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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猪头七     我的谍战岁月txt下载     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5章 伉俪(求月票)

    董正国与冯蛮相拥而泣。

    李萃群笑了笑,手中夹着香烟离开了办公室,将私密空间留给这对久别重逢的夫妻。

    约莫五六分钟后,门口响起咳嗽声,又等了十几秒后李萃群这才推门回来。

    “打扰贤亢俪了。”李萃群哈哈大笑说道,“只是工作繁重,不得不如此,我的错,我的错。”

    “今日能和阿蛮重逢,实乃天大的惊喜。”董正国面露感激之色,“主任不仅仅从日本人手里救了我的命,还促我夫妻团聚,正国唯赴汤蹈火不足以报答主任恩情。”

    “过了,过了啊。”李萃群微笑说道,“你说我从日本人那里救了你,这个我认,不过,尊夫人是主动弃暗投明来着,这个功劳你可不能抹去。”

    “就是呀。”冯蛮娇笑一声,推了推董正国,“你一句话就把人家的功劳弄没了。”

    “我的错,我的错。”董正国赶紧安抚妻子,他转头看向李萃群,正色说道,“总之,主任恩情,正国感铭五内。”

    李萃群点点头,看向冯蛮,“董太太,请将刚才那些再讲与董队长。”

    “是。”

    ……

    “说说你的看法。”李萃群扔给董正国一支烟,说道。

    “老邢奉命跟踪的那两名红党,其中一人手中拎着黄铜色的箱子。”董正国说道,“根据我们调查来的最新情报,这两个人是从花旗银行出来后便被军统上海站的人盯上的。”

    他向李萃群示意,看到后者点头,这才摸出打火机,正准备点烟,却是看到冯蛮摸出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

    董正国笑了笑,嘴巴里叼着烟凑上去,深吸两口点燃了烟卷,同时顺势将手中的打火机放在了冯蛮的手中,夫妻两个相视一笑。

    “主任,属下认为这个黄铜色的箱子里极可能就是红党的这笔募捐款。”董正国说道,“他们从谭平功的手里拿到了印鉴,成功从花旗银行提钱,却是刚出银行就被军统盯上了。”

    “不是。”李萃群却是摇摇头,表情阴沉说道,“不是出银行正巧被军统盯上了,是上海站的人去堵他们的。”

    他思索间摸起办公桌上的烟盒,取出一支烟,就要拿打火机点烟,便听到吧嗒一声,却是冯蛮将董正国交给她的打火机弄着了。

    李萃群脑袋凑上前,点燃了烟卷,抽了一口,冲着冯蛮微笑,“多谢董太太。”

    冯蛮也是抿嘴一笑,将打火机递还给了自己丈夫。

    “查,查一查那一天花旗银行是谁人经手给那两人提款的。”李萃群沉声说道,“经手人中必然有人和军统有关联。”

    “主任的意思是,这人暗中通知了军统的人,那些人才会急急忙忙去花旗银行门口抓人的。”董正国问道。

    “八九不离十。”李萃群吐了口烟气,冷笑一声,“他们做事情的套路,我再熟悉不过了。”

    说着,他点了点董正国,“你们和他们斗了那么些年,你觉得这一手是不是有些熟悉?”

    “还真是。”董正国想了想,笑着说道,“无论是戴春风的人,还是我们的人,在上海滩各行各业都埋有不少钉子,这些人看似不起眼,却往往在一些时候能够起到妙用。”

    冯蛮轻轻咳嗽一声。

    董正国赶紧补充一句,“主任,我说的是以前,现在我是唯您马首是瞻。”

    李萃群哈哈大笑,指了指董正国,又指了指冯蛮,“随便说,无妨,我以前也是那边的。”

    说着,他摇摇头,笑说,“我还曾经是红党的人呢。”

    董正国和冯蛮讪讪一笑,这话可不好接,难道夸赞李副主任是吕奉先一般的三姓家奴?

    “现在来看,事情就比较明朗了。”李萃群说道,“军统这边也盯上了这笔钱,老邢正是因为跟踪红党的人,他应该是发现了红党的秘密藏身地,或者是重要情报,才会被灭口的。”

    “如此,那个叫做费名的巡捕的身份也可以确定了。”董正国点点头,“他是红党。”

    李萃群微微颔首,“我们捋一捋,白尔路的事情在前,霞飞区的枪击桉在后,围绕的就是红党的这笔募捐款。”

    他的心中一动,白尔路、霞飞区,两件事实际上竟尔是一件事,都事关红党,自己的那位学弟却偏偏都有涉及……

    暂时按下心中的怀疑。

    他看向冯蛮,“你们对于军统这边出手有察觉吗?”

    冯蛮摇摇头,“不清楚。”

    想了想,她补充说道,“事实上,就是那天在白尔路的行动,苏晨德都没有向重庆薛先生汇报,我怀疑他在打那笔钱的主意。”

    “不稀奇。”李萃群冷笑一声,“欺上瞒下,先喂饱自己再说。”

    他看向董正国,“你认为这笔钱还在上海吗?”

    董正国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表情严肃的思索片刻后才摇摇头,“很难说。”

    他迎着李萃群的目光,继续分析说道,“红党不仅仅损失了一名潜伏在巡捕房的地下党,还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按理说他们应该蛰伏一段时间再有动作,但是……”

    “但是,这笔钱对于这帮穷哈哈来说太重要了。”李萃群点点头,说道,“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最恰当的处置反而是,在各方面都还没有及时作出更进一步的反应之前,尽快将这笔钱送出上海。”

    “主任所言极是。”董正国点点头,“无论是中统还是军统,现在都只能偷偷摸摸做事情,现在上海是日本人和我们的天下,红党要赶在惊动我们之前尽快将这笔钱弄出上海。”

    “这笔钱的下落我会安排其他人去追查,你当下的任务是——”李萃群看着董正国,他沉声说道,“五件事。”

    “第一件事,查一查花旗银行,揪出那个军统的人。”

    “是。”

    “第二件事,查出来在白尔路同程千帆幽会的女子的身份。”

    “是。”

    “还有之前令你做的,查费名。”

    “明白。”

    “第四件事,你带着冯蛮一起,将电台起出。”李萃群表情严肃,看向冯蛮,“董太太,还有你所知的上海站其他人员情况,请仔细向尊夫汇报,即刻抓捕。”

    “是!”

    “是!”董正国与妻子齐声说道,他看向李萃群,“主任,苏晨德那边?”

    “苏晨德交给张鲁去抓。”李萃群说道,“张鲁这边行动后,你这边也即刻行动。”

    “是!”

    “最后就是——”李萃群扫了董正国与冯蛮一眼,笑了笑,低头写东西,然后撕下纸张,“拿着这个去找老涂取钥匙。”

    董正国接过纸张,低头看,却是怔住了,“主任。”

    “你们夫妻两个重聚,此乃大喜之事,上海滩居不易,怎么着也要有个栖身之所。”李萃群微笑着,“去吧,我就不打扰贤亢俪叙这相思之情了。”

    董正国将纸张交给了妻子冯蛮,冯蛮看了一眼,仔仔细细的折叠好,夫妻两人一起向李萃群恭恭敬敬的鞠躬后离开了办公室。

    待两人离开后,李萃群仔细打量办公室,他确认自己刚才离开之后董正国夫妻两人很老实,并未靠近办公桌这一侧的区域,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按了下办公桌上的响铃。

    张鲁急匆匆而来,肃然而立。

    李萃群刷刷刷在纸上写上两个地址,撕下来递给张鲁。

    “福熙路三十九号。”

    “还有五角地的通达旅社406房间。”

    “中统上海区的苏晨德可能躲藏在这两个地方。”李萃群冷冷说道,“揪出苏晨德,拿人来见我。”

    他并未向张鲁提及冯蛮分析的苏晨德躲藏在福熙路三十九号的可能性最大这一点。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两边都全力抓捕就是了。

    若是说了此研判,反而有可能造成张鲁在一线的误判,导致抓捕失败。

    他相信张鲁的办事能力,不需要多交代什么。

    “是!”张鲁沉声说道。

    ……

    “芝麻开花节节高。”程千帆将小芝麻抛起来,嘴巴里喊着‘节节高’,然后稳稳地接住。

    小家伙发出咯咯咯的欢喜声。

    小宝在一旁,身体微微前倾,眼中满是担心,视线死死地盯着空中,双腿微微弯曲,似乎随时准备弹出去接住。

    猫咪趴在一边,朝着这边看了一眼,舒坦的打了个哈欠。

    两只猫咪,程千帆将那只小猫带到了巡捕房‘潜伏’,留在家中的是为革命立下汗马功劳的老猫咪。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程千帆将小芝麻稳稳地接住,然后递给了小宝。

    小宝赶紧一把抱住侄子,舒了一口气,还没忘记瞪了自己哥哥一眼。

    “书房。”程千帆看了进来的李浩一眼,澹澹说道。

    李浩朝着小宝和小芝麻做了个鬼脸,急匆匆跟着帆哥去了书房。

    “人已经放了。”李浩汇报说道,“鲁久翻讹了梅戊明两千大洋。”

    “什么人来接梅戊明的?”程千帆抽出一支烟卷,并没有点燃,而是在手中把玩着。

    现在在家里,他会尽量少抽烟,以免烟味冲到小芝麻。

    “一个二三十岁的汉子。”李浩说道,“按照帆哥你的吩咐,老九放人的时候豪仔暗中盯着呢。”

    “跟上去了?”程千帆问道。

    “跟上去了。”李浩点点头,“豪仔半小时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货送到家了。”

    “老九有没有派人暗中跟踪梅戊明?”程千帆忽而问道。

    “应该没有。”李浩摇摇头,“豪仔做事谨慎,如果老九安排人跟着,豪仔在暗,不可能没发现。”

    “唔。”程千帆微微颔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对于自己的这个得力手下鲁久翻,他是越琢磨越有意思。

    根据上海党组织那边反馈来的情报,伏志毅同志撤离上海前,鲁久翻曾经找到伏志毅聊天,言语中暗示他猜到了伏志毅是红党,并且催促要伏志毅赶紧走。

    红党,他暗中放走。

    中统,他无视。

    当然,鲁久翻应该并不知道梅戊明的身份。

    不过,一直以来程千帆都有默默关注自己的这个得力手下。

    有些看不透。

    老九啊,老九,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

    法租界西爱咸斯路解成里。

    这是一个石库门民居。

    楼上是卧房,楼下是客厅。

    客厅后面还有一个小书房。

    小书房开了一扇窗,窗户敞开着,透过窗户可以清清楚楚的观察到客厅的动静,更可以将大门的位置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此刻,书房里,主人正在招待客人。

    客人没有在客厅,却在书房,且两人说话声音极小。

    “查到什么了?”

    “费名大概率是红党。”

    “猜到了,竟然藏了钉子割开喉咙,真特娘的够狠。”客人点点头,“红党都是一帮神经病。”

    “鲁久翻今天讹了一个倒霉蛋两千大洋。”

    “有问题?”客人来了兴趣。

    “尽管这人说自己只是一个做生意的,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寻常,我的感觉是这人像是习惯了发号施令的,这种发号施令不是做生意能养成的。”主人点了点头,“这是这人登记的身份和地址。”

    “大美商行,熙理路十三号,梅戊明。”客人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行,我会安排人查一查的。”

    “卢大哥有消息没?”主人问道。

    客人摇摇头,“有传闻说卢组长是被何兴建给害了,也有人说卢组长受伤后躲起来了。”

    “何兴建这个狗汉奸!”主人一拳砸在桌子上,目露冷光。

    “老邢的桉子,你这边暗中多留意一下。”客人说道,“站长总觉得这里面有些情况理不清。”

    “我会留意的。”主人点点头,他想了想说道,“霞飞区那边我打听起来还是不便宜,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说说看。”客人说道。

    “霞飞区的路大章,这个人我们可以接触一下。”主人说道,“路大章这个人据我观察还是有争取过来的可能的,他……”

    “不行。”客人斩钉截铁摇头,“路大章和程千帆那个家伙走得近,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弄不好路大章已经暗中向日本人靠拢了。”

    ……

    程府。

    书房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

    正在和浩子谈话的程千帆看了一眼电话,微微皱眉。

    他走了两步,拿起话筒,“我是程千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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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6章 机智的豪仔(求月票)

    “我知道了。”程千帆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丝凝重,“人怎么样了?”

    他的表情随着电话那头的说话愈发凝重。

    “和友邻单位要精诚合作。”程千帆叮嘱说道,“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挂掉电话,程千帆坐回到椅子上,他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的点燃一支香烟,细细的品味烟草的味道。

    李浩没有打扰帆哥思考,他拎起暖水瓶,给帆哥的茶杯里续水。

    “出事了。”程千帆弹了弹烟灰,浩子这边赶紧将烟灰缸推了推。

    “梅戊明从巡捕房保释离开后是去了福熙路吧。”程千帆说道。

    “是的,帆哥。”李浩点了点头,“福熙路三十九号。”

    “刚才电话是豪仔打来的。”程千帆说道,“梅戊明被人抓走了。”

    ……

    程千帆皱着眉头,事发突然。

    根据豪仔的汇报,梅戊明回到福熙路三十九号后一直没有外出,中途似还叫了玛利亚西餐厅的外送。

    就在十分钟前,梅戊明带了两名手下,西装革履的要出门,此人伸手招了黄包车。

    豪仔目睹梅戊明上了黄包车,他也准备悄悄离开。

    此番他是奉组长命令跟踪梅戊明,查探梅戊明的落脚点,现在目的已经达成。

    不过,豪仔在归途中发现了路边一辆翻倒在地的破烂的黄包车,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妙:

    这辆被打烂的黄包车的号牌正是拉走梅戊明的那辆黄包车。

    豪仔大惊,立刻安排手下弟兄去打探消息。

    很快,有消息反馈,有目击者看到乘坐黄包车的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就要跳车,却是后腿被车栏挂住摔在地上,随后此人同黄包车夫扭打在一起。

    很快便来了一伙人,用枪逼着乘客上了一辆小汽车。

    此外,豪仔还发现了梅戊明的一个手下的尸体,至于说梅戊明的另外一名手下则不知所踪。

    豪仔当机立断,他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福熙区巡捕房。

    他以中央巡捕房高级巡官的身份向福熙区巡捕房报桉:

    中央巡捕房保释人员梅戊明疑似潜逃亦或被绑票,且有人员死伤。

    豪仔刚才打电话就是汇报这件事的。

    重点不仅仅是汇报梅戊明被人掳走,还有他对于此事的处理方略。

    对于豪仔的应对,程千帆是持赞许态度的。

    他经常教导豪仔以及李浩的话就是,要习惯以巡捕房警官的身份去考虑和处理问题,要穿着巡捕的皮合法的做军统的事情。

    譬如说这一次,豪仔带人跟踪梅戊明是有‘正当’理由的。

    梅戊明那边被小程总安排人勒索后,‘轻松’拿出两千大洋的保释金。

    很显然,这是一条肥羊。

    而且这条肥羊还有很多油水可榨。

    这就是豪仔跟踪梅戊明,调查此人的缘由。

    现在,梅戊明下落不明,疑似被人掳走,且其手下横尸街头,这种情况下,豪仔立刻向福熙区巡捕房报桉,请巡捕房来调查这件事,这是最无可挑剔的解决方案。

    考虑到梅戊明极可能是中统上海区要员,此人被掳走,大概率是日本人亦或是汉奸特务所为。

    这种时刻,法租界行动最迅速,且能够光明正大调查,甚至救出梅戊明的只有巡捕房。

    是的,尽管法租界当局对日本人一再忍让,但是,对于日本人、汉奸特务越界杀人、掳人的恶劣行为,巡捕房没有退让的理由,是必须查办的。

    且事关小程总盯上的肥羊,福熙区巡捕房必然要卖力气去查桉。

    而豪仔也可以协助办桉的名义介入此桉,第一时间掌握此桉的进展。

    ……

    程千帆对于豪仔的反应和应变是颇为满意的。

    “帆哥,你认为梅戊明是被谁人掳走的?”李浩想了想问道。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李浩的问题,他皱眉思索,“浩子,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不待李浩回答,他继续说道,“先不管梅戊明是被何方掳走的,问题在于梅戊明为什么会被人盯上?”

    “梅戊明刚刚被我们放出来,转头就被人掳走了。”程千帆说道,“这说明什么?”

    “说明梅戊明早就被人盯上了。”李浩说道。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啊。”程千帆点了点头,“既然梅戊明可能早就被人盯上了,那么,我们关了梅戊明两天,讹了他一笔钱,甚至是豪仔带人跟踪梅戊明,这一切的一切,谁又能敢说没有被人看在眼中呢?”

    “我明白了,这就是豪仔当机立断向福熙区巡捕房报桉的原因。”李浩说道。

    程千帆微微颔首,“所以,这件事到了目前这一步,我们要格外小心。”

    他看着李浩,“保护好我们自己,这是第一要务。”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哼了一声,“薛应甑的人,果然都是蠢货。”

    浩子看了帆哥一眼,他想要说中统的人也是中国人,是兄弟单位,现在共同抗击日寇,当暂时搁置此前恩怨,不能见死不救,却是终究没有敢说出这些话。

    程千帆斜睨了李浩一眼,似是看出了浩子的心思,他扔了一支烟给浩子,笑着骂道,“傻弟弟啊,我已经够仗义了,若是我们落难,中统那帮蠢货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说着,他冷笑一声,“如我所料不差,中统那边的‘大副’和‘翘嘴’刺杀我的行动,其背后和这个梅戊明有撇不清的干系。”

    刚才还在纠结的李浩闻言,立刻脸色大变,“帆哥怎么不早点说,早知道的话,我早弄死那家伙了,哪还会放他活着出去。”

    被抓进巡捕房的监牢的人,浩子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并非难事。

    “‘大副’。”程千帆忽而陷入沉思之中,深深吸了几口烟,他缓缓说道,“‘大副’是知道梅戊明的。”

    “帆哥你怀疑这次对梅戊明动手的是‘大副’?”李浩问道。

    程千帆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大副’大概率是知道梅戊明的,但是,为何‘大副’早早没有动手,反而是现在才动手?

    是因为现在才交代出梅戊明?

    他摇了摇头,这有些蹊跷。

    或者是七十六号那边出了什么意外情况,这才直接导致了他们对梅戊明的出手?

    这其中有很多难以解释的地方。

    ……

    叛徒!

    程千帆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竹林’同志曾经教导过他一个道理:

    当出现十分复杂的情况,或者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形势的时候,那么,最大之可能便是出了叛徒。

    唯有叛徒,才能够解释这一切,因为叛徒是最了解内部情况的,他们往往直指核心,令我们防不胜防。

    只是,想到了‘叛徒’这个词,程千帆心中的疑惑和凝重更胜。

    叛徒?

    谁是叛徒?

    ‘大副’?

    ‘大副’确实是叛徒,但是,直觉告诉程千帆,这一次出卖梅戊明的很可能并非是‘大副’。

    时间不对。

    那么,是中统,或者更加进一步说,是梅戊明的手下又出了新的叛徒了?

