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拱火(求月票)
回到荒木播磨的办公室,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荒木播磨,程千帆忍不住笑出声。
荒木播磨愤怒的看着他,然后想到了今天多亏好友为他说情,所有的怒气也便无了,无奈说道,“笑吧,宫崎君,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取笑的意思。”程千帆摆摆手,“荒木君,你刚才的应对是正确的。”
刚才程千帆怒斥、质问荒木播磨。
而被质问的荒木播磨只能涨红了脸向三本次郎请罪:
荒木得意忘形,做事不够稳重,辜负了课长的教导,令课长失望了。
说这话的时候,荒木播磨甚至没敢抬头。
……
“那不是我。”荒木播磨苦笑一声说道,“我以前可说不出那样的话。”
“课长是否下令密切关注曹宇?”
“课长是否要求深挖红党‘鱼肠’和陈州”的隐秘?”程千帆连续反问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愣了下:
三本次郎确实是下令密切关注曹宇,不过那是曹宇两年前刚刚投靠帝国的时候的事情了。
三本次郎确实是下令过深挖‘鱼肠’和‘陈州’之间的隐秘,不过,那是汪康年被帝国正式逮捕时候下达的命令了。
这两个前后不搭且时间跨度那么长的命令,怎么就能攀扯在一起?
然后,这一切竟然这般成为了三本次郎智珠在握、掌控一切的英明举措?
荒木播磨想不通。
或者更加确切的说,他是明白的,却因为心里有气,暂时不愿意接受。
……
程千帆笑了笑,没有再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什么,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他对荒木播磨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可不是他继续显摆自己会拍马屁、同时给荒木上课的时机,更不能炫耀帮荒木求情的人情。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该翻篇了。
荒木播磨现在需要的不是领悟这些,而是‘翻篇’,面子最重要。
他这个时候若是继续巴拉巴拉的给荒木播磨上课,刚才那一番人情的效果反而会大打折扣!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队长。”羽石春树先向荒木播磨敬礼,又微笑着向宫崎健太郎点头致意,“宫崎君。”
“宫崎君受命调查卢兴戈的案子,特工总部那边的相关情报,你们两个互通有无。”荒木播磨表情严肃说道。
加贺熏也死了后,荒木播磨不得不另外指派了羽石春树留在特工总部‘指导’工作。
……
“队长,是所有的情报吗?”羽石春树面露沉思,犹豫一下还是问道。
这种事情问清楚了比较好。
“仅限于可能涉及到卢兴戈逃脱抓捕的相关情报。”荒木播磨沉声说道,“你在明,宫崎君在暗。”
程千帆在一旁面带微笑不说话,似乎对此并不介意。
“属下明白了。”羽石春树点了点头,随后告辞离开。
“荒木君,多谢了。”程千帆真诚道谢,满眼欢笑。
荒木播磨对羽石春树的吩咐,看似是有了约束,实际上这句话大有玄机,‘可能涉及’这个约束限制实际上有太多可以操作的空间了。
“宫崎君,我的底线你清楚的。”荒木播磨看着好友满眼开心的样子,不得不表情严肃说道。
他觉得有必要给宫崎这个家伙敲响警钟,不然的话,荒木播磨真的担心宫崎健太郎以调查为名行敛财手段,将特工总部折腾的鸡飞狗跳、怨声载道。
“我做事,荒木君还不放心?”宫崎健太郎笑了说道。
荒木播磨深深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自己这个好友对待帝国同胞确实是很好,但是,宫崎君骨子里看不起支那人,在宫崎的眼中,支那人恐怕就连猪狗都不如。
也因为此,荒木播磨有理由怀疑手握调查大权的宫崎健太郎,并不可能对特工总部那帮人太过友善。
……
这个时候,荒木播磨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
荒木播磨拿起话筒。
“我知道了。”他挂好电话,对宫崎健太郎说道,“是林下山男。”
“应该是菊部君推荐林下的。”程千帆闻言,略一思索说道。
刚才在三本次郎的课长办公室里,睿智的课长敏锐的捕捉到了曹宇、‘陈州’以及‘鱼肠’之间可能存在的某种联系,最终做出的决定是:
按兵不动,暗中调查曹宇。
荒木播磨并未捞到调查曹宇的任务,这才是令荒木播磨最不快的。
因为荒木播磨笃定曹宇是有问题的,这显然是一条大鱼,并且曹宇背后甚至可能有超级大鱼。
这是大功一件,明明是他发现的线索,课长却令他人来负责,这显然令荒木播磨心中无法接受。
从刚才的这个电话来看,三本次郎选择了菊部宽夫来负责这件事,而作为菊部宽夫亲信手下的林下山男就是具体执行之人。
“菊部君做事还是颇有能力的。”程千帆淡淡说道。
荒木播磨脸色微变,看了好友一眼。
……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又聊了会,随后便告辞离开了。
夜色深沉,小汽车行驶在沉默的街道,沿途会遇到背着三八式步枪巡逻的日本兵。
有这些畜生在,深夜里谁敢上街?
