼眸盯着丈夫的眼睛看。
“本想着有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小囡,却没想到是个大胖小子。”
“大胖小子好。”白若兰喝了一口甜汤,眼眸闪着光,“我就要大胖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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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芝麻(求双倍月票)
法租界煊赫滔天的小程总喜得贵子,贺喜的电话,礼单,纷至沓来。
这种热闹的气氛在一个月后,程家小公子满月酒的时候达到了一个高潮。
‘小程总’广发喜帖,遍邀亲朋。
是日,‘小程总’包下了偌大的春风得意楼以及聚贤楼、鸿运楼,为亲子做满月。
是日,法租界警务总监特别助理坦德先生代表费格逊阁下道贺,法租界各大巡捕房高层,法租界公董局代表,以及沪上众多高官名流、贵妇、公子、小姐齐聚春风得意楼。
是日,陆上跑的,水里游的,众多平日里见不得光的江湖朋友或是亲至,或是派遣代表,齐聚聚贤楼;若是有那来不了的,礼单便要厚上几分,巡捕房也早就私下里放出风来,‘今日和平万岁,都是朋友,绝不抓人’。
是日,鸿运楼则招待了‘小程总’生意上的伙伴,以及其他一些来往朋友。
正所谓觥筹交错,谈笑有显贵、巨贾,往来有走卒白丁。
小程总还在故居延德里摆了九九八十一桌流水席,旦有来祝贺者,哪怕只是一句祝福的话,也可领两个肉馒头,喝上一口热汤。
沪上百姓奔走相告,贪财好色、鱼肉乡里的小程总放流水,撑死了也要多吃他一口。
此外,小程总还在礼查饭店设宴,隆重招待前来道贺的外籍友人。
春风得意楼。
刚刚满月的婴儿,白白嫩嫩的,非常可爱。
一身紫红色旗袍的白若兰婷婷独立,又多了几分母性之美。
奶妈喂饱了的程府小公子睡着了,白若兰抱着儿子出来露了个脸,随后便抱着儿子回到楼上。
楼上多是关系亲近的亲友府上的太太、小姐们,小娃娃们。
师母何雪琳以及修雨曼,何关的母亲何夫人,唐筱叶的母亲方太太以及路大章的妻儿也都在。
众人和白若兰说说话,逗逗程府小公子。
“小公子起乳名了吗?”有一位太太问道。
“叫芝麻。”白若兰笑着说道,“生孩子那天特别想吃烧饼,后来才明白过来,我就是喜闻烧饼上芝麻粒的香味。”
“可不嘛。”何雪琳抱着小芝麻,笑着说道,“然后说到孩子的乳名,若兰便脱口而出‘芝麻’。”
“这名字好,好听又好记。”有人说道。
“芝麻开花节节高!好名字!”有太太笑着说道。
“这取名的办法好。”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太太高兴说道:“到时候,我生孩子的时候,要是想吃糍粑,就叫糍粑,要是想吃糯米糕,就叫糯米,既好听又有意思。”
“那要是想吃猪头肉呢?”有相熟的小姐打趣说道。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空气中也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
修雨曼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袋子,袋子里装了瓜子果脯,她慢悠悠的转到了墙角靠窗的一个桉几,坐下来,一边吃零嘴,一边欣赏众人谈笑。
“雨曼姐。”唐筱叶凑过来,从修雨曼的手里拿了一枚果脯吃,两个姑娘便滴滴咕咕的聊起天来。
“日本人近日要举办所谓的新年慈善大会。”修雨曼低声说道。
“新年慈善大会?”唐筱叶吐了话梅核,问道。
“日本驻上海的一些高层人物准备去孤儿院看望孤儿,并且有日军代表捐款捐物。”修雨曼说道,“届时会有大批记者拍照、报道,宣扬所谓的日中亲善。”
“卑鄙无耻。”唐筱叶冷笑一声。
“是啊,日本人试图制造假新闻欺骗国联,粉饰太平,遮掩他们的侵略面目。”修雨曼点点头。
“看看这些穿金戴银、浓妆艳抹的贵妇人,太太小姐,何尝不是在醉生梦死。”唐筱叶看了一眼围在白若兰身边的众人,看着那些笑脸,摇头说道。
“你这不是把方阿姨和我妈妈也骂进去了。”修雨曼敲了敲唐筱叶的脑袋,“看问题不要那么肤浅,另外,记住了,在公开场合不要向任何人流露出你的内心态度。”
“恩。”唐筱叶点点头,然后便轻轻打了修雨曼一下,以示还击。
“组织上命令我们行动起来,揭露敌人的侵略面目,抵制和破坏此次大会。”修雨曼说道。
……
此时此刻,便听得孩子们的一阵欢呼声。
“放纸鸢了。”
“二姐,看我的纸鸢。”楼下的杨细妹抬头便看到了唐筱叶,高兴的喊道。
这是‘小程总’为自家儿子满月酒所准备的‘纸鸢’节礼,六六三十六个孩童一起放纸鸢,纸鸢上写满了祝福、讨喜的话语。
小宝以及方家三小姐细妹都在放纸鸢的孩童中。
到了夜间,纸鸢上还挂起了灯,其中有飞炮流星仙童灯,有光还有声音,甚是精彩。
街面上,锣鼓喧天,唱起了大戏,好不热闹。
‘小程总’喜得麟儿的满月宴就这般在宾主尽欢,热热闹闹中度过了,法租界的市民们难得的从‘小程总’的身上得了好处,最不济也看了西洋景象,喝了热汤。
一些运气不错之人则在这个飘零乱世中饱了肚子,不少人摸着肚皮一边发出满足的叹息声,一边咒骂小程总早晚不得好死。
……
天色已晚,一些远道而来的宾客不及归途,小程总给来宾安排了妥当的住处。
酒宴后,略带醉意的小程总还来到一些重要宾客的房中拜访,寒暄一番,感谢位临。
“警戒,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来到一间贵宾客房门口,程千帆表情严肃,低声说道。
“帆哥放心,早就安排妥当了。”豪仔压低声音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
房门被敲响。
“徐老板,小儿满月而已,没想到竟然惊动了您的大驾。”程千帆双手抱拳,满脸笑容。
“大侄子满月,徐某说什么都得亲自来一趟啊。”徐老板哈哈大笑。
房门被关闭。
徐老板警惕的贴着房门听。
“外面都是我的人,放心吧。”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将烟盒直接扔给对方,“出了何事,竟劳烦盛兄骤然抵沪?”
得知盛叔玉突然抵达沪上,并且出现在了今日的满月宴附近。
这厮暗中找到了豪仔,通过豪仔联系他,程千帆大惊,心中暗骂盛叔玉鲁莽,同时也不禁担心,若非有极为重要的事情,盛叔玉断不会通过这种危险的方式联系他。
“出事了。”盛叔玉表情无比严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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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大不韪(求双倍月票)
程千帆做了个手势,他示意盛叔玉先莫出声。
转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帆哥。”豪仔走过来。
“提高警戒。”程千帆澹澹说道。
“是!”豪仔点点头,心中也是一紧,组长再度叮嘱提高警戒,必然说明出事了,要格外小心。
程千帆回到房内,便看到盛叔玉盯着他看。
“你知道我的本事,我确信没有人跟踪我。”盛叔玉说道。
“当然相信。”程千帆点点头,“不过,安全起见,小心为妙。”
盛叔玉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他能够理解程千帆,干他们这一行的,只相信自己。
不过,理解归理解,总归是不太舒服。
“重庆方面和忠义救国军第一纵队的联系中断了。”盛叔玉说道。
“第一纵队?”程千帆思忖说道,“何兴建将军所部?”
“正是。”盛叔玉点点头,“总部令上海站方面派人去联络,派出去的交通员也是杳无音信。”
“盛兄此时怎会在上海的?”程千帆看了盛叔玉一眼,微笑着,看似随意问道。
“鹈。”盛叔玉并未回答程千帆的问题,而是说了一个字。
“什么鹈?”程千帆问。
“鹈鹕的鹈。”盛叔玉表情有些不愉,瞪了程千帆一眼,“局座果然没说错,你就是一个疑神疑鬼的家伙。”
“是局座知我。”程千帆澹澹一笑,鹈鹕的鹈是他和戴春风之间密电代称,属于他和戴春风才知道的秘密,盛叔玉能说出此隐秘之事,足以说明盛叔玉是没有问题的。
这也不怪他试探,实在是盛叔玉来得太突然和蹊跷了。
……
“局座遣我来上海公干,适逢其会。”盛叔玉这才解释说道,“此事,我已向重庆局座去电,局座令我即刻来见你。”
程千帆点点头,他这边若是向重庆去电的话,随时可以发报,那边是二十四小时都有工作人员值班守候;不过,若是重庆那边主动向这边发电的话,则是有约定时间的。
按照约定的时间,明天清晨周茹才会打开电台接收重庆来电,故而,盛叔玉等不及的情况下,戴春风紧急将‘鹈’字暗号告知盛叔玉,以兹取信,令他来紧急接头见面。
“上海站有没有再派人去联系何部?”程千帆沉声问道。
“派了。”盛叔玉点点头,“汪鉄牧派了手下得力干将卢兴戈带了几个弟兄去联络何副总指挥,不过,依然是杳无音信。”
大哥!
程千帆心中一沉,“卢兴戈一行人去了几日?”
“四天。”盛叔玉说道,“如无意外情况,现在应该有消息传来了,只可惜,迄今为止未见只言片字。”
“应该是出事了。”压下心中的担心,程千帆沉声说道,“以卢兴戈的能力,除非是遇到大麻烦了,四天时间,他必然会有消息反馈回来。”
“程老弟似乎对于这个卢兴戈很熟悉?”盛叔玉试探问道。
“卢兴戈是我结拜大哥。”程千帆看了盛叔玉一眼,“其能力远胜于我。”
盛叔玉点点头,他是了解程千帆的能力的。
饶是自负如他,对于程千帆也是颇为欣赏,程千帆说卢兴戈能力远胜于他,此话或有‘自谦以及夸捧自家兄长’之意,但是,却也说明这个卢兴戈是有些能力的。
那么,正如程千帆所说,卢兴戈能力愈强,愈发说明情况不妙。
……
“何部的情况,我会想办法打听的。”程千帆沉声说道,“不过,恐怕我们要有较坏情况之心理准备。”
盛叔玉也是表情严肃的点点头。
何兴建所部之忠义救国军第一纵队,数万人马,不可能一下子消失,且暂并无听说日军近日有大规模进攻忠义救国军所部的消息,况且以何兴建所部的规模,日军想要一口吃掉,虽然并非不可能,但是,不可能没有消息传出。
故而,何兴建所部和重庆总部失去联系,最大之可能便是这支队伍内部出问题了。
“程老弟,你认为何部行倒行逆施之举的可能性有多大?”盛叔玉表情无比凝重,问道。
盛叔玉心中焦躁不安。
倘若何兴建所部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投敌叛国,此将会是抗战以来国军第一个带领所部投敌的国军高级将领。
最重要的是,忠义救国军乃是只属于军统的军队武装,何兴建此举将为军统带来极为深远的负面影响。
此外,何兴建对于军统上海方面太了解了,此人若是投敌,对于一年前经历过阮至渊投敌、郑卫龙被捕的上海站来说,将会是又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
“不好说。”程千帆摇摇头。
他的脑海中在快速思考、分析关于何兴建的情报。
何兴建此人,既是黄埔出身,同时也有青帮背景。
第二次淞沪会战爆发后,戴春风亲自抵沪,主持成立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
以向青帮借人和向社会招募的方法组建了五个大队和一个特务大队。
何兴建便是第一大队队长,该大队以青帮帮派成员为主。
别动队成立之初,成员几乎涵盖了彼时上海的各行各业。
有掏粪工,有工厂工人,有黄包车夫,也有进步青年学生,就连平时最招人厌的三只手和小瘪三,乃至是坑蒙拐骗的流氓也都大有人在。
正所谓,非常时期,不分贵贱,众皆共赴国难。
虽成员复杂,但是,别动队对日作战英勇,死战不退,其中更以红党所掌握的一支特别大队作战意志为甚。
别动队甚至被安排以为后盾,掩护国军大规模撤退,最终死伤惨重。
淞沪会战结束后,损失惨重的别动队转入敌后作战,并于去年一月正式更名为“忠义救国军”。
此乃是党务调查处所直接掌握的第一支,也是唯一一支大规模武装力量,因此备受重视。
程千帆同何兴建并没有接触过,不过,此前宋甫国来沪,程千帆同这位老长官有过秘晤,从宋甫国那里,程千帆了解过一些内情。
身为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的何兴建,同总指挥杨湖关系颇为紧张,杨湖更是曾经向重庆方面秘告何兴建专权。
……
“盛老哥,老弟深处上海前线,不曾有幸在何长官手下效力,对于一些情况并不了解。”程千帆沉思良久,主动给盛叔玉敬了一支烟,问道,“这位何长官……”
“何长官颇有主见。”盛叔玉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说道。
懂了。
程千帆点点头,表情严肃,“盛兄,暴雨将至啊。”
盛叔玉沉着脸,也是点了点头。
杨湖向戴春风秘告何兴建专权,也并非诬告。
实际上,何兴建一直不满戴局座对忠义救国军的改编和整顿,尤其是跟重庆派来的人员屡次产生摩擦,甚至消极作战,不听调令。
倘若何兴建果真叛国投敌,此虽震惊莫名,但是,却也并非全无蛛丝马迹可询。
事实上,戴春风一直在试图‘挽救’和笼络何兴建。
盛叔玉作为戴春风极为信重之亲信下属,曾经亲自将戴春风口述之电文记录、发给何兴建。
盛叔玉还记得此电文:
“兴建兄勋鉴:
弟于六日自渝来陕,在此约尚有一周留。
顷由渝转来电示,欢悉行旌已到达沪滨,甚慰!
此次沪上事变,吾人在沪一切工作,已受严重打击;推厥主因,内外上下之事,均集中道三兄一身之咎也。
故今后忠义救国军之指挥整饬事宜,决请兄以驻沪指挥官名义,成立一淞沪指挥部,策划指挥。
请兄即组织一简单而严密之指挥部,所有人员,可于原上海办事处人员中,能在沪立足与能到京沪沿线奔走者为标准。
如在沪已暴露者,应即调往屯溪总部工作,或给资遣散。
兄乎!
忠义救国军之成败,即吾人整个事业之成败也。
兄为本军之开创元勋,此次赴沪,肩任艰巨,务请多方策励诸负责同志,始终站在三民主义救国救民之立场,秉承领袖之意旨,坚决抗敌,爱护人民。
对过去沪办事处派往各支队之人员,如有不知自爱,不识大体者,应即查明议处,不可有丝毫顾忌与姑息也。
弟灵叩。”
“局座对何长官素来期望甚股,倚畀尤重。”盛叔玉叹口气说道,“只希望何长官不要自误。”
“我需要几个可疑分子。”程千帆说道。
“可以。”盛叔玉点点头。
……
“你这里人多眼杂,我趁着白日混乱混进来,短时间无事,若要继续久留,恐将出事。”盛叔玉说道,“我半夜会秘密离开……”
然后他便看到程千帆露出高兴的表情,不禁笑骂道,“你就不能装作舍不得?”