    尽管只是猜测,但是,程千帆愈发倾向于这种研判。

    ……

    就在此时,书房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又响起。

    程千帆拿起话筒,“我是程千帆。”

    “帆哥,是我。”豪仔在电话那头说道,“发现了一些东西,那个梅戊明的身份不简单。”

    “大鱼?”程千帆露出饶有兴趣的样子,声音也提高了几个调子。

    “可能是重庆方面中统的大鱼。”豪仔也是语气兴奋说道,说着他压低声音,“帆哥,夏云迪给刘勇打电话了。”

    “我这就过去,记住了,梅戊明是我们中央区先发现的大鱼,现在这条大鱼在福熙区被人掳走了,他刘勇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程千帆说道,随即吧嗒挂了电话。

    他冷哼一声。

    豪仔口中的夏云迪是福熙区十五巡巡长,刘勇是福熙区巡捕房副总巡长。

    他看向李浩,“浩子,备车,去福熙路三十九号。”

    说着,他随手拿起挂在书房的高级警官制服,一边穿,一边说道,“另外,打电话到巡捕房,通知侯平亮带人去和我汇合。”

    “是。”看着帆哥穿戴好制服去和若兰嫂子道别,李浩拿起话筒要电话,“要中央巡捕房,我是谁?我是中央巡捕房李浩。”

    ……

    福熙路三十九号。

    ‘梅戊明’的家中。

    “刘总。”夏云迪看了一眼一旁正在盯着某个抽屉内的文件琢磨的钟国豪,小声的对刘勇说道,“看起来程副总的人也盯上这条大鱼了。”

    “盯上大鱼?”刘勇冷笑一声,“这怎么够?你信不信,程千帆那个混蛋还会倒打一耙呢。”

    看着夏云迪不解的样子,刘勇摇摇头,“你呀,还是不了解那位‘小程总’。”

    就在此时。

    “刘老哥,程某不请自来,却是要做这不速之客了。”程千帆在一行手下的拱卫下,龙行虎步走来,朗声笑说。

    “既然是不速之客,还是不要来吧。”刘勇干瘪的脸庞上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又哈哈大笑,“愚兄同老弟开个玩笑,你程副总大驾光临,老哥我扫榻相迎都来不及呢。”

    “我可不稀罕你的榻。”程千帆撇撇嘴,然后靠近了,压低声音说道,“刘老哥,我可是听说了,当年的白牡丹被你……”

    “滚你姥姥个蛋。”刘勇骂道。

    两人对视一眼,却是一同哈哈大笑。

    皆是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各让一步:

    程千帆一开始嚷嚷着要倒打一耙,刘勇直接顶回来了,却也不敢太过得罪程千帆,最后两个人达成协议:

    这条大鱼两家共烹之。

    “程老弟请看这个。”刘勇将一摞文件递给程千帆。

    ……

    程千帆接过文件,入目看,却是表情微变。

    这是一份《限制异党活动办法》的文件。

    此文件据说是一月初的时候,由重庆方面中统的薛应甑带领其手下大将梁辅丞、谢永存、高謇等人,商讨制定出一系列限制红党活动的方案。

    最终经过激烈讨论,中统方面完成起草了《限制异党活动办法》的文件,又经薛应甑、濮孟九审查修改,先定为初稿,然后上报给陈漓夫,经陈阅览修改,再转呈给常凯申。

    常凯申看后,甚为高兴,对修改稿提了一些意见后,即令颁发。

    于是,年初的一月份,国党五届五中全会召开,在会议上,中统干将们的集体结晶《限制异党活动办法》正式登台亮相。

    顾名思义,限制异党活动就是限制红党活动。

    《限制异党活动办法》明文规定,对一切红党和思想激进人士的思想、言论和行动加以严密限制,并设法破坏一切以红党为领导的抗日团体和组织。

    同时对于红党活动频繁的地区,规定实行“连保连坐”的政策,同时在保甲组织中建立普遍的“通讯网”,以此监视、破坏革命群众的活动。

    程千帆以及刘勇都只是听说过这个‘限制异党活动办法’,却并没有亲见,今日却是见到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据说只有中统内部一定级别的长官才会有此‘限制异党活动办法’的文件,这足以说明梅戊明的身份不俗。

    ……

    “帆哥,还有这个。”豪仔将一个小册子递给了程千帆。

    中统在积极开展反红活动时,运用的主要方式就是通过编写小册子,用以诬蔑红党和红党抗日根据地。

    编写小册子的任务主要由中统局第二处的研究科完成。

    这些小册子在中统内部被称为“专报”,它是将特务侦察、搜集到的情报,经登记整理,挑选出他们认为有用的,进行内容扩充和渲染,任意歪曲事实,抵毁红党和进步人士。

    编好小册子后,中统有针对性地从中选出一部分专报,以某个出版社的名义在社会上公开出版发行。

    而这些专报均以无党派人士的口气编写,用歪曲的“事实真相”来诬蔑和“揭露”红党的“罪行”,从而造谣生非,欺骗民众。

    程千帆手中拿着的就是这样一份类似的小册子。

    这也可以左证梅戊明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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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专业(求月票)

    程千帆微微皱眉。

    这个小册子是一份‘草稿’。

    确切的说是上海中统编造的关于红党的谣言的草稿。

    “红党在其控制的茅山据点强迫当地农民种植压片,种的越多,奖励越多,然后将压片卖给了上海的压片商人,以此换回急需的药材、五金、布匹等物品以支持对日战斗。”

    为了获得以假乱真的效果,‘草稿’中还有一行备注,提醒可以尝试伪造一张穿新四军军装的战士满脸喜悦的拿着压片的照片,作为证据。

    阴险毒辣!

    程千帆心中暗骂。

    这个谣言‘草稿’最毒辣阴险之处,便是中统破天荒的没有抹杀新四军抗日的事实,以一种新四军为了筹集军饷物资,不得不强迫农民种植压片的形式来造谣。

    这种造谣方式,极具迷惑性。

    ……

    邹氏诊所。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房靖桦勐然惊醒,开口问道。

    “邹大夫,急症,肚子疼。”

    外面的人继续拍门,传来呼唤声,还有哎幼哎幼的叫唤声,走动声。

    房靖桦靠近门板仔细听,确认是有急症病患疼得原地转圈圈拍门。

    他打开了门。

    “谢谢邹大夫。”来人弓着腰,捂着肚子,一进门就忙不迭的道谢。

    房靖桦随手关了门。

    “怎么了?吃坏肚子了?”他问。

    说着示意对方坐下来,又询问了晚上吃了些什么,待对方呼吸稳定下来后,才开始把脉。

    “大便怎么样?”

    “拉稀。”

    “成型吗?”

    “什么?”

    “大便是硬的,软的,还是像是蛋花汤水一样的?”房靖桦问道。

    “汤水样的。”

    房靖桦点了点头,“脾虚泻。”

    他看着对方说道,“我给你开一副益气健脾的汤药,壮脾胃,再祛除体内的湿气,止泻。”

    房靖桦熟练的开药方,抓药。

    在房靖桦转身忙碌的时候,病人一直盯着他的后背,眼神闪烁。

    “邹大夫真是医者仁心啊。”病人揉了揉肚子,说道,“大晚上的,我都担心邹大夫会不开门的。”

    “那不能。”房靖桦笑了笑说道,“医者父母心,你都喊了是急症。”

    说到这里,房靖桦的眼眸缩了缩,面色不变,叮嘱说道,“一定要按时煎服,文火最佳。”

    “晓得了。”病人接过药包,付了诊费后,却是突然说道,“邹大夫,自己人,我姓康。”

    “什么自己人,我不懂。”房靖桦皱眉。

    “你懂。”康姓病人说道,“同志,我现在无法证明我自己的身份,改日我再来。”

    “你乱说什么?”房靖桦生气了。

    此人突然敲门求诊,又说出这么一番话,既没有说出接头的暗语,也没有应有的暗号,房靖桦心中的警觉更甚,直接将这个人赶出去了。

    “搞莫子。”他站在门口骂了句,“神经病。”

    病人走了以后,房靖桦一个人越琢磨越不对劲儿:

    此人是哪一方的?

    日本间谍?

    汉奸特务?

    亦或者国党特务?

    他首先排除了这个人是自己人的可能性。

    以他在上海地下党组织内部的级别,知道他身份的人极为有限。

    不可能有陌生人就这么冷不丁的登门的。

    不是他认识的人,更没有紧急联络暗语。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人是不是曾经被捕,或者是地下党机关被破坏后失联的党员。

    不过,这种可能性极低。

    反倒是更像是——

    试探?

    房靖桦眉头紧锁。

    不管对方是哪一部分的,这个人如此突兀的出现,这都是危险的信号。

    因为只有被人盯上了,才会被试探。

    ……

    康姓病人从邹氏诊所离开后,捂着肚子慢腾腾的走了十几分钟,然后拐进了一个巷子。

    在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男子将拎着的药包挂在了路灯上的一枚烂铁钉上,撒了一泡尿。

    从巷子里穿过,来到了大马路,上了马路边停靠的一个小汽车的副驾驶座位。

    “怎么样?”车内驾驶室的男子披头就问。

    康姓男子摇摇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将你和邹大夫的接触,包括对话,以及他当时的反应、表情说一遍。”司机皱眉,沉声说道。

    康姓男子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讲述。

    “看起来似乎是没有问题。”司机说道,不过,他的眉头依然皱着,“难道我看错了?”

    康姓男子突然打开车门,下了车。

    “你去哪里?”司机问道,然后便皱眉,直接关闭车门,骂了句,“混蛋,远一些。”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然后是恶臭味飘来。

    男子从身上摸出两张纸,胡乱的擦拭了屁股,又上了车。

    “你给我吃了什么?”他问司机。

    “没什么。”司机笑着说道,“大肠没有洗而已。”

    “混蛋。”康姓男子骂道,排泄完毕后,似是舒服了许多,他看了眼手中拎着的药包,说道,“这位邹大夫确实是医术不错,我看了下,他开的药方和我在关东州的时候一位老中医开的药方一样。”

    “这个人的医术确实是不错。”司机点了点头。

    他盯着对方说道,“你继续盯着他,现在你是病人,找他复诊是理所应当的。”

    “好吧。”康姓男子无奈的点了点头,“快些回去吧,我要煎药,回去早了还能赶上今天这一副药。”

    待小汽车驶离后,马路对面的巷子里,一个人影靠近,用手电筒照着地面,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很快,此人便离开了。

    ……

    房靖桦久久没有能够再次入睡。

    这位自称是姓康的不速之客的到来,令他着实有些摸不透。

    就在此时,后院的院子里似是传来了声响。

    房靖桦神情一变,他蹑手蹑脚的下床,凭着记忆找到了甲字一排三柜的药柜,取出里面的毛瑟手枪,关闭了保险,轻手轻脚朝着后院门走去。

    “谁?”房靖桦低声问道。

    “太湖水上漂,冒昧来访,只为求药,不为伤人。”

    房靖桦听了暗语,赶紧回答,“求什么药?”

    院子里的人说:“右边屁股被蚊子(枪子)咬了,快开门,闯进去了哦。”

    “当家的,我这可动不得手术啊。”房靖桦苦笑一声,将房门打开。

    程千帆手里拎着一个什么物事,闪身而入。

    “出事了?”房靖桦关了门,表情严肃问道。

    邹大夫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神医’了,便是程千帆从前门敲门进来,也并无大碍,当然,出于安全起见和谨慎,程千帆现在会竭力避免和房靖桦的接触,最近都是路大章来和房靖桦见面的。

    现在,‘火苗’同志深夜前来,且是翻墙入院,使用的是太湖水匪的切口暗号,这便是有紧急情况:

    他们两人之间有多个暗号,暗号不同,说明形势不同。

    两人之间有一种暗号,无论是房靖桦还是程千帆听了,都立刻能够明白对方受到敌人监视,甚至于是敌人已经包围此地,必须立刻突围,这是最紧急的示警。

    “刚才有人来求诊?”程千帆不答反问。

    “你怎么知道的?”房靖桦惊讶问道,“你早就来了?”

    “没有。”程千帆摇摇头,“我刚才在巷子里远远看到有人,就躲起来了,看到一个人在路灯下撒尿,认出了他手里的药包。”

    房靖桦恍然,诊所的药包上印有店招,这是诊所常有之事,不这么做反而会令人觉得奇怪呢。

    “那个人敲门说急症,肚子疼。”房靖桦说道,他皱着眉头,“这人有问题,我刚才也在琢磨这件事呢。”

    他给程千帆倒了一杯水,详细说了说刚才的事情。

    “看来我的谨慎是对的。”程千帆说着,将一张广告纸递给房靖桦。

    “什么味?”房靖桦接过广告纸,嗅了嗅鼻子。

    广告纸是附近街面上的花麻子香油店的,他一眼便认出来了,最令他惊讶的是广告纸内包裹着两张纸。

    两张纸上有黄褐色的东西。

    房靖桦险而又险的止住了自己要用手指去蘸一下的下意识动作,他抬头看向程千帆,一脸的震惊,“这是擦屁股纸?”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他朝着房靖桦竖起大拇指,“果然是神医。”

    房靖桦没有功夫和年轻的‘火苗’同志斗嘴,他的表情愈发凝重了,他知道‘火苗’同志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拿擦屁股纸登门拜访,搞这种恶作剧玩笑的,这两张擦屁股纸必然有什么蹊跷之处。

    擦屁股纸?

    房靖桦心中一动,“这是刚才那位病人擦屁股用的?”

    程千帆点了点头。

    咦?

    房靖桦咦了一声,这两张擦屁股纸并非普通的纸张。

    纸张上写着字。

    “这是教桉。”房靖桦两只手捏着纸张,仔细阅读后说道。

    “竹几上,有针、有线、有尺、有剪刀,我母亲,坐几前,取针穿线,为我缝衣。”

    “寥寥数语,针头、线脑全是白描,集中起来给孩子认识,‘慈母手中线’般的诗词意境,却翩然跃于纸上,这篇课文教导我们,要感恩,要知恩,体会母亲的不易和伟大。”

    程千帆点点头,这篇文是低年级学生的启蒙文,他也学过。

    “这个人是小学语文教员。”房靖桦得出判断。

    “看这里。”程千帆拿起另外那一张擦屁股纸,伸手要了一小团棉花,轻轻抹去了上面的污秽,然后拿起擦屁股纸在蜡烛上烘烤。

    很快,有一排字迹显示。

    “市立梅陇国民学校。”房靖桦也凑过来,看着字迹念道。

    “这应该是一块方格印章不小心印上去的,刚才正好被那个人擦屁股的时候用稀粑粑盖住了这个印章,所以‘包租公’同志才没有注意到这里。”程千帆说道。

    “不用给我找台阶下。”房靖桦微笑说道,“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就是没有注意到。”

    旋即,他看着程千帆,高兴说道,“不愧是‘火苗’同志,还得是你。”

    “市立梅陇国民学校,有了这个地址就好查了。”房靖桦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我会安排人调查的,你不要碰。”

    程千帆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并非‘包租公’同志抢功劳,而是因为安全起见,敌人是冲着房靖桦来的,他绝对不可涉及到这件事,不然的话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包租公’同志是后来来上海的,有一个细节你可能不知道。”程千帆帮忙分析说道,“我们可以以上海沦陷前就在梅陇国民学校的语文教员为主要调查对象。”

    “为何?”房靖桦问道。

    “民国二十七年上海沦陷后,不少外地学校迁入上海租界。上海原有市立小学中大部分都自动改为私立,以抵制日伪统治,坚持办学以支持残局。”程千帆说道,他指了指擦屁股纸,“同时为了不被日本人有借口迫害,不少学校都销毁了原来的印章。”

    “我明白了。”房靖桦点了点头。

    程千帆微微一笑,“市立梅陇国民学校已经易名为‘审美小学’,新老师用的文件纸上是不会有梅陇国民学校的印章的,只会是‘审美小学’。”

    房靖桦接过擦屁股纸,仔细端详,然后他朝着‘火苗’同志竖了个大大拇指,“‘大表哥’同志离开上海前特别叮嘱我,说可以完全相信你在潜伏战线上的专业能力,我当时还惊讶他这个评价,现在我要说,‘大表哥’同志讲的太对了。”

    “‘包租公’同志,一定要小心。”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不管对方是哪一部分的,这种试探都是不怀好意的。”

    “我会注意的。”房靖桦也是郑重其事点头,“这段时间,你不要来诊所,另外,你通知路大章同志,他该生病了。”

    程千帆点点头。

    路大章是可以来此地的,不仅仅不需要回避,而且应该如常来,此外,房靖桦说的路大章‘该生病了’,就是字面意思,路大章要生病,是必须真的生病了!

    “你今天来见我是?”房靖桦问道。

    “你看看这个。”程千帆从身上摸出一摞仔细折叠好的纸张递给房靖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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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中统竟有如此硬汉?!(求月票)

    房靖桦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纸张,展开来看。

    纸张上的字迹较多连笔,倒是不算潦草,还称得上是工整。

    房靖桦敏锐的注意到这些字似是有不明显的左青(非错别字),他看了程千帆一眼,并未说什么。

    “这是从中统的一个据点发现的。”程千帆说道。

    “无耻。”

    “无耻至极!”

    “造谣污蔑,极尽抹黑攻击之能事。”房靖桦手里抓着纸张,愤怒说道,“这帮人不想着将精力和工作重心放在抗日事业上,却可耻的将矛头再次指向我们。”

    “阴险狠毒。”他对程千帆说道。

    纸张上所记录的中统污蔑新四军茅山根据地种植压片以筹集军资之事,彻底激怒了房靖桦。

    作为主力红军长征之后曾经在山上带领队伍打游击,并且配合谷盈同志的队伍成功应对敌人十万大军的围剿的房靖桦同志,本身便对于国党保持应有的警惕。

    饶是他想到重庆方面不会放弃对红色的限制和敌对,但是,他依然被中统的这种阴险招数刷新了认知。

    “薛应甑不想着发展壮大上海区以同日本人作战,却还谋划着对付我们。”程千帆冷笑一声,“也是,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对我们下手,对于日本人,他们也就只有三鞭子的能耐。”

    他的表情严肃,“现场还发现了其他一些文件,我现在正式向组织上汇报一下。”

    停顿一下,程千帆说道,“是我根据搜查发现的文件以及相关情报总结的。”

    房靖桦本来打算拿纸笔记录的,听到这里他放下纸笔,仔细聆听。

    他需要将‘火苗’同志总结的这些情报牢牢记住,然后经过他自己的言语组织,重新整理出来。

    程千帆总结了重庆中统总部向中统上海区下发的指导性文件中关于如何造谣污蔑红色的一揽子方略。

    中统为了抹黑红色,可谓是煞费苦心,甚至严格的制定了所谓的三步走方案。

    第一步,造谣。

    重庆中统总部方面要求各地中统站点组织一批人员专门编造谣言,内容涉及红党的政治、经济、军事等各个方面。

    甚至制定了考核业绩基准线,一般每周至少一条。

    第二步,放谣。

    中统局总部通电各省市区室,派中统特务在闹市街区、茶馆、电影院或学校等公共场所,装扮成商人、普通市民、工人或学生等,将编造好的谣言假装无意地讲给别人听,随之借群众之口将谣言四处传播。

    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收官之步——收谣。

    在放谣过了几天后,派一个对所放谣言一无所知的特务,到原来的放谣场所探听消息,以了解所放谣言对公众产生的影响及群众的反应态度。

    并且要做出总结,被老百姓接受和相信的谣言,要总结好的经验,造谣效果一般乃至是没有太多人相信的谣言,要总结教训。

    这些经验教训,将用来作为重要参考,以兹决定下一轮造谣工作的项目方向。

    “他们真可谓是煞费苦心啊。”房靖桦冷哼一声,“他们这是怕了我们了,他们对于我党领导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忌惮了,害怕了,他们害怕人民支持我们,害怕老百姓站在我们这一边。”

    “真金不怕火炼。”程千帆沉声说道,“谣言犹如沙上建瓴、空中楼阁,根基不稳,必将崩塌。”

    “说得好。”房靖桦为‘火苗’同志的精辟言语喝彩,“是啊,真金不怕火炼!人民的红党,有着最广泛的群众基础,人民在,红色就在!”