看到驶来的小汽车,日本士兵会叫停,不过,他们的态度还算和气,法租界小程总的汽车车牌,便是日本兵也要给面子的:
他们可以不给英国人、法国人的面子,甚至是故意刁难英国人法国人,却是不会故意刁难程千帆。
且不说小程总在法租界的权势,他们早有耳闻此人同帝国这边颇有来往,更是有士兵亲眼见过程千帆同宪兵司令部的川田笃人少爷似是朋友。
最重要的是,程千帆素来对帝国士兵都很大方,没有人会和‘玖玖商贸’的商券或者是礼物过不去。
浩子这次没有给商券,而是从副驾驶座位上递了一条金黄香烟给日本兵。
带队的日本军曹毫不客气的接过去,满意的点头,然后他探头进来看,便看到了后排座位的程千帆。
“辛苦了。”程千帆用日语向日军军曹问好。
“程先生。”日军军曹面色缓和,点头致意,胳肢窝夹着香烟一挥手放行。
……
穿破夜色,进入了法租界。
“浩子,停下车。”
嘎吱一声。
浩子刹车。
“帆哥?”他扭头看向帆哥。
“我下车走走。”程千帆说道。
他走在上海滩法租界凌晨一点的街头。
夜,似乎是此时永恒的旋律。
抬头看,偶能看到一丁点人间灯火。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就那么慢慢的吸着烟,踩着马路。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芳云日杂店的那个小男孩。
单芳云同志被敌人诱捕。
店里只余下那个八九岁的小伙计在那里,可可怜怜的。
程千帆猜到必然有敌人在日杂店附近蹲守,他们要钓鱼。
也就是说,组织上暂时是无法接近芳云日杂店,更无法将这个男娃救走的。
此前不清楚那位单老板是哪方面的人,程千帆不动神色,也就没有过多的琢磨。
现在知道了单老板是党内同志,程千帆难免多琢磨,然后他终于想起来小男孩是谁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17章 火种(求月票)
苗圃暨‘水仙花’同志是彭与鸥同志撤离上海前给他安排的紧急联络人。
程千帆是极为谨慎的性格。
在‘水仙花’同志被叛徒童学咏出卖,险些被汪康年秘密抓捕那件事之前,他和苗圃从未见过面,但是,出于谨慎,程千帆却暗中调查过苗圃,自然是知道且见过苗圃儿子冯小可的样子的。
只不过,那是小两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小可才六岁左右,现在已经七八岁了,小男孩个子长高了一些样子也长开了一些,再加上只是匆匆一瞥,他当时并未认出那是苗圃同志的儿子。
现在,得知单老板是我党同志,程千帆心中对那个小伙计的熟悉感下意识的浮上心头,略一琢磨,那个六岁的小男孩的样貌和现在这个七八岁的孩子的样子发生了重叠,确认了身份。
……
程千帆想到了彭与鸥想到了牺牲在哈尔滨的冯嘉樟同志。
他的鼻头有些泛酸。
是的,他是知道苗圃同志的身份的。
苗圃当初是彭与鸥留给他的紧急联络人,这个位置非常重要且关键,程千帆对于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女子能否承担如此危险且重要的任务是较为担心的。
他坦诚的将自己的担心告知彭与鸥。
彭与鸥这才将苗圃同志的身份告知他。
“苗圃同志对党的忠诚,对人民的忠诚,永远值得信任!!!”
这是彭与鸥的话。
程千帆了解了苗圃同志的情况后,他相信这话:
丈夫是被日寇杀害的抗联烈士,婆婆牺牲在国党反动派的屠刀之下。
此外,民国十六年的四月十二日到四月十五日,上海红党、进步工人中有三百多人被杀,五百多人被捕、遇害,更有五千多人人间蒸发。
苗圃同志的母亲在有名可查之被敌杀害的三百人内。
苗圃同志的父亲盛冠华同志躲过了敌人的第一轮大搜捕,他并未被白色恐怖吓到而是冒着巨大的危险,选择继续留在上海坚持斗争。
后来,盛冠华同志协助紧急从武汉来沪的陈遐延同志寻找失散的同志,恢复和重建党组织,积极开展武装斗争。
民国十六年六月上旬,盛冠华同志被捕,受尽酷刑未曾出卖陈遐延同志,未曾出卖组织,其于被捕三日后牺牲在龙华。
半月后,陈遐延同志被捕,受尽酷刑,坚贞不屈。
那一年的七月初,陈遐延被敌人秘密押赴刑场:
他拖着沉重的脚镣,走出了一条血路。
面对敌人的屠刀,陈遐延同志高喊,“革命者光明磊落、视死如归只有站着死,决不下跪!”
刽子手恼羞成怒,陈遐延被敌人以乱刀残忍地杀害,壮烈牺牲。
父母牺牲后,苗圃同志流落街头,后来被‘翔舞’同志嘱托党组织寻找到,秘密安排到同情红色的普通人家收养。
苗圃本名盛瑾,是母亲以此名纪念且向鉴湖女侠致敬,苗圃这个名字是随养父母改的。
这样的苗圃同志,对红色的忠诚,永远值得相信。
……
麦子同志的未婚妻,牺牲在天津的关玲同志是烈士遗孤,她和程千帆曾经在同一个养育院共同寄养生活过。
麦子同志牺牲后,程千帆后来从彭与鸥同志口中得知了麦子同志是关玲同志的未婚夫,并且关玲已经先麦子同志牺牲在天津,他呆住了。
他想了好久,终于想起了那个在养育院呆了一小段时间,却并不起眼的柔柔弱弱小姑娘的模样。
苗圃同志和程千帆不是养育院的旧友。
苗圃是组织上安排普通人家收养的。
不过,在程千帆的心中,他依然觉得苗圃和自己是一类人。
他们这类人,活着,不仅仅是父母亲血脉上的传承,同时还有信仰的传承,战斗意志的传承!