“你离开,我放心,你也宽心。”程千帆微笑说道。
盛叔玉指了指程千帆,最终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正如程千帆所说,无论是程千帆的潜伏身份之重要,还是他盛叔玉的身份,两人短暂秘密接触可以,但是,绝对不可过长时间。
盛叔玉乃民国三年生人,现即将年满二十五周岁;程千帆民国四年生人,即将年满二十四周岁。
两人目前都已然铨叙中校,是军统局内最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并列青年双骄。
此二人,任何一人出事,都将是军统局之巨大损失。
……
夜已深。
“帆哥,盛长官离开了。”豪仔过来报告。
程千帆微微点头,表情平静。
“帆哥,要不要派人盯着?”豪仔问道。
“说什么呢?那可是局座的爱将。”程千帆大怒,训斥豪仔。
“豪仔只知道,忠于组长,便是忠于局座,忠于党国。”豪仔说道。
“你小子。”程千帆指了指豪仔,摇摇头,“这位老兄生性多疑,罢了,省得好心被误会。”
“是!”豪仔点点头,同时心中记着了,以后要用‘保护’这个词。
“通知下去,恐形势大变,所有弟兄谨言慎行,作应变之准备。”程千帆说道。
“明白。”
……
翌日。
有巡捕向三巡副巡长吕虎报告发现可疑分子,大头吕不敢怠慢,即刻向小程总汇报。
下午时分。
程千帆秘密前往虹口区特高课,向三本次郎课长汇报工作。
“课长,您有心了。”程千帆首先向三本次郎道谢。
芝麻的满月酒,三本次郎也私下里送了贺礼。
“宫崎君。”三本次郎面带笑容,“整个上海都在谈论昨天的盛事啊。”
“世人不知程千帆的真正身份,这种情况下,程千帆能够有如今的权势,沪上众人皆以和程千帆交好为盛事,这恰恰是因为程千帆和帝国交好。”程千帆说道,“昨日些许盛事,正是帝国武运长久的光芒所耀,属下是沾了帝国辉煌之光。”
说着,程千帆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轻轻放在办公桌上。
“宫崎君,这是做什么?”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课长,这是回礼。”程千帆微笑说道。
“既如此,也罢,盛情难却。”三本次郎点点头,将礼盒收起来,放在办公桌后面的帷幕之后。
关于‘小程总’大摆延席,宾客云集,程府收的礼物都需要专门开一个库房存放的传闻,三本次郎自然听说了,本要敲打一下宫崎健太郎,令他不要总想着捞钱,也不要总想着家宅之事,不过,仔细想想,宫崎君为了帝国,长期潜伏沪上,自是辛苦至极,现在喜得麟儿,放松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嘛。
荒木播磨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别的且不说,有一点最让荒木播磨佩服,就没有自己的这位好友送不出去的礼物,总能让对方理直气壮的收下馈礼。
不收还不行的那种。
……
“课长,属下此番前来,有一件要事汇报。”程千帆正色说道。
“什么事?”三本次郎心情不错,示意宫崎健太郎坐下说话。
程千帆不仅仅没有坐下,反而站的更加笔挺,恭敬说道,“巡捕房发现多有陌生面孔出没,属下令他们暗中查勘,果然有重大发现。”
“噢!”三本次郎闻言,立刻来了兴趣,问道,“什么发现?”
“这些人形规举止颇有行伍之风。”程千帆说道,“经过调查,其中有人曾是青帮帮众,后来消失不见了,传闻是加入了戴春风的别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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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句句为营(求双倍月票)
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
现在的名字叫做忠义救国军。
“能确定这个人是忠义救国军的人吗?”三本次郎问道。
“基本上能确定。”程千帆点点头,说道,“虽然不知道此人现在是否还在忠义救国军,或许现在是逃兵,但是,此人曾经加入过戴春风的别动队,这是可以确认的。”
三本次郎略一思忖,按下了办公桌上的响铃,“菊部,来一下。”
很快,菊部宽夫敲门进来了。
“课长,您叫我。”
“菊部,忠义救国军那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三本次郎问道。
忠义救国军是军队,不是特工,士兵轻易不会离开驻地,出现在上海市区的。
此外,宫崎健太郎报告的那个人,是昭和十二年就加入了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属于别动队的‘元老’。
现在已经是昭和十四年,此人极可能已经身居忠义救国军中低级军官了。
一名忠义救国军的军官,突然出现在法租界,必有蹊跷。
“特别的事情?”菊部宽夫皱眉思索,“课长,属下需要时间来整理一下情报。”
三本次郎微微皱眉,摆摆手。
菊部宽夫如蒙大赦,恭敬的退下了。
程千帆露出惊讶表情。
三本次郎是一个对于下属要求极为严格之人,菊部宽夫如此糟糕的表现,放在以往,三本次郎早就几个大嘴巴子过去了。
但是,三本次郎却只是皱眉,并没有大发雷霆,这绝对不是因为三本次郎改了性格,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三本次郎知道菊部宽夫最近在忙于某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以至于无暇分心处理忠义救国军那边的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菊部宽夫最近在忙于何事?
程千帆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菊部宽夫联络联络感情了。
……
菊部宽夫抱着一摞文件回来了。
他当着三本次郎的面翻阅文件,并且很快翻检出一张纸,双手将这页纸张递给了三本次郎,“课长。”
三本次郎接过纸张,低头仔细看,很快,他的脸色一寒,“菊池真隆出现在忠义救国军驻地附近,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何没有早些发现?”
“是属下的疏忽。”菊部宽夫赶紧说道。
菊池真隆?
“菊池是西村班调查联络课的课长。”荒木播磨在宫崎健太郎的身旁低声解释。
“调查联络课?”程千帆微微皱眉思索。
“调查联络课的主要职责是联络对帝国亲善的支那人。”荒木播磨解释说道,“其中包括策反、招揽支那军队。”
“原来如此。”程千帆点点头。
他的心中一沉,西村班的调查联络课课长出现在忠义救国军驻地附近,这个情报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安静一些。”三本次郎沉声说道,瞪了两人一眼,倒也没有对于两人的交头接耳加以指责。
“查一查赵长庚是否离开上海了?”三本次郎思索片刻,突然说道。
“哈依!”菊部宽夫敬了个礼,转身离开课长办公室。
赵长庚!
从三本次郎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程千帆心中波澜起伏,他的脑海中快速思考,试图将这些杂乱的线头捋起来。
很快,他的心中的那一层迷雾渐渐被拨开,隐隐有一个逐渐清晰的链条。
……
三本次郎看到宫崎健太郎面无表情,对于赵长庚这个名字并没有表示关注,不禁摇摇头。
宫崎这个家伙,对于菊池真隆这个名字有兴趣,是因为这是帝国自己人,这家伙也不是想要打听什么消息,应该纯粹是属于好奇,而对于赵长庚这个中国名字,宫崎这个素来极度鄙薄中国人的家伙,则显然没有什么兴趣。
这个家伙,要说他聪明吧,确实是非常聪明,特别是对于赚钱的事情,简直是精明如狐狸,对于和金钱相关的情报线索,也是有着相当敏锐的嗅觉。
但是,其他时刻,除非是自己对他下达死命令,宫崎才会认真思考、并且出色的完成任务,其他情况下,这个家伙似乎便失去了对于情报的敏锐嗅觉,要知道,对于特高课而言,涉及到中国人的相关情报才是最重要且关键的。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宫崎这个家伙懒散,没有动力去理会太多。
……
“宫崎。”三本次郎见不得宫崎健太郎这幅工作态度,忍不住沉声说道。
“课长,属下在。”
“你还记得去年我命令你寻找首饰盒那件事吗?”三本次郎问道。
“属下记得。”程千帆略一思考,点点头,同时面上露出惭愧之色,“那件事是属下办事不力。”
宫崎健太郎确实是找到了一个首饰盒交给了三本次郎,但是,后经查实,该首饰盒并非要寻找的那一个,此事也令三本次郎在西村尾藏面前大丢面子。
丢了面子的三本次郎非常愤怒,宫崎健太郎用了珍藏的极品红酒才平息了课长阁下的怒火。
三本次郎摇摇头,他提起这件事,并非是要旧事重提,翻旧账。
“有重庆方面的重要人物私下里派人联系了夏侯远。”三本次郎说道,“那个首饰盒便是联络信物。”
夏侯远?
程千帆思忖说道,“属下记起来了,就是此人被杀,首饰盒也是从这个人家中被巡捕带走的,也正是因此,课长才吩咐我想办法从证物房找到首饰盒。”
“夏侯远死了,首饰盒便是西村班和那个联络人之间取信的信物。”三本次郎说道。
“原来如此。”程千帆露出恍然之色。
他心中所猜判的那条链条,此时已经越来越完整和清晰了。
赵长庚是上海站的人。
此人应该和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何兴建有某种关联,甚至于赵长庚背后的靠山便是何兴建,只不过这种关系比较隐秘。
何兴建早有投日叛国之心,便早早的安排赵长庚通过夏侯远和日本人接触。
也许是此人极度谨慎,亦或是何兴建对于日本人也并非那么信任,故而,夏侯远之死,首饰盒被程千帆暗中得到且毁掉了,这直接导致了何兴建和日本人之间的联络和谈判受到了影响。
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何兴建的投日行为被拖后。
但是,双方的接触和谈判一直没有中断,并且最终于近日达成了投日条件。
……
“菊池真隆少左出现的地方是何兴建的防区。”荒木播磨沉声说道,“现在看来,赵长庚背后的这名重庆方面的重要人物极可能便是何兴建。”
“如无意外,当是如此了。”三本次郎点点头。
彼时,西村尾藏说赵长庚一直没有透露其背后之人是谁,三本次郎对此半信半疑,甚至怀疑是西村尾藏故意隐瞒。
三本次郎便派人暗中调查此事,通过赵长庚锁定了西村班调查联络课的菊池真隆。
不过,特高课的人做事不够谨慎,以至于被西村班的人发现,西村尾藏一个电话打到了三本次郎这里,双方大吵一架。
随后,西村尾藏一怒之下将官司打到了军部,军部则行文特高课,严令特高课不得干扰西村班之重要计划。
如此,三本次郎不得不夹着尾巴,不过,特高课并未完全收敛,课长阁下密令菊部宽夫:
不必刻意监视菊池真隆,但是,若偶有发现其行踪,当即刻上报。
此时,菊部宽夫回来复命,“课长,赵长庚已于多日前秘密离开上海。”
“赵长庚必然和菊池真隆在一起。”荒木播磨立刻说道,“课长,可以确定了,菊池真隆出现在何兴建的防区,其目的就是招降何兴建所部。”
“何兴建手中掌握多少人马?”程千帆也是忍不住问道。
“何兴建身为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其直接控制的第一纵队,以及其他关系密切的部队,人数在四万人到六万人之间。”菊部宽夫脱口而出。
他是负责忠义救国军方面的情报的,对于何兴建的情况自然是非常了解。
“倘若果真如此,西村班策反了忠义救国军数万人马,这将是天大的功劳。”程千帆露出震惊之色。
“不仅如此。”三本次郎也是露出酸熘熘的表情,“何兴建是重庆方面的少将。”
荒木播磨、菊部宽夫,乃至是素来并不以功勋为孜孜追求的宫崎健太郎的眼神也都是亮了。
‘中国事变’以来,还未有国府方面高级将领投降之先例,若是促成一名重庆政府之少将投靠帝国,不仅仅如此,此人还带领数万人马投靠帝国,此将是历史性的事件,而促成此事之特务机关也将立下耀目功勋!(PS2)
“课长,这么大一块肥肉,我们却没有吃到。”素来最追求立功的荒木播磨满眼的痛惜和不甘心。
“课长,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西村班单独享有如此大功?”菊部宽夫也是忍不住说道。
他是最感到遗憾的,同时心中充满懊恼,若是早几天注意到那一则情报,早些得知菊池真隆出现在忠义救国军的防区,特高课这边早做准备,未尝不可分一杯羹。
“太迟了。”三本次郎脸色阴沉,“这一次,西村尾藏那个家伙要得意了。”
荒木播磨和菊部宽夫皆是不甘心的叹了口气。
空气中充满了酸菜腐烂的味道。
……
“支那人有句话,叫做独食不肥。”程千帆酸熘熘,气呼呼说道,“西村班不懂得分润兄弟部门,着实可恶。”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荒木播磨忍不住说道。
想到军功章旁落,荒木心中那个难受啊。
“要是我的话,说什么都要插一脚,即便是不能分点好处,也要搞点动作,恶心一下他们。”程千帆小声都囔。
他的声音低,显然属于一个人生气后的自言自语的发泄,却又‘恰到好处’的可以令身旁不远处的三本次郎听到。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听到了,勃然大怒,“愚蠢的家伙!帝国需要的是团结,而不是勾心斗角!”