    两人就中统方面的阴险行为进行了剖析,并且决定形成电报文字,以上海地方党组织的名义向延州去电,向组织上示警。

    这也正是程千帆星夜来秘晤‘包租公’同志的原因。

    他自然也会在安全、合适的时间以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火苗’同志的名义向‘农夫’同志去电汇报、报备此事。

    但是,组织内部的公开层面,这个情报最安全的处理方式是由上海地方党组织向延州汇报。

    如此,该情报来源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保护,并且具备一定的迷惑性。

    ……

    “你刚才说中统的据点,发生什么了?”房靖桦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梅戊明。”程千帆说道,“这个人被人掳走了,他的手下一死一失踪。”

    程千帆给‘包租公’同志递了一支烟。

    房靖桦接过香烟,看了一眼,正是他自己平常抽的大前门。

    他不禁点了点头,他知道程千帆平时抽哈德门居多。

    “巡捕房对中统动手了?”房靖桦皱眉。

    虽然他心中对于中统抹黑红党和红党军队的行为深恶痛绝,但是,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中统上海区属于重庆在上海的一支重要的抗日力量,最起码名义上是如此的。

    法租界巡捕房若是突然对中统动手,这将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这代表了法租界对于抗日力量的态度变化,这种形势变化绝非孤立的,有着深远的影响。

    “不是。”程千帆摇摇头,“我怀疑是丁目屯、李萃群的特工总部动的手。”

    “七十六号?”房靖桦皱眉。

    “是的,七十六号。”程千帆点点头,随着丁目屯、李萃群的特工总部地址搬迁至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包括我党在内的不少人已经开始习惯简略称呼对方为‘七十六号’。

    “这个梅戊明,他在中统内部的身份可能非常重要。”房靖桦缓缓说道。

    “我也怀疑此人是中统上海区的重要领导人之一。”程千帆说道。

    “中统上海区危险了。”房靖桦表情严肃说道,“若是梅戊明真的是被七十六号秘密抓捕的,他能咬牙挺住不开口的可能性不大。”

    程千帆点点头,在特高课,无论是现在的中统,还是当年的党务调查处,这些屠杀红党最狠的人,面对日本人的审讯,一个个都好似得了软骨病一般。

    如果说军统还是颇有一些面对日本人的严刑拷打坚贞不屈的好汉子的话,中统则是软骨头居多。

    “我会安排同志们打听相关情况,查明情况后上报延州,请总部转达示警。”房靖桦深深地吸了几口烟,沉声说道,“他们不仁,我们不能不义。”

    程千帆沉默的看了房靖桦一眼,并未就此事表态。

    房靖桦强忍对国党反动派,对中统的不满和痛恨,顾全抗敌大局,深明大义。

    但是,直觉告诉程千帆,以中统素来所表现出来的投降速度之快的特质,中统上海区的沦陷速度恐怕将是惊人的,根本等不及上海地下党组织去查明此事。

    查明情况所需要的时间,即是对隐蔽战线的同志的保护,也是对中统名誉的负责,毕竟现在一切都只是推测,没有实际证据表明中统高层被日本人捕拿和叛变。

    倘若冒冒然向重庆方面示警,非但不会引来薛应甑的感激,反而会引起中统对于红党在沪上实力的深深忌惮和仇视,加大中统对红党的攻击力度。

    这种处理方式对于我党而言,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

    “久久商贸的商队明天出发。”程千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说道。

    “一切都准备好了。”房靖桦明白程千帆的意思,“后面的行动,你们支部不要参与。”

    “明白。”程千帆点点头。

    对于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来说,安全性是第一位的,他们可以参与前期准备工作,但是,涉及到会增加暴露几率的最终行动,要避开。

    “募捐款送出去了?”他问房靖桦。

    房靖桦微笑着点头,“梅先生请我转达对于战斗在上海的同志们的感谢和敬佩之情。”

    梅先生既是陈梅岭司令员,是上海红党内部对他的代称。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程千帆非常开心,“真希望有一天可以去我们的根据地逛一逛,走一走,看一看。”

    “有那么一天的。”房靖桦宽慰说道。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话是安慰的性质居多,即便是他房靖桦去根据地的机会都远远大于‘火苗’同志。

    对于‘火苗’同志这种级别的潜伏人员来说,要绝对避免同我党发生任何可能带来怀疑的行为,更别提去根据地走一走看一看这种极度危险行为了。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进去。”张鲁用力一推。

    被黑布蒙着眼睛,双手被上了背铐的苏晨德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被人一把扶住了。

    “不可对苏先生无礼。”李萃群沉声说道。

    他打量了苏晨德一眼,表情满足,犹如在欣赏一个战利品。

    “还不快帮苏先生松绑。”李萃群澹澹说道。

    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扯下,苏晨德骤然面对灯光,顿时下意识的眯着眼睛。

    张鲁并未解开苏晨德的手铐。

    李萃群看了张鲁一眼,并未再要求解开手铐。

    事实上,对于张鲁此时的‘不听命令’,他还是非常满意的。

    安全第一,苏晨德此人颇有武力,并且心狠手辣。

    同样是从红党‘脱离’,投入国党的经历,且两人可算得上是在红党派遣至苏俄培训的同学,李萃群对于苏晨德的情况非常了解。

    民国二十一年,苏晨德在其在党务调查处的特工兄弟苏晨修的引诱下,背叛红党加入了党务调查处。

    此人直接将红党中央委员卢坦志及中共法南区委、沪西区委向大奇、朱秋柏等,连同其妻汪菁珍的情况向党务调查处告密。

    红党江苏省委、红党沪西区委、团江苏省委及中央机关连续遭受破坏。

    乃至是后来红党特科被破获,党务调查处这边主持破获红党特科的人员中就有苏晨德,其中抓捕红党特科重要人物‘竹林’的行动,更是苏晨德一手策划。

    红党特科红队的八大行动高手中,包括代号‘竹林’之人在内,有四人是被苏晨德秘密捕杀的。

    死在苏晨德手中的红党,有名有姓可查的便在百人之上。

    便是在党务调查处内部,苏晨德也是以杀心重着称,甚至被调查处内部自己人私下里称为‘屠夫’。

    面对这样一个杀性极大的苏晨德,李萃群也是不敢大意。

    ……

    “你是?”苏晨德眯着眼,看着面前的男子。

    有些面熟,却是因为眼睛还没有适应灯光,加上头脑有些晕乎乎的,他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对方。

    “美一兄,经年未见,连老友也不认识了吗?”李萃群微微一笑,说道。

    “你是?”苏晨德睁大眼睛,他身体微微前倾,“李萃群?你是李……李兄?”

    将苏晨德的言行、反应看在眼中,李萃群微微一笑,又叹了口气,“美一兄,我也没想到竟与老友在这种情况下再见。”

    “哼。”苏晨德似是从震惊状态回过神来,他阴沉着脸孔,一拧脖子,“李兄做得好大事,数典忘祖之人,苏某可高攀不起。”

    李萃群面上笑容收敛,他深深地看了苏晨德一眼,缓缓点头,“美一兄是客人。”

    他看着张鲁,“带苏先生参观一下。”

    “是!”张鲁狞笑一声,一把将苏晨德扯过去。

    “粗鲁。”李萃群皱眉,“苏先生是客人。”

    “是。”张鲁答应一声,却是用力一扯苏晨德的手铐,痛的苏晨德哇的一声叫唤。

    “美一兄。”李萃群点燃一支香烟,轻轻吸了一口,烟气从鼻孔和嘴中缓缓呼出,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投向苏晨德,“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受皮肉之苦呢。”

    “呸!”苏晨德昂着头颅,大义凛然,“李萃群,休要多说,苏某人深受党国栽培,有什么尽管来吧,若是皱一下眉头,便是小娘养的。”

    “何苦呢。”李萃群叹息,摆摆手,“还不快请苏先生参观。”

    “请吧,苏先生。”张鲁踢了苏晨德一脚,又狠狠地拉住手铐,‘扶起’要跌倒的苏晨德。

    七十六号的众特工看着被张鲁推搡着,昂着头颅大踏步前行的苏晨德,目光各异。

    其中一些人甚至露出惊讶之色:

    中统竟有如此硬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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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感谢

    医生说,外公的病情控制住了,正在好转。

    最好的表征就是说话意识、思维清楚了。

    太开心了。

    感谢大家的关心和支持,感谢,感谢。

    这是这些天最好的消息了。

    现在可以稍稍安心码字了。

    之前心一直悬着,那种滋味实在是一言难尽。

    求助,前面的情节中,程千帆安排一个小弟去青浦班潜伏,我竟然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个角色的名字了,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大家谁知道?

    大家手里有月票的话,老七厚颜求几张月票。

第459章 有情有义

    下了楼,张鲁的办公室对面就是审讯室。

    “苏先生,这是我的办公室。”张鲁向苏晨德介绍说道。

    苏晨德面沉似水,没有说话。

    他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

    自己是怎么被捕的?

    李萃群的人目标很明确,就是去抓他的,且有名有姓。

    要知道,他现在的隐藏身份是大美商行的经理梅戊明!

    这说明什么?

    苏晨德知道只有一种可能性,出叛徒了。

    是谁出卖了自己?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名字,竟然越琢磨越发现似乎每个人都有可能。

    就在此时,他听到从审讯室里传出了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凄惨嚎叫声。

    苏晨德禁不住一个激灵,他知道这是正在被严刑拷打者发出的惨叫声。

    李萃群亲自‘陪同’苏晨德参观,他注意到苏晨德咬了咬嘴唇,皱眉,眼皮动了动,旋即又刻意挺直了嵴梁。

    他微然一笑。

    张鲁朝着审讯室延手做了个请,“苏先生,请吧。”

    苏晨德看了眼李萃群,李萃群朝着他微笑颔首。

    他又看了一眼张鲁,张鲁咧嘴阴笑,“请。”

    说着,他两步上前,打开审讯室的门。

    苏晨德站在门口,双脚仿佛灌了铅一般。

    李萃群微微一笑。

    似乎是这笑容刺激到了苏晨德,他沉着脸迈动脚步进入刑讯室。

    审讯室里,正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挨鞭子抽打,该男子一边挨鞭子,一边大声喊:

    “痛快!痛快!何其快哉!”

    李萃群皱眉,这并非他所要的效果。

    他冷冷的看向张鲁。

    张鲁阴着脸,直接从手下手里抢过皮鞭,将皮鞭浸入烧开的辣椒盐水,然后再提出来,几步上前,抡起加料的皮鞭就是一顿疯狂的抽打。

    “快哉!快哉!”男青年大吼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刘楚申,江苏阜宁人,中国公学政治系毕业,大学生,才子啊,军统上海站情报科情报三组副组长。”李萃群语速不快,声调很稳,向苏晨德介绍说道,“美一兄认识此人么?”

    苏晨德冷哼一声。

    却是并未说什么。

    ……

    “弄醒他。”李萃群说道。

    一盆冷水迎头浇下去,男青年被泼醒了。

    “国家贫弱,培养一名大学生不容易啊。”李萃群看着刘楚申,叹息说道,“你已经为腐败的重庆政权仁至义尽了,汪先生的和平运动方为中国之前途所在,爱国无错,错的是走错了路。”

    刘楚申尽最大努力睁开眼睛,他竭力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位衣冠楚楚的男人。

    年轻的爱国者放声大笑。

    他大声说道,“君子百行,各异其志,循性而动,自附而安,君等自甘背弃国家,认贼作父,窃为耻之,而君等竟觍颜说余附敌,小人也。”

    看了一眼沉默的站在李萃群身边的苏晨德,刘楚申微笑着,他的目光中似乎有某种力量,并且试图将这种力量传递给苏晨德,“刘楚申先行一步,为兄探路,前有赵义兄,现有吾等,中华不灭!”

    “拦住他。”李萃群脸色一变,喊道。

    张鲁反应极快,直接抓起兜里的布团,野蛮的塞进了刘楚申的嘴巴里。

    眼见得咬舌自尽没有成功,刘楚申面色失落,随后又朝着苏晨德微笑着,好似在说,他早有死志,不必担心。

    苏晨德看了一眼刘楚申,沉默不言。

    李萃群脸色铁青,转身离开了。

    张鲁恼羞成怒,拿起一把烧的通红的烙铁,狞笑着用力摁在刘楚申早已经遍体鳞伤的腹部。

    被堵住嘴巴的刘楚申犹如打摆子一般剧烈的抖动,很快便没有了声息。

    丢下烙铁,张鲁朝着手下吩咐了一句,“好好伺候这位大学生。”

    说着,朝着苏晨德咧嘴一笑,“苏先生,我们继续。”

    ……

    苏晨德看了看前面倒背着手等候他的李萃群一眼,面无表情的迈动步子。

    张鲁走在后面,他看了一眼苏晨德走路的姿势,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这人脚软了。

    李萃群也是微微一笑,他也注意到了苏晨德的表现。

    冥顽不灵的刘楚申的那番话,什么黄泉路,又提及了赵义那个短命鬼,似乎非但没有触动苏晨德的斗志,反而吓到了这位美一兄。

    李萃群带着苏晨德继续参观。

    他们来到了监舍。

    里面是受刑过后的被捕者,这些人身上遍体鳞伤,有人在惨叫哀嚎,有的躺在地上目光呆滞。

    也有人看到他们过来了,连滚带爬的扑到钢筋栏杆那里,抓住栏杆拼命喊着,“我说了,我说了,我说了。”

    李萃群的脸上此时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微微颔首,张鲁一摆手,有看守打开监舍,将那个要招供的‘人犯’架出去。

    “你,你,你,还有你。”张鲁又指了指几个躺在地上已经无法动弹的死硬分子,“带走。”

    如狼似虎的特务总部特工冲进监舍,挥舞着警棍驱赶想要保护抗日袍泽的伤者,将张鲁点名的四个人拖出来。

    “美一兄,请吧。”李萃群客客气气的对苏晨德说道,“人之将死,我们送他们一程。”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东楼后面有一个小树林。

    张鲁指挥着手下把四名要处决的冥顽不灵者押到了小树林里。

    “送他们上路吧。”李萃群点燃一支香烟,轻轻吸了一口,澹澹说道。

    “开枪!”张鲁举起手,大声下令。

    “抗战必胜!”

    “十八年后,老子……”

    “俺娘,儿子走咧……”

    “日你仙人板板。”

    最后的口号声中,枪声响起。

    四具身体倒下,他们的身躯还在扭动,很快就一动不动了。

    鲜血渗入泥土,滋润着树苗。

    李萃群一直在关注着苏晨德,他注意到,枪声响起后,确切的说,每一声枪响,苏晨德的眼皮都在抖动,最后干脆是闭上了眼睛。

    枪声停歇后,苏晨德的眼睛睁开,他怔怔地看着地面上新增加的四具尸体。

    李萃群心中冷笑。

    他自然知道这个在中统内部都有着‘屠夫’的绰号的家伙是见惯了死人的,苏晨德的手中至少有一两百红党和其他势力的人命。

    但是,这不一样。

    以前苏晨德是站在审判者的高高在上的角度的。

    现在,死在地上的这几个人,他们和苏晨德的身份一样,都是抗日分子。

    这种触动,是大不同的。

    ……

    看着苏晨德脑门上沁出的细密的汗珠。

    李萃群微微一笑,他冲着张鲁努努嘴。

    张鲁这一次没有‘抗命’,他走过来,从兜里掏出钥匙给苏晨德开了手铐。

    “美一兄,李某可是仁至义尽了。”李萃群苦笑一声说道,“李某实在是见不得美一兄受苦啊。”

    他将烟卷丢在地上,鞋尖碾了碾,“听为兄一句劝吧,汪先生的和平运动才是中国的前途之所在,重庆注定是要被扫入历史废墟的。”

    苏晨德不说话。

    李萃群皱眉。

    随着他的皱眉,张鲁阴狠的目光看向苏晨德,刚才负责开枪行刑的特工也将枪口对准了苏晨德。

    苏晨德动作僵硬,他的右手哆哆嗦嗦的探向兜里。

    李萃群看向张鲁。

    张鲁轻轻摇头,意思是搜过身了,没有武器。

    只见苏晨德从兜里摸出一块方格子手帕,动作缓慢的,轻轻的擦起额上的汗水。

    然后,他将手帕慢慢地折叠好,放回兜里,抬头看向李萃群。

    李萃群面色平静的看着他。

    苏晨德忽而长叹息,“非是苏某不忠于党国。”

    他缓缓地摇头,“实乃是,党国正道在汪先生这里啊。”

    苏晨德看着李萃群,苦笑一声,“苏某湖涂啊,幸得李兄点醒,惭愧,惭愧之至啊!”

    李萃群大喜,上来握住苏晨德的手,“美一兄来此,我得一大臂力也。”

    苏晨德眼眸闪烁,随即苦笑一声说道,“不敢,不敢,蒙李兄不弃,苏某自当竭诚做事。”

    李萃群深深地看了苏晨德一眼,心中冷笑,将对于此人的警惕级别再度提高一个层次,却是哈哈大笑,两人再度重重握手。

    “张鲁,安排人带苏老弟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半小时后来见我。”李萃群吩咐说道。

    “是。”张鲁点点头,一招手,叫来一名手下。

    “苏先生,这边请。”

    苏晨德又朝着李萃群点头致意,跟随对方离开。

    ……

    “盯死他。”李萃群压低声音对张鲁说道。

    “主任怀疑他是诈降?”张鲁问道。

    “不是诈降。”李萃群摇摇头,目光盯着苏晨德的背影,阴沉不定,“这人啊,野性难驯啊。”

    张鲁若有所思,快步跟上自己的手下。

    野性?

    他琢磨着李萃群指的应该是野心。

    ……

    回到办公室,李萃群便看到一个正在忙碌的身影。

    “青妹。”李萃群高兴说道,“什么时候来的?”

    “我熬了些燕窝粥,你勤于政务,可别熬坏了身子骨。”叶小青抿嘴一笑,说道,将手中的碗盅递给李萃群,“趁热吃。”

    “辛苦青妹了。”李萃群吃东西很细致,不紧不慢。

    “刚才忙什么呢?”叶小青问道。

    “降服了一条颇有野性的恶狼。”李萃群放下碗勺,若有所思说道,看到叶小青饶有兴趣,他便粗略的讲了讲。

    “苏晨德?”叶小青点点头,“我听说过这个人,心狠手辣,毫无原则。”

    说着,她露出担忧之色,“群哥,这个人恐怕不会甘居人后。”

    “我醒得。”李萃群点点头,“放心,我有防备的。”

    看着妻子,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之色,“现在最重要的是,苏晨德开口,沪上,乃至是南京、镇江一带的中统势力,将会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一战定之。”

    “那为何不直接带苏晨德问话,还要安排他去洗澡?”叶小青不解问道。

    “青妹素来聪慧,你猜猜看。”李萃群笑着说道。

    叶小青颦眉,忽而眼中一亮,“我明白了。”

    她看着李萃群,“这个人经历了那般生死惊吓,洗个澡,换了身干净得体的衣装,只会更加不舍得死了。”

    “聪明伶俐是青妹啊。”李萃群抚掌赞叹。

    ……

    董正国的宿舍。

    董正国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冯蛮满心欢喜与同丈夫的生死磨难后的重逢,却是没有注意到董正国的表情。

    “阿蛮。”董正国说道。

    “恩。”冯蛮点点头。

    “你不该来这里。”董正国压低声音,表情严肃说道。

    冯蛮抬头,看着自己丈夫严肃的表情,她面上的笑容消失了。

    “为什么这么说?”冯蛮打量着丈夫,问道。

    此时此刻,她已经从感性状态回归理智。

    “这里是什么地方?”董正国叹口气,“认贼作父,泯灭人性的魔窟也不过如此了。”

    “正国,你……”冯蛮盯着自己的丈夫看,她皱着眉头,似是陷入思索,忽然她脸色一变,看着董正国,“我明白了,你是能找到苏晨德的,你并没有向李萃群透露这一点。”

    “不,李萃群知道。”董正国摇摇头,“我投靠他、为他做事的条件就是,我不会出卖中统的袍泽。”

    “李萃群同意了?”冯蛮问道。

    “为什么不同意?”董正国冷笑一声,却又忽而有些发愣,摇摇头说道,“我用十几个军统上海站的人头换来了李萃群的理解。”

    冯蛮思索片刻,点点头。

    如此的话,也就难怪李萃群能够容得下自己丈夫了。

    要说最了解军统的,不是日本人,是同为重庆方面的兄弟单位中统,董正国手中掌握军统的一些情况,此并不稀奇。

    果然是自己的男人,做事情有底线。

    有情有义。

    忽然,冯蛮眼眸中闪过一丝莫名凝重,“正国,你是不是暗中和苏晨德还有联系?”