革命火种的传承!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
他的双脚踩在上海滩午夜的柏油路上。
他要救冯小可。
就如同他会用生命去保护小宝一样。
只是,如何救人,却是需要认真斟酌一番。
……
翌日。
清晨。
极司菲尔路。
一个旅馆的二楼,汤炆烙站在窗口,正在大口的咬着手中的油饼卷干丝。
他有点噎到了,好不容易咽下去,转身拿起桌子上的碗喝水。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房门被推开。
“董三哥。”汤炆烙扬了扬手中的油饼,冲着董正国打招呼。
“吃了,还给你带了一碟生煎。”董正国将牛皮纸包裹的生煎放在桌子上。
“谢了。”汤炆烙高兴笑道,“早就馋这一口了。”
董正国来到窗口,拿起望远镜边看边问,“有动静没?”
“没。”汤炆烙咬了一小口油饼,摇摇头,“按照董三哥的吩咐,已经将弟兄们撤走了,如果日杂店有问题,那些人肯定会注意到我们的人撤走了,不过暂时还没有发现异常。”
“那个仝利民?”董正国微笑问道。
“上回郭含去他家赊油米,被打出来了。”汤炆烙嘴巴里啧了一声,“脑子瓦特的老货,以为这年头有两个钱就了不起了。”
“是啊,有钱没势,那就是一头猪啊。”董正国笑道。
汤炆烙也笑,他笑吟吟的看着董正国,似乎是在琢磨董正国这话是不是有冷嘲热讽。
尽管才搭档了不长的时间,汤炆烙也算已经摸清了这个前中统苏沪区‘长官’的脾性了。
此人不贪财。
似乎对玩女人也没兴趣。
真的是一门心思做事情的那种人。
按理说董正国这样的脾性,特工总部内部江湖出身的大多不愿意搭档,会觉得别扭且不合群。
但是,汤炆烙却和董正国不仅仅搭档了,还相处的还算融洽。
当然,也只是还算融洽,两人也会有争执,会吵嘴。
能够相处融洽的原因是:
相对坦诚,有什么说什么。
……
“瞎捉摸什么?”董正国看了汤炆烙一眼,“我不喜捞钱,却也没道理挡着大家发财。”
汤炆烙便嘿嘿笑了。
“那个单芳云,你觉得有问题吗?”董正国问道。
从始至终,他们都未掌握单芳云有问题的证据,一切的怀疑都只是因为这个日杂店掌柜的说自己是木匠这句错话,由此引起了汤炆烙下意识的怀疑罢了。
或者说单掌柜说他会木匠手艺,以后要当木匠,这都没错,错的是日杂店的瘸腿板凳,以及他的言行不符合木匠的习惯。
“谁知道呢,查一查吧。”汤炆烙解决了油饼,捻起一只生煎塞进嘴巴里,两口咽下去说道,“管他是不是呢,是的话最好了,不是的话,拿得出钱就放人,没钱就活该他倒霉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芳云日杂店,“我有个直觉,那个小伙计也许会带来惊喜。”
“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董正国问道。
“那小子昨天喝多了凉水窜稀,拉了一地,屋子里臭死了。”汤炆烙嫌弃的说道。
就在此时,汤炆烙皱了皱眉头,定睛去看。
董正国也是皱眉。
“他去日杂店做什么?”董正国扭头问汤炆烙,“是你安排的吗?”
“不是。”汤炆烙摇头,“那家伙和咱不是一路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兄弟们,今天休息一天,只有一章啊。
会补回来,还有上个月的四千字保底欠债。
求几张月票,拜谢诸位兄弟。
第518章 刑讯室(求月票)
“他去日杂店做什么?”董正国扭头问汤炆烙,“是你安排的吗?”阑
“不是。”汤炆烙摇头,“那家伙和咱不是一路的。”
“如果这个单芳云是有问题的,你觉得他会是哪方面的人?”董正国将望远镜随手递给了汤炆烙,问道。
“不可能是中统。”汤炆烙摇摇头。
中统苏沪区几乎是被特工总部在这次的抓捕行动中一网打尽,不仅仅是上海这边,南京那边也是已经被一锅端了。
要说中统苏沪区可能会有漏网之鱼,这是有可能的,不过,这只限于无关紧要的小鱼小虾,单芳云的日杂店就在极司菲尔路,这个人若是中统人员,这可不是小鱼小虾,以中统内部那堪比漏风的架构,中统那么多投诚特工总部的高层不可能对此人一无所知。
“要么是军统,要么是红党。”汤炆烙补充说道。
“军统的可能性不是特别大。”董正国摇摇头,“红党的可能性大一些。”阑
要说对军统的了解,中统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军统搞个刺杀,偷袭也许是一把好手,但是,搞潜伏,他们不行。
根据董正国掌握的情况,芳云日杂店在特工总部选址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之前就有了,这个日杂店少说在这条街上经营了一年多了。
如果说特工总部成立以后,军统紧急安排人在极司菲尔路建立监视点,他信。
但是,在特工总部选址极司菲尔路之前,这条街并无出奇,更没有什么特殊价值,要说军统提前一年多安排人员开这么一个并无多大价值的日杂店,他不信——
军统的经费还是能维持的,并不需要开店自谋经费。
而中统专司捕杀红党,他们对红党是颇为了解的。阑
反倒是红党一直苦哈哈,红党的一些交通站,除了肩负情报价值之外,同样肩负了养活自己以及为他们的组织赚取经费的任务。
甚至于一些交通站点,本身并无特殊的情报要求,其目的就是为了有一个正当身份,‘养家糊口’!