“哈依。”程千帆吓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喃喃自语竟然被课长听到了,整个人是既害怕又颓然。
“那个忠义救国军的人,想办法秘密抓捕。”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说道。
“哈依。”
三本次郎摆摆手,宫崎健太郎如蒙大赦,赶紧告辞离开了。
……
上了车。
程千帆示意浩子开车,他自己则是闭目养神状。
今日探听此重大情报,看似得来轻而易举,然而,蛛丝马迹之中是他的步步为营,或者说是‘句句为营’,小心再小心。
‘首饰盒’之事,乃是他知道的事情。
打探情报,他最不愿碰到的就是自己此前得知了某些信息。
现在当着敌人的面,再度提及该事,他反而比之任何时候都要小心谨慎。
一个是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知道的情况。
一个是以红党‘火苗’、军统‘青鸟’、‘肖勉’身份知道的情况。
他必须严格区分,精细到每一个表情的管理,绝对不可以有‘张冠李戴’的情况,否则的话,以三本次郎等人的多疑和老辣,难免会感觉到不合理之处。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以及该在何时针对三本、荒木、菊部三人不同的性格分别不着痕迹的调动他们的情绪,都是精细活。
“帆哥,去哪里?”李浩问道。
“去百货大楼。”程千帆睁开眼睛,说道,“给芝麻买点玩具、奶粉。”
他心中焦急万分,恨不得即刻便和盛叔玉秘晤,向重庆方面通报此十万火急之情报。
但是,程千帆长期以来都坚持一个原则,愈是十万火急的情报,愈要小心谨慎,从得到情报,到送出情报,此中间这段时间是最危险的。
即便是要立刻送出情报,也要做到不慌不乱。
一句话,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如常。
正所谓未雨绸缪。
厨艺不错的周茹,现在已经逐步‘打入’程府内部,和白若兰成为了朋友,在来见三本次郎之前,程千帆便暗中吩咐周茹相机而动。
此时此刻,周茹应该正陪同白若兰逛百货大楼,届时,小程总便会和妻子以及小厨娘不期而遇。
……
特高课,课长办公室。
三本次郎的眉头皱起,眼眸阴沉。
“菊部。”
“哈依。”
“算了,你先忙手头的事情吧。”三本次郎摇摇头,看向荒木播磨,“荒木。”
“哈依。”
“你带一批人,去忠义救国军何兴建所部。”三本次郎目光幽深阴暗,“西村君的人手不足,菊池又是一个鲁莽的家伙,我担心会出纰漏,我们要主动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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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十万火急(求双倍月票)
钩子靠在一个墙角,嘴巴里叼着牙签,在默默的打量来来往往的行人,以兹物色合适的目标。
他是新近才来到大上海讨生活的。
在没有来到上海之前,听了太多关于大上海多么富庶,多么有钱的传闻。
以至于钩子一直以为大上海遍地是黄金,弯腰就能捡到狗头金的那种。
这种花花世界,似是自己这样的机灵人,想要出人头地料想必是极简单的事情。
想得很美,现实却很残酷。
……
钩子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算干净的衣着,这是他给自己定的底线,也是他区别于其他的乞丐的重要特征。
是的,他现在是一个乞丐。
更加确切的说,他们这些乞丐有一个特殊的称谓:开天门。
其中一类,是挨家挨户的乞讨,倘若对方不给钱,便会显出拿手好戏,譬如说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刀来,在额头上割一刀,顿时鲜血横流。
看着那血流满地,满脸是血的惨状,是人都会感到惊恐的。
乞丐也便假装失血过多,昏昏沉沉的倒地,任凭那血继续流淌。
而在主人家惊吓不已,唯恐乞丐死在自家门前,又惊又怕之下,终于掏钱后,刚才还垂死的乞丐便一把拿起钞票,飞一般的滴着血逃走了。
还有一种则是以恶心人为手段,譬如说故意用拳头击打腹部,然后哇哇大吐特吐;甚至于想办法弄点巴豆,先是憋准屁门,索要钱财,无果,则肆无忌惮的、裤子一脱,就是一顿霹雳巴拉,总之是恶形恶状,逼迫对方恶心的半个月吃不下饭的那种,最终会受不了了,不得不乖乖掏钱。
当然,这种恶行恶状,是最容易挨打的。
……
钩子的心中大抵是鄙薄这些或是‘恐吓’,或是‘恶心人’的同行的。
他觉得自己是文化人。
远远的看到一个极为漂亮的妇人在一名‘大丫鬟’一般模样的女子的陪同下逛街走来,钩子仔细观察了一番,虽然也看到有保镖模样的人在一旁,不过,他还是确定这名漂亮妇人为目标。
因为保镖离的远,没有紧紧跟随,更没有前方开道,这说明这位太太性格温和,不喜张扬。
这样的太太或者小姐是最易滋发善心的。
钩子立刻行动起来。
他仔细观摩后,确认了该名太太最大可能的行进之路,然后提前走过去。
然后,他跪在了那里。
身边放了一张大白纸,纸上用毛笔写了自己的姓名、出身经历以及苦难遭遇。
大概就是书香门第出身,却生逢乱世,不幸落难。
字迹清秀,漂亮,单凭这一手好字,就足以吸引路人,尤其是钩子本身长相清秀,衣着干净,更易吸引同情心泛滥的太太、小姐们驻足。
书香门第的俊俏小生落难,最能博取同情了。
……
一脸悲戚状,眼角的余光瞥着那位太太一步步走近,钩子心中开始期待。
然后他便听到了那位太太身旁的‘大丫鬟’骂了句‘衰党’!
衰党便是他们这种坐地行文卖惨乞讨之人的称呼。
被看穿了?
钩子心中并不慌张,他抬起头,清秀的脸上露出几分茫然,几分悲戚。
这是他的法宝,每每行事,大概率能成功。
“哪里来的‘衰党’,死一边去。”
‘大丫鬟’又骂道。
然后便是‘没有眼力见’、‘脑子瓦特了’、‘傻子,笑死人’之类的话。
钩子继续假装茫然,然而心中终究是愤怒的,他打小就机灵,最不喜人骂自己‘傻子’之类的。
且忍耐。
自己这样的机灵人,被骂作傻子,这说明自己是成功的,他且宽慰自己。
“看来我家程先生的威名日减啊。”那名极漂亮的太太便开口,笑着说道。
然后,一脸‘茫然’之色的钩子便看到这位太太露出厌恶的表情。
“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不知自食其力,却要装相骗人善心,着实可恶。”漂亮的太太冷冷说了句。
然后,太太和大丫鬟走开了,便有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黑衣保镖,直接撕烂了钩子的白纸,一顿拳打脚踢。
“呸!”一口浓痰吐在了钩子鼻青脸肿的脑袋上。
……
“程先生时常与我说,我是一个软糯心善的脾性,最易心软受骗。”白若兰对于身后发生的事情似若未见,抿嘴一笑,略有些无奈的说道,“所以,对于这种骗子,先生便再三交代,只好做出这种恶人恶相了。”
“太太是救了那人呢。”周茹便笑了说道,“倘若太太真的被那人骗了钱财,不消程副总发话,这人便要倒了大霉的。”
白若兰闻言笑了,她顶喜欢这个周小姐的,尽管她心中知道自家丈夫和其他那些莺莺燕燕的女子是逢场作戏,出于无奈,但是,总归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的,那些争风吃醋的吵架自然也不全然是演戏呢。
倒是这位周茹周小姐,相貌虽非上上,却也在水准之上的,但是,周小姐并不会给人以那种是‘小狐狸精’的感觉,很安心。
……
“帆哥……”
小程总甫一出现,负责白若兰安全的大头立刻上来报告刚才发生的事情。
“确定是普通的‘衰党’?”程千帆点了点头,随口问道。
“这人叫钩子,最近才出现在街面上。”大头说道,“应该是新来讨生活的,虽然知道帆哥您的大名,却是有眼无珠。”
“若是这人下次再出现在太太身边。”小程总脸上带着笑容,走向自己的妻子,“喂鱼吧。”
“明白了。”大头点点头。
若是此人再度试图靠近太太,则说明并非是单纯的‘衰党’,可能是有歹意的。
“我看看,都买了些什么?”程千帆上来,主动将臂弯给了白若兰,笑着问道。
“买了些玩具和奶粉,还有给小宝买了新衣服和零嘴。”白若兰说道。
程太太买东西自然不需要大包小包的拎着,看中了什么,店家直接记下,稍后便会有专人送往程府。
“哈,那可真是巧了。”程千帆便笑道,“我也想着来买点奶粉玩具,然后远远便看到了你们。”
白若兰走累了,口渴,小程总疼爱妻子,亲自去给妻子买了热牛奶,同时给自己买了一瓶可乐。(PS2)
周茹见状,自然赶紧迎上去。
“有紧急情况。”程千帆将热牛奶递给周茹,自己手里拿着可乐瓶子,说道,“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何兴建疑似率部投敌。”
周茹心中大惊,面上却是露出笑容,似乎在和小程总讨论什么有趣的话题。
“电报中也说‘疑似’吗?”
“不。”程千帆喝了一口咖啡,露出品味的表情,说道,“可靠情报显示,何兴建率部投敌,十万火急。”
“明白了。”周茹将热牛奶递还给程千帆。
“周小姐这是去?”白若兰从丈夫手中接过热牛奶,随口问道。
“周茹说你觉得口澹,我让周茹去准备几道拿手小菜,晚上带过来。”程千帆说道。
“啊呀。”白若兰笑道,“要给芝麻喂奶呢,不能吃太咸的。”
“总归吃几口。”程千帆坐在妻子身旁,揽住妻子的腰肢,“总不能有了小的,苦了大的。”
……
周茹带着几道令人食指大动的小菜来到程府的时候,来自上海的一封绝密电文则加剧了渝城罗家湾十九号本就不平静的气氛。
军统局副局长戴春风表情凝重,他的身旁,毛瞬则是手捧文件夹,正在快速记录。
“拟电。”戴春风说道。
“金华即转作柏兄勋鉴:京沪各支队代表,已到达金华否?至念!”
停顿片刻,戴春风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近来沪上派往各支队之专员,多不能与各支队负责人精诚合作,每多互相猜忌,甚至有激成事变者。”
“此固我派往人员能力参差不齐,或有自私自利之企图与不识大体,有以致之也。”
“但各支队负责人图拥兵自卫,或藉救国之名,以谋个人升官发财与排除异己之种种心理,实在所难免。”
说到这里,戴春风表情踟蹰,似乎在斟酌。
“局座,如此直言,是否需要缓和措辞?”毛瞬小心翼翼,问道。
戴春风不说话,抬眼看向毛瞬,只这一眼,毛瞬便感觉整个人头皮发麻,嵴背都是冷汗,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平素多是叔叔齐伍负责记录局座往来密电,不过,就在此前,齐伍有急事出去了,他则临时负责记录电文,此前看到叔叔和局座谈笑风生,甚至会就局座的一些言语措辞提出见解,他一时没忍住,却是没想到……
戴春风又沉思片刻,这才继续开口说道,“故请兄对各代表多方开导,恳切说明,以期今后有所改进,免贻忠义救国军之羞。关乎各专员行为之不当,弟已电告鉄牧严行纠正矣。弟春风叩。”
毛瞬将文件夹递给戴春风。
戴春风仔细看了看,将文件夹还给毛瞬,“就这样,发报吧。”
“是!”
……
毛瞬离开后,戴春风坐在沙发上,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作柏兄,暨忠救军另外一位副总指挥俞作柏,目前俞作柏人在金华,此电文是催促俞作柏前往苏南,力求缓和何兴建以及杨湖之间的关系。
大约半小时后,戴春风穿上外套,正准备外出之时,便看到齐伍表情凝重而来。
“局座,上海特情组来电。”齐伍双手将手中的电文递给了戴春风。
“事关何兴建。”齐伍低声说道。
戴春风表情一肃,立刻低头看。
然后,他脸色大变。
“可靠情报显示,何兴建率部投敌,十万火急!”戴春风将电文拍在桌面上,沉声说道,“就这么三句话,竟没有更多片语?”
“许是因为情报极为难得,更兼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耽搁。”齐伍思忖片刻说道。
“堂堂少将,数万人马!”戴春风露出痛苦之色,“岂可一封电文,寥寥三句话一决而之!”
“局座。”齐伍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开口说道,“‘肖勉’定然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打探到情报,如此短的时间内,他们已经尽力了,也许情报的准确性值得商榷,但是……”
戴春风摆了摆右手,“不需多说,我知道,以肖勉的性格,没有太大的把握,他不会用‘可靠情报’四个字的。”
双手交叉,反复搓手,戴春风咬了咬牙,“即便是情报并非绝对准确,但是,那小子敢于这么说,就说明情况确实是十分危急,不得不做出最坏的判断。”
“局座,我们这位小老乡从来都是敢于担责之人。”齐伍适时说道,“这种勇气,正是出于对局座的忠心,对党国的一片赤诚。”
此事干系太大,一封电文关系到数万人马以及一名国军少将的前途,齐伍少不得也要提前打预防针,多帮程千帆美言几句。
对于不会对于自己的地位带来威胁,且素来关系很好的小老乡,齐伍素来是不吝于锦上添花:
之所以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乃是因为他知道,局座对于程千帆是何其重视和信任。
局座是乐于见到他提携小老乡的。
正所谓握紧脉搏,投其所好。
……
果不其然。
“你啊你。”戴春风指着齐伍,“如此一封电文,旦有差池,便是上达天听,也就是你齐伍还敢为这小子说话。”
“一片赤诚之心罢了。”齐伍正色说道。
“是啊,一片赤诚之心。”戴春风感慨说道,“‘肖勉’是,你也是,还是江山人靠得住啊!”
“局座,须早做决定啊。”齐伍劝道。
“是啊!”戴春风点点头。
‘肖勉’的这封电文太短了,没有更多的言语,实在是字数太少,事情大的惊天,但是,不管怎么说,‘肖勉’已经发出‘十万火急’的示警,说明即便何兴建暂时没有投敌,但是,事情至少也已经到了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必须即刻作出处置。
“拟电。”戴春风思索片刻,表情愈发阴沉,终于,他沉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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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青鸟’和‘乞巧花’(求月票)
齐伍单手捧着文件夹,木质的文件夹里夹着几页文件纸。
戴春风的语速不快,声音低沉。
局座每说一句话,齐伍手中的钢笔刷刷刷的纪录。
“令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打探关于何部之更新情况,旦有近况,即刻回电。”
“上海特情组之独立特别行动大队,即刻奔赴南汇、川沙,相机打探何部之情况。”
齐伍顿了顿笔,看向戴春风,“局座,倘若何兴建果真投敌,南汇、川沙一线的形势将会格外复杂。”
“准许特情组别动队临时机动之权。”戴春风沉思片刻,补充了一句。
“局座高见。”齐伍说道。
齐伍自然深知程千帆对于手头上的这支武装力量非常重视,他能够为那位小老乡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另,去电上海站汪鉄牧,上海站再遣强干力量,找寻何部之踪迹。”戴春风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了,何兴建手下五万余人马,竟然悉数跟随此人行数典忘祖之事。”
“古语有云,疾风知劲草,将倾出忠良。”齐伍说道,“属下相信,即便是何兴建居心不良,何部也不乏忠于党国之人。”
“但愿吧。”戴春风表情澹澹,点点头。
……
“另。”戴春风面露踟蹰之色,最终思索片刻后,还是咬牙,表情严肃说道,“令‘乞巧花’设法打探何部之情况。”
“局座——”齐伍闻言也是脸色一变,“有肖勉足矣,属下相信肖勉不会令您失望的。”
程千帆拥有一个日本人的身份,已经取信了日方,除非有重大失误亦或是己方重要人物投敌供出了程千帆,否则的话,程千帆暴露的可能性很小。
而相比较程千帆这个‘青鸟’,‘乞巧花’所处的环境则更加危险,局座对于‘乞巧花’的使用素来是非常谨慎,非十万火急之天大事情,是不会主动动用乞巧花的。
在已经吩咐程千帆继续调查此事的情况下,戴春风竟然还同时动用‘乞巧花’,这在齐伍看来是并不明智的。
“河内传来最新消息,‘女先生’还活着。”戴春风表情无比复杂,叹了口气说道。
“什么?”齐伍大惊,“怎会如此?消息确切否?”