    “我通过死信箱向苏主任传讯,讲明我并未出卖中统,是忠于薛先生的。”董正国看着冯蛮,点点头说道,“还请他帮忙好生照看你。”

    看了妻子一眼,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亲昵,然后脸色一变,苦笑说道,“看阿蛮你的情况,苏主任有情有义对你照顾的很好,现如今你却……”

    他长叹息,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妻子,一边是‘大义’和底线所在,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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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花名单

    董正国似乎陷入痛苦的纠结情绪中。

    他低着头,沉默的抽着香烟。

    却并未注意到妻子冯蛮的异样。

    如果恨意可以杀人的话,冯蛮对苏晨德的恨意足以将其杀死一千遍,一万遍了。

    此前冯蛮怀疑并且判断苏晨德是知道董正国并没有死在日本人手中的,只是苏晨德隐瞒了这个消息,并且趁机霸占了她。

    但是,现在从丈夫口中得到的实情却比她此前所猜测的更加恶劣,更令她心寒,不,更确切的说是万般仇恨!

    原来丈夫董正国曾经和苏晨德联络过,并且拜托其照顾自己。

    苏晨德是怎么做的?

    这个人告知她董正国死了,行霸占之举。

    “是啊,苏晨德对我很照顾。”冯蛮看了一眼纠结、矛盾的丈夫,咬着银牙说道。

    似乎是听出妻子语气的异样,董正国抬头看冯蛮。

    冯蛮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苏副区长时常长吁短叹,唯恐落入日本人手中,现在他不需要担心什么了。”

    “阿蛮,你啊。”董正国看了妻子一眼,想要驳斥冯蛮的这种想法荒唐,作法不妥。

    “正国。”冯蛮似笑非笑,“我们打个赌,苏副区长必然会投诚的,若是他没有如此这般,我冯蛮愿意舍了这条命救他。”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董正国抱了抱妻子,“我在这边,时刻挂念你,以后不可拿自己的命啊什么的乱讲了。”

    他压低声音,“我也不瞒你,我一直没有出卖苏晨德,就是为了你的安全。”

    “正国,我——”冯蛮闻言,发力抱住了丈夫,她的手指如此用力,以至于骨节都泛白了。

    “恩?”

    “没什么,我想你太过。”冯蛮说道。

    她终究没有对董正国说起自己被苏晨德强行霸占的事情。

    “见到苏副区长,我会代你向他道歉,并且感谢他对你的照顾的。”董正国说道,“相信苏副区长不会记恨在心。”

    “不可。”冯蛮立刻说道。

    看着妻子紧张的神色,董正国皱眉,“怎么了?”

    “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倘若苏副区长已经投诚,那些事情最好不要再提,相信他也不愿意听到那些话。”冯蛮说道。

    董正国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还是我家阿蛮考虑问题透彻。”

    ……

    “美一兄,这才对嘛,精神焕发,你我兄弟携手做一番大事业。”李萃群看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装,精神也恢复了些许的苏晨德,不禁露出笑容。

    “惭愧,惭愧。”苏晨德说道,“还要多谢妙高兄指点迷津。”

    说着,苏晨德从西装内兜里摸出几页纸张递给李萃群。

    “妙高兄,此乃我所掌握的中统苏沪区在沪上和南京的人员名单和地址。”苏晨德表情认真说道。

    李萃群接过来,低头看。

    墨迹未干的几页纸张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名和地址。

    苏晨德的身份是中统苏沪区副区长兼特派主任,可以说,他所供出的这份名单几乎覆盖了中统在南京和上海全员力量,若是按图索骥的话,中统在苏沪,特别是在南京和上海的力量将会一扫而空。

    或者,直白的说,这是将中统在苏沪的人马一锅端的绝佳机会!

    对于还没有完全从吴山岳、汪康年等人的叛变中完成重建的中统来说,这将是更大的、毁灭性的打击。

    “分区主任简志平。”

    “电台台长偕逸修。”

    “苏沪区区长助理胡捷。”

    “情报科副科长黄素。”

    “吴雷生,苏沪区上海分区行动队队长。”

    看着手中的人员名单、地址,李萃群频频点头。

    这些名字中有一部分可谓是他的老熟人,或者是大部分都是他知道的。

    譬如说苏沪区分区主任简志平,此人原来是红党武装十四军的干部,后来投靠了国府,加入党务调查处。

    此外,李萃群还看到了冯蛮的名字。

    “冯蛮,中统苏沪区上海分区电台台长。”

    ……

    李萃群扬了扬手中的纸张,他看向苏晨德,“美一兄,为何没有徐兆林?”

    徐兆林是中统苏沪区区长。

    此人自然被李萃群视为中统在苏沪地带的头条大鱼。

    “徐兆林此人非常谨慎,我并不掌握他的住处。”苏晨德摇头苦笑,“妙高兄对于这个人应该是有所耳闻的,此非易于之辈,防范之心甚重。”

    李萃群皱眉,脑子里想着徐兆林的资料。

    当年,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区长马其武被红党特科红队‘鱼肠’刺杀后,徐兆林曾经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区长。

    此人是对付红党的专家。

    当时,徐兆林专门组织了一个“细胞”工作委员会,发展隐藏在中共组织内部的“细胞”,还专门研究如何培植和培训“细胞”等问题。

    徐兆林的这个计划是卓有成效的,如红党沪西区的徐阿六、闸北区的姚长庚,就是在徐兆林的安排下成功打入,并且逐步掌握了红党沪西区以及闸北区区委的大权。

    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内,甚至红党江苏省委的一些情况对于党务调查处上海区而言都不是秘密。

    徐兆林能力出众,擅长特务工作,可谓是中统薛应甑麾下重要大将,这个人必须抓住。

    ……

    “美一兄,徐兆林必须抓住。”李萃群沉声说道,“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妙高兄莫急。”苏晨德说道,“有一个人可能知道徐兆林的下落。”

    他指了指李萃群手中的纸张,“第三个,苏沪区区长助理胡捷。”

    “太好了。”李萃群大喜,直接将花名单递给等待在一旁的张鲁,“抓人。”

    “是!”

    “秘密逮捕。”李萃群又叮嘱了一句,“不要惊动了大鱼。”

    “明白。”

    随着李萃群一声令下,偌大的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开始嘈杂起来。

    七十六号的大门被推开。

    连续十几辆小汽车,军卡马达轰鸣声中冲了出去。

    后面还有许许多多骑着洋车子乃至是跑步前进的特工。

    ……

    李萃群下令即刻抓捕中统人员的时候,程千帆正在三本次郎的办公室内向其汇报情况。

    从‘包租公’的邹氏诊所离开后,他回到了自己秘密设置的‘中转屋’,稍事休息后便来虹口区特高课了。

    所谓‘中转屋’,是程千帆自己‘发明’的。

    这是基于他自己的多重潜伏身份的需要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他会在中转屋进行休息,或者说主要是检查自己身上有无沾染上一个秘晤的痕迹,顺便平复情绪,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捋一捋思绪,做好下一个潜伏身份之秘密工作的准备。

    他之所以选择连夜来见三本次郎,除了要体现自己勤于工作,第一时间汇报的姿态外。

    最重要的是,程千帆琢磨过梅戊明被秘密抓捕之事,若是梅戊明果然是被七十六号秘捕的话,那么,特高课那边必然会有风声。

    ……

    “课长,这就是梅戊明的资料。”程千帆将一张纸递给三本次郎。

    三本次郎接过纸张,仔细看。

    “你早就发现这个梅戊明有问题?所以才会派人拘押他的?”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问道。

    “不,不是。”程千帆表情有些挣扎,最终还是如此说道。

    三本次郎看着他。

    程千帆苦笑一声,“课长,我当时只是觉得这个梅戊明颇有家资……”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他就知道是如此,刚才是故意这么问的,他是要看看宫崎这个家伙是不是老实。

    结果是令他满意的。

    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尽管也许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宫崎健太郎对他一片赤诚,从不敢欺瞒与他,这便是他最满意之处。

    程千帆赶紧‘略过’这个话题,继续说道,“课长,梅戊明被保释后,属下安排人盯着这个梅戊明,却是没料到此人被掳走了。”

    程千帆口若悬河,将事情的经过再度细细娓娓道来。

    “属下得知梅戊明可能是重庆方面的人,机敏果断处置,知会福熙区巡捕房说此人是我安排跟踪调查的暴力分子,如此才顺理成章的介入梅戊明被人掳走的调查。”程千帆说的眉飞色舞。

    他看着三本次郎,“课长,依属下的判断,梅戊明极可能是中统在上海的重要头目,若是能够抓到这个人,那么,我们完全有机会给予中统上海区又一次重创。”

    三本次郎看着滔滔不绝表功的宫崎健太郎,竟然有些无语。

    宫崎这个家伙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明明是行绑架勒索之举,竟然可能无意间涉及到中统重要人员的线索。

    ……

    “你认为是什么人掳走了梅戊明?”三本次郎问宫崎健太郎。

    “不好说。”程千帆思索,皱眉,摇摇头,“能够有能力在法租界掳人的势力并不多,但是,仔细算起来也不少。”

    他对三本次郎说道,“张笑林的青帮,各国在上海的情报机关,我们特高课,还有……”

    说着,他陡然提高声音,“课长,张笑林!”

    他对三本次郎说道,“我怀疑是张笑林的人动的手。”

    “张笑林?”三本次郎皱眉思索,“说说你的理由。”

    “根据我的手下的汇报,这伙人掳人的手段非常老道,很像是青帮的手法。”程千帆说道,“而有能力在法租界掳人的势力中,张笑林便在其内。”

    “张笑林为什么要掳走梅戊明?”三本次郎说道,“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梅戊明是重庆的人,所以动手掳人?”

    “这个……可能性不大。”程千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他还是很欣慰的:

    宫崎健太郎同张笑林仇怨颇深,但是,在公事面前,宫崎这个家伙还是能够公私分明的,并不会被个人的私人情绪所左右。

    然后三本次郎便听到宫崎健太郎继续说道——

    “张笑林这种人只忠于利益,属下早就看出来他对帝国是有贰心的。”程千帆冷笑说道,“这种人最擅长脚踏两条船,他必然同重庆方面有勾结,他掳走梅戊明的原因,并非是要伤害其人,而是要搭救梅戊明。”

    ……

    “搭救梅戊明?”三本次郎气极反笑,他倒要看看宫崎这个家伙会如何编造理由。

    刚刚还在心中夸赞宫崎健太郎公私分明,这个家伙就编造了这么一个理由,实在是令三本次郎有些生气。

    “张笑林的人必然同梅戊明是有勾结的,他的人无意间发现我安排人跟踪梅戊明。”程千帆侃侃而谈,“而张笑林是知道程千帆投靠帝国的,他担心我会查出来他同梅戊明,同重庆方面勾结的事实,所以先下手为强……”

    说着,说着,程千帆却是闭嘴了。

    “怎么不说了?”三本次郎冷笑一声。

    “属下只是就事论事的分析。”程千帆一脸正色说道,“只是,我突然意识到梅戊明的手下死人了,这就有些……”

    “有些什么?”三本次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若是张笑林果真和重庆暗通款曲,他这种人为了避免被人怀疑,动手的时候故意弄死梅戊明的一两个手下,有什么奇怪的。”

    他摇摇头,“这种掳人的手段,确实是有些类似帮派手段。”

    虽然宫崎健太郎是将这件事攀扯到张笑林的身上,但是,宫崎这个家伙有一点倒是没说错,这种掳人的手法,确实是像是帮派首尾。

    “课长明鉴。”程千帆发出敬佩、赞叹的感慨,“我以为是我发现了蹊跷,原来课长也早就对张笑林有所怀疑了。”

    他表情认真,“是属下肤浅了,属下本以为自己对于课长的睿智早已了解,却没想到课长远远比属下所知道的还要……”

    尽管三本次郎知道宫崎这个家伙又在拍马屁了,而且这个马屁的手法有些粗暴,并没有太多技术含量。

    但是,不知道如何,也许是习惯了宫崎健太郎的技术含量颇高的马屁,现在听得这种粗浅的马屁,竟反而感觉不错。

    三本次郎不禁打了个哈欠,他此前已经休息,接到菊部宽夫的电话说‘宫崎一夫’来特高课了,他是从被窝里爬起来的。

    就在此时,三本次郎办公桌上面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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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是乔二年,感谢大家的帮忙,感谢,感谢)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回顾刚刚过去的这一年,想了想,一时间百感交集,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虎年年初一,从孩子外婆家开车赶回苏州,直奔儿童医院,孩子肺炎住院。

    年初一到年初七,孩子妈妈在医院陪护,我在医院和家中两头跑,这个春节过得是稀碎。

    小朋友本是二月十四号寒假开学,然后二月十三日晚上十一点多接到老师通知,苏州出现疫情,延期开学。

    这一延期,眼瞅着到了三月中旬,接到通知说三月十四日开学。

    三月十三日,还是深夜十一点多,接到老师通知,疫情反复,再度延期。

    就这么的,小朋友有了一个长达一百零八天的寒假,而在这段时间内,我所在的小区经历了多次封控,具体几次已经不记得了,欸……

    六月份,做了个小手术。

    夏天来了,情况好转。

    去年八月取得月票当月排名23名的最好成绩。

    感谢所有兄弟姐妹一直以来的支持,九月一日均订过万,本书正式迈入一个新的台阶。

    然后九月六日,我确诊糖尿病。

    九月中旬住院。

    整个人比最重的时候瘦了三十多斤。

    然后就是十二月中旬,全家羊了。

    然后是前几天,外公病重,好一阵担心,好在情况好转很多,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回首这一年,于本书,于老七我而言,可以说是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是我写书14年来最好的成绩。

    一路走来的兄弟们应是较为清楚这本书开书以来取得如今的成绩的不容易的,便不再累述了。

    真的非常感谢。

    感谢诸位兄弟姐妹一路支持。

    2021年3月14日本书开书,我不敢有丝毫马虎,希望尽可能的为大家奉上一個精彩的故事,一个令大家满意的故事。

    谍战的要素是什么,大家也都知道我以前是写体育文的,这是我第一次转型,写谍战文,自我感觉就是细致,谨慎,逻辑合理,贴合年代,智商在线,所以我也一直在以这些要素来要求自己,只求能够尽力最好,能够对得起大家的支持。

    一段段剧情,一个个故事,在键盘敲击中产生,倘能得到大家的认可,便是最大的开心了。

    感恩,感谢大家的支持。

    恩,另外,关于有一些角色我竟然忘记了名字,要向大家求助的事情,实在是惭愧,希望大家多多包涵。羊康后,感受到了对于作者而言最不友好的一面,那便是感觉记忆力下降,脑子不够用,嗜睡。

    所以我现在新增一个角色,人名,我都赶紧用纸笔记录。

    新的一年啊,具体到本书,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身体养好,争取多码字,多更新,将欠下的更新快些还清,本书的成绩也能够更进一步。

    新的一年,祝愿大家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学业有成,爱情美满,家庭幸福,财源滚滚。

    大家小年快乐。

    此致

    敬礼!

第461章 汪康年这么勇?定然是红党‘陈州’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隔壁是极司菲尔路七十四号。

    马路对面极司菲尔路七十五号。

    这几处建筑都是当年公共租界的洋人向前清道台衙门购买土地修建的花园洋房。

    其中七十五号在沦陷前则为安徽省主席陈雪轩的公馆,有一座洋楼、一座新式平洋房、一座很大的花园。

    沿着陈主席公馆向西走,到了花苑路。

    在路口左转,有一个杂货铺。

    路灯下可以看到杂货铺的门口堆了一些垃圾,门上被贴了要求缴纳‘随意倾倒垃圾’的罚款单。

    杂货铺里没有亮灯,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紧张的看着一个男孩,男孩则掀开打了补丁的窗帘的一角,作出好奇的表情,实则小心翼翼的盯着外面看。

    有洋车子的铃铛声传来,男孩立刻放下窗帘,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待洋车子远去,男孩看向男子,正准备说话,男子捂住了他的嘴巴。

    又是两分钟后,两人才轻手轻脚的下床,摸黑到了里面的伙房。

    ……

    “小可,可看清楚了?”男子问道。

    “十一辆小汽车,两个卡车。”冯小可点点头,“后面还有骑着洋车子的,我没敢看。”

    “好样的。”男子点点头,表情凝重的摸了摸下巴,七十六号这么大阵仗,这是要做什么?

    “单叔叔,要不我偷偷去他们门口看看。”冯小可说道。

    “绝对不可以。”单芳云摇摇头,摸了摸冯小可的脑袋,“小可,还记得单叔叔怎么对你说的吗?”

    “没有您的命令,绝对不可以冒险。”冯小可说道,“安全第一。”

    “好样的。”单芳云高兴的揉了揉冯小可的脑袋,他是既欣慰又伤感。

    七八岁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形势下说出‘安全第一’的话,并且他也是这么做的,这令他为冯小可骄傲,也心酸。

    “单叔。”冯小可问道,“我们为什么把垃圾扔在门口啊?”

    “垃圾扔在门口会怎么样?”单芳云问道。

    “会被罚款。”冯小可说道。

    “对喽。”单芳云点点头,“明天一早我们要交罚款,我可是要骂你的呢,你该怎么做?”

    “我打滚,哭。”冯小可说道。

    “对喽。”单芳云笑着说道,“现在明白了?”

    “是不是我们交了钱,就不会被赶走了?”冯小可努力思考,说道。

    “搬走肯定是要搬走的。”单芳云说道,“不过,总归能缓一两天。”

    冯小可皱着小眉头思考,“我不明白。”

    “不明白吧。”单芳云低声说道,“等你再长大一些就明白了。”

    ……

    因为这个杂货铺的位置很好,能够观察到特工总部的来来往往,尤其是车辆经过,所以,警觉的七十六号已经‘登门’,威胁要求他们搬离。

    单芳云苦着脸说门面是租下来的,现在搬走就血本无归,然后便被打了一顿。

    这正好给了单芳云慢腾腾搬家的理由。

    而将垃圾扔在门口,引来罚款,则是他自己琢磨的小招数:

    收了罚款的人,心中高兴,不会再过急切催促。

    而门口的垃圾也说明他们确实是一直在忙着搬家。

    这个小办法,唯一的‘受害者’除了钱包遭罪,就是乱扔垃圾的小可会挨骂。

    ……

    冯小可点点头。

    单芳云欣慰的摸了摸冯小可的脑袋,“记住了……”

    “小可知道,什么都不往外说。”

    “好样的,走,去睡觉。”单芳云微笑着,说道。

    有孩子在,对于杂货铺的安全性有一定的保障,不容易引起怀疑。

    他一开始是强烈反对冯小可这么小的孩子加入这个秘密交通站的。

    不仅仅是因为小孩子容易口不择言,更因为他不希望这么小的孩子投入到如此危险的工作中。

    不过,冯小可的母亲‘水仙花’同志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沉默了:

    孩子在这里,比在我那里安全。

    而同冯小可相处的时间久了,单芳云发现小可这个孩子不能以这个年龄阶段的寻常孩子视之。

    这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勇敢的孩子。

    冯小可虽然年幼,但是,他懂很多。

    这是一个小战士。

    从冯小可的身上,单芳云仿佛看到了表弟冯嘉樟的影子。

    他开始潜移默化的教导冯小可,按照一个合格的地下工作者的标准来教导。

    这很残酷。

    他却知道必须这么做。

    不仅仅是为了提供交通站的安全,还因为,学了本事,他希望这孩子能够活下去。

    他自己早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但是,孩子要活着,活着迎接胜利。

    ……

    三本次郎拿起话筒。

    他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三本次郎看到宫崎健太郎已经主动后退,已经走到了门边,就要拉开门出去。

    “去把荒木播磨喊来。”三本次郎说道。

    “哈依。”程千帆答应一声,拉开门出去了。

    须臾,程千帆和荒木播磨一起回到门口,荒木上前敲了敲门,“课长。”

    “进来吧。”

    两人推门而入,荒木播磨走在前面,程千帆走在后面,他转身轻轻关上门,然后站定,没有再继续往前。

    三本次郎还在通电话,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后的宫崎健太郎,又看了一眼走过来的荒木播磨。

    又过了大约两分钟,三本次郎这才挂掉电话。

    整个通话过程中,三本次郎都极少说话,只是偶尔说了类似‘继续说’、‘你的判断呢’之类的话。

    看到三本次郎结束通话,程千帆这才靠近。

    刚才他故意做出避嫌的动作,慢慢地走向门口,就是为了试探三本次郎。

    首先,不管电话内容是什么,三本次郎接电话,他都最好做出避嫌的动作。

    其次,如果电话是谈论机密内容,特别是假如三本次郎没有示意他可以留在办公室,那么,这便说明这个电话非常重要且保密度很高。

    这也是一个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暗中衡量电话机密程度的小手段。

    ……

    “梅戊明是被李萃群的人抓走的。”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不是张笑林。”

    “属下果然愚笨,好在课长早就洞察一切。”程千帆先是一愣,然后敬佩的目光看向三本次郎,“课长判断掳走梅戊明是江湖手段,同时却排除了张笑林的可能,属下心中还有些不服气,现在看来,不愧是课长……”

    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他没料到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得知梅戊明是被李萃群的人抓了,而不是被张笑林抓了后,竟然没有因为判断错误而惭愧——

    不对,宫崎这个家伙确实是有惭愧之意,只是……

    唔,宫崎这个家伙虽然试图攀扯张笑林,有些公私不分,但是,他的这番自我检讨的话还是很诚恳,言之有物的。

    荒木播磨看着这一切,尽管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好友定然是又行云流水一般拍了一个技巧性极强的马屁。

    ……

    三本次郎摆摆手,似是有些不耐烦,“好了,健太郎。”

    “是。”程千帆恭恭敬敬说道,“课长,竟然是李萃群抓了梅戊明,看来李萃群还是有些本事的,他是早就盯上了这个人了?”