“这就怪了。”汤炆烙轻笑一声,“倘若单芳云真的是红党,童学咏那家伙之前本就是那边的人,冒冒然进日杂店,也不怕惹来一身骚?”
是的,他们看到一个人进了芳云日杂店,此人正是童学咏。
“童学咏不会有问题。”董正国摇摇头。
童学咏的手上沾了红党的血,据他所掌握的情况,上海红党对童学咏恨之入骨,上海红党匪首之一的罗延年甚至咬牙切齿的发誓要除掉叛徒童学咏。
“不管单芳云是不是有问题,这人现在被咱们审着,童学咏不可能不知道,他应该避嫌。”汤炆烙冷笑一声说道。阑
董正国看了汤炆烙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他早就听闻汤炆烙这个颇受李萃群欣赏的年轻人对童学咏的态度冷淡,现在看来传言非虚。
至于其中的原因,董正国也能猜到一二。
童学咏此前是红党南市交通站的二把手,此人还是颇有能力的,受到了李萃群的青睐,一直想着将童学咏招致麾下。
就在不久前,李萃群向日本人开了口,成功的将童学咏从上海警察局侦缉大队要到了特工总部,并有意委以重用。
本来嘛,汤炆烙是特工总部内部江湖草莽出身的老班底内,难得的识文断字且头脑聪明的佼佼者,颇受李萃群重用。
这种情况下,童学咏的到来,甚至可能直接抢了李萃群原来属意给汤炆烙的位子,汤炆烙岂能给童学咏好脸色?阑
……
“出来了。”汤炆烙低声说道。
只见童学咏从芳云日杂店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脏兮兮的男孩,正是芳云日杂店的小伙计小可。
“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动。”童学咏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冯小可,说道,“我去去就来。”
童学咏急匆匆离开。
汤炆烙和董正国也是对视一眼,不明白童学咏要做什么。
很快,童学咏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人。阑
“这两人是谁?”董正国问道。
“女的是煤球店的老板娘,姓莫,男的是煤球店的伙计,叫葱头。”汤炆烙说道。
然后两人就看到童学咏从身上取出钱包,拿了几张钞票给那位莫姓老板娘,指着小伙计小可说了什么,那女人点头哈腰的答应着。
随后,童学咏便离开了。
那女人也带着小可离开,而那个绰号葱头的小伙计则进了日杂店,很快便拎着水桶,胳肢窝夹着一把扫把,就那么的忙活起来了。
“这是做什么?”汤炆烙皱眉。
“派人去问问。”董正国也是面色阴沉,吩咐说道。阑
不管童学咏这是要做什么,童学咏的行为都破坏了他们打算以日杂店和小伙计小可为诱饵守株待兔的计划。
现在这种情况下再盯着日杂店已经没用了,董正国岂能不生气。
很快,手下打探消息回来汇报。
据煤球店的伙计‘葱头’说,童长官给了他们钱,让老板娘带着小可去洗个澡,吃点东西,还安排他打扫日杂店里的屎尿。
“册那娘!”汤炆烙气的破口大骂,“这童学咏不是有问题,就是神经病!”
“那你说,他是有问题?”董正国点燃了一支烟,慢悠悠的说道,“还是神经病?”