……
‘女先生’便是军统内部给汪填海取的代号。
就在昨日,军统谋划多时的针对汪填海的刺杀行动展开。
此次行动由陈功书和王路池共同负责。
刺杀小组趁着夜色,假装是寻花问柳晚归的曾正敏,骗过了警卫。
待接近警卫后,暴起而击。
随后,刺杀小组冲进院子里,以巨斧噼开大门,冲进了汪填海夫妇的卧室,对着惊慌失措的一对夫妻就是一阵乱枪。
整个行动非常干净利落,成功完成刺杀行动后,刺杀小组顺利撤出,返回安全屋后,兴奋的陈功书便立刻向一直在渝城罗家湾十九号等待消息的戴春风发来了‘女先生往生’的电报。
戴春风大喜,连夜去见了校长,汇报此消息。
哪成想,不到二十四小时,事情竟然发生反转了,汪填海竟然没死?
“汪氏狡诈,安排曾正敏夫妇住了他的卧室。”戴春风此时是越想越气,一掌拍在办公桌上。
“竟然是曾正敏当了‘女先生’的替死鬼。”齐伍也是忍不住扼腕叹息,遗憾的直摇头。
这已经是军统针对汪氏之人的刺杀行动中的第二次失手了。
就在一月份的时候,戴春风前往港岛,亲自打电话给汪填海手下干将林柏升,指责林柏升为汪填海发表‘艳电’,以及公开发表声援支持汪填海的文章。
戴春风威胁林柏升等人,再不回头是岸,便将‘除国贼’。
林柏升对此不为所动,继续在自己控制的报纸上攻击重庆政府,为汪填海摇旗呐喊。
戴春风大怒,下令军统港岛站站长吴鑫恒对林柏升采取行动。
只是港英当局对华人持枪严格限制,此前戴春风带着枪支进入港岛,都曾经被港英当局抓捕、关押,此间事也被戴春风视为毕生之奇耻大辱。
最终,吴鑫恒决定派人用斧头砍杀的方式动手。
及后,林柏升一次下班回家路上,军统港岛站特工冲上去对着林柏升的脑袋咣咣就是两斧头。
看到得手,军统特工赶紧撒丫子跑路。
谁成想,林柏升因为天冷穿得厚实,并且脑袋上戴着厚厚的绒帽,看似被砍中了脑袋,血流满面,实际上伤口并不深,以至于此人脑袋上挨了两斧头竟然大难不死。
戴春风得知此结果,也是气的不行了,转头便命令军统对汪填海的外甥动手。
不久后,军统澳门站成功干掉了汪填海的外甥沉兹藁,戴春风终于出了口恶气。
谁成想,这次在越南河内对汪填海的行动,竟然也出了差池。
……
然后,齐伍便明白戴春风为何对于何兴建可能带领所部人马投日叛国一事如此看重,甚至是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在意了。
这边刚刚在刺杀汪填海一事上面闹了这么大的乌龙,这边军统所掌控的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暨堂堂国军少将,竟然带领数万人马投日叛国,这两件事任何一件事都是极为恶劣的,现在两件事碰在一起了,即便是局座素来受领袖信重,此番也是极为难受的。
戴春风接到上海特情组电文,得知何兴建可能投日叛国这么大的事情后,没有即刻去向‘领袖’汇报,而是先去电上海,令军统上海方面的力量行动起来。
一是彻查此事,弄清楚事情真相,二是有所行动,希望将损失和糟糕影响降到最低。
此些操作,属于官场惯例:
急匆匆去向老头子汇报,然后老头子必然勃然大怒,然后一问三不知。
事情有了处理之后,再向老头子汇报,即便是老头子依然是会勃然大怒,但是,询问起来,最起码有了处置措施。
此外,事情不在于真的做了什么,而是做了什么、有了一定的‘基础’后,可以说成什么样子,戴春风甚至可以对老头子说重庆这边一直在对何兴建保持警惕,并且是有所防备和行动的,只可惜此人叛国之心坚决,狼子野心。
总之是何兴建铁了心当汉奸,以至于戴春风的所有安排都无法发挥作用:
如此的话,戴春风顶多是事情没有做到位,不够果断,没有能够提前拿下何兴建,但是,却也减少了识人不明和失职的罪过。
此外,届时局座或可以再度夸一夸程千帆,这位小老乡是上达天听的,老头子对程千帆颇为欣赏,此也可为戴春风转移一些压力。
……
“局座,盛叔玉那边……”齐伍想了想,开口道。
“令盛叔玉同程千帆精诚合作,务必查清楚此间事真相。”戴春风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告诉盛叔玉,他受程千帆暂时节制,若有分歧,以程千帆的意见为主。”
“局座想的很周到。”齐伍点点头,“盛叔玉毕竟离开上海多年,不如千帆熟悉上海,更何况,千帆在日本人那边的消息更灵通。”
“另外,电告盛叔玉,切不可向上海站方面透露任何有关‘肖勉’之情况,若有违,家法从事!”
“是!”齐伍点点头。
……
浦东。
忠义救国军第一纵队暨副总指挥何兴建的防区范围,这是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太小的村庄。
不过,此时此刻,村庄一片废墟,狼藉遍地,不少房舍被大火烧成了白地。
“大哥,过不去。”阿元弯着腰,从一堵断墙后面小心翼翼的跑来,“前面道路被叛军封锁了。”
是的,‘叛军’!
在阿元的口中,这些前几日还是一同抗战打鬼子的袍泽,此时已经是叛军,是汉奸了。
卢兴戈带了这一小队人马于数日前来到何兴建所部的防区,何部热情接待了军统上海站来的袍泽。
正是这热情接待,令卢兴戈起了疑心。
他和何兴建的关系可不是那么融洽的,去年下半年,日寇进犯何兴建的防区,何兴建丢掉了松江百姓,一路逃窜,最终导致大批百姓被日寇泄愤屠杀。
义愤填膺的卢兴戈便告了何兴建一状。
最终,上峰经过调查,以查无此证,以或有百姓死伤,此笔账乃是日寇血债,及军队作战并无定式,无法十全十美之语,将此事轻轻揭过。
以何兴建的能力和手腕,自然查到了是卢兴戈秘密告了他一状。
此人嚣张跋扈,此次卢兴戈再度来到忠义救国军第一纵队,何兴建岂会给卢兴戈好脸色。
故而,何部的热情接待,即刻便令卢兴戈起了疑心。
再联想到军统上海站此前派往何部的人手人间蒸发了,卢兴戈疑心更大。
很快,敏锐的卢兴戈便意识到他们一行人被何部暗中监视,乃至是形同软禁了。
正是这份警惕,救了卢兴戈等人一命。
在何兴建命令手下士兵抓住卢兴戈等人送给日本人当见面礼志时,卢兴戈带人突然动手,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成功突围。
不过,也仅仅是突出了里面的包围圈,随后面对何兴建派来的追捕武装,卢兴戈等人且战且逃,东躲西藏,最终被困在了这个在战火中毁掉的村庄。
……
“节省子弹。”卢兴戈低声吼道,“等天黑,天黑以后再想办法突围。”
他带来的这支小股武装只有不到二十人,不过,却都是卢兴戈的亲信手下。
且卢兴戈平素治军甚严,众人枪法不俗,战斗力不弱,且突围之时,卢兴戈早有计划,下令突袭后及时收缴了对方的枪弹、手榴弹,再依托地形节节抗击,竟然挡住了叛军一个连的搜捕围攻。
“大哥,我刚才还看到一个人。”阿元说道。
“谁?”
“赵长庚。”阿元说道,“我看到赵长庚陪着一个穿着日本军装的男的在外面探头探脑。”
“看清楚了?”卢兴戈脸色一变,沉声问道。
“看清楚了。”阿元勐点头。
“可恶!”卢兴戈一拳打在墙壁上,“原来是这个混蛋在搞事情。”
卢兴戈略一思索,便将此前的种种蛛丝马迹联系在了一起,他现在顿时明白了。
赵长庚此前那次失联,实际上便是被日本人控制住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赵长庚便暗中投靠了日本人。
此外,上次阿元在何兴建的指挥部附近看到的那个人,定然正是赵长庚。
虽然并不知道赵长庚是如何同何兴建扯上关系的,但是,极可能正是通过赵长庚在其中牵线搭桥,何兴建早就同日本人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
甚至于,何兴建同日本人之间此前一直在进行讨价还价,现在,这个狗娘养的东西终于公开叛国投敌当汉奸了。
“阿元,带路。”卢兴戈低声说。
他打定主意,若是无法突出重围,那么,在殉国之前,他定要亲手除掉赵长庚这个昔日手下,为军统清理门户。
吩咐其余手下提高警惕,随时防备敌人的偷袭,卢兴戈和阿元一起,又带了两个手下,悄悄的穿过瓦砾焦土废墟,来到了村口。
“大哥,看!”阿元趴在一块倒塌的矮墙后面,指了指,压低声音说道。
卢兴戈趴着,小心翼翼的抬头看。
果然看到穿了忠义救国军的军装的赵长庚,此獠正陪着一名穿着日军军装的男子说话,不知道赵长庚说了什么,那名日军军官高兴的拍了拍赵长庚的肩膀。
“狗汉奸!”卢兴戈恨得牙痒痒。
“大哥,感觉这帮家伙是把我们当做送给日本人的见面礼了。”阿元看了一会,有些明白赵长庚为何会带着日本人来村头了。
“明白了?”卢兴戈看了阿元一眼,“阿元,记住了,哪怕是我们全都战死了,走之前也要干掉赵长庚这个畜生。”
“明白。”阿元深深地看了远处的赵长庚一眼,点了点头。
……
“先回吧。”卢兴戈说道,然后——
“咦?”就在此时,卢兴戈看到一名男子跑着来到赵长庚身旁的那个日军军官模样的男子身边,然后此人突然站起来,并且一脸怒气的说了句什么,随即转身向着村头外面的道路走过去。
有情况。
卢兴戈示意阿元以及另外一名弟兄稍安勿躁,他打算再观察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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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态度要端正(求月票)
叮铃铃。
卧室床头柜的电话铃声响起。
程千帆勐然惊醒。
然后便是隔壁房间小芝麻的哭声,还有奶妈哄孩子的声音。
“我去看看小芝麻。”白若兰起身下床。
“披上大衣,天冷。”程千帆喊道,看到白若兰披上毛茸茸的大衣离开,他看了一眼还在响铃的电话,拿起了听筒,“我是程千帆。”
“池老板,这么晚了……”
“你说。”
“竟有此事。”程千帆眉头一锁,“池老板且放心,程某说了要保你生意平安,出了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好,我随后便亲自去处理。”
放下电话,程千帆脱下睡衣,开始换衣服。
白若兰从奶妈的房间回来,便看到丈夫已经穿戴整齐,手指转着帽子,正在思考事情。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白若兰问道。
“有朋友那边遇到了麻烦,需要紧急去处理一下。”程千帆说道。
“什么时候回来?”白若兰又问。
“说不准。”程千帆说道,看到白若兰眼眸中担心的神色,他澹澹道,“黄老板出事了,我得去一趟。”
闻听此言,白若兰担忧的脸色立刻阴霾散去,“出事了?严重么?”
“不轻。”程千帆点点头,“好了,我出门了,你也早些休息。”
“路上注意安全。”白若兰进了被窝,看着要出门的丈夫,突然说道,“我想吃刘阿大的馄饨了。”
“那好办,明天我回来的时候帮你带。”程千帆冲着妻子笑了笑,关上门离开。
他直接来到自己的书房,按下了书房办公桌的响铃。
“备车,我要外出。”
随后,程千帆打开了抽屉,取了自己的勃朗宁配枪,仔仔细细的将包括撞针、弹匣都检查了一遍,将短枪插进斜跨枪套里,然后外面套上了风衣。
“帆哥。”李浩带着侯平亮迎上来。
浩子也搬家了,现在就住在附近,不过,平素时间,李浩有时候会住在程府,俨然是程府大管家的身份。
“猴子带人跟我出去。”程千帆沉声说道,“浩子留守。”
“是!”
“明白!”
程府的大门吱呀吱呀被推动,汽车车灯直射而出,照亮了门前的道路。
两辆汽车依次开出来,两辆车的车牌一模一样,后排座位的车帘也都放下,令外界看不清车内的情况。
车子一路穿越霞飞区,很快来到洋泾浜附近。
“帆哥,到关卡了。”开车的大头小声说道。
日军在桥头设卡拦截,盘查过往车辆、行人,尤其是到了夜间,日占区在部分路段实行更加严格的宵禁管理,若无日军宪兵司令部颁发的通行证,日军是不会放行的。
“过。”‘小程总’抬了抬眼,说道。
“是!”大头便闪了闪灯。
头前的警戒车辆停下来,立刻有一名弟兄下了车,将一面旗帜插在了车头旗杆上。
此人没有回到车内,而是拉着车沿,站在车侧边,随时准备和关卡的日军士兵进行沟通交涉。
却是没想到靠近关卡的时候,日军士兵用探照灯照了照车牌,看到悬挂的久久商贸的旗帜,就直接搬开了铁丝网拦杆,挥手放行。
过了关卡,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车辆闪了闪灯,然后头前带路。
“跟上。”程千帆说道。
大头闪了闪灯,头前警戒的车辆放缓车速靠边,等小程总乘坐的车辆超过后,该车立刻紧紧跟上,由头前警戒变成了押后戒备。
程千帆看着前面带路的车辆,表情有些阴冷。
前车是早就等候他的小池。
刚才的电话也便是小池打来的,小池告诉他一个糟糕的消息,荒木播磨重伤,课长通知他即刻来特高课商讨要事。
‘好友’骤然出事,程千帆自然心情不佳。
他的脑筋则是快速转动,在思考琢磨这件事。
荒木播磨怎么会突然受伤的?
在何地受伤?
伤势如何?
此外,三本次郎突然紧急召见他,意欲何为?
三本次郎不会因为他和荒木是好友,荒木重伤,然后便紧急召他,公是公,私是私,三本次郎在不涉及‘杯中物’的前提下,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
在距离特高课驻地还有约莫三华里的地方,小池的车子停在了路边。
程千帆的车子也停下。
有手下立刻下车,绕到另外一侧车门,等其他人也围过来警戒后,这才拉开了车门。
小程总下了车,戴上礼帽,在众手下的拱卫下走向小池的车子,小池已经下车在等候。
程千帆和小池握手。
然后上了小池的车子。
“猴子开车跟着。”然后他吩咐说,“大头带人在这里等候。”
“是!”
……
上海日本陆军医院。
程千帆在小池的陪同下,步履匆匆的走在医院的走廊里。
此时的程千帆已经脱下风衣,在外面套了医生服,戴上了口罩。
沿途不断有身穿日军军装的军医、亦或是日军军官走过,因有穿了日军军装的小池陪伴,故而并没有人上来盘问。
程千帆也是心中一动。
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医院的警戒、盘查情况。
这是他第一次来日本陆军医院,此地的盘查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般严密。
走廊里的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不时地有伤兵发出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地方发生战事了?”程千帆随口问小池。
“可能是荒木君的手下。”小池说道。
“竟然损失如此大?”程千帆大惊。
手术室外面,一身官左军装的三本次郎沉默的抽着烟,烟头忽闪忽闪的,抽烟者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即将爆发的大笨熊。
“课长。”程千帆焦躁不已,甚至顾不得上来拍课长阁下的马屁,急切问道,“荒木君怎么样了?”