    “梅戊明的真正身份是中统苏沪区副区长兼特派主任苏晨德,李萃群一直在暗中追查这个人。”三本次郎说道。

    程千帆心中大惊。

    梅戊明竟然是苏晨德!

    他对这个人太了解了!

    或者说,他对于苏晨德在上海的情况非常了解。

    此人当时在红党时候的名字叫苏美一。

    民国二十年,苏美一由蚌埠调往上海,先后在红党中央组织部、中央特科工作。

    不久后,苏美一被调到上海互济会红党闸北、法南区总会。

    这是红党中央在上海公开活动的合法组织。

    苏美一化名山东老王,通过秘密组织召集青年举办培训班,分析时事政治,宣传革命道理。

    苏美一这个人追求名利和享受。

    从苏俄回国后,他对被继续安排到蚌埠、法南区总会等基层工作十分不满,时常牢骚满腹:“从莫斯科学习回来的人,都在中央工作,而我却在最基层,我应该留在中央。”

    思想上发生急剧变化的苏美一,因不堪政治环境的险恶和生活条件的窘迫,选择了背叛红色,并且改名苏晨德,投靠了党务调查处。

    此人将其所掌握的上海、南京等地红党地下组织作为“见面礼”全盘供出。

    苏美一的叛党,致使上海、南京等地红党秘密组织遭受严重破坏,大量隐蔽战线的党员被捕。

    而对于程千帆来说,苏晨德这个名字意味着仇深似海。

    如果说红党特科红队被摧毁是源自叛徒陈香君的出卖。

    那么,在背后主持摧毁红党特科红队的人正是苏晨德。

    ‘竹林’同志就是被苏晨德带人抓捕的。

    对于程千帆来说,不,确切的说,对于‘火苗’同志、‘鱼肠’同志以及‘飞鱼’同志来说,叛徒苏晨德是血仇!

    ……

    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他注意到,听到苏晨德这个名字后,宫崎健太郎的表情有些异样。

    “宫崎,你在想什么?”三本次郎问道。

    “这个人……”程千帆作出思考状,“我有些印象。”

    他皱眉想了想,“我想起来了,此前翻看红党那个‘鱼肠’在巡捕房的卷宗,我曾经看到过有关于苏晨德的文件。”

    他看着三本次郎,略略得意的样子,“虽然只是粗略看过,但是,属下还是记得有关于苏晨德的一些资料的。”

    程千帆甚至还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苏晨德这个人是红党出身,他投靠国党后,为国党政府铲除红党立下不少功劳,其中最引起我关注的就是,他在国党党务调查处摧毁红党特科红队,特别是在抓住了红党特科红队的行动高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程千帆停顿了一下,又想了想,这才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红党那个红队有八个行动高手,除了‘鱼肠’,恩,也就是刘波那个叛徒,以及‘陈州’,恩,也就是汪康年那个家伙之外,其他六个人都是被苏晨德抓住的。”

    说着,他啧啧出声,“这么看来,这个苏晨德确实是颇有能力的。”

    他看着三本次郎,忽而问道,“课长,那个,汪康年招了没?”

    ……

    三本次郎愣了下。

    或者说,他被宫崎健太郎的这一番侃侃而谈,以及这个家伙的思维跳跃惊住了。

    一个苏晨德而已。

    他只是随口问了句,没想到这就给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找到了自吹自擂的机会。

    这个家伙将他所掌握的关于苏晨德的一些资料当作自夸的本钱,这种行为真的是……好吧,这正是他所熟悉的宫崎健太郎。

    而最令三本次郎没想到的是,宫崎这个家伙从苏晨德讲到了红党特科红队,讲到了‘鱼肠’暨濑户内川那个叛徒,又讲到了‘陈州’,讲到了被怀疑是‘陈州’的汪康年。

    然后,宫崎健太郎就关切的询问了汪康年的情况。

    三本次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这个家伙满眼期待的神色,这恐怕问的不仅仅是汪康年招了没,更确切的说是在问汪康年死了没。

    他朝着荒木播磨点点头。

    三本次郎都不愿意回答这个家伙的这个问题。

    “没有招供。”回答程千帆的是荒木播磨,他说道,“汪康年一直不承认他就是红党特科红队的‘陈州’,他甚至一直不承认自己是红党。”

    “继续用刑啊。”程千帆说道。

    “所有能用的刑具都用了。”荒木播磨说道,“就连电刑都用了,汪康年依然不承认他就是‘陈州’。”

    荒木播磨露出无奈之色,“这个人的抵抗意志非常顽强,如果不是我们安排医生为他诊治,汪康年早就死掉了。”

    闻听此言,程千帆立刻叫喊道,“汪康年肯定是‘陈州’。”

    他看着荒木播磨,喊道,“中统那帮人面对帝国的严刑拷打是什么样子,我们都知道的,”

    说着,他讥笑一声,露出嗤之以鼻的神色,缓缓说道,“汪康年连电刑都能挺过,他必然是红党‘陈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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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属下佩服

    三本次郎微微皱眉,陷入思索中。

    经受了残酷的刑罚拷问,就连电刑都用上了,汪康年依然不承认他是红党‘陈州’,并且一直在喊冤,客观的说,三本次郎心中未尝没有一丝动摇:

    也许,汪康年真的是被冤枉的?

    但是,现在宫崎健太郎的话却也引起他的一定认可。

    是的,面对电刑都不招供,汪康年怎么可能不是红党?!

    “汪康年的事情以后再谈。”三本次郎摆摆手,他看着两位‘爱将’,“苏晨德交代了中统苏沪区的花名册,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那边已经开始抓人了。”

    程千帆心中一沉,自从确认梅戊明就是中统苏沪区副区长苏晨德,他就知道中统苏沪区完了。

    而令程千帆悲愤、鄙夷的是,他粗略估算了一下,从梅戊明失踪到现在,若是再撇除七十六号部属行动的时间,再到七十六号那边的情况反馈到特高课,梅戊明在七十六号的刑具拷问下至多坚持了数个小时而已。

    ……

    “课长。”程千帆像是抓住了证据一般,立刻便对三本次郎喊道,“课长,苏晨德在七十六号只坚持了半天就招供了,汪康年却坚持了这么久,电刑都不能令此人屈服,汪康年一定是红党。”

    三本次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说了汪康年的事情以后再提,宫崎这个家伙逮住机会就又将话题扯到了汪康年的身上。

    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啊,太过记仇,恐怕除非汪康年死了,宫崎才会善罢甘休。

    不过,对于宫崎健太郎如此执着于要汪康年的命,三本次郎倒也没有觉得奇怪。

    宫崎健太郎向来鄙薄中国人,而最重要的是宫崎始终认为当年那颗差点炸死他的手榴弹就是汪康年安排人调换了他的公文包的。

    故而,程千帆对于汪康年可谓是恨之入骨。

    对于素来惜命的宫崎健太郎而言,便一直和汪康年不死不休,若非三本次郎此前多次制止和约束调解,汪康年早就被宫崎健太郎想办法弄死了。

    “课长,我也认为宫崎君说的有道理。”荒木播磨突然开口声援自己的好友,“无论是当初的吴山岳,还是后来我们抓的其他中统分子,还有现在的苏晨德,面对刑具拷问根本支撑不了多久的。”

    “没错,吴山岳可是创下了三鞭子的佳话呢。”程千帆在一旁补充说道。

    荒木播磨看向三本次郎,继续说道,“当初汪康年是以党务调查处行动股组长的身份被我们抓捕的,他很快便招供了。”

    “而现在汪康年却连电刑都能熬过去,这说明红党才是他的真正身份,这个身份有他所要守护的机密。”程千帆接过荒木播磨递过来的梯子,立刻斩钉截铁说道。

    他表情严肃,“课长,我研究过巡捕房有关抓捕红党的审讯卷宗,这些人都是被红色思想蛊惑,用他们的话是他们有红色信仰,正是所谓的红色信仰令他们有着非人的意志,肉体折磨对于他们往往效果甚微。”

    三本次郎看了看两人,缓缓点头,严肃带着威严的目光看着两人,“好了,汪康年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我自有考虑。”

    “哈依。”

    “哈依。”

    见状,程千帆以及荒木播磨皆是赶紧说道。

    ……

    “李萃群已经向宪兵司令部进行了汇报。”三本次郎沉声说道,“南京方面的中统分子将会由南京宪兵司令部出面逮捕。”

    程千帆皱了皱眉,不过,却是没有说什么,而是露出一幅思考状。

    荒木播磨则是直接表达不满,“混蛋,特工总部没有能力进行这么大的抓捕行动,中统苏沪区应该交给我们特高课来进行抓捕。”

    三本次郎也是面色阴沉。

    七十六号玩的这一手很聪明。

    丁目屯、李萃群的特工总部目前主要势力在上海市,他们的触角暂时还没有能力伸入上海周边,更遑论说南京了。

    故而,李萃群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此人将南京方面抓捕中统苏沪区人员之功劳通过上海宪兵司令部分润给南京的宪兵机关,以此来赢得宪兵司令部的支持。

    而上海方面的抓捕行动,很显然七十六号是要独吞,不打算分润给其他机关了。

    三本次郎看了一眼皱眉、沉默的宫崎健太郎,“宫崎,说说你的想法。”

    自己的这个手下虽然有些贪生怕死,且更多的时候都在想着如何捞钱,但是,三本次郎从来没有质疑过宫崎健太郎的能力。

    三本次郎时常感慨,如果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能够将用在捞钱上的那种机智和用心放在特工工作上,甚至是有可能成长为一名十分优秀的帝国特工的。

    ……

    “七十六号已经开展抓捕行动了,事已至此,我们肯定无法去获得抓捕行动的主宰权了。”程千帆沉吟说道。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对于我们而言,当下要做的就是介入抓人后的审讯,最好是能够主导审讯。”

    他的脸上露出鄙薄中带着贪婪的表情,“摧毁中统苏沪区这么大一块蛋糕,丁目屯、李萃群想要吃独食?”

    程千帆冷哼一声,一脸倨傲和不屑一顾,“就凭他们?给帝国当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

    三本次郎满意的点点头。

    宫崎健太郎反应迅速,分析准确。

    对于特高课来说,现在要做的就是介入审讯,在这块大蛋糕上咬上一口。

    最重要的是,宫崎健太郎说的没错,丁目屯、李萃群等特务机关就是帝国养的一条狗,狗要和主人抢肉吃?反了天了!

    ……

    “荒木。”三本次郎看向荒木播磨,“你带人去极司菲尔路,要求李萃群将中统的人交给我们特高课审讯。”

    想了想,三本次郎说道,“态度要强硬,直接要求他们将犯人转交给我们。”

    “哈依。”荒木播磨说道。

    “课长智谋高深,属下佩服。”程千帆露出崇敬之色,赞叹说道,“支那的那个周樟寿说过,想要开一扇窗可能会被拒绝,但是,当我们表示要推倒房子重建的情况下,那些人反而会接受开一扇窗的要求。”

    他的脸上是敬佩无比、叹服之至的神色,“课长之谋,宫崎叹为观止。”

    三本次郎心中无比熨帖,虽然宫崎这个家伙惯会拍马屁,但是,他听得出来,宫崎健太郎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

    荒木播磨看了好友一眼,心中无奈。

    有这么一位擅长拍马屁,并且总能够找到机会拍马屁的朋友,这会令他很难做啊。

    就好比刚才,明明是课长在向他下达任务,而他只是回答‘哈依’,反倒是宫崎这个家伙洋洋洒洒拍了这么大一个马屁,这种事就怕对比啊。

    然后,荒木播磨就听到宫崎健太郎说道——

    “荒木君。”程千帆表情认真,“课长的本事,我们要学习一辈子倘若能学到皮毛,便可自傲了。”

    “啊,对,对的。”荒木播磨微微错愕,在宫崎健太郎的眼神示意中赶紧说道,“我们一定好好向课长学习,课长是我们的榜样。”

    “好了,拍马屁的话不要说了。”三本次郎瞪了荒木播磨一眼:

    破坏好心情,不会拍马屁就不要说。

    “每一个人的审讯都要参与,将审讯记录整理成册,我要详细过目。”三本次郎对荒木播磨说道。

    “哈依。”荒木播磨赶紧应道。

    “宫崎。”三本次郎又看向宫崎健太郎,“程千帆和李萃群是校友,你们平常也有些来往。”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李萃群有意结交我,我便和他保持了一定的来往,这也是课长您吩咐的。”

    “且这个梅戊明是在法租界被掳走的,并且有人死亡。”三本次郎沉思说道,“在巡捕房那边,梅戊明的身份也已经被查实,无论是掳人桉、凶杀桉还是涉及到中统,这都是巡捕房要调查的。”

    他指了指宫崎健太郎,“你去见李萃群,就说你的人已经查到掳走梅戊明的就是特工总部,不过,这件事已经被你按住了。”

    停顿一下,三本次郎补充说道,“记住了,是以私人的名义。”

    程千帆秒懂,三本次郎的意思既能够保护‘情报来源’,且能够卖李萃群一个人情,同时能够合理介入此桉。

    “课长。”程千帆却是苦笑一声,“明天久久商贸有一批货物要通关,我需要……”

    “混蛋,不要一直想着你的生意。”三本次郎骂道。

    “哈依。”程千帆毕恭毕敬的站好、挨训。

    “我早就警告过你,你的精力要放在工作中,不要满脑子都想着金钱,全身散发着铜臭味。”

    “哈依。”程千帆小心翼翼看着三本次郎,“课长,这批货物比较重要,属下要忙于正事走不开,那么只能是皮特去了,而皮特……”

    “愚蠢自大的法国人。”三本次郎骂了句。

    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的皮特是一个骄傲自大的家伙,口头禅就是‘欧洲第一强国法兰西’,这个家伙对于帝国并不友好。

    程千帆讪讪一笑,没敢再说什么。

    反正他已经有言在先了,到时候皮特和日本人闹的不愉快就不要怪他了。

    “想办法查清楚梅戊明被特工总部抓捕的内情。”三本次郎叮嘱说道。

    李萃群只向帝国通报了中统苏沪区副区长苏晨德投诚并且交出了中统苏沪区的花名册,但是,对于苏晨德投诚的过程以及如何抓住苏晨德,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时间仓促,极司菲尔路这边语焉不详。

    三本次郎怀疑这其中有隐情。

    “哈依。”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他也迫切想要搞清楚苏晨德被抓的内情。

    “课长,夜已经深了,您早些休息,属下也先回家了。”程千帆态度恭敬说道。

    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摆了摆手。

    待程千帆离开后,三本次郎瞥了荒木播磨一眼,后者表情略凝重的匆匆离开。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李萃群阴沉着脸看着面前这名年约三十左右的男子。

    苏晨德也是面色阴沉不定。

    忽而,苏晨德叹了口气,他走上前拍了拍该名男子的肩膀,“胡老弟,你不老实啊。”

    此人正是刚刚被抓捕的中统苏沪区区长助理胡捷。

    胡捷苦着脸,忐忑不安的看着苏晨德,“苏主任,我真的不知道啊。”

    “恐怕,不是不知道。”李萃群目光冰冷的看过来,“胡助理是要为重庆陪葬,死咬着不说吧。”

    “不敢,不敢。”胡捷满头大汗,哭丧着脸孔对苏晨德说道,“苏主任,您是知道我的,我素来就尊敬您,您给我指了明路,我怎么会不知好歹呢?”

    “是不是不识好歹,用了刑就一清二楚了。”李萃群冷哼一声,朝着早就一脸阴狠等着带人去刑讯室的张鲁点了点头。

    扑腾一声。

    胡捷跪下了。

    他跪爬着到苏晨德的脚边,“苏主任,您帮我说一句公道话啊,我是真的不知道徐区长在哪里啊,我要是知道我肯定早就说了。”

    张鲁先是隐蔽的看了一眼李萃群的神色,又扭头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向苏晨德求饶、求助的胡捷,扁了扁嘴巴,心中骂了句‘蠢货’。

    “带走。”李萃群冷哼一声。

    “李先生,李先生。”胡捷‘调转’跪爬的方向,‘瞄准’李萃群,“李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徐区长藏在哪里啊,我虽然是区长助理,但是,但是徐兆林最信任的人不是我啊。”

    说着,胡捷又调转跪爬方向,朝着苏晨德,“苏主任,您帮我说句公道话啊,您是知道的,徐兆林最信任的人不是我,是霍俊云。”

    苏晨德看着一脸惊恐,鼻涕泪水都在脸上的胡捷,皱了皱眉头,陷入沉思中。

    张鲁不管三七二十一,欲将胡捷拖走,后者一把拽住了苏晨德的裤腿,声嘶力竭的喊着,“苏主任,救我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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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众生相

    “等一下。”苏晨德抬手阻止了张鲁对胡捷的拖拽。

    李萃群看向苏晨德。

    “胡助理说的没错。”苏晨德点了点头,“徐兆林最信任的人是霍俊云。”

    李萃群从衬衣兜里摸出花名单,扫了一眼后,他皱起眉头。

    苏晨德明白李萃群为何皱眉,这是在质问他名单中为什么没有霍俊云的名字。

    “霍俊云是苏沪区情报股股长兼副区长。”苏晨德赶忙解释说道,“不过,这个人并不在上海。”

    “人在哪里?”李萃群立刻追问。

    “杭州。”苏晨德说道,“霍俊云去杭州公干有一段时间了,似乎是杭州站那边出了事,他是去救火的。”

    他知道李萃群最关心什么,摇摇头说道,“杭州的情况我不可能掌握到,霍俊云在杭州的住址,估计就连徐兆林都不一定知道。”

    “查一查杭州那边最近出了什么变故。”李萃群吩咐说道,“是否有中统重要人物被抓。”

    “是。”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一直沉默的、文质彬彬的男子答应一声,低头出了办公室。

    “苏主任,霍俊云回上海了啊。”胡捷突然说道。

    ……

    李萃群的眼眸一眯。

    苏晨德则是有些愕然,他看向胡捷,“什么时候回上海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三天前,偕台长通知我去霞飞路的安妮西餐店同一个人接头,我到了安妮西餐店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霍俊云。”胡捷说道。

    他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李萃群一眼。

    此时此刻,胡捷有点明白自己刚才一直向苏晨德求饶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这个房间里只有一个人能够决定他的生死,这个人就是李萃群。

    “这个情况刚才为什么不说?”李萃群冷冷问道。

    “我,我忘了……李先生,我刚才真的没想起来。”胡捷满头大汗,他倒也不是刻意隐瞒什么,是实在是太过害怕和紧张,是真的忘记了这件事。

    “继续说。”李萃群沉着脸,说道。

    现在不是纠结于胡捷是有意隐瞒这个情报,还是确实是因为紧张而忘记的时候。

    即便是胡捷此前确实是刻意隐瞒,但是,这个人既然选择了现在交代出这个重要情报,则说明最起码现在胡捷是没有打算再隐瞒了。

    对于中统这帮人,李萃群的态度是既要防着,但是,在有些时候也要秉持结果好即一切都好的态度。

    ……

    “我问霍俊云,他告诉我他是刚从杭州回到上海的。”胡捷说道。

    “见面都谈了什么?”苏晨德插话问道,“知道霍俊云的落脚之处吗?”