“我不知道。”汤炆烙很干脆的回答说道,“董三哥你觉得呢?”阑
董正国吐出一口烟气,弹了弹烟灰,轻笑一声,“阿拉勿晓得。”
……
冯小可被煤球店老板娘带去洗澡、吃东西的时候,程千帆正在巡捕房的刑讯室内。
此时此刻,刑讯室内正等待受刑的是一个女人,确切的说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
女人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身姿曼妙,精致的脸蛋上是吓坏了的样子。
女人声音娇柔,可怜兮兮的看着‘小程总’:“各位长官,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
程千帆轻笑一声,示意手下用刑。阑
负责用刑的巡捕则有些犹豫:“程总,这么漂亮的脸蛋,若是毁了就可惜了……”
站在程千帆身旁的侯平亮也是忍不住感慨提醒,“是啊,别说是烙铁了,单单是这一鞭子抽在脸上,那也是了不得的。”
程千帆恼怒说道,“世人都误会我程千帆贪图女色,此番程某就要辣手摧花,秉公执法,以正视听。”
侯平亮凑在程千帆耳边说:“帆哥,这女的倘若愿意掏钱,您收了钱不要人,就不是贪图女色了……”
“荒唐。”程千帆的目光扫过女子,“此事休要再提。”
谁知道,侯平亮听后,却是会心一笑。
程千帆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点燃一支香烟,轻轻抽了一口,冲着被绑缚的女子抬了抬下巴,“好了没?过瘾了吧。”阑
说着,嘴巴里叼着烟卷,亲自上前来给女子松了绑。
“没劲。”女子活动了手腕,嘟着嘴,“你都没有按照剧本来,不是说好了的,我可怜求饶,你贪图美色……”
“我警告你哦,适可而止。”程千帆不耐烦说道,“小心我转头打电话告诉你大哥,你信不信他真会拿鞭子抽你。”
女子吐了吐舌头,这才作罢。
程千帆好说歹说,这才将女子送走了。
“告诉岗亭,以后辜新雪再来,不许放进来。”程千帆一脸愁苦,冲着侯平亮冷哼一声。
“是。”阑
“还有。”程千帆目露警告之色,“今天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半点风声,毙了你。”
“明白。”侯平亮忍着笑,立正敬礼表态。
程千帆摆摆手,示意侯平亮可以滚蛋了。
……
程千帆站在窗台边,一个人闷闷抽烟,右手大拇指按了按太阳穴,微微皱眉思索。
“狗屁倒灶!”程千帆忽而笑着骂了句,“就是被惯坏的。”
今天刚刚来到巡捕房,就得知辜新雪在候客室等着了。阑
辜新雪是辜新瑞的妹妹。
这姑娘是令人头疼不已的大小姐,性格跳脱。
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当,闹着要当电影女明星,险些将家中长辈气出个好歹。
辜新雪找到程千帆,是请他帮忙:
她最近要接拍一个影片,里面扮演含冤入狱的舞女,舞女在监舍里被好色的警官欺侮了……
辜新雪找到程千帆,表示自己从未演过类似的角色,故而想到了名声在外的‘小程总’哥哥,请他帮忙配合,寻找戏感。
“帆哥。”侯平亮又回来了,敲门而入,“这是辜小姐交代送来的糕点。”阑
程千帆接过糕点看,牛皮纸上印着沈大成的招牌,他放在鼻尖嗅了嗅,脸上露出笑容,“是沈大成的绿豆糕,不错,比以前懂事了。”
侯平亮就笑,这位辜小姐是一年前从花旗国回上海的,以前也来过巡捕房,那个时候和帆哥还不熟呢,不仅仅空着手来,走的时候还要走了帆哥的一枚鼻烟壶。
……
“帆哥——”侯平亮忍不住,终于还是问道。
“什么?”
“辜小姐的要求那么过分,我还以为你不能答应呢?”侯平亮说道。
帆哥是谁。阑
堂堂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小程总’,竟然配合辜新雪玩这种近乎过家家的游戏,而且是当着手下的面,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你信不信,我不答应的话,她转头就敢跑去找你嫂子,说我非礼她。”程千帆弹了弹烟灰,没好气说道。
侯平亮仔细的想了想,以那位辜小姐的脾气,还真的可能。
“帆哥,没什么事我出去了?”侯平亮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摆摆手,“我要睡会,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是。”侯平亮出去,关门,拿了‘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了外门把手上,这才离去。
程千帆双手背着,身体前倾,他盯着办公桌上的这份糕点看。阑
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剪刀是金色的,纯金打造,是某位太湖上见不得光的朋友送的。
程千帆用剪刀割开了捆扎牛皮纸的浆绳。
剥开牛皮纸。
里面赫然放着六块糕点。
六块糕点各色,分别有麻饼、条头糕、马蹄糕、花糕、蜂糕。
最中间的是一块绿豆糕。阑
程千帆将那块绿豆糕拿在手中,先是拿在鼻尖嗅了嗅。
最后又细心的摩挲绿豆糕上的纹络。
他直接掰开。
一张纸条赫然安静的躺在糕点内。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程千帆掰开绿豆糕的时候,童学咏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戏。阑
一名特工总部的特工敲门进来,“童组长,刑讯室那边准备好了。”
童学咏点点头,他起身后伸了个懒腰,跟着这名手下去了刑讯室。
下了楼,去了七十六号的东楼,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刑讯室的门口。
两名特高课特工打开了厚重的铁门。