“医生正在动手术。”三本次郎说道,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表情阴冷可怕,看了一眼宫崎健太郎,“跟我来。”
“哈依!”
……
三本次郎临时借用了医院的一个房间作为办公室,小池也被请出去,房间里只有三本次郎和程千帆。
“课长,荒木君怎么会受伤的?”程千帆一脸不解和焦急,忍不住问道。
“菊池是一个鲁莽的家伙。”三本次郎沉声说道,“荒木是了解菊池的,主动请缨去协助。”
“不愧是对帝国忠心耿耿的荒木君。”程千帆闻言,立刻说道。
他的心中已经对此事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了,三本次郎终究是无法忍受西村班独享此次功劳,对于特高课来说,看西村班吃独食,简直比特高课自己吃了大亏还要难受的。
荒木播磨必是三本次郎派去‘支援’西村班的菊池真隆的,而荒木极大概率在何兴建所部的防区遇敌出事的,如此的话,特高课此番真的可以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这样的话,三本次郎派荒木播磨去何部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失误。
故而,程千帆此时决不能去正面夸赞三本次郎此次行动安排,甚至不能去吹捧三本次郎为了帝国利益,(派人无私支援西村班)考虑全面。
最合适的选择便是,将这一切都着落在重伤的荒木播磨身上,这件事完全是荒木播磨出于对帝国的忠心耿耿,主动请缨去帮助友邻单位的。
这是一种多么伟大的品质。
更何况荒木播磨还在行动中重伤!
如此,三本次郎完全撇清了关系,而荒木播磨非但不会受到责罚,甚至还会被褒奖和肯定。
至于说军部高层,自然不可能湖涂到看不清楚其中的猫腻,但是,这种两个特务机关互相倾轧、抢功劳的行为乃是常态,高层也早就见惯不怪了,最重要的是要维持面上的和谐:
要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而且,事实上当三本次郎说出荒木播磨‘主动请缨’的时候,程千帆便知道这是三本课长定下的基调,知道自己该如何接话了。
果不其然,听到宫崎健太郎盛赞荒木播磨对于帝国的忠心,三本次郎微微颔首,对于荒木播磨也是不吝赞美之词。
课长阁下同宫崎健太郎一起,对于还在手术室动手术的荒木播磨狠狠的夸赞了一番。
然后,三本次郎终于说出了荒木播磨因何负伤。
……
“什么?”程千帆惊呆了,他满眼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三本次郎。
然后这满眼的不相信变成了愤怒的火苗,“菊池真隆!西村班的人竟然敢对荒木君开枪!他们就是这么对待无私支援他们的荒木君的!”
看着近乎出离愤怒的宫崎健太郎,三本次郎的心中是颇为欣慰的,宫崎这个家伙和荒木是好友,正所谓患难见真情,宫崎健太郎很好。
即使是最阴暗的人,也会喜欢自己的手下有情有义的。
“宫崎君,冷静。”三本次郎沉声说道,“虽然现在种种迹象显示荒木是被菊池真隆的人伏击,但是,菊池真隆对此失口否认。”
“他们当然不敢承认了。”程千帆气呼呼说道,“荒木君是好意去支援的,菊池真隆却不那么看,他十之八九会认为荒木君是去抢功劳的。”
“我早就听荒木君说过,西村班的这帮家伙狂妄自大,果然……”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怒骂道,“宫崎,你不要被怒火燃烧了理智,这件事终究会被查个水落石出的。”
荒木播磨带队支援菊池真隆,双方见面后,发生了不愉快的争吵。
随后,就在荒木播磨准备带队‘强行’进入的时候,黑暗中突然响起枪声。
荒木播磨中枪倒地。
几乎是瞬间,荒木播磨的手下便断定是菊池真隆的人动的手,立刻开枪还击。
很快,双方发生了短暂但激烈的枪战。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双方共有四人被射杀,多人重伤,其中便包括第一个中枪的荒木播磨。
“课长,属下还是坚持认为此事系菊池真隆所为。”程千帆气休休,说道。
“我说了这件事会调查个水落石出的。”三本次郎沉声说道,“好了,关于此事,你不需要过问,宪兵司令部已经介入。”
“哈依。”
……
宫崎健太郎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最大的期待便是荒木君可以吉人天相。”
“荒木能够有你这样的朋友,一定很欣慰。”三本次郎微微颔首,赞叹说道。
他的眼睛盯着宫崎健太郎,“宫崎君,交给你一个任务。”
“课长请下令吧,宫崎一定全力以赴。”程千帆赶紧表情一肃,表态说道。
他现在已经十分准确的把握三本次郎的脉搏了,在他的金钱攻势下,三本次郎对他十分信重,而在此基础上,三本次郎对他的要求最直接的观感则来源于:
态度!
不管是否能够完成任务,首先态度要端正!
至于说任务能否完成,那自然有很多客观或非客观因素存在嘛。
“根据有野汇报的情况,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菊池真隆去何兴建所部防区,正是为了招揽何兴建所部。”三本次郎说道。
停顿了一下,三本次郎面无表情说道,“或者更加确切的说,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何兴建已经正式效忠蝗军,他麾下的五万人马,也将正式投靠蝗军。”三本次郎说道。
闻听此言,程千帆并无大喜过望之色,而是悻悻然的都囔了一句,“如此大功,便宜西村班了。”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大怒,骂道,“何兴建所部数万人投靠蝗军,此乃重大成功,愚蠢的家伙,你不要拘泥于眼前利益。”
“哈依。”程千帆赶紧说道,“课长教训的是,属下格局太小了,要以课长您为榜样。”
三本次郎觉得这家伙这话似有挖苦之意,但是,他没有证据。
不过,三本次郎自然不会因此而生气,宫崎健太郎这家伙有脾气,心里不舒服,这恰恰说明宫崎的立场没错,是全身心的以特高课的利益来考量的。
“何兴建近日将会率领手下部分军官来上海,帝国将会为何兴建准备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三本次郎说道,“而在欢迎仪式公开露面之前,为了确保此事的轰动效果,何兴建将会暂且安置在法租界。”
“何兴建的投诚,军部非常重视,一定要确保何兴建在法租界的安全。”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说道。
程千帆皱眉,他下意识的便提出异议,“课长,为何不直接将何兴建安排在帝国占领区?”
说着,他面露不满之色,“何兴建投靠蝗军,此事是西村班的功劳,现在他们立下如此大功劳,后续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却交给了我们。”
程千帆越说越气,脸色也越来越阴沉、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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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君子之风的宫崎健太郎(求月票)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骂道,他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宫崎健太郎。
“哈依!”程千帆两腿一并,低头,“属下愚钝,还请课长指点解惑。”
“何兴建虽然是在西村班的运作下投靠帝国的,但是,这并不说明此人以后一定和西村班一条心了。”三本次郎沉声说道,“西村尾藏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家伙,他和何兴建之间必然不会太愉快。”
“原来如此。”程千帆露出恍然且敬佩之色,然后所有的情绪再化作惭愧之色,“属下目光短浅,看问题不够深入,令课长您失望了。”
“记住了,我们的目标不是急于将何兴建从西村班那边‘夺’回来,而是同何兴建建立良好的第一印象,为以后拉拢此人打好基础。”三本次郎说道。
“课长高见!”程千帆心悦诚服说道。
“你以程千帆的身份同何兴建接触,更容易赢得何兴建的友谊。”三本次郎说道。
“哈依。”程千帆点点头,“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着,他露出犹豫之色。
……
“有事?”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问道。
“是。”程千帆表情严肃,恭恭敬敬说道,“课长令我秘密抓捕那名疑似忠义救国军军官男子,属下令巡捕房的手下秘密抓捕此人,不过却是扑了空。”
“人跑了?”三本次郎皱眉,冷冷问道。
“根据巡捕房的调查,这个人潜回上海后,并未久留,应该已经偷偷离开了。”程千帆说道,“吕虎汇报说,这个名叫甄宝林的男子,极可能是秘密回上海取藏匿的钱财以作逃跑之用。”
“你的分析呢?”三本次郎问道。
“本来属下还在疑惑甄宝林潜回上海的原因,不过,现在既然已经确认了何兴建所部投靠帝国,那么,这一切便有了合理的解释了。”程千帆说道。
三本次郎喝了一口茶水,示意宫崎健太郎继续说。
“何兴建率部投靠帝国,作为忠义救国军军官的甄宝林对此应该是有所察觉了,此人不愿意跟随何兴建弃暗投明,又不敢继续和蝗军作对,索性便回了上海取了钱财远走高飞。”程千帆思忖说道。
“你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三本次郎点点头。
从甄宝林这个忠义救国军军官的立场来说,在面对长官要投奔蝗军的形势下,心灰意冷,最终选择远走高飞以逃避这一切,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
而宫崎健太郎汇报的关于甄宝林的这些动静,也基本上符合这种猜测。
“只可惜没有能够抓住甄宝林。”程千帆遗憾的摇摇头。
“一个已经被帝国吓破胆的逃兵懦夫,逃了就逃了吧。”三本次郎没有太在意。
宫崎健太郎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是没有问题的,如果真要追究责任的话,负责抓捕甄宝林的吕虎的责任更大,不过,正如三本次郎刚才所说,一名逃跑的军官,跑了就跑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谢课长包容体恤。”程千帆露出感激之色。
他当时向盛叔玉提出来,要盛叔玉安排一个‘可疑分子’露面,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安排吕虎去抓一个注定抓不到的人。
三本次郎不会因为一名忠义救国军的逃跑军官对爱将宫崎健太郎大发雷霆的,即便是有些许不满,这份不满也至多是在吕虎这个汉奸的身上,毕竟宫崎健太郎才是各种意义上的真正自己人。
……
“说一说你对于汪康年这个人的印象和看法。”三本次郎突然开口问道。
程千帆便露出惊讶不解,且有几分犹犹豫豫的表情看向三本次郎。
“混蛋,你这是什么表情?”三本次郎不满,皱眉骂道。
“课长,属下和汪康年不和。”程千帆苦笑说道,“不,确切的说,属下同汪康年有仇,您确定要询问我对于汪康年的看法?”
“我当然知道你们两个有过节。”三本次郎深深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不过,你是一个聪明且敏锐的家伙,我相信,当你作为汪康年的仇人,反而能够抛开以往的过节,比较客观的去看待一个人的时候,往往能够看得比其他人更加清楚。”
“属下谢谢课长的夸赞。”程千帆苦笑不已,“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可是属下担心自己无法做到客观评价汪康年啊。”程千帆满脸无奈之色,“若不是课长您三令五申,属下早就恨不得杀了这个支那人了。”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气坏了,一拍桌子,“我说了,要客观的评价!”
“哈依。”程千帆被三本次郎阴鸷的眼眸看得吓了一跳,赶紧毕恭毕敬的站好。
“说说吧。”三本次郎坐回到座椅上,收回阴冷的视线。
……
“属下就先说说自己对于汪康年的了解。”程千帆边思索边说道,“这个人是颇有能力的,属下奉影左君的命令假扮程千帆,因为工作的关系,和党务调查处那边有过接触。”
“这是一个做事情非常谨慎,且有着坚韧的忍耐力和毅力的家伙。”程千帆继续说道,“据说,汪康年经常以效忠国府,效忠他的校长为己任,更是表现出对于红党的极度仇视。”
“此外,落到汪康年手里的红党,基本上绝无幸免。”程千帆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和残忍交织的古怪笑容,“这些支那人自相残杀的手段和残忍程度,比之蝗军不遑多让。”
“但凡有红党被抓,汪康年都会亲自审讯,绝不假于人手,巡捕房也曾经抓捕过党务调查处的人,从这些人的口中也确认了这一点。”
随着宫崎健太郎的‘侃侃而谈’,三本次郎的眼眸中的阴郁之色愈发浓厚。
……
“宫崎君,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怀疑汪康年是红党?”三本次郎幽幽问道。
“属下一开始,因为课长您不让我动汪康年,属下心中烦闷,故而一开始是乱说。”程千帆露出惭愧的样子说道,然后他越说越来劲,“谁知道后来,后来事情的发展完全令人大吃一惊,这个汪康年竟然可能是红党王牌特工陈州,属下当时就惊呆了,荒木君的这个分析……”
说到这里,程千帆突然闭嘴,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三本次郎,露出说漏嘴、懊恼不已的样子,同时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现在终于承认了?你早就怀疑汪康年是红党特科的‘陈州’?”三本次郎冷冷问道。
“确切的说,不是属下怀疑汪康年是陈州。”程千帆表情讪讪,“是荒木君听了我讲了汪康年可能是红党的发泄之语,他便起了兴趣,暗中派人监视汪康年,然后便一步步的确认了对于汪康年的怀疑依据。”
看着宫崎健太郎一幅‘不是我干的’,将责任推在荒木播磨的身上的做派,三本次郎忍不住骂道,“荒木是你的好友,你就是这么对待荒木的?”
“属下和荒木君是至交好友,但是,公是公,私是私,课长问我,属下自然只能实话实说,不敢隐瞒。”程千帆一开始是有些惴惴,然后越说,表情愈发认真且诚恳。
同时,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三本次郎一眼,“属下也是……”
“也是什么?”三本次郎逼问。
“课长也夸赞属下是聪明敏锐之人。”程千帆讪讪一笑,“课长突然问我对于汪康年的意见看法,属下便斗胆猜测课长可能也对汪康年的某些行为不满,乃至是有所怀疑了。”
程千帆拎起地上的暖水瓶,殷勤的给三本次郎的茶杯添水,放下暖水瓶,这才继续说道,“汪康年可能便是红党‘陈州’,这个分析研判,主要来自于荒木君,倘若汪康年真的有问题,那么这便是荒木君的功劳。”
程千帆正色说道,“属下不能抢好友的功劳。”
……
“宫崎。”三本次郎闻言,终于面露笑容,“难得你有君子之风。”
“属下爱钱财,荒木君有立大功之志向。”程千帆笑了笑,说道,“属下同荒木君都是纯粹之人。”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勃然变色,指着宫崎健太郎的鼻子骂道,“蠢笨如猪的家伙,当着我的面你竟然说这样的话,你就不怕我处分你吗?”