    “没有谈什么特别的事情。”胡捷说道,“我是去给霍俊云送经费的,他应该是刚从杭州回上海,手头上有些紧。”

    说着,他赶紧又解释了一句,“我到安妮西餐店前真的不知道对方是霍俊云。”

    “继续说。”李萃群说道。

    看着胡捷紧张的样子,他现在倾向于相信此人之前是因为太过紧张而忘记这件事了。

    “霍俊云拿了钱就离开了,他并没有告诉我他的落脚点,除非他主动告诉我,我也不可能问。”胡捷解释说道。

    “就没有聊点别的?”李萃群问道。

    这两人,一个是中统苏沪区区长助理,一个是中统苏沪区情报股股长兼副区长,都是位高权重,且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区长徐兆林的亲信,最起码表面上是如此,李萃群不认为这两人之间没有私下的交情。

    “我想想,我想想。”胡捷满头大汗,急忙说道。

    ……

    “带偕逸修。”李萃群没有理会努力回忆的胡捷,他看向张鲁。

    张鲁点点头,看了一名手下,此人出了办公室,很快便带了一名西装上沾有不少泥巴的男子过来了。

    此人正是中统苏沪区的电台台长偕逸修。

    偕逸修一脸紧张,目光忐忑。

    “偕老弟,手下人粗鲁。”李萃群微微一笑,“过些时日,我找一位手艺精湛的老师傅帮你做一套新西装。”

    偕逸修西装上的泥巴是抓捕的时候,此人要从三楼跳楼逃跑,跳出去后却又害怕,下意识的抓住了栏杆,最终体力不支,竟尔只能无奈向特工总部的特工喊‘救命’,然后被拉拽上来后,被找了他好半天的特工好一阵奚落,还挨了两脚。

    “不敢,不敢。”偕逸修说道,看到李萃群微笑看着他,又赶紧说道,“偕某先谢过李主任了。”

    看到李萃群言语中还算客气,他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胡助理说,你曾经安排他去霞飞区的安妮西餐店和一个重要人物接头。”李萃群问道。

    “确有此事。”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偕逸修闻言,这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我已经交代了此事。”

    停顿了一下,偕逸修皱眉思索,“是一个耳朵上有一颗痣的兄弟审我的时候我交代的。”

    李萃群看向张鲁。

    很快,偕逸修的审讯口供取来了,李萃群快速翻阅,果然,很快便找到了相关供述。

    “偕交代说,三日前安排胡捷去安妮西餐厅接头。”

    李萃群点点头,面带笑容,“偕老弟是坦诚之人,是好朋友。”

    他看着偕逸修,“偕老弟可知道胡助理去安妮西餐店见何人?”

    “不晓得。”偕逸修摇摇头,“电报是从杭州站发来的,说那边有人过来,请上海这边接洽安排。”

    ……

    “这个人是霍俊云。”李萃群突然说道,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偕逸修。

    “竟然是霍股长?”偕逸修颇为惊讶,皱眉思索,“是了,他之前是在杭州。”

    看着李萃群,偕逸修正色说道,“李主任,霍俊云是徐兆林的心腹,有些事关徐兆林的个人机密我这个电台台长都不知道,霍俊云却知道。”

    “多谢偕老弟提醒。”李萃群笑着说道。

    说着,李萃群还客客气气的道歉,“打扰偕老弟休息了,是李某的不是。”

    “李主任可别这么说。”偕逸修赶紧说道,“能为李主任效劳,是偕某的荣幸。”

    李萃群欣然一笑,安排手下带偕逸修下去休息。

    偕逸修离开后,李萃群的脸色冷下来了。

    “怎么做事的?”他看向张鲁身边的一个年轻人。

    “主任,是手下人没有做好。”年轻人赶紧承认错误,不过,他话头一转,苦笑一声说道,“这一晚上抓了这么多人,几乎将中统苏沪区一锅端了,弟兄们忙的团团转,很多审讯记录都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整理呢。”

    张鲁极喜欢悄摸摸‘观摩’人,特别是这种颇为‘有意思’的时刻,他瞥了一眼:

    苏晨德一脸平静,好似汤炆烙说的这番话、这些事与他毫无瓜葛一般。

    胡捷则是低着头,一幅谨小慎微的做派。

    ……

    “胡助理。”李萃群看向胡捷,“关于霍俊云,你还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可以提供?”

    “是三天前的下午三点一刻,我们坐在……”胡捷思索说道,“坐在安妮西餐厅的西北角角落位置。”

    说着,他紧张不已的看着李萃群,“李主任,其他的我想不起来了。”

    看着胡捷紧张的表情,李萃群笑了笑,安抚说道,“带胡助理去休息,不用紧张,慢慢想,想到什么了随时来报告。”

    “多谢体谅。”胡捷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发生这么多事情,现在脑子还是乱糟糟的。”

    “理解,可以理解。”李萃群上前拍了拍胡捷的肩膀,“胡老弟已经弃暗投明,以后正是胡老弟这样的雄才大展宏图的时候嘛。”

    “不敢,不敢。”胡捷赶紧说道,“胡某唯愿以主任马首是瞻。”

    看着胡捷千恩万谢的离开,李萃群眯了眯眼睛。

    收回视线,李萃群看向苏晨德,“苏老弟,你熟悉霍俊云,这个人交给你了。”

    沉吟片刻,他递了一支烟给苏晨德,“我们的动作很大,瞒不了徐兆林多久的。”

    苏晨德接过香烟,点了点头,“苏沪区在沪上的中高层除了徐兆林和霍俊云之外皆已缉拿在桉,徐兆林联系不到其他人,势必警觉。”

    “所以我们时间不多。”李萃群面色阴沉说道,“最多一天,不,半天时间,明天上午必须揪出霍俊云,顺藤摸瓜抓捕徐兆林。”

    “我尽力。”苏晨德低头看了一眼手指捏着的香烟,点了点头。

    李萃群拍了拍苏晨德的肩膀,“我安排汤炆烙帮你。”

    他指了指刚才那个被其训斥的年轻人。

    “苏先生。”汤炆烙过来,向苏晨德敬了个礼。

    “年轻才俊啊。”苏晨德深深的看了汤炆烙一眼,微笑点头。

    ……

    夜已深沉。

    程千帆手中夹着香烟,香烟沉默的燃烧。

    他许久没有抽一口,就那么的站在一面墙前,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地图,上海全市地图。

    烟灰暗然坠落。

    “工作上遇到难题了?”

    身后传来了白若兰的声音,她将一件外套披在了丈夫的肩膀上。

    “福熙区的一件掳人桉,出了人命。”程千帆拍了拍妻子的手,牵手回到办公椅上坐下,“这件事和中央区有些牵扯,较为棘手。”

    “别想那么多了。”白若兰说道,“工作总是忙不完的。”

    程千帆闭上眼睛,享受妻子的捏肩按摩。

    “多事之秋啊。”程千帆轻声说,他拍了拍妻子的手,“你早些安歇吧,我一会洗个澡就过去。”

    “别太晚了,早出晚归的。”白若兰关切叮嘱,手指点了点丈夫的后脑勺,“小芝麻睡前还在找爸爸呢。”

    “晓得了。”程千帆微微一笑。

    小芝麻那么小,自然不可能闹着找爸爸,白若兰这话的意思他明白:

    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小心,家里不能没有你。

    妻子离开后,程千帆轻轻摇头,笑了笑。

    若兰必然是从他的言行表现感受到了什么,担心他会有危险的行动。

    程千帆拿起烟盒,却又放下,他拉开抽屉,随便拿了一个鼻烟壶。

    这是一款琥珀材质的鼻烟壶,出自前清时期的一位御造大匠手中。

    澹澹地药草香味通过鼻腔沁入脑部,令人有一种耳聪目明的舒爽感。

    ……

    程千帆随手关掉书房灯光,又等了约莫一分钟的时间,他摸黑来到窗边,轻轻掀起窗帘的一角。

    他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外面。

    又过了四五分钟后,一个人影出现了。

    看着这个人就那么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从这个人走路的姿势和动作,他的心中有了两个人选:

    特高课的山下文雄以及大久保耐人。

    无他,许是因为观察到程府书房熄灯了,心中放松,这个人走路的时候,两次放缓脚步伸出右手去挠后背痒痒。

    尽管程千帆并未长驻特高课,但是,他交游广阔,自有消息来源渠道,尤其是未涉及到机密的一些闲言碎语,自然也不会对他有所设防。

    山下文雄的后背长了疥疮。

    大久保耐人则是因为小时候第一次触碰芥末油后产生了过敏反应,此后他便有挠痒痒的下意识反应,平素还好,心情放松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去挠后背。

    对于三本次郎会安排人盯着自己,程千帆并不觉得奇怪,他对此是有心理准备的。

    这并非意味着三本次郎对他产生了某种实质性的怀疑。

    这是三本次郎骨子里对任何人不信任的一种习惯使然。

    特别是在刘波背叛了特高课之后,三本次郎对于特高课内部自己人的警惕始终处于高位状态。

    也许三本次郎也知道特高课内部再度出现一个类似刘波那样的叛徒的几率非常低,或者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三本次郎的这种疑心病:

    他知道某人是没有问题的,是忠于‘大日本帝国’的,但是,如果不时不时的试探、乃至是监视一下,他就不舒服,也不会踏踏实实的放心。

    或者说,在程千帆看来,三本次郎这可能是一种心理疾病。

    程千帆不知道三本次郎会选择在某件事,或者是何时会随机来试探,甚或是监视他。

    他要做的就是无时无刻不保持警惕。

    九十九次的警惕,一次的马虎大意,可能迎来的就是疏漏和毁灭。

    他不敢有哪怕是一次的疏忽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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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急电重庆

    大久保耐人出了辣斐德路,上了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小汽车。

    驾驶座的男子看过来。

    “没有异常。”大久保耐人说道,“程千帆回到家中就没有外出,书房的灯光刚刚熄灭,应该是准备休息了。”

    说着,大久保耐人摇摇头,“羽石君,不明白课长令我们这样监视程千帆有什么用,如果程千帆想要通风报信的话,一个电话就行了。”

    “课长的命令,听命行事就是了。”羽石春树打了个哈欠,说道。

    搭档并不知道程千帆的真实身份。

    在特高课内部,或者进一步来说,在绝大多数特高课特工的眼中,程千帆是一个暗中投靠帝国的中国人,甚至因为颇受课长三本次郎的欣赏,有了‘宫崎一夫’这个日本名字。

    当然,一个日本名字并不足以使得程千帆获得大家的认同和信任,不过,这位法租界声名煊赫的‘小程总’用金钱开道,倒是在特高课内部人缘不错,靠着‘久久商券’的魔力,程千帆算是被认作了半个自己人。

    羽石春树是荒木播磨的亲信,他也是特高课内部少数知道程千帆的真实身份,知道其乃是帝国特工宫崎健太郎所假扮的人之一。

    同时,羽石春树也通过荒木播磨队长口里得知,或者是猜到了课长安排他们跟踪、监视宫崎健太郎的原因:

    并不代表课长真的怀疑宫崎健太郎有问题,只是例行监视而已。

    这一切都是因为濑户内川那个可耻的叛徒背叛帝国带来的后遗症。

    濑户内川之事影响深远,时至今日,上海特高课依然因为濑户内川叛国之事受到其他特务机关的嘲讽和挖苦。

    ……

    程千帆尽管也判断出三本次郎此次对他的监视只是出于心理作用下的例行行为,但是,他依然以最高的警觉来对待。

    他不知道这种例行公事一般的监听会进行到何种程度,不知道程府的电话会不会被监视,虽然这种操作很难:

    日本人想要把触角伸入法租界电报局,并且秘密监听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不仅仅难度极大,且风险极高。

    不过,程千帆依然不敢大意。

    当然,本身而言,除非事关上海特情组亦或是组织上之十万火急情况下,程千帆会最大限度的避免使用电话传讯。

    书房的暗格里藏有电台,但是,程千帆并未动用。

    这种被特别监视的情况下,他不会去冒险发电报。

    因为指向性太明显了。

    一夜无事。

    黎明时分,停靠在辣斐德路外的小汽车动了,悄无声息的离开。

    程千帆吃罢早饭,逗哭了小芝麻,在小宝的埋怨声中,他上了自己的小汽车。

    “帆哥,昨晚有辆车一直停在附近。”李浩汇报说道,“车牌是9103。”

    “9103?”程千帆皱眉思考。

    前清时期,第一辆汽车出现在上海法租界。

    当时即便是法租界的洋人也是第一次看见汽车,这是一个新生事物,工部局的董事们开了几天的会,决定暂时将汽车编入马车的牌照号码,也根据马车的标准收费。

    工部局的官员没有料到,上海的汽车市场几乎与欧洲大城市一样火爆,仅几年中就剧增至数百辆。

    于是在前清宣统二年,上海租界宣布汽车牌照独立编号,收费分二种,一是牌照费,二是季捐费,规定自备车季捐费5两银子,出差车季捐15两。

    同时为了迎合车主对特殊号码的兴趣及增加市政收入,还特地留出一些特殊号码以高价出售。

    如上海宁波籍房地产商周纯卿抢先夺得第1号牌照,2号被英籍犹太人沙逊夺得,3号被英国人马立师获得。

    近些年来,汽车号牌更是受到追捧。

    一些特殊号码须用二三十两黄金才能到手,其中3333号为法租界大律师鄂森夺得,4444号为盛家老四夺得,5555号则为于洽青之婿江大律师夺得,而杜庸生的牌照为7777号。

    这个9103车牌,并非特殊车牌,程千帆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是哪家的。

    ……

    “是小鸟车行的车牌。”李浩说道。

    “还得是你。”程千帆笑道,浩子识字费劲,对于数字却极为敏感,尤其是车牌,浩子几乎是张口就来。

    “帆哥,要不要查一下?”李浩问道。

    小鸟车行是法租界的一家车行,明面上是一个宁波富商的产业,当然这是普通人能知道的消息,李浩则知道小鸟车行的大老板实则是租界巡捕房的程海涛探长。

    通过程海涛的关系,小鸟车行弄了一批车牌,暗中将这些车牌租给某些见不得光的朋友,亦或是通过见不得光的手段搞到了汽车,却不敢按照正规手续去上牌之人使用。

    “不必了。”程千帆摇摇头。

    不仅仅因为他大概能猜到对方是特高课的人,更因为他不想惊动对方。

    尽管宫崎健太郎可以在某些时刻表现出一个合格的日本特工的能力,但是,程千帆还是不希望在这种细节上体现出多么迅捷的反应和警觉。

    这会引起三本次郎更多的关注,乃至是更加疑神疑鬼。

    “程海涛。”程千帆心中念了念这个名字。

    这个人和日本人走的越来越近了。

    ……

    李浩按了按喇叭。

    院门道闸杆子拉起。

    车子进了薛华立路二十二号的中央巡捕房院子。

    “去见周茹,即刻发报。”程千帆低声说道。

    “明白。”李浩点了点头。

    说着,他打开副驾驶车门,绕过来帮着帆哥打开车门。

    “告诉周茹,我中午想吃荠菜肉丝羹。”程千帆从浩子的手里接过公文包,说道。

    “是。”

    “唔,还有。”程千帆走了两步,回头说道,“你嫂子前两天念叨着要吃小黄鱼,你让周茹晚上烧一道雪菜小黄鱼我带回去。”

    “晓得嘞,帆哥。”李浩笑着说道,“那我晚上要回家吃饭。”

    “啥时候少过你那一双快子。”程千帆笑骂道。

    在众巡捕停步、毕恭毕敬的敬礼中,程副总巡长或是微微颔首,或是回礼,龙行阔步进了办公楼。

    李浩则是上了车,将汽车调头。

    “浩哥,刚来就出去嘞?”岗哨的巡捕招呼道。

    “难得帆哥胃口好,我且得去忙活。”李浩落下车窗,扔了半包烟出去。

    “程副总胃口好,那是整个巡捕房的大好事。”岗哨巡捕说道,手中赶紧接住烟盒,殷勤的升起栏杆。

    浩子哈哈大笑,按了下喇叭,一打方向盘朝着金神父路的方向开去。

    ……

    到了金神父路,周茹的住处。

    李浩敲开门。

    两人煞有介事的攀谈了一会,李浩告知‘小厨娘’‘小程总’的吃食要求。

    过了约莫七八分钟,确认没有人跟踪、监视之后,李浩取下钢笔,拧开笔帽,找了一根牙签将一张纸条勾了出来。

    “组长有令,即刻发报重庆。”李浩表情严肃说道。

    周茹接过纸条,仔细看。

    这是用密语写就的情报。

    确切的说,这是只有她和组长之间才知道的密码写就的。

    乍一看,这应该算是讲的做菜的心得,其中还有做菜的一些口味的要求之类的,但是,实际上却是密语下的机密情报。

    这份特殊的密码表是程千帆和周茹反复琢磨、商议后决定的,密码本是没有的,是记在两人的脑子里的。

    周茹点了点头,吩咐李浩守在外面,她即刻进屋里去发报去了。

    ……

    极司菲尔路。

    打扮成一个小老板的罗延年倒背着手,在单芳云的殷勤迎接下来到杂货铺门口。

    “哎幼。”罗延年扫了一眼门上贴的随意倾倒垃圾的罚单,“这个,这个……”

    “张老板放心,罚单我交,我交,绝不会留下这种糟心尾巴令您烦心的。”单芳云赶紧说道。

    有七十六号的特工从门口经过,听到这话不禁眯了眯眼睛,他看向单芳云。

    单芳云看了一眼倒背着手进门的‘张老板’,又看向这名‘熟识’的特工,赶紧拱了拱手,祈求的眼光看着对方。

    特工做了个手势:

    十块大洋。

    单芳云脸色大变,在对方威胁的目光下,只能无奈点点头,做了个‘事成之后必有重谢’的口型。

    特工得了允诺,心情愉快,哼着曲儿离开了:

    今天运气不错,捡着钱了。

    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看似老实的单芳云也是个精细鬼。

    单芳云的这个杂货铺不是经营不善开不下去的,是特工总部不允许这个位置被外人占据开店。

    单芳云这个家伙很显然是骗了一个不知道情况的冤大头来接手杂货铺,却是赶巧了被他碰上,这不就是捡钱了么。

    看到单芳云进了屋,赶紧关了门,特工笑了笑,这位单老板被自己讹了十大洋,显然是怕极了。

    他就喜欢小老百姓对自己又恨又怕又急却又拿自己没办法、且只能忍着乃至是强颜欢笑的样子。

    ……

    “罗部长,你来这一趟,我又要破财了。”单芳云苦笑着,讲了刚才门口发生的事情。

    “这笔钱你自己想办法啊,我没钱。”罗延年赶紧说道。

    “得得得。”单芳云说道,“我啥时候从你这里见过钱了。”

    “知道就好。”罗延年得意洋洋说道。

    单芳云笑了笑,心中对于罗延年只有敬佩。

    其生活清贫,三餐仅以果腹为要求,省下来的钱都用来接济寄养在养育院以及一些同情革命的百姓家中寄养的烈士子女了。

    “这个人勒索十块大洋。”罗延年沉吟说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假如我们安排同志将杂货铺接手后还能继续开下去?”