刑讯室的门打开后,是一个下沉式的台阶,他迈步走下去,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耳边已经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童学咏进入刑讯室的时候,便看到了一名男子吊在一根柱子上。
此人已经受刑颇重。阑
皮开肉绽,整个人耷拉着脑袋,仿佛随时可能昏死过去一般。
确切的说,此人已经昏死过很多次了,现在不过是又被强行唤醒。
董正国和汤炆烙就站在审讯台边。
两人身后的两把椅子是挨的稍近,且空着的。
旁边还有一把空椅子。
董正国和汤炆烙看着童学咏,前者微笑点头,后者却是冷哼了一声。
童学咏看了一眼那把椅子,苦笑说道,“两位,这件案子是你们负责的,童某人可真的没有……”阑
“童组长误会了,我们对于童组长的到来是举双手欢迎的。”董正国微笑说道,“童组长有所不知,是董某主动找到李副主任,向李副主任请将,请童组长来协助我等查案的。”
“这……”童学咏看了一旁似笑非笑的汤炆烙一眼,他无奈的点点头,“好吧。”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又皱着眉头对董正国说道,“两位,童某只是旁观学习,学习,对于刑讯,童某实在是不甚精通。”
“童组长当初在日本人的刑讯室里,可是一条好汉呢,怎么能说不精通刑讯呢?”汤炆烙突然说道,“受刑也是经验嘛。”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19章 糕点里的纸条(求月票)
汤炆烙说完,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童学咏。阑
童学咏闻言,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冷冷的看向汤炆烙。
汤炆烙的脸上依然是带着笑,这是一种挑衅意味的浅笑。
童学咏忽而笑了,是苦笑,他点点头,叹气说道,“人生之事多不如意,莫过于大无奈,无奈的走了一条路,无奈的活着。”
董正国惊讶的看了童学咏一眼,他的表情变得严肃,“童组长失言了,这话可不好再讲。”
他表情认真且诚恳,“我等是了解童组长的,自不会怀疑什么,若是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多半要怀疑童组长心不诚。”
说话的时候,董正国看了汤炆烙一眼,以眼神制止汤炆烙继续刁难童学咏,却是看到汤炆烙若有所思,似并未有开口说话的打算了。
……阑
童学咏从身上摸出烟盒,自己嘴巴里叼着一支烟,点着了,随后他向董正国和汤炆烙散烟。
董正国笑着接过烟卷,还伸手向童学咏借了火,汤炆烙则是面无表情的接过去,并未拒绝香烟。
深深的抽了口香烟,童学咏露出满足之色,他淡淡说道,“童某本就不是主动投靠日本人的,这点是事实。”
他摆了摆手阻止了董正国的劝说,继续说道,“事实毋需回避,童某已经走了这条路,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他弹了弹烟灰,“回不了头了。”
看着董正国,表情诚恳说道,“董兄,我知道你为何找我,是因为我安排人照料日杂店的小伙计吧。”
董正国颇为惊讶,没想到童学咏竟然主动提及此事。阑
他倒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童兄别误会,我内心是倾向于相信童兄的,只是有些好奇罢了,童兄不可能不知道我们在用那孩子和日杂店钓鱼,为何却……”
“帮婷婷还恩。”童学咏直接说道,“那孩子救过婷婷,我不能眼看着他病饿。”
“童兄可否说的再明白一些?”董正国不解问道。
……
“婷婷在街面上玩耍,有一次差点被车子撞到,是那孩子推了一把救了婷婷。”童学咏说道。
“原来如此。”董正国恍然,投靠七十六号后,他重点研究过特工总部的一些干将之履历,其中就包括颇受李萃群欣赏的童学咏。
此人投靠日本人之前是红党南市交通站二把手。阑
被日本人抓住后,童学咏受刑多日坚不吐露只言片语,算得上是一条汉子。
后来是日本人拿童学咏的女儿作为威胁,此人才投诚的。
长期和红党厮斗,董正国是非常了解这些红党人的,虽然也有一些被抓后贪生怕死投诚之人,不过,硬骨头更不少,这些硬骨头对于他们所谓的布尔什维克信仰的忠诚和狂热令人震惊。
童学咏这种老资格红党,能够为了女儿而背叛了他坚持的信仰,这说明在这个人的心中没有比其女儿婷婷更加重要,更加宝贵的了。
芳云日杂店的小伙计倘若真的救过婷婷,以童学咏的脾性,确实是会报恩。
……
“童组长就没想过这样会破坏我们的行动?”一直沉默的汤炆烙忽而开口问道。阑
“我是红党出身,我了解红党,如果单掌柜真的是红党。”童学咏说道,“除非是直接抓捕,堵住嘴巴,捆住手脚,不然的话,像是这样被友好相请,他在离开日杂店的时候,必然已经传出了示警信号了,所以,盯着日杂店没用的。”
童学咏弹了弹烟灰,淡淡说道,“至于那孩子,七八岁的孩子不可能是红党。”
他看着董正国,“董兄和红党斗争这些年,最清楚红党的狡猾,孩子是最容易露出马脚的,红党那么小心,这孩子本身绝不可能有问题。”
董正国点点头,确实是,此前党务调查处杭州站的老何就曾经仅仅凭一个小孩子的几句话就发现了红党重要人员的端倪,只可惜不知道因何消息会走漏,以至于此红党提前逃离了。
类似的事情还有好几起,也有通过小孩子不小心露出马脚导致红党被抓的,红党是极为擅长总结经验教训的,倘若芳云日杂店真的是红党的秘密交通站,他们必然十分小心,不可能让这个孩子接触到什么秘密的。
所以,那孩子大概率只是普通的小伙计。
“如果芳云日杂店是军统的人呢?”汤炆烙问道。阑
“可能性微乎其微。”童学咏摇摇头,“单老板一年多前就在极司菲尔路开店了,军统没有这种耐心的。”
他笑道,“而且,如果单老板真的是是军统,我估计军统上海站早就安排一帮人隐匿在日杂店……”
他对董正国说道,“相比较一个监视七十六号的站点,安排一伙人突然袭击干掉丁主任、李副主任,此岂不是大功一件?”