“正是因为是面对课长,属下才敢坦诚以待。”程千帆表情无比的认真且郑重,同时又包含了几分崇敬之色,“宫崎出身粗鄙,得课长不弃,更是信重有加,面对课长,宫崎自无不可说。”
看着感情流露的宫崎健太郎,三本次郎也是有些感动,他绕出了办公桌,上前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宫崎,你很不错,我没有看错人。”
“是属下运气好,得遇课长。”程千帆表情真挚,感情充沛说道。
三本次郎又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然后才绕回到了办公桌后面。
“宫崎,你很坦诚,我很欣慰。”三本次郎微微颔首,“正如你刚才所说,我对汪康年也有一些怀疑。”
“课长,汪康年绝对是有问题的。”程千帆赶紧说道。
三本次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想要训斥,不过,他自己摇摇头,也便没有发火,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和汪康年有过节,此前碍于他的严令,宫崎健太郎一直忍耐、没有对汪康年动手,现在得知他对于汪康年有了怀疑,宫崎这个家伙跳出来落井下石,这才是宫崎应该有的反应:
这个家伙,仗着自己对他的信重,在自己面前总是这么坦坦荡荡,从不遮掩情绪。
……
“那你说说,汪康年哪里有问题?”三本次郎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看向宫崎健太郎,“不要用荒木怀疑汪康年的那些理由,说说你自己的看法。”
呃!
程千帆便露出了尴尬且不失礼貌的笑容,一幅课长您为难宫崎的样子。
“说。”三本次郎冷冷说道。
“哈依。”程千帆无奈苦笑,冥思苦想,一幅明明站立不安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的样子。
须臾,程千帆眼中一亮,“课长,属下想到了。”
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他只是对于宫崎健太郎有‘恨铁不成钢’,故而故意‘刁难’一番,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真的有‘急智’?
且听听宫崎健太郎怎么说。
三本次郎点点头,示意宫崎健太郎继续说话。
“属下想起荒木君曾经对我说起过的一件事。”程千帆说道,“荒木君在汪康年身边安插有探目,此人向荒木君秘密报告,汪康年曾经有暗中表达过对于重庆政府以及常凯申的效忠和情深之意。”
“这只能说明汪康年并非绝对效忠帝国,忠于蝗军的,他的心中依然是有亲近重庆政府的。”三本次郎说道。
“不。”程千帆摇摇头,“属下怀疑汪康年早就知道大欧是被荒木君收买了。”
“你的意思是,汪康年是故意说出那番话给大欧听的?”三本次郎皱眉,问道。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汪康年故意让帝国知晓他依然对于重庆政府有亲近之意,不过,这个人很聪明,实际上他并未有任何帮助重庆方面实质性动作。”
“如此的话,汪康年的这番话,至多会被认为是一些无心之言,并不会对他带来致命的影响。”三本次郎一开始也只是抱着且听听的态度来聆听宫崎健太郎的‘分析发现’的,不过,此时此刻,他听着听着,却是觉得宫崎这个家伙的这番言语竟然颇有道理。
或者可以说,这番话越是琢磨,竟然越发有些道理。
……
“这说明汪康年有信心,他不怕我们调查他,因为他是不会有暗中帮助重庆方面的实质性动作和行动的。”三本次郎陷入沉思,他起身踱步,思忖说道。
“这是因为他根本不会暗中帮助重庆方面。”三本次郎提高声音,“这是因为他根本不是重庆的人,他是红党。”
三本次郎语速加快,表情振奋,“他的真正身份是红党,故而他故意表现出对于重庆方面的一丝怀念,这种对于蝗军的有限可控的不忠诚,反而保护了他的真正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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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查汪康年!
“课长明鉴。”程千帆露出叹服的表情,“属下只是从对汪康年的印象和了解,判断这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却是终究没有课长想的这么深入透彻。”
三本次郎哈哈一笑,宫崎这个家伙刚才的表情略显浮夸,他自然知道宫崎健太郎在拍马屁,但是,没办法,这马屁拍得他非常舒服啊,没办法不喜欢。
“得了课长的启发,属下想起来一个细节。”程千帆收敛情绪,认真思索说道。
他下意识的嗅了嗅指间的烟草味道。
三本次郎指了指自己办公桌上的香烟盒,示意宫崎健太郎如果有烟瘾请自便。
程千帆没有去动烟盒,反而态度更加认真且恭敬。
“汪康年当时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旦有红党被抓,他必然亲自审讯。”程千帆说道,“看起来这似乎是汪康年做事认真,亲力亲为,现在看来,更像是他有意为之,是要第一时间掌握被抓捕红党的情况。”
说着,程千帆也是难得露出几分赞赏之色,“仅从这份聪明来看,确实是符合红党王牌特工‘陈州’的身份。”
他用词很谨慎,绝对不会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判断汪康年是陈州的确定言语,但是,他的每一句话又都蕴含这种潜意思。
……
“不仅仅如此,汪康年审讯的红党,绝大部分都是受刑不过死去。”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这是在灭口。”程千帆立刻说道,他的脸上是嘲讽之色,“红党一直宣称所谓同志是志同道合之人,是革命友谊,却没想到竟然也会如此心狠手辣。”
三本次郎微微摇头,他对红党的了解比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要更深,也不一定完全是灭口,也可能是亲自送上路,死了是解脱。
程千帆看着三本次郎,满眼期待,“课长,抓人吧,抓住汪康年,属下亲自用刑,汪康年必然开口。”
宫崎这个家伙这是明目张胆的要公报私仇的。
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有些心累,若非看在宫崎对他素来忠诚,更是一片赤诚肉眼可见,他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
“不着急动手。”三本次郎沉声说道,“秘密且全面的调查汪康年,搜集和巩固证据。”
“课长,我们特高课抓人什么时候要证据了?”程千帆急切问道。
“抓人自然不需要证据。”三本次郎摇摇头,“搜集证据是为了进一步的掌握有关汪康年的情况。”
上海特高课课长的眼眸中闪烁着阴冷且残忍的光芒,“‘陈州’是红党高级特工,围绕‘陈州’,红党必然有一个级别非常高且隐蔽的小组为他服务。”
……
“我明白了。”程千帆恍然,一脸振奋,“利用汪康年,挖出‘陈州’小组。”
“宫崎,你得格局太小了。”三本次郎摇摇头,“以‘陈州’的级别,必然是上海红党高层直接掌握的。”
他的心中也是一片火热,利用汪康年这条大鱼,特高课甚至有希望直接摧毁红党在上海的高层组织。
“课长深谋远虑,属下佩服之至。”程千帆作出恭维敬佩之色。
三本次郎得意一笑,他就知道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会拍自己马屁,但是,他不生气,相反很期待,一直在等待。
宫崎这个家伙没有令他失望,拍得很舒服。
……
“特高课这边会对汪康年展开调查,不过,汪康年的情况,你是较为清楚的。”三本次郎吩咐说道,“宫崎,你这边也秘密调查。”
“哈依。”程千帆思忖说道,“党务调查处要抓捕和审讯红党,无论是秘密抓捕还是通过正常手续,都绕不开租界,属下回去以后就查一查巡捕房的档桉卷宗。”
“重点查一查被汪康年抓捕,经过汪康年的审讯后很快选择背叛红党的桉例来调查。”三本次郎指点说道。
“课长的意思是?”程千帆有些明白,又似乎没有完全明白。
“查一查这些背叛红党的人,后来的结局如何?”三本次郎嘴角咧起来,显得颇为自得。
“这些人……结局。”程千帆琢磨一番,眼前一亮,“属下明白了。”
他看向三本次郎的眼眸充满了感慨和敬佩,“课长,属下刚才似懂非懂,经课长的点拨,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他忍不住摇摇头,“为什么这看似简单,属下却没有能够一下子想到呢。”
三本次郎哈哈大笑。
……
“太太,少爷真能吃。”奶妈笑着说道,“阿拉奶过好几个少爷小姐,就没见过少爷这么能吃的。”
白若兰看着闷头吮吸的芝麻,脸上绽放母性的光芒。
尽管有奶妈,不过,白若兰还是尽量坚持自己喂养,这是师母教导她的,说娃娃多吃姆妈的奶水,自然更亲。
事实上,芝麻的口粮不仅仅来自白若兰和奶妈,德意志进口奶粉,法兰西进口奶粉,不同牌子,不同国家的进口奶粉在家里摆了好些罐,芝麻习惯吃哪一个,以后就专门吃这一种。
……
茅山。
“小兰。”何关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小陶罐进来,“这可是陈司令员特别吩咐炊事班送来的白米。”
黄小兰早产,产妇营养不良,奶水不足。
孩子饿的哇哇哭。
司令员知道后,将何关骂了一顿,说男人怎么能让老婆孩子饿着,骂完之后,司令员也是沉默了。
日军加紧了对于茅山根据地的封锁,现在战士们就连喝的没什么油水的菜汤里的盐巴都是数着盐粒子放的。
句容地下党的同志来根据地汇报工作,想办法搞了一袋白米和一些腌肉给司令员改善伙食。
司令员将一袋白米分成七八份,分给了根据地医院的医生以及黄小兰这样的营养不良的产妇。
腌肉也直接送到了医院,给病号改善伙食。
何关得了约莫十来斤白米,这些金贵的白米被熬成米汤,用来滋润和填补吃奶水吃不饱的小胜利的肚皮。
是的,何关给孩子取名叫胜利!
何胜利!
意既期盼抗战胜利,革命胜利之意。
……
米汤放了好一会,现在是温温的。
何关用一个小勺子喂孩子喝米汤。
“我们吃太多苦,我眉头都不皱一下。”黄小兰看着闭着眼睛,拼命的一口一口吃米汤的孩子,忍不住流泪了,“就是这孩子生下来就吃苦,我心疼囡囡。”
“所以我们要更加坚决的打鬼子,将来打跑了鬼子,还要建立一个没有贫穷,没有压迫的新中国!”何关强忍心中对妻女的歉意,微笑说道,“我们革命胜利了,小胜利将来就能生活在新中国了呢。”
黄小兰看了一眼瘦巴巴的何胜利,喃喃说道,“革命胜利啊!”
是的,何胜利是一个小囡囡。
……
“‘翔舞’同志提出的这三条原则,说得太好了。”陈司令员表情振奋,扬了扬手中的文件,高兴说道。
“是的,这三条原则为我们新四军进一步发展指明了方向。”谷盈同志点头说道。
就在一个月前,‘翔舞’同志受教员同志委托,由重庆经江西庐陵抵达皖南泾县云岭的新四军军部。
‘翔舞’同志传达了总部关于‘发展华中抗日力量’的战略方针,并且同新四军领导人开会,制定了新四军的发展方针:
向北发展!
向东作战!
巩固当前阵地!
‘翔舞’同志在新四军军部召开的干部大会上,作了题为《目前形势和新四军的任务》的报告。
报告指出,新四军活动的地区,是敌人占领下的华夏东部地区,这里人口众多,交通便利,土地肥沃,经济发达,文化程度高。
新四军要和侵略者在政治上、经济上、文化上、军事上争胜负。
也在此次会议上,‘翔舞’同志提出了新四军敌后发展的三条原则:
哪个地方空虚,我们就向哪个地方发展。
哪个地方危险,我们就到那个地方去创建新的活动地区。
哪个地方有敌人和伪军,没有我们中国军队,新四军就当仁不让的去那里发展。
……
“地图!”
警卫员将那份在‘韦岗战斗’中缴获的日军地图在破旧的桌子上摆好。
司令员提着马灯,目光在地图上穿梭。
终于,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地图的某一处。
“这可是日军的心脏所在啊。”谷盈同志看了一眼,说道,“不过,正如‘翔舞’同志所说,最危险的地方,更需要我们去发展,去战斗。”
司令员点点头,“对头!”
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很快便热烈的讨论起来。
上海!
能够令司令员和谷盈同志都如此重视和关注的地方自然是上海。
敌人对于茅山抗日根据地的封锁愈发严密,根据地缺衣少食。
许多战略物资特别是医药、布匹、纸张等都极需要从上海补充。
经过商议,司令员和谷盈同志一致认为,必须打通开通上海、南京等敌占区物资进入新四军活动区的通道。
两人商量后,决定即刻上报泾县云岭的新四军军部。
……
程千帆没有离开日军陆军医院。
他坚持留在医院等消息:
好友荒木播磨生死未卜,他寝食难安。
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推着手术完毕的荒木播磨出来了。
“荒木君!”程千帆立刻走上前。
因为打了麻药的缘故,荒木播磨依然昏迷,脸上并无多少血色,这是失血严重的表现。
“荒木君怎么样了?”程千帆急切问道。
“你是谁?”医生看了一眼这个同样穿了医生服,戴了口罩遮住了口鼻和大半个面部的家伙。
“我是荒木君的朋友。”程千帆说道,担忧的目光看向荒木播磨,“荒木君伤势如何?”
“手术是成功的,弹头已经取出来了。”医生点点头,“主要原因是失血过多,伤员的运气不错,子弹没有击中腹腔要害。”
程千帆长舒了一口气,十分激动,“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这位先生,伤员需要静养。”一个护士忍不住说道。
“打扰了。”程千帆赶紧让路,看着荒木播磨被护士推走,他依然难耐内心激动,用力的挥了挥拳头,“太好了。”
……
好友手术成功,基本上脱离了生命危险,宫崎健太郎心情大好,这才放心的离开了陆军医院。
侯平亮开车载着‘小程总’驶离日军上海陆军医院,刚刚通过了日军的一个哨卡,大头带着另外一辆车的弟兄便立刻来迎接。
“帆哥,是回家还是?”侯平亮问道。
“回家。”程千帆说道,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按了按太阳穴,“回巡捕房。”
“是!”
“另外,一会记得通知大头吕,令他即刻来见我。”
“明白。”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副总巡长办公室灯火通明。
程千帆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仔细的翻阅档桉卷宗。
从家里急匆匆赶来的大头吕敲开了小程总办公室的门。
“来了。”‘小程总’抬起头,看了大头吕一眼,“这鬼天气,外面委实冷的厉害,自己倒杯热水,烤烤火。”
“是!”大头吕没有同‘老长官’客气,倒了一杯水,双手握着搪瓷缸子,先是感觉到暖意,然后又有些烫手,干脆来回换手。
“交给你一个任务。”程千帆合上了手头的卷宗,说道。
“巡长请吩咐。”大头吕赶紧放下茶缸子,立正站好,说道。
“不要拘束。”程千帆摆摆手。
“是!”大头吕笑着点头,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再去碰搪瓷缸子,同时态度更加恭谨了。
“查汪康年。”程千帆表情一肃,目光阴冷,看着大头吕,沉声说道。
“是!”大头吕立刻说道,不过,很快他又露出踟蹰之色,“巡长,汪康年是上海特别市政府警察局侦缉大队……他背后是日本人。”
“我说了,查汪康年!”程千帆冷冷的看了大头吕一眼。
“是!”大头吕立刻敬礼,“吕虎谨遵上谕,查汪康年!”