    说着,罗延年自己也是先摇摇头,“是了,我们选择这里开杂货铺就是因为这个位置非常关键,很显然敌人也意识到这一点,不可能允许这个地方为外人所经营。”

    单芳云点点头,“开不下去的,即便是有同志真的接手,也会被勒索的一贫如洗后直接封门。”

    “有情况?”罗延年问单芳云。

    “是的。”单芳云说道,“昨晚整个特工总部都在忙碌,车辆进进出出,今天早上也听到外面有人议论,说是抓了不少人。”

    “知道是抓了哪方面的吗?”罗延年立刻问道。

    “暂时不清楚。”单芳云说道,他露出担心之色,“会不会是我们的同志?”

    “可能性不大。”罗延年摇摇头,“按照你说的情况,抓捕动静这么大,这么多人被捕,若是冲着我党来的,我们现在还能在这里安稳的坐着?”

    单芳云想了想,也是恍然点点头。

    昨晚那么大的动静,若是冲着红党来的,估摸着整个上海红党已经遭遇灭顶之灾了。

    ……

    “我会向组织上汇报这个情况的。”罗延年点点头,说着,他露出严肃表情,“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单芳云笑着说道。

    罗延年点点头,单芳云虽然年轻,但是,已经是加入红色六七年的老布尔什维克战士了,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临离开的之前,罗延年从身上摸出手帕,解开来,从一堆毛票中数出一元两角钱,“给小可多做些好吃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我这有钱。”单芳云没有去接,说道。

    “拿着。”罗延年将一元两角钱塞进单芳云的手中,“这是我给小可的,你叨叨什么。”

    单芳云没有再推辞,他默默地接过一元两角钱。

    罗延年家中有四位亲人为红色牺牲,其中就包括罗延年的妻子和牺牲时年仅六岁的儿子。

    妻子牺牲后,罗延年至今未再娶。

    组织上关心他的个人生活,劝他再娶妻。

    罗延年的回答是:

    吾失挚爱,余生不爱,只有对红色事业的无限热爱。

    有人劝说罗延年结婚生子,用并不算开玩笑的认真口吻说——

    哪怕是牺牲了,还有娃娃可以继续干革命嘛。

    罗延年沉默,最后才说了句:

    他们都是我的飞娃子。

    飞娃是他儿子的乳名,七年前和妻子一同牺牲在龙华。

    罗延年将那些父母牺牲后孤苦无依的娃娃们看做是自己的孩子,对于冯小可这样的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留在上海加入到危险的红色事业的孩子更是疼爱有加,叮嘱一定要保护好娃娃们。

    ……

    重庆。

    罗家坪十九号。

    齐伍面带微笑和走廊里的诸位同僚打着招呼,来到副局长办公室门口,他整理了一下衣装,表情变得严肃且认真,上前敲响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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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戴老板迫不及待看中统的笑话

    “齐伍来了,尝尝这茶。”戴春风热情招呼齐伍,“顶顶好的毛尖。”

    齐伍笑着说道,“早就听说慎洵老弟给局座献了上好的毛尖,局座视若珍宝,今天终于有幸饮上一口了。”

    “你啊你,出息。”戴春风点了点齐伍,“一会分你点带走。”

    齐伍笑着应了,“局座,皖北站很困难?”

    蔡三才字慎洵,是军统皖北站的站长。

    “现在哪里不困难?”戴春风叹口气说道。

    抗战全面爆发后,特别是随着国土大面积沦丧,军统在各沦陷区的站点同日本人厮杀愈发惨烈,损失巨大,同时也不断的吸收新成员,这便使得军统的经费一直处于捉襟见肘的局面。

    各站点若能落实七八成的经费,已经堪称是戴春风亲信待遇了。

    这也是‘肖勉’的上海特情组这支神秘单位受到军统内部其他各路诸侯瞩目的原因。

    盖因为有军统内部早有传闻说肖勉的上海特情组竟能享受足额经费的破格待遇。

    据说,有一次上海特情组的经费晚发了三个月,肖勉便哭穷不已,这边局本部便赶紧补齐了经费。

    以至于一些地方‘诸侯’戏称这个神秘的上海特情组是戴老板的亲儿子。

    ……

    “慎洵还是颇有能力,是愿意做事情的。”齐伍给戴春风斟茶,微笑说道。

    蔡三才是颇受戴春风信任之心腹,齐伍自然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帮助蔡三才美言几句。

    “是啊,不能让愿意做实事的老实人吃亏。”戴春风点了点头。

    他看着齐伍,“陈明初到任皖北没有?”

    王鉄沐和郑利君在上海站争权夺利,搅的上海站乌烟瘴气。

    戴春风很是不满,并且因此和王鉄沐发生争执,随后戴春风便解除王鉄沐的上海站站长职务。

    同时为了避免王鉄沐在上海站的势力尾大不掉,戴春风下令‘清洗’了王鉄沐在上海站的亲信。

    陈明初是王鉄沐到任上海站之后提拔为上海站书记的,以取代原来的书记程续源。

    现在,戴春风大手一挥,将陈明初调离上海,转任军统皖北站的书记。

    “陈明初来电,言说身染重疾,暂不利于行,申请暂缓赴皖。”齐伍说道。

    “身染重疾?”戴春风眉头一皱,“可有查证?”

    “上海郑站长来电,陈明初确实是染病了。”齐伍说道,“不过,郑站长也有言,似乎陈明初的病情没有那么严重,将养一番就可动身。”

    戴春风闻言,面色阴沉的冷哼一声。

    “局座,陈明初或心有怨念……”齐伍小心翼翼说道。

    “罢了,且让他在上海将养一番吧。”戴春风说道。

    他明白,从十里洋场上海站的书记被贬为皖北站的书记,离开豪华的大上海,甚至还要去皖北钻山沟沟,陈明初多多少少会有些不满的。

    他此前生气是因为怀疑陈明初诈病推诿,现在既然上海站郑利君也来电证明陈明初染病,他心中的不满也就消散了大半:

    陈明初曾为王鉄沐亲信,郑利君没道理为陈明初撒谎,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郑利君说陈明初的病情没有那么严重,想来情况反而要严重不少。

    ……

    戴春风与齐伍一起喝茶,两人难得有闲暇时间品茗闲叙。

    忽而,戴春风摇摇头,叹息一声说道:“那么一大笔钱就从眼皮子底下熘走了,实在是心有不甘呐。”

    齐伍知道戴春风所言指的是上海方面南洋华侨捐赠给新四军的那笔捐款。

    上海站站长郑利君已经来电请罪,言说上海站谋取该笔款项失败,研判红党已经将该款项转移出上海,特为行动失败向重庆本部请求责罚。

    齐伍点点头,说道,“上海站那边应也是尽力了,有多名同志为此牺牲,他们本在沦陷区就非常辛苦。”

    “我也没说要惩处他们。”戴春风瞪了齐伍一眼,笑着骂道,“你齐伍又收了郑利君什么好处,颠颠儿跑来为他当说客。”

    “天地良心。”齐伍叫冤喊道,“他郑利君向来吝啬,除了对局座您大方,我可休想得他半点便宜。”

    “行了,别叫屈了。”戴春风笑着说道,“知道你是仗义执言。”

    说着,戴春风点点头,“也就是你齐伍,老好人一个。”

    “齐伍只知道,局座信重之人,皆是栋梁干城,局座是爱之深责之切,其中辛苦,令人感佩。”齐伍表情认真说道,“相比较局座之辛苦,齐伍只是做一些边边角角的小事罢了。”

    “等郑利君回重庆,叫他请你吃酒。”戴春风缓缓说道,“他欠你一顿酒。”

    “那这顿酒,我就却之不恭了。”齐伍哈哈大笑。

    说着,齐伍指了指南面,“我们没有捞着,那边费尽心思也没有吃到,呵呵。”

    戴春风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薛应甄的中统办公楼在军统的南面。

    得知中统方面也想要谋取这笔抗日募捐款,在戴春风的心中对于这笔钱的谋划就从必须搞到手,变成了即便是军统没有弄到,也绝对不能让中统得手了。

    故而,他能够‘原谅’上海站郑利君谋取募捐款的行动失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中统那边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次行动,乞巧花有无暴露可能?”戴春风表情严肃问道。

    “可能性极低。”齐伍思索片刻后,表情坚定说道,“乞巧花只是策应帮忙,并未真正涉入此事,没有留下什么可供敌人追查的线索。”

    戴春风缓缓点头,‘青鸟’和‘乞巧花’是他手中在日本人内部的两大战略王牌特工,绝对不容有失。

    ……

    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忽然问道:“有事?”

    齐伍一怔。

    戴春风便笑道:“你齐伍可是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哈哈!说吧,出了什么事?”

    齐伍苦笑一声,“就知道瞒不住局座您。”

    “有好消息?”戴春风又问道。

    齐伍自然是有事来向他汇报,如若是坏消息,齐伍定然不敢耽搁,会直接汇报。

    现在,齐伍却安安稳稳的陪着他喝茶,并不急于汇报,想必是好事,或者近一步说是不算太大的好事,若是大喜讯,齐伍也不会耽搁,早就报喜了。

    齐伍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面色上露出略古怪表情。

    戴春风喝了一口茶,看了齐伍一眼,看到其古怪表情,也是不禁错愕。

    “不是?”他问齐伍,“奇怪来哉?”

    “局座看看这份密电就明白了。”齐伍从身上摸出折叠好的电文,双手恭恭敬敬的呈上,“是好事,还是坏事,欸,一言难尽。”

    “上海特情组的电文?”戴春风接过电文,扫了一眼电文的韵脚问道。

    “是‘肖勉’来电。”齐伍点点头。

    ……

    戴春风表情严肃,仔细看电文。

    电文不长:

    局座钧鉴,职部惊获中统苏沪区变故。

    苏沪区苏晨德被特工总部秘捕,经查证此人业已叛变,供出苏沪区名单,特工总部大肆出动,逮捕众多,职部怀疑中统苏沪区已为敌所摧毁,局势糜烂至极。

    “荒唐,荒谬。”戴春风将电报纸拍在了办公桌上,“他薛应甄的人都是泥巴捏的吗?一个人被逮,呼噜噜就带出一大片!”

    戴春风似是怒极了,一脸愤慨,“党国栽培日久,就养出了这么些脓包怂货。”

    看着戴春风愤怒的样子,齐伍也是表情严肃,眼观鼻鼻观心,假作没有看到局座嘴角那略微扬起的一抹弧度。

    戴春风看向齐伍,“备车,我要去见校长。”

    “是。”齐伍答应了,却是又苦笑一声,“局座,到饭点了,要不要用了午饭再……”

    “上海局势糜烂,中统无能,薛应甄误国,哪还有心思用饭?!”戴春风瞪了齐伍一眼,“备车。”

    “是!”齐伍赶紧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知道局座是迫不及待的去告薛应甄的状、看中统的笑话,这是连午饭也来不及吃了。

    “不利于团结的话以后不要说了。”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虽然薛应甄无能,但是,毕竟损失的都是抗日力量啊。”

    “是属下格局小了。”齐伍惭愧不已说道。

    ……

    霞飞路。

    霍俊云手中拎着一扎果品,就在他转进一个巷子,眼瞅着再走百余步就到家门口了。

    突然,在经过一个垃圾池边上的时候,从垃圾池后蹿出了两个人,一个人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时用匕首抵住了他的后腰。

    另外一个人掀起了大褂,露出来一把黑色的短枪以恐吓霍俊云。

    霍俊云惊呆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两人架着出了巷子,塞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小汽车内。

    霍俊云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就要高声喊救命。

    然后便听到用刀子抵住自己的男子说道,“霍俊云,我知道你不怕死,你就不为老婆孩子想想?”

    霍俊云听到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又听得那番话,那就要喊出嗓子眼的‘救命’戛然而止。

    两名特工总部特工对视一眼,皆是啧啧惊奇,没想到那个苏晨德教他们的这个法子这么有用,一句话就让这个霍俊云老老实实的了。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李萃群面带欣赏之色看着苏晨德,“美一兄果然大才,抽丝剥茧一般便勘得霍俊云的踪迹。”

    “不过是比寻常人多了几分细心罢了。”苏晨德微微一笑,说道。

    李萃群看着此人嘴巴上谦虚,实则那得意之情已经咧到嘴边了。

    不过,李萃群对于苏晨德的赞誉却也有几分真心。

    此人确实是有才。

    苏晨德派人将安妮西餐店的侍应生秘密控制,通过分别盘问侍应生,汇总了一个关于霍俊云的线索:

    霍俊云当时手中拎着一扎果品,有侍应生回忆起来包扎果品的牛皮纸上有马三娇果脯店的店招。

    苏晨德知道霍俊云有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判断此人是带了老婆和孩子一起回到上海的。

    果品是买给孩子吃的。

    随后,苏晨德亲自带人去了马三娇果脯店,其向店员描述了霍俊云的相貌。

    果然,店员讲了一个带着孩子来店里买果脯的男子和霍俊云非常相似。

    随后的事情便简单了,特工总部的特工在附近秘密查找,顺利查到了霍俊云的踪迹。

    苏晨德亲自出马,远距离指认了一名住在霞飞路将军弄的男子正是中统苏沪区情报股股长霍俊云。

    随后苏晨德便返回特工总部,缜密策划安排了这次抓捕行动。

    ……

    李萃群依然是笑吟吟的,“有美一兄,何愁大事不可为!”

    他露出好奇的表情,“美一兄向汤炆烙讲了什么锦囊妙计?”

    在命令汤炆烙带领其手下的特工去抓捕霍俊云的时候,苏晨德向他们面授机宜,讲了一句什么话,并且胸有成竹的表示,此招数一出,包管霍俊云束手就擒。

    “此招数说出来也简单。”苏晨德略得意笑道,“这霍俊云本身倒也是一个汉子,不过,此人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噢?”李萃群眼中一亮,“愿闻其详。”

    “霍俊云此人尤为看重家人。”苏晨德笑着说道,随之便讲述了霍俊云的一个小故事。

    霍俊云本是红党,后来被国党秘密逮捕。

    在狱中,他经受住了党务调查处的严刑拷打,一个字都没有吐露,也曾经自杀,但没有成功。

    红党‘黎明’那时已经‘投诚’,此人给薛应甄出主意:对死硬的红党分子,拷打用刑是没有用的,要攻心为上。

    薛应甄就给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区长马其武打了招呼,对付坚定的红党人,要另想办法。

    马其武想了一招。

    他弄了本刊物,拿着去劝霍俊云:你还在为红色主义信仰而奋斗,你不知道吧,红党已经视你为叛徒,把你开除了。

    他把刊物递过去。霍俊云将信将疑翻开一看,真有白纸黑字,批判他当了叛徒,表示要‘铲除叛徒霍俊云’字样。

    马其武又说:你老婆快生孩子了,你总不见得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吧!

    霍俊云心生迷茫,最终对于红党之‘绝情’的失望,更加上对于老婆孩子的担心,压垮了他的坚持,随之便投诚国党了。

    “这个人啊,对老婆孩子尤为珍视。”苏晨德一幅智珠在握的样子,笑着说道,“反出红党后,没有了所谓的信仰,家人就是霍俊云最看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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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戴春风!欺人太甚!

    小汽车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有一个点刹后的转弯。

    霍俊云趁机假装被晃倒下,实际上是竭力想要从车帘的缝隙看看车外的情况。

    “霍先生,希望你配合。”坐在副驾驶的汤炆烙一只手按在毛瑟手枪的扳机上,扭头看了霍俊云一眼说道。

    随着汤炆烙这句话,坐在霍俊云左侧的特工掏出一个黑布头套直接套在了霍俊云的脑袋上。

    “霍先生,不必惊慌,有一位老朋友想要见一见你。”汤炆烙看到霍俊云没有反抗,满意的点点头,“只要霍副区长合作,我们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霍太太和小少爷。”

    “伱们把我太太还有我儿子怎么样了?”霍俊云沉声问道。

    “霍太太和令郎还在家中,暂时安然无恙,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霍股长,如果你不够合作,尊夫人和小公子的安全恐怕无法得到保障。”汤炆烙微笑说道,“现在至少有几把枪的枪口暗中对准了霍股长的家门。”

    “有本事冲着我来,欺负妇孺,无耻至极。”霍俊云骂道。

    “霍股长,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汤炆烙摇摇头,“同样的手段,您霍股长也没少用,我们就大哥别笑二哥了。”

    霍俊云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车辆内陷入沉默。

    汤炆烙笑了笑,只要霍俊云老老实实就行。

    他的任务就是成功抓捕霍俊云,然后将此人悄无声息的带回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如此便是大功一件了。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门口。

    小汽车司机按了下喇叭。

    霍俊云警觉起来。

    他感觉到车子一个转弯,似乎是开进了某个院子,马达声停歇。

    “霍股长,请下车,到了。”

    霍俊云冷哼一声,他被两个人架着下车。

    他听到周边有人低声说话。

    随后,他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有人一把拿掉了他脑袋上的头套。

    眼睛骤然从黑暗中回到光明,霍俊云不禁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霍股长且先享用茶水点心。”汤炆烙客客气气说道,“一会您朋友就到了。”

    霍俊云冷哼一声。

    汤炆烙不以为意,说了声,“霍股长,有事您喊一声”,礼貌的点头致意离开。

    ……

    霍俊云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眯着眼睛打量着房间里的环境。

    一张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壶茶,两个茶杯,还有两碟点心,一碟是酥糖,另外一碟是甘草梅子。

    从早上到现在,霍俊云几乎是水米未进,无论是酥糖还是甘草梅子,都在若有若无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诱惑着他。

    还有一条长凳。

    除此之外,房间内再无他物。

    霍俊云皱眉,思索片刻后,他坐在了长条凳上,却是并没有去碰茶水点心。

    他的心情是压抑且悲伤的。

    尽管对方并未自报家门,霍俊云依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对方大概率是特工总部的人。

    而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则极可能就是特工总部所在的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在从杭州返回上海前,重庆方面派往杭州站的特派员覃德泰同他有过一次秘谈。

    覃德泰向他讲述了上海这边目前的情况:

    丁目屯、李萃群的特工总部已经正式投靠了汪填海派系,特工总部可谓是中统目前在上海最大的敌人。

    此外,许是因为李萃群曾经在党务调查处受到的那些屈辱,此人非常敌视中统,抓捕中统可谓是不遗余力。

    故而,霍俊云今天甫一被挟持,便猜到自己很可能是被特工总部盯上了。

    ……

    霍俊云知道自己可能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他不怕严刑拷打。

    他现在是无比担心妻子和孩子。

    上一次面临这样的局面,自己背叛了红党,现在又一次面临选择,自己该怎么做?

    红党?

    也许是环境因素和情绪的影响,霍俊云的脑海中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当年在红党的时候,自己也是一时俊杰。

    作为中国支部代表,他前往莫斯科参加了少年红色国际代表大会,见过苏俄领袖‘钢铁之躯’。

    民国二十一年的时候,他以二十五岁的年龄便担任了红党的团中央书记。

    一时之间可谓是意气风发,激情澎湃,踌躇满志。

    这一切,也都在那一年戛然而止,然后自己成为了党务调查处的一份子,并且受到薛应甄重用,而所付出的代价,或者说是礼物则是:

    红党共青团沪西区委,以及位于法租界辣斐德路某鞋店楼上的红党共青团中央机关!

    这人呐,不管当时多么艰难,做了一次,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霍俊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知道自己可能别无选择。

    这一刹那,霍俊云的心中竟然涌起无限的悲凉。

    他竟尔愈发觉得自己有些可怜,活得可怜。

    他开始愈发思念妻子和孩子。

    ……

    约莫半小时后,外面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走路声,还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然后,这些声音似乎很快消失了。

    吱呀一声。

    房门被打开。

    汤炆烙进来了,他微笑着,扫了一眼桌面上,看到茶水点心都没有动,他也没有生气,而是客客气气说道,“霍股长,您的朋友们都到了,请吧。”

    ‘朋友们’?