董正国和汤炆烙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点点头。
以他们对于军统的了解,童学咏说的这种方案才符合军统的行事风格。
相比较在情报战线上的监视和潜伏,军统更加热衷于搞暗杀。
别的不说,即便是以董正国这么一位中统苏沪区前王牌特工‘大副’的心理来分析,他只是想一想,倘若芳云日杂店是中统的据点,面对以此据点袭击丁目屯、李萃群的巨大诱惑,董正国都无法拒绝。阑
……
“这位单掌柜,要么是红党,要么……”董正国沉吟说道,“要么就只是一个倒霉鬼。”
说着,他看向被吊在柱子上的单芳云,“单掌柜,你是倒霉鬼,还是——红党呢?”
单芳云已经皮开肉绽,他的头垂着,脸孔、嘴角都有血水在滴下来,整个人蔫蔫的,似乎随时要不行了。
单芳云张了张嘴巴,似乎是说了句什么。
童学咏走到了单芳云的身边,要凑上去听。
汤炆烙立刻不动声色的靠近。阑
董正国看到汤炆烙动了,笑了笑没有跟上去。
“水。”单芳云说的是‘水’。
“水没有。”汤炆烙笑了笑,“辣椒水要不要?”
童学咏却是摇摇头,他直接走到了水缸那里,用水瓢舀了一瓢水,端到了单芳云的嘴边。
“喝吧。”他说道。
汤炆烙皱眉,盯着水瓢,似乎在思考要不要一把抢过来。
董正国这个时候走过来,他朝着汤炆烙摇摇头,随之面露感兴趣的神情看着童学咏给单芳云喂水喝。阑
“如果他是红党,是那种死硬分子,是不会因为口渴而开口的。”童学咏对两人解释说道,“如果不是死硬分子,或者只是一个倒霉蛋,我们也应该表达善意。”
……
单芳云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水,然后整个人似乎是活过来一些了,正好听得童学咏此言,他立刻嚎啕大哭。
“长官,长官,俺真的不是什么红党啊,俺就是一个小买卖人。”单芳云哭的泪水混着血水流淌,龇牙咧嘴的,“长官,俺冤枉呐。”
童学咏盯着痛哭流涕的单芳云看。
盯着那血肉模糊的脑袋看。
他对董正国点点头,“继续用刑。”阑
说着,抽了口香烟,缓慢的吐出一道悠长的烟气,“如果他不是死硬的红党,估摸着火候快到了。”
……
程千帆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小镊子,他小心的将绿豆糕里的纸条夹出来。
先在桌面上垫了两张报告纸,再将纸条放在报告纸上,摊平了看。
上面赫然写着:
危险!速度撤离!
在这个瞬间,程千帆的头皮发麻。阑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暴露了!
这是组织上的示警。
辜新雪是不是党内同志,他并不知道。
不过,通过此前同辜新瑞的接触,他高度怀疑辜新瑞是我党同志。
所以,倘若说这张纸条真的是组织上的示警,是说得过去的。
不过,下一秒钟,程千帆冷静下来。
不可能。阑
这张纸条绝非来自组织上,更不可能是组织上的示警。
原因?
上海党组织内部知道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只有‘蒲公英’同志暨王钧同志,以及‘包租公’同志暨房靖桦同志。
其中王钧同志已经紧急撤离。
只余房靖桦同志是知情人。
但是,考虑到房靖桦同志的身份,倘若房靖桦同志被捕、乃至受刑不过背叛红色,那么,此时此刻整个上海滩早已经是血雨腥风了。
而且,倘若房靖桦背叛组织,他若是供出来了‘火苗’,同时必然供出来‘钢琴’和‘飞鱼’。阑
仅以中央巡捕房来说,敌人若是要抓他程千帆,首先要做的就是控制住老黄!
程千帆透过窗口看了一眼院子里,老黄坐在医疗室门口的一把椅子上,正惬意的抽着烟袋。
这‘老家伙’现在迷上了抽烟袋了。
所以,程千帆高度怀疑这张纸条是有问题的。
甚至极可能来自于敌人的试探。
……
程千帆突然想到了一点:阑
他刚才对小猴子说,辜新雪比以前懂事了,还知道派人送来他最爱吃的沈大成的糕点。
当时并未觉得有什么,现在有了疑惑之后,程千帆再仔细琢磨,果然是越琢磨越觉得有问题。
辜新雪的性子,这丫头真的会想到离开后又安排人送了糕点过来?
程千帆摇摇头。
以他对辜新雪的了解,这丫头即便是真的‘有长进’了,提前想到该带礼物来,她会在一开始就得意洋洋的拎着糕点显摆。
若是离开巡捕房后突然想到了该送礼物的,辜新雪是极不可能再安排人送糕点来的,或者说即便是辜新雪想要这么做,也来不及——
沈大成糕点铺距离中央巡捕房可是颇有距离的,时间上根本来不及。阑
所以,糕点只有一种可能是辜新雪送来的,那就是一开始就拎着糕点来,并且一见面就亲手交给他!
而且,以他对辜新雪的了解,这丫头想到拎着糕点来的可能性本就不高。
确定了,这盒糕点和辜新雪无关。
……
程千帆深深的抽了口香烟。
他又仔细想了想,基本上排除了是军统上海特情组出问题的可能。
为了确保‘肖勉’组长的安全,普通的上海特情组人员是见不到肖组长的。阑
一部分重要军官也只见过肖勉的样子,不知道肖勉组长实际上就是法租界大名鼎鼎的‘小程总’。
而知道程千帆就是‘肖勉’组长的,就是豪仔、桃子、李浩、周茹等寥寥数人。
这几人中任何一个人出事了,其他人发现了端倪,向他示警。
那么这个示警之人,也绝对是桃子、豪仔等人中的一个,而他们即便是示警的话,也必然触发程千帆暗中的预警设置:
示警的纸条上会有暗记以兹证明身份。
豪仔上午还见过,浩子就在巡捕房。
桃子经过西自来火行街之事后,奉命暂时蛰伏。阑
周茹?