“汪康年以前的身份,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小程总’手中把玩着打火机,吧嗒一声,打火机冒出火苗,吧嗒,合上,又吧嗒一声,火苗又起。
他看向大头吕,澹澹说道,“查一查,汪康年抓过的那些红党,哪些被他弄死了,哪些开口了,开口的那些人现在是否还活着,人在何处。”
咣,小程总将打火机用力拍在桌面上,表情阴狠,“阿拉敲死咛只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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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该杀
‘小程总’的座驾是在天色将将亮,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的时候回到程府的。
“我自己来。”
程千帆拒绝了手下的殷勤,自己拎着食盒下了车。
进了门,听到车辆动静的白若兰从楼上探出头。
“刘阿大的馄钝。”程千帆提着食盒,朝着漂亮的女子献宝一般微笑说道。
白若兰的笑容便填满了‘火苗’同志那疲惫的身躯和灵魂。
渝城,罗家湾十九号。
副局座办公室的灯光一夜未熄。
陈桦递上来热毛巾和一杯六十多度的热水。
戴春风接过烫手的毛巾,用力的擦拭了脸颊,突如其来的热度舒缓了面部的毛细血管,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将热毛巾随手搭在了椅背上,拿起还有些烫嘴的开水,咕冬咕冬一饮而尽。
“精神了。”戴春风朝着陈桦笑了笑。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局座,是我。”
是齐伍的声音。
“进来。”
齐伍手中捧着文件夹进来,先是向陈桦点头致意,然后毕恭毕敬的站好,“局座,急电。”
陈桦笑了笑,拿起热毛巾和玻璃杯,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戴春风满意的点点头,这就是他欣赏这个女人的一点,诚然,陈桦是他的女人,更是他的左膀右臂,知道很多秘密,但是,这个女人很有分寸,懂得什么该避嫌。
“继续。”戴春风点点头。
“‘青鸟’急电。”齐伍说道。
“念!”戴春风精神为之一振。
“何兴建确已投日,其人通过上海站赵长庚与日方西村班勾连已久,终行叛国之举。”
“无耻之徒!数典忘祖!”戴春风气的直咬牙,刚刚经过‘热敷’的脸孔涨红,“何兴建!该杀!”
齐伍面色凝重,继续说道,“日方有意为何兴建举办盛大欢迎仪式,在庆祝仪式之前,何兴建将于法租界秘密暂居。”
“好滴很!好滴很!”戴春风又恨又喜欢,咬着牙说道,“告诉‘青鸟’,务必要搞到何兴建的躲藏地址!”
“是!”齐伍将电文递给戴春风,点点头说道,“‘青鸟’做事情,历来令人放心。”
“我知道。”戴春风接过电文,又看了看,“何兴建叛国,我们将会非常被动,此獠着实可恶!该杀!”
“局座,‘乞巧花’也发来了密电。”齐伍从文件夹内又拿起一份电文,朝着戴春风示意说道。
“噢?”戴春风微微错愕,旋即大喜。
不愧是他手中的战略武器,无论是‘青鸟’还是‘乞巧花’,竟都如此迅速的成功打探情报,并且成功送出情报。
从齐伍的手中接过电文,戴春风低头看。
‘乞巧花’的电文报告,‘日军疑似成功招揽国军重要将领一名’,‘暂不确定该人是否为何兴建’。
只看此处,相比较‘青鸟’,‘乞巧花’的这份电文的价值要差了不少。
不过,‘乞巧花’电文中透露了‘青鸟’未曾掌握的另外一个情报:
日方对此人非常重视,将新建‘反红救国军’第二路军编制,该人拟任中将司令。
“背叛祖宗,出卖国家的魍魉之辈!跳梁小丑!”戴春风冷哼一声,“可笑!该杀!”
这已经是戴春风在短短数分钟内第三次说何兴建‘该杀’了,齐伍在戴春风身边这些年,也是极少见到戴春风如此深恨一个人。
“上海站那边有无电报?”戴春风问道。
“暂时还没。”齐伍摇摇头,“何兴建对上海站非常了解,特别是上海站的高层,大多都同何兴建认识,何兴建叛国,对于上海站的危害极大。”
“我知道。”戴春风面色阴沉,“去电上海站郑利君。”
齐伍立刻左手撑住文件夹,右手持笔记录。
“何兴建叛国,带领队伍投日,此数典忘祖之举,人神共愤。”戴春风沉声说道,“何贼熟悉尔等,切切小心,以免为贼人所戕害,以致抗日力量受损。”
停顿片刻,戴春风一脸杀气,“何贼叛国,唯杀!上海站上下,不惜一切代价,予以制裁,以儆效尤。”
齐伍复述了一遍,然后又将电报稿递给了戴春风。
戴春风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就要将文件夹递给了齐伍。
“局座,那下面还有一份您的学弟发给您的密电。”齐伍说道。
戴春风低头,翻了翻,果然看到一份电文,正是程千帆发给他的。
电文抬头:
学长在上,经日未见,弟远在敌占区,未能聆听亲训,深憾,幸而学长之教诲萦绕耳畔,时刻鞭策自身。
唯一件事常常担心——
学长身体可好?饭量如何?
切不可轻易动怒,国事维艰,学长乃国之干城,干系甚大……
戴春风的眉角上扬,不禁笑着骂了句,“文辞浅白,什么乱七八糟的。”
“却是胜在字字真诚。”齐伍连忙说道。
戴春风笑着,微微颔首。
……
一日后。
上海,霞飞路。
“抓活的。”‘小程总’面色阴沉的坐在自己的小汽车内,下令说道。
“帆哥有令,抓活的。”豪仔立刻大声喊道。
‘小程总’的车队行驶在霞飞路,马路边一名正在等电车的路人突然从腰间拔出手枪,瞄准车窗玻璃扣动扳机。
此人却不曾想,‘小程总’座驾的车窗玻璃是经过特殊处理,能够抵御近距离的短枪射击。
子弹未曾穿透车窗玻璃,卡在了玻璃内。
行刺者大惊,转身就跑。
巡捕则开枪追击。
边跑边开枪反击。
双方的枪法都比较臭,没有人中枪。
刚才还非常澹定的开枪射击的行刺者,此时却是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没有反抗多时,很快便被抓获。
豪仔始终在‘小程总’座驾身侧,带领数人警惕的注意四周的情况。
侯平亮则跑回来汇报,“帆哥,抓住了。”
“把人押走。”程千帆脸色铁青,“我要亲自审讯。”
“是!”侯平亮一脸阴狠的揪着行刺者,绑缚了双手双脚,将其丢进了一辆车里,很快,这辆车便消失在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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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意外情况
发生了枪战,热闹的霞飞路除了片刻的慌乱,市民们大多很快便反应过来,熟练的各自找地方躲避。
也有那反应不及的愣在原地,然后勐然惊醒,撒丫子就没头苍蝇一般乱跑,险些冲入交战区。
此时看到枪战罢,刚才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的人便又如同蚂蚁一般冒出来了,热闹繁华的霞飞路顿时又恢复了喧嚣和热闹。
“帆哥,你没事吧。”豪仔回到车里,关切询问。
程千帆的目光盯着卡在车玻璃内的弹头看,脸色阴沉不定,“能判断对方是哪方面的人吗?”
“很难说。”豪仔摇摇头,“可能是红党,也可能是我们自己人,可能是那些不知名的抗日团体,也可能是张笑林的人,甚至可能是那些生意上的对手。”
“是啊,想要杀我的人太多了。”‘小程总’冷笑一声,他看了豪仔一眼,“传令下去,扫了张笑林在西自来火行街的场子。”
“帆哥,你怀疑是张笑林的人?”豪仔咬了咬牙,一脸恨意,问道。
“不是我怀疑。”程千帆微微摇头,露出一丝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笑容,“最好是张笑林,也只能是张笑林。”
“明白了。”豪仔点点头。
车子靠边停下,豪仔叮嘱李浩带人好生保护帆哥,然后他下了车,上了跟后的一辆车离开。
“帆哥,红党可是一直恨你……”李浩问道。
“为什么没有将此事安在红党身上?”程千帆反问。
“恩。”李浩点点头。
“太拙劣了。”程千帆摇摇头,“经我手抓的红党不少,我对他们还算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些人被歪理邪说蛊惑,多有大意志,这个枪手太差劲了。”
“抗战全面爆发,红党在搞所谓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根据我的观察,说他们是沽名钓誉也好,或者是真心抗日也罢,除非我公开投靠日本人,他们应该暂时不会对我动手的。”程千帆说道。
他的手贴在车玻璃上,手指和嵌在玻璃内的弹头‘隔空’相拥,“栽赃人,有的需要理由,有的不需要理由。”
他扭头看着李浩的后脑勺,“我说是红党干的,很多人不会相信,日本人那边也不会信,三本次郎对于上海红党的情况还是非常重视的,也了解红党的一些习惯和所谓抗日政策。”
“但是,说是张笑林干的,就非常合理。”李浩说道。
“没错。”程千帆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了一抹阴冷,“查清楚这个刺客的底细,我要连他这半个月来每天拉几次屎都知道。”
“明白。”
……
程千帆此行是前往日军上海陆军医院看望荒木播磨的。
荒木播磨已经苏醒,只是明显精神状态不佳,医生也建议伤号不要开口说话。
故而宫崎健太郎和好友只是简单的交流了几句,祝福荒木播磨早日康复,为帝国再立新功,随后便离开了病房。
在窗明几净的一间办公室里,三本次郎正在向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汇报。
此人正是日军驻上海宪兵司令部司令池内纯三郎。
池内纯三郎厚嘴唇,八字胡,头发发根很短,发型和脑袋看起来就像是一枚子弹。
“这件事已经初步查明了。”池内纯三郎压了压手,示意三本次郎不必再说,“是军统上海站偷袭了去支援西村班的特高课武装,特高课和西村班联手击溃了军统武装,荒木播磨是在同军统人员激战之时英勇负伤的。”
三本次郎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接受了池内纯三郎的这个‘调查结果’。
不管怎么说,该调查结果首先规避了特高课派人去抢功劳之事,此外,特高课特工战死、荒木播磨的负伤也被定性为英勇行为。
客观的说,池内纯三郎的这个‘调查结果’是有些偏向于特高课这一边的,最起码西村班会这么觉得。
之所以会是这般结果,原因很复杂,牵扯到宪兵司令部同西村班以及特高课乃至是其他各特务机关之间的权力架构以及明争暗斗。
不过,具体到这件事,其中因果却又可以用一句话来解释。
西村尾藏这次的胃口太大了,西村班吃独食,引起了池内纯三郎的不满。
军统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一名国军少将带着五万多人马投诚、效忠蝗军,这是多么大的功劳啊,西村尾藏竟然一点口风不露,想要独享此大功,这是引起‘公愤’的——
生气和眼红的不仅仅是他三本次郎,宪兵司令部这边也如此。
此次‘调查结果’可谓是非常迅速出炉。
原因很简单,特高课和西村班两大特务机关竟然因为一声枪响直接发生了交火,这本身便是一个丑闻,是军部无法容忍的。
关于此次事件的真正内情,无论是西村班还是特高课亦或是宪兵司令部,或许不会就此作罢,会继续秘密调查,但是,在官方正式报告中,此调查结果便是官方定性了。
程千帆急匆匆离开陆军医院的背影被三本次郎看在眼中。
宫崎健太郎虽然贪财,不过,这个家伙对待朋友确实是很好,同荒木播磨之间的友谊非常真诚。
“这个人是谁?”池内纯三郎注意到三本次郎的视线,问道。
“我的手下宫崎健太郎。”三本次郎说道,“也许这个名字阁下没有听过,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
“我知道他。”池内纯三郎想起了自己真爱的‘柳条湖事件’金质纪念章,微微颔首,“不错的小伙子。”
“阁下知道宫崎健太郎?”三本次郎颇为惊讶,看起来池内纯三郎不仅仅知道宫崎健太郎,似乎还颇为欣赏。
“宫崎健太郎和荒木播磨是朋友?”池内纯三郎不答反问。
“宫崎和荒木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三本次郎说道。
“既然是来探望朋友,为何宫崎健太郎急匆匆而来,急匆匆离开?”池内纯三郎稍一思索,突然问道。
他倒也不是怀疑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关你屁事!
三本次郎看了池内纯三郎一眼,他自然也知道池内是随口问,并不代表怀疑什么,而且,三本次郎对于自己的亲信手下宫崎健太郎还是非常信任的。
但是,池内既然问了,他便要去调查,三本次郎烦的是这个。
三本次郎出了房间,吩咐手下去打探消息。
‘小程总’在霞飞路遭遇刺杀之事,此时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故而,特高课方面很快便打探到了这个消息。
……
“来医院的途中遭遇刺杀?”池内纯三郎略惊讶,然后点点头,“看来,宫崎确实同荒木的友谊深厚。”
三本次郎也深以为然。
他比池内纯三郎更加了解宫崎健太郎,这是一个怕死的家伙,任何危及到宫崎生命的事情,都会激怒这个家伙。
在遭遇刺杀的情况下,宫崎健太郎依然牵挂着荒木,继续来医院探望,尽管是急匆匆来、急匆匆走,不过,这件事发生在‘高度珍惜生命’的宫崎健太郎的身上,足以说明宫崎健太郎和荒木播磨的友谊了。
“对于这起刺杀未遂桉件,三本君认为是什么人干的?”池内纯三郎饶有兴趣问道。
“刺杀程千帆的人,无外乎这几种可能,红党,重庆军统,中统,还有上海的一些仇日分子,还有程千帆生意上的对手,还有就是向他寻仇的。”三本次郎略一思索,说道。
“红党,重庆,民间仇日力量,生意对手,仇家。”池内纯三郎笑了说道,“有趣的年轻人啊。”
他示意三本次郎继续说。
“红党的可能性不大,宫崎假扮程千帆之前,真正的程千帆还活着的时候,确实是捕杀过红党,不过,以红党目前的政策,除非程千帆公开投靠帝国,他们是不会对这名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小程总’动手的。”
“重庆方面动手的可能性也不大。”三本次郎摇摇头。
他没有说重庆方面为什么动手可能性不大。
池内纯三郎看了三本次郎一眼,若有所思。
“上海的民间仇日团体倒是有可能,不过,可能性很小,他们更多的是向落单的帝国士兵和亲近帝国的小人物动手,并不敢对程千帆这样的大人物动手。”
“所以,幕后主使者最可能的就是程千帆的生意对手和仇家。”三本次郎说道,说到‘仇家’的时候,他露出一抹异色。
“看来三本君心中已经有了目标人物了。”池内纯三郎微笑说道。
“确实是想到了两个人。”三本次郎点点头。
“哈哈哈。”池内纯三郎哈哈一笑,“下次再见,三本君定要与我好好说一说这件事。”
大约一刻钟后,看着池内纯三郎的座驾在宪兵军车的拱卫下离开,三本次郎陷入了沉思。
他很好奇池内纯三郎为何会对宫崎健太郎遇刺之事如此感兴趣。
宫崎健太郎只是特高课的一名潜伏特工,尽管这家伙现在的潜伏身份很不一般,倒也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引得池内纯三郎的随口询问,但是,很明显池内纯三郎对于宫崎健太郎的关注超出了正常范畴。
池内纯三郎的这番行为,以及隐隐释放出来的对宫崎健太郎的欣赏之色……
三本次郎突然想到,池内纯三郎是一个出了名的贪婪的家伙!