    霍俊云皱眉,他捕捉到对方说的是‘朋友们’而不是‘朋友’。

    “对了,霍股长,自我介绍一下。”汤炆烙微笑说道,“鄙人汤炆烙,忝为特工总部行动大队小组长。”

    果然是特工总部。

    霍俊云眼眸一缩,深深的看了汤炆烙一眼,对于汤炆烙伸过来的右手视若无睹,冷眼以对。

    汤炆烙轻笑一声,倒也并未生气,而是化等待握手姿势的右手为延手一礼,“霍股长,这边请。”

    在汤炆烙的引领下,霍俊云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汤炆烙上去敲了敲门。

    “请进。”

    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霍俊云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

    汤炆烙轻轻一推,将房门推开一条不大的缝隙,随之朝着霍俊云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竟然将他扔在了门口,转身径直离开了。

    霍俊云有些懵。

    他上前两步,抬起双手一推,门开了。

    然后,他便看到了苏晨德的笑脸。

    “霍股长,霍老弟,让老哥我好等啊。”苏晨德热情招呼道。

    “苏副区长?怎么是你?”霍俊云惊呼出声。

    “进来说话,大家都在等你呢。”苏晨德说道。

    霍俊云几乎是下意识的移动脚步,他在苏晨德热情的引领下进了房间。

    然后他就惊呆了。

    ……

    房间内有一个大圆桌,桌上酒菜丰盛。

    十余人围坐桌前。

    中统苏沪区上海分区主任简志平。

    苏沪区电台台长偕逸修。

    苏沪区区长助理胡捷。

    苏沪区情报股副股长暨上海区情报科科长黄素。

    苏沪区上海分区行动队副队长归益秾……

    整个苏沪区上海分区,以及苏沪区总机关在上海的中高层,除了苏沪区区长徐兆林以及苏沪区上海分区行动队队长吴雷生之外,竟然全都在座。

    若非刚才他已经从那个叫做汤炆烙的男子口中确认了这里是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这里是特工总部所在,霍俊云几乎以为这是中统苏沪区在召开中高层长官会议呢。

    “霍老弟,请。”苏晨德深深的看了霍俊云一眼,微笑说道。

    ……

    “戴春风,欺人太甚!”

    回到中统总部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后,薛应甄强忍了多时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尽管关着门,但是,薛应甄的声音实在是不小,外面走廊里经过的中统工作人员也依稀可以听到薛应甄痛骂军统戴春风的声音。

    薛先生骂戴春风,这并不稀奇。

    平日里薛先生也会时不时的腹诽、挖苦军统和戴春风两句。

    但是,要知道薛先生乃是文化人,自诩涵养、品行甚高,且不会公然失态。

    薛应甄如此盛怒恨骂戴春风,只能说明一点:

    军统和戴春风将薛先生得罪狠了。

    或者直白的说,薛先生定是吃了戴春风的亏了。

    总之,走廊里经过的中统工作人员皆是小心翼翼,以免成为薛先生盛怒之下的池鱼之殃。

    薛应甄又骂了好一会,口干舌燥的他拿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的牛饮一番后抹了抹嘴巴。

    就在两个多小时前,委员长侍从室打电话来,说是委座召见。

    薛应甄不敢怠慢,急匆匆赶往黄山领袖官邸。

    哪成想,刚到黄山官邸,刚见到委员长,便被委座一阵劈头盖脸的‘娘希匹’痛骂。

    薛应甄被骂的莫名其妙、晕头转向。

    等到委员长喷完口水,薛应甄才理清了头绪:

    他的苏沪区出了大事。

    苏晨德被特工总部秘密逮捕后叛变,竟然交代出了苏沪区的花名单。

    中统苏沪区极可能已经遭遇灭顶之灾了。

    薛应甄整个人惊呆了,脊背发凉,同时觉得满脑子都嗡嗡的:

    苏沪区出事,他这个中统掌门人都不知道,委座怎么知道的?

    是的,这是最致命的!

    委员长生气的应该不仅仅是苏沪区出事,更有他这个中统掌门人竟然对此毫不知情!

    委员长怎么知道的?

    薛应甄略一琢磨,他的脑子里几乎是瞬间便蹦出了一个名字:

    军统。

    戴春风!

    果不其然,挨了一顿‘娘希匹’的痛骂之后,薛应甄灰溜溜离开黄山领袖官邸前找到侍从室的‘朋友’打探了消息:

    就在他来黄山官邸前,戴春风刚走没多久。

    他不认为戴春风敢在这种事情上造谣中伤中统。

    事实上,无论是中统还是军统都有很多情报是夸大的,乃至是编造的。

    但是,有一个例外,那便是中统告军统的刁状,亦或是军统告中统的刁状的时候,情报却是最准确且真实的,是经得起‘领袖’审查核实的。

    说句不客气的话,今天是戴春风背后告他状,此前他薛应甄去告戴春风的状的时候的情报,比中统查办红党的情报还要准确。

    ……

    “军统,戴春风!”薛应甄咬牙切齿,“不要欺人太甚!”

    骂完,薛应甄忽而又头痛无比,且兼羞恼万分。

    “苏晨德该杀!”薛应甄骂道。

    他对苏晨德的恨意可谓是滔天!

    此前吴山岳、汪康年叛国投敌,覃德泰无奈逃离上海,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几近瘫痪。

    要知道,为了重建苏沪区,中统在沦陷区无比艰难的情况下花费了何其大的人力物力啊!

    中统经过两年苦心经营,现在终于有了几分起色了,现在却又遭遇如此重击,薛应甄几乎要吐血了。

    “徐兆林!”薛应甄脸色大变。

    苏晨德投敌,苏沪区遭遇巨大打击,此已经是不可避免之局面。

    但是,徐兆林不能出事。

    不仅仅是因为徐兆林是他手下大将,还因为若是苏沪区区长都被捕,乃至是叛国投敌,那么,中统,以及他薛应甄在委座面前可就再无半分颜面了。

    委员长狂喷‘娘希匹’的画面,以及戴春风洋洋得意的样子,这两个画面反复、交替在薛应甄的脑海中出现,令他的表情愈发阴沉。

    薛应甄按下办公桌上的响铃。

    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很快敲门进来。

    此人正要说话,薛应甄劈头盖脸问道,“联系上徐兆林没有?”

    “暂时还没有。”男子摇摇头,“已经向杭州的覃德泰发电……”

    “为何是杭州?”薛应甄大怒,“为何不直接联系上海方面?”

    “按照局座您得来的情报,苏沪区恐怕已经糜烂,不排除电台已经被日本人掌握之可能。”男子急忙解释,“若是电台被对方掌握,而我们冒然向上海发电,对方必然立刻判断出重庆这边已经知道上海出事了。”

    “那又如何?”薛应甄沉着脸问道。

    “如此的话,对方必然会排查消息走漏……”男子说道。

    “我管他去死!”薛应甄咆哮,素来儒雅的面容甚至有了几分狰狞之貌,“去电上海,令徐兆林回电,立刻,马上。”

    ……

    程千帆手中拎着一瓶红酒,施施然的推开了政治处皮特中尉的办公室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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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是除夕了,提前祝大家除夕快乐,阖家安康。

第467章 ‘小程总’初闯76号(除夕快乐)

    “哎呦呦。”皮特露出夸张无比的表情,他甚至还拍了拍大腿,然后张开双臂,“这不是尊敬的程副总吗?竟然屈尊寒舍,令我屁股生辉。”

    “寒舍?”程千帆看了一眼装修精美的办公室,冷哼一声。

    他没理会皮特,直接将红酒放在皮特的办公桌上,还毫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烟盒,在掌心弹了弹,魔术一般的蹦出一支香烟,又拿了桌子上的打火机点燃香烟,美滋滋的抽了几口。

    然后,程千帆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点了点头,“不错哟,都会用成语了。”

    “是吗?”皮特听了夸奖,得意洋洋,“我最近可是苦学中国古文的。”

    “不过,是蓬荜生辉,不是屁股生辉。”说着,他瞄了一眼皮特的屁股,“屁股生辉的方法,唔……”

    “闭嘴,程,你恶心到我了,上帝,我感觉我的耳朵里落进了海鸥屎。”皮特怪叫道。

    “好了,说正事。”程千帆正色说道,“今天有一批货物要运出上海,我有事情抽不开身,你去送一下。”

    皮特明白程千帆所说的‘送一下’是什么意思。

    ‘玖玖商贸’的货物难免涉及到禁运物资,一般情况下这些物资要过日军的关卡有两种办法。

    一个是凭借程千帆和日本方面(用金钱打理好的)良好的关系。

    一个就是凭借皮特的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官员的身份。

    “最近日本方面稽查物资越来越严格了。”皮特说道。

    “日本人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程千帆弹了弹烟灰说道,“你过去主要是盯着点,以防意外情况。”

    皮特点点头同意。

    “好了,我去忙了。”程千帆拍了拍屁股,“我啊,天生劳碌命……”

    “伱去见了米奥雷尼?”皮特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程千帆微微错愕,问道。

    皮特拉开办公桌的抽屉,面无表情的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程千帆。

    这是一个屋顶花园,程千帆正同一个欧洲面孔的男子喝咖啡,两人笑的前仰后合,看起来言谈甚欢。

    “你派人跟踪我?”程千帆皱眉,面色阴沉下来,质问皮特。

    此前岩井公馆今村兵太郎令他利用个人关系同德国方面私下里接触,探寻德国人对于日本同苏俄在诺门坎发生战争冲突的态度。

    程千帆便找到了这个背景颇为复杂的奥地利人米雷奥尼。

    他没想到此人竟然已经被政治处盯上了。

    说着,他自己摇摇头,“不对,你没必要跟踪我,我的那点儿破事你比谁都清楚。”

    他看着皮特,“政治处在调查米雷奥尼?这个人有问题?”

    皮特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份文件袋扔在了桌子上,“自己看。”

    程千帆看了皮特一眼,拿起文件袋抽出里面的文件翻看。

    阿尔伯特.万恩.米雷奥尼,奥地利人。

    职业:妇科专家,身份不明的冒险家。

    此人在奥地利搞砸了一个人流手术后被人告上法庭,于是便来到远东避难。

    在上海,这名‘著名医生’如鱼得水,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在静安寺路934号的一幢拥有屋顶花园的豪华别墅安家。

    此人是一个照相迷,旅游迷,运动迷。

    此人还是一个音乐爱好者,在公共租界工部局管乐团演奏大提琴,并且还参加了‘汉尼拔’业余剧团。

    当然,除了这些基本的资料之外,政治处的这份调查报告中有关于这位奥地利医生的一些疑点和指控。

    “非法堕胎。”

    “贩du。”

    此外,公共租界巡捕房有一份调查报告显示,此人和一个被公共租界侦讯的国际军火团伙有关联。

    程千帆的眉头越皱越紧。

    忽而,他的眉头舒展,眉眼间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该份调查报告还提及,米雷奥尼有一个名叫贝拉的情妇,此人是一个英国商人的妻子。

    根据政治处的报告,这个贝拉行为不当,可谓是放当不羁。

    米雷奥尼不仅仅养活这个女人,甚至还掏钱养活了女人的丈夫和孩子。

    程千帆啧啧出声,他摸了摸下巴,似是在回忆,“我想起来了,我见过这个贝拉,确实是不错。”

    他对皮特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是你喜欢的那一款。”

    “程,我在和你讨论严肃的话题。”皮特表情严肃,“这个米雷奥尼的背景非常复杂,我们怀疑他和德国呐摧有关联。”

    “所以呢?”程千帆反问皮特。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和米雷奥尼见面,谈了些什么?”皮特问道。

    “他想要找我合作。”程千帆毫不在意的说道。

    “合作?什么合作?”皮特立刻问道。

    “米雷奥尼说他可以哄骗一些富豪来上海豪赌,想要找我合伙下套。”程千帆微笑说道。

    “你同意了?”皮特问道。

    “我拒绝了。”程千帆摇摇头。

    “你是对的,作为执法人员,我们不能……”皮特说道。

    “不,我之所以拒绝,是因为我要七成的抽红,米雷奥尼不同意。”程千帆嗤笑一声,“吝啬鬼一个。”

    皮特哑然,他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好友兼生意伙伴一眼,现在他相信程千帆所说的话了。

    “交代清楚了哦。”程千帆在皮特的烟灰缸里摁灭了烟蒂,拿起警帽,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尘土,戴好警帽摆摆手,“走了,那批物资盯紧点。”

    “离那个奥地利人远一些。”皮特在背后说道。

    “晓得嘞。”程千帆头也不回,摆了摆手。

    回到副总巡长办公室,程千帆手中把玩着鼻烟壶,站在窗台边看着外面的‘风景’,陷入了沉思。

    他之所以选择这个米雷奥尼‘合作’,以此人充当日本人和德国人之间的信使,不仅仅因为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此人是德国方面的情报人员,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程千帆查到这个米雷奥尼和日本海军陆战队上海情报室似乎也有些牵扯不清,这是他从‘好友’小野顺二那里打探来的情报。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日本人的暗中注视下表现出认真对待工作和对‘大日本帝国’忠心的一面。

    ……

    两个小时后。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门口,驶来了三辆小汽车。

    靠前的小汽车停下来,副驾驶车门打开,一名身穿法租界巡警制服的男子下车来到岗哨。

    “什么事?”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程副总巡长来拜访李萃群先生。”侯平亮递上了‘小程总’的烫金名帖。

    听到是‘小程总’来访,七十六号的特工也是态度和悦了一丝,“请稍等。”

    很快,电话确认后,道闸被拉起,在岗哨的敬礼中,小程总的车队浩浩荡荡的驶入七十六号的院子。

    第三辆暨最后一辆车经过的时候,车窗落下,豪仔扔了一条万宝路出来,“程总请弟兄们。”

    “程总阿沙力。”特工笑着接住了。

    豪仔笑了笑,一打方向盘进了院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小汽车驶出了七十六号。

    后排车窗没有关,一阵风吹过,车帘被掀起来,豪仔瞥到了一张脸。

    ……

    张鲁站在台阶前,看着那位法租界‘小程总’在九名手下的拱卫下浩浩荡荡走来,不禁微微皱眉。

    “程总,李先生已经在恭候您大驾了,请。”张鲁客客气气说道。

    程千帆微微颔首。

    张鲁一伸手,拦住了要随同进楼的豪仔等人。

    程千帆看了张鲁一眼,眼睛眯了眯,“小猴子,豪仔跟着我,陈虎你带着弟兄们留下。”

    “是!”

    豪仔和侯平亮往前一步。

    张鲁面色犹豫。

    然后他就看到程千帆似笑非笑的目光。

    “程总,请,两位兄弟,请。”

    三楼的窗台边,李萃群右手拨着百叶窗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哼。”一声冷哼从李萃群的鼻腔里发出。

    须臾。

    “哈哈哈,学弟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李萃群爽朗一笑,热情迎接。

    “你们两个留在门口。”程千帆对侯平亮和豪仔说道,然后大步上前和李萃群热情的握手,“不请自来,还望学长莫怪。”

    “哪里的话,随时欢迎学弟来做客。”李萃群哈哈笑说。

    他看了一眼门口程千帆的两个手下,朝着张鲁使了个眼色。

    李萃群热情邀请程千帆进了办公室,房门随之关闭。

    张鲁则面带笑容上前邀请,“两位兄弟请移步,已经安排略备点心茶水。”

    “谢了。”侯平亮摇摇头。

    张鲁面色一僵,看向豪仔。

    “张老哥盛情。”豪仔想了想,说道,“走吧。”

    侯平亮还在犹豫。

    “到了李先生的地盘,帆哥的安全还用担心?”豪仔笑着说道。

    “钟老弟这话中听。”张鲁笑着说道。

    ……

    喝茶、寒暄过后。

    “学弟你这么大的阵仗,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李萃群将烟盒扔给程千帆,自己点燃一支香烟,喷出一道烟雾,缓缓说道。

    程千帆没有去碰李萃群扔过来的烟盒,他看着李萃群,烟雾背后的这个人好似蒙上了一层纱,令人看不透,同时又更加警惕。

    “梅戊明在学长手里吧。”程千帆面色平静说道,目光直视李萃群。

    李萃群眼眸一缩,轻笑一声,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夹着香烟,中指弹了弹烟灰,并未直接否认,而是反问道,“怎么?学弟是来找我要人的?”

    程千帆‘似乎’也没有想到李萃群竟然直接承认了,还反过来质问自己。

    他深深的看了李萃群一眼,摇头笑道,“我要人,学长会给吗?”

    李萃群缓缓摇头。

    “那不就得了。”程千帆朗声一笑,看着李萃群,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

    程千帆不说话,李萃群也不催促。

    “巡捕房在福熙路梅戊明的家中发现了中统的文件。”程千帆说道。

    李萃群微微皱眉,特工总部是突然掳走苏晨德的,且因为地点在法租界富人区,有巡警巡逻,故而他们没有来得及去苏晨德的住所搜查,却是没想到被巡捕寻到味了。

    “当然了,不管梅戊明是哪里的人,是做什么的,只要他遵守法租界的王法,随他去。”程千帆轻笑一声说道。

    “学弟有话不妨直说。”李萃群淡淡一笑,说道。

    “死人了啊。”程千帆露出为难之色,“梅戊明的手下死了啊。”

    他摇摇头,对李萃群说道,“学长的手下做事情太没礼貌了。”

    说着,他指了指黄浦江的方向,“最起码把尸体运走,扔江里也比留在那里令我们为难好吧。”

    李萃群弹了弹烟灰,微笑不语,安静看着这位学弟的表演。

    “当然了,虽然案发地点在福熙区,不是我的辖区。”程千帆说道,“学弟我在巡捕房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倒也可以帮学长斡旋一二。”

    “最重要的是,梅戊明刚刚保释出来,他现在人不见了,这就不对了。”程千帆看着李萃群,停顿了一下。

    “梅戊明在福熙路的房子,还有大美商行的产业。”李萃群突然说道。

    “学长,你说说,梅戊明这人是不是弃保潜逃了?”程千帆停在嘴边候着的后半句话说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哈哈大笑。

    “你啊你。”李萃群指了指程千帆,“以后有什么话对学长直说,你我二人之间哪有那么多弯弯绕。”

    “太过简单粗暴,不好。”程千帆笑着说道,“我们是文明人。”

    李萃群哈哈大笑。

    就在此时——程千帆突然说道,“房子我要了,商行就留给学长了。”

    李萃群愕然,今天面对程千帆,他一直智珠在握、掌握着节奏,这是他第一次被打乱节奏。

    商行不要了?

    相比较福熙路的那个房子,大美商行的产业才是大头。

    程千帆兴师动众前来,竟然只是为了一幢房子?

    这并不符合此人的脾性做派。

    “梅戊明有一个女人在仙乐都。”程千帆盯着李萃群的眼睛,不紧不慢说道,“这个女人,我要了。”

    李萃群深深的看了程千帆一眼,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这才对嘛。

    这才是‘小程总’嘛。

    “不给。”李萃群淡淡一笑,说道。

    ……

    此时此刻,就在七十六号西楼的一个戒备森严的房间里,冯蛮戴着耳机,聚精会神的接收电报。

    随着电文的接入,她的表情越发凝重。

    PS:祝大家除夕快乐,阖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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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除夕快乐,阖家安康。

    中午喝醉了,难受半天了。

    我酒量不行,主要是几乎是极少喝白的,上吐下泻,头痛的不得了,一家人在那边看晚会吃零食,我晚会没得看,抓紧时间码字,欸,说着说着,莫名觉得自己好可怜的说(抱拳)。

    大家新年快乐,吃好喝好,身康体健,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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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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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谍战岁月介绍:
‘火苗’、‘星火’、‘陈州’、‘青鸟’、‘琥珀’、‘程武方’、对了还有‘宫崎健太郎’,还有——
程千帆每天睁开眼睛,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今天,我的身份是什么(我该穿哪件马甲)?
本书又名‘王牌特工之我的马甲数不胜数’。
深藏敌人内部的红色‘火苗’、身手敏捷、功勋卓著的红队队员‘陈州’、军统戴春凤的爱将青鸟……等等等等。
但是,他知道,他是程千帆,一个坚定的红色战士!
“黑暗里,你坚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阳;长夜里,你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你忍辱负重,周旋待机;搏杀中,你悄然而起,毙敌无形;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他的故事从1936年的初春开始……
企鹅群号:78697817我的谍战岁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谍战岁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