程千帆之前和家中通过电话,周茹正在程府帮助芝麻小少爷熬粥……
还有就是,手下要是发现出问题了,采取这种送糕点的方式向他示警,是最笨的办法,而且手下人更不会使用假借辜新雪的名义送糕点。
所以,军统那边出事了,手下有人向他示警的可能性极小。
……
此外,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是己方的同志发现了他的身份,知道他暴露了,故意假借辜新雪的名义送来糕点示警。
但是,这个假设直接就被他否了。阑
原因还是那个,除非房靖桦出事了、开口了,他是不可能暴露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内部出事了,有其他人被捕了。
赵枢理?
程千帆摇摇头,赵枢理此时此刻就在办公楼,刚才还看到赵枢理晃晃悠悠上楼呢。
路大章?
张萍?
程千帆眉头微微皱起,这两人一个在霞飞路的成衣铺子,一个在霞飞区巡捕房,若是真的出事……阑
不是程千帆对赵枢理、路大章等同志没有信心,当有情况出现的时候,怀疑一切,本就是对红色信仰的忠诚,对同志们的信任:
保持警惕,活着,才是最对得起革命战友的!
内心里坚决信任战友,行动上却不可有丝毫大意!
侥幸心理要不得,这是血与火的教训。
程千帆下意识的就要走向办公桌上的电话机,他要打电话到霞飞区巡捕房。
这两人无论是谁出事了,都能够从霞飞区巡捕房那边探到反应。
就在他绕回到办公桌后,在椅子上坐下来,身体前期,右手抬起,即将要接触到话筒,准备拿起话筒要电话的时候,他的动作停住了。阑
……
距离薛华立路二十二号并不远的一个旅馆的二楼。
“电报局那边安排好了没有?”苏晨德扭头问身旁的男子。
男子有一边耳朵完好,另外一边只剩下半拉,他点点头,“放心吧,电报局有人。”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20章 大鱼上钩(求月票)
“已经交代清楚了,从今天上午开始,所有从程千帆的办公室打出去的电话都会被暗中记录。”曹宇说道。
他递了一支烟给苏晨德以及旁边的归益秾,又殷勤的帮助两人点烟,继续说道,“做事那人是细心人,会按照打进打出之电话的时间,地点分别记录在本子上,以方便我们查勘。”苏晨德满意的点点头,这个曹宇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做事倒是有条不紊。
曹宇看着苏晨德,“不过,那边也问了,不能就这么一直监视下去吧,何时结束?”
“先盯着。”苏晨德没有说要盯到何时结束。
他又没有千里眼,也并不能确定程千帆什么时候会吃糕点,何时会发现糕点里的纸条,然后在最恰当的时间做出反应。这一切都需要依靠判断,至于说如何确保判断的时机是最合适的,这就是对能力的考验了。
“程千帆会不会没有选那一块绿豆糕?”归益秾在一旁问道。
“不会。”曹宇回答说道,“这位小程总喜食沈大成糕点铺的绿豆糕。”
“那一盒糕点,倘若都是绿豆糕,程千帆也许还不一定会马上吃。”苏晨德的脸上有略自得的笑意,他向归益秾解释说道。
“绿豆糕放在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就那么一小块绿豆糕,而且请糕点师特别弄了客人们最喜欢的几种糕案之一,其中这种糕案颇受程千帆的喜欢,喜食绿豆糕的程千帆有九成的可能会下意识的拿起来吃。”
苏晨德鼻腔喷出一道烟气,侃侃而谈。归益秾看了苏晨德一眼,看来为了查实这位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小程总,的真正底细,苏晨德是颇下了一番功夫的。“这件事要注意保密。”苏晨德在一旁叮嘱说道。
“放心吧。”曹宇点点头“电报局的人比我们还要小心。”
这事要是走漏风声,小程总会把电报局这位大卸八块扔黄浦江喂鱼。
“可惜了,电报局那边只能掌握电话是打往哪里的,却无法监听到说了什么。”苏晨德啧了一声说道,他扭头问归益秾,“归老弟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听说现在已经可以对电话进行监听了?”
归益秾看了苏晨德一眼。
苏晨德还在红党的时候,曾经在苏俄受训,此人精通于特工战斗,且对特工新科技也素来感兴趣,这话是明知故问。归益秾知道苏晨德是没话找话,意图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是被苏晨德拖下水的,据说重庆那边已经下令对他们这一批‘苏沪区叛国分子,制裁了,他归益秾的名字赫然在列。“也不是不能窃听。”归益秾说道,“非要窃听的话,则必须在房间里预先埋设有线窃听器,其原理类似电话。”
“这很难。”曹宇摇头说道,“能够在电报局那边找到人有胆量同我们合作已经殊为不易,倘若说在程千帆的办公室埋设窃听器,这活根本没人敢接