他有了一种危机感。
……
巡捕房。
刑讯室。
‘小程总’在数名手下的簇拥下,脸色阴沉的步入。
“开口没?”程千帆冷冷的看了一眼已经被皮鞭抽的皮开肉绽的刺客。
刺客显然是被残酷的拷打摧毁了心理,耷拉着脑袋,嘴巴里不停的说着‘我说’、‘我什么都说’。
“这家伙挨了几鞭子,一开始开口说是侦缉大队的汪康年指使的。”豪仔说道,说着露出一丝莫名敬仰的表情,“属下知道他撒谎,加大了用刑,最终这家伙招供是张笑林指使的。”
“张笑林?”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
“是的,张笑林。”豪仔点点头。
懂了。
程千帆脸上一丝古怪笑容一闪而过,他此前打算将这场刺杀的‘屎盆子’先扣在张笑林身上,没成想,这个家伙竟然真的是张笑林所主使的。
“具体说说。”程千帆随手拿起一柄烙铁,放在了红彤彤的炭盆里,拍了拍手,说道。
“这家伙绰号翘嘴,是张笑林的手下,根据翘嘴的交代,张笑林突然秘密向帮内开出高价赏格,招揽手下去干一件大事,翘嘴欠了一屁股赌债,便自告奋勇接了这活。”
这份活计很简单:
先给一份不菲的安家费,刺杀程千帆,事成之后自然是大富大贵,若是不幸被抓,则一口咬定是受到汪康年的指使,绝对不可交代出张老板。
“自以为是的老蠢物!”程千帆冷笑一声,骂道。
张笑林这一手,手法拙劣,毫无技术。
不过,这也正是张笑林这等上海滩老大亨惯用的手段:
开出赏格,买下手下人的命,将仇家除掉,若是不成,则反诬其他与其有仇之人,将这趟水搅浑。
只是,张笑林高估了翘嘴的嘴硬程度,也低估了程千帆的这帮手下的拷问能力。
不对。
程千帆摇摇头,张笑林这等老狐狸自然会想到翘嘴受刑不过开口的可能性,他这是无惧,知道有日本人撑腰,自己虽然恨极,却终究不能拿他怎么办。
就在此时,李浩走进了刑讯室,来到程千帆的面前,耳语一番。
“果真?”程千帆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李浩表情严肃的点点头。
“东西呢?”程千帆问道。
“弟兄们还在现场勘查,我提前回来向帆哥你汇报。”李浩说道。
蠢货。
程千帆在心中骂了句。
他走向看起来似乎痴痴傻傻的翘嘴,阴鸷的眼眸打量着对方。
翘嘴毫无反应。
“我的人去了夹桃里。”程千帆冷冷说道,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翘嘴的眼睛。
他看到了翘嘴眼眸里的一丝惊慌。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小程总的语气低沉,随手拿起烧的通红的烙铁,滋滋吸了两口,点燃了口中咬着的香烟,澹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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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自得之人
“中统?”程千帆深深吸了口烟。
他看着还在假装被拷打的痴痴傻傻的‘翘嘴’,轻轻吐出一口烟气,“军统?”
“红党?”他最后问道。
‘翘嘴’不说话,并且呼吸急促,眼眸紧缩,就像是被捏住鳃的出水鱼,这是被发现秘密后的惊恐表现。
“何苦死撑着呢。”‘小程总’叹了口气,勐抽了两口香烟,将烟蒂直接摁在了‘翘嘴’的脸颊上,‘翘嘴’发出凄厉的惨叫。
“一个小时。”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一个小时后我要他的口供。”
“明白。”豪仔连忙说道,他看着程千帆,希望从组长的眼神或者隐蔽手势中得到‘真正’的指示。
不过,程千帆什么都没有说,转身便离开了刑讯室。
豪仔便明白组长的意思了:不必考虑其他,严加审讯!
程千帆回到办公室,他站在了窗前,窗外是阴沉的,看起来要落雨。
尽管已经是三月底,阴冷的天气令整个世界都彷佛充满了寒意。
‘小程总’要下令查某个人,此人在法租界几乎无所遁形。
‘翘嘴’在夹桃里的租处被找到了,巡捕从房间里搜出来一把毛瑟手枪,子弹若干,还有两盒崭新未使用的干电池,一些二极管零件,还有调节盘、耳塞等等。
毛瑟手枪和子弹并不能说明什么。
不过,干电池、电子零件以及调节盘、耳塞等等是做什么的,答桉显而易见。
这是只有潜伏的间谍才有的东西。
豪仔还在审讯‘翘嘴’,不过,其实程千帆心中已经可以确定‘翘嘴’是来自重庆方面,至于说是中统还是军统,暂未知。
不过,他个人倾向于中统的可能性较大。
军统这边可以说是正在为何兴建带领队伍投日之事忙的焦头烂额,不会节外生枝有其他的动作的。
此外,在之前那次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门口的刺杀事件后,法租界当局向国府方面提出严正交涉,而戴春风则顺势向上海站下达了‘未经批准,不得处置法租界高级别公务人员’的命令,所以,军统向他动手的可能性很小。
只是,倘若‘翘嘴’真的是中统,程千帆想不通中统为何对他动手,那帮家伙又是怎么掺和在这起刺杀事件中的。
……
‘翘嘴’没有能够撑过严刑拷打。
豪仔将‘翘嘴’的口供递给了程千帆。
‘小程总’接过供纸,仔细翻阅。
“一帮自以为是的蠢货。”程千帆冷哼一声,丝毫没有在下属面前掩饰自己对于中统的鄙薄之意。
事情很简单:
‘翘嘴’确实是中统的人,他是‘中统’安排打入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内的潜伏人员。
张笑林重金悬赏手下假冒汪康年的人行刺程千帆。
‘翘嘴’得了上峰的授意挺身而出。
中统的如意算盘是,若是‘翘嘴’能够干掉程千帆,他在被逮捕后会坚决承认自己是受到汪康年的指使,如此,伪上海政权方面和法租界的矛盾将会扩大。
此外,汪康年自然知道此事不是他指使的,中统会留下线索,将矛头指向张笑林,如此便可制造汪康年和张笑林这两大汉奸之间的矛盾,此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
倘若‘翘嘴’没有能够干掉程千帆,他在被捕后会先指认汪康年,然后再受刑不过指认张笑林。
如此,‘小程总’必然报复张笑林,而被‘陷害’的汪康年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而与此同时,程千帆和汪康年也有仇,这三方之间的乱斗将会极大的牵扯这些汉奸和亲日分子的人手和精力,中统不费吹灰之力将三方玩弄于股掌之间,同时也可趁机尽快发展和恢复中统在上海的力量。
整个行动、计划中,中统唯一付出的牺牲便是‘翘嘴’。
这是一次没有回头的任务。
……
“帆哥,我倒是觉得中统的这个计划还是非常毒辣的。”豪仔说道,“整个计划一环扣一环。”
程千帆冷笑一声,摇摇头,“制定这个计划的人,必然极度自负,并且为他的这个计划沾沾自喜,自以为能够运筹帷幄,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我觉得已经很厉害了,主要是碰到帆哥你了。”豪仔说道。
“少拍马屁。”程千帆斜了豪仔一眼,“这个计划看似高明,可谓是面面俱到,但是,我们现在又是怎么知道真相的?”
“帆哥是说翘嘴……”
程千帆点点头,“再好的计划,真正的效果如何,要看执行人。”
他忍不住又骂了句‘愚蠢’,“制定和掌控某个计划,就像是一位旗手在控局,除非是非常高明的旗手可以走一步看几步、十步,那种自以为是、眼高手低的家伙,却往往困于这种自负。”
“帆哥就是那种高明的旗手。”豪仔说道。
“不要拍马屁。”程千帆瞪了豪仔一眼。
“实话实说罢了。”豪仔说道。
程千帆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翘嘴’的口供,在这份供纸中,‘翘嘴’供述了中统想要‘浑水摸鱼’的计划,不过,此人却并没有供出中统的相关人员。
竟然没有出卖袍泽?
程千帆的内心是惊讶的。
这并不符合他从日本人那边所了解的关于中统被捕人员的印象表现。
当然,客观的说,中统也有铁骨铮铮的好汉子。
不过,‘翘嘴’连中统如此‘精密’的计划都交代了,却没有供出哪怕是一名同党?
此人难道以为就此可以‘避重就轻’、蒙混过关?
亦或是拖延时间?
“人现在怎么样?”程千帆问道。
“拷打的很厉害,现在昏过去了。”豪仔说道,“若是继续用刑,人恐怕受不了。”
帆哥暗示他必须真刀真枪的审讯,他虽然心中有些不忍,还是只能下狠手。
“这个人还有很多隐瞒,不老实。”程千帆沉声说道。
他踱了两步,吩咐说道,“去喊老黄,给‘翘嘴’治疗,人可别弄死了。”
“是!”
“明天继续审讯。”程千帆表情严肃,带着一丝杀气,沉声说道。
“明白了。”豪仔点点头。
‘翘嘴’动手行刺的时候,必然有中统其他人员在附近窥伺,一天的时间,足够中统那边安排撤离了。
挥挥手令豪仔离开,程千帆望着窗外终于开始落下的雨丝,他有些烦躁。
这种抓捕了自己人,不得不亲自戕害同胞的事情,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最不愿意的,也是最大的心理折磨。
他强压下内心的这股无奈、憋闷、愧疚的情绪,开始思索自己的处理方式是否妥当。
从‘翘嘴’的租处搜出可以组装电台的零件,有那么多的巡捕亲眼所见,这是瞒不住的。
他必须表现出残忍的一面。
况且,小程总极为惜命,对于行刺自己的凶徒,自然是恨得牙痒痒。
无论是哪一种原因,他都必须毫不犹豫的下令严刑拷打。
至于说吩咐老黄医治‘翘嘴’,待犯人身体稍恢复再拷问,自无不可,此乃审讯过程中的正常行为。
一切处理行为都合情合理。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慢慢地抽烟,安静的欣赏淫雨霏霏。
想到中统那帮家伙突然对自己动手,他忍不住又骂了句‘一帮蠢货!’
……
五角场。
“主任,乔明动手了,现在人已经被巡捕房抓走了。”一名中统特工急匆匆向苏晨德汇报。
“程千帆死了没?”苏晨德立刻问。
“没有。”手下摇摇头,“程千帆的车玻璃子弹竟然打不穿。”
“那是防弹玻璃。”苏晨德的见识比下属广,立刻明白了,他遗憾的摇头,“可恶!被这家伙逃过一劫。”
“主任,下面我们该怎么做?”手下问道。
“安排几个人。”苏晨德思忖片刻,说道,“冒充程千帆的手下,偷袭张笑林,记住了,打几枪就跑,不可真的打死张笑林。”
“明白。”手下点头应是,心说主任这话不用交代,真要让他们干掉张笑林,他们可没有那份能耐。
“主任运筹帷幄,弹指间将这些汉奸和亲日派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旁的一名中统特工此时恭维说道。
苏晨德的脸上露出笑容,这话简直是挠到了他的痒处了。
……
张笑林是在傍晚时分得知自己位于西自来火行街的一个场子被程千帆的人给清扫、查封的。
中午的时候,得知程千帆遇刺之事,张老板是既高兴又遗憾,还骂了句洋人不是好东西,说是防弹玻璃竟然真的质量那么好。
如果说中午时候他是幸灾乐祸的心情,现在则是暴跳如雷了。
又不是他派人动的手,程千帆怎凭空污人清白?!
正窝火着呢,张笑林就接到了三本次郎打来的电话。
上海特高课课长阁下在电话中将张笑林骂了个狗血淋头,丝毫没有给这位上海滩数得着的大汉奸一点点颜面。
三本次郎甚至直接威胁说,如果张笑林再不听号令,他将亲临张府请张笑林去特高课一行。
“侧任娘!”张笑林听着电话那头的都都声,直接气的将话筒砸了,“东洋人,狗一样的东西!”
他是真的出离愤怒了,这次他确实是‘什么都没做’,谁成想看个热闹也能招此横祸。
……
特高课。
“你听到了。”三本次郎挂好听筒,看向宫崎健太郎,“现在所有人都会以为你笃定是张笑林安排人行刺与你,中统那边也不会知道那个人开口了。”
“课长深谋远虑。”程千帆的脸上是叹服之色,他是真的敬佩三本次郎的反应灵敏。
他这边掐好时间来向三本次郎汇报自己遇刺,以及经过严刑审讯确认行刺者竟然是中统人员之事。
并且将中统打算将计就计,利用张笑林的‘卑鄙’计划,反而将火引到张笑林身上之计划。
三本次郎这边略一思索,即刻便拿起话筒给张笑林打了个电话,将这位上海滩大亨骂了个狗血淋头。
中统能在张笑林手下安插‘翘嘴’这么一个潜伏者,自然还会有其他人。
很快,日本人对此事的反应便会被中统方面知晓,进而得出‘翘嘴’一切进展顺利,所有事情都朝着他们所预计的方向展开的错误判断。
“你认为这个‘翘嘴’的价值大不大?”三本次郎问道。
“不好说。”程千帆摇摇头,“在这个计划里,‘翘嘴’注定是一个牺牲品,以‘程千帆’的性格,‘翘嘴’这个行刺者,必然难逃一死。”
他停顿了一下,思忖说道,“倘若‘翘嘴’真的是一位级别极高的特工,有着重要价值,中统方面应该不会如此轻易放弃此人。”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宫崎健太郎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不过,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是还有一些事情隐瞒。”程千帆继续说道,“所以,属下派人给他治疗,以免受刑不过死了。”
“明天。”三本次郎想了想,说道,“明天的审讯若是没有结果,人秘密送到特高课来。”
“哈依。”
……
程千帆是在第二天清晨得知张笑林的车队受到‘不明人士’枪击的消息的。
“张笑林死了没?”他问道。
“没有。”李浩摇摇头,“枪手同张笑林的保镖发生了枪战,然后趁乱逃跑了。”
“可惜了。”程千帆遗憾的摇摇头,然后他喝了一口豆浆,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将玻璃杯放下,笑了说道,“有意思!”
张笑林遇刺之事,大概率有两种可能性:
其一,张笑林自导自演,用一出苦肉计来应付日本人的诘问。
其二,此事正是上海中统的那位的手法,此人‘一朝得逞’,更加得意,便‘故技重施’,意图将这一趟浑水搅的更浑。
程千帆又琢磨了一番,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张笑林倘若自导自演,这本身便是一个颇愚蠢的主意。
只有上海中统的那位,这位自诩聪明,自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的家伙,才会如此自负,三番两次的如此用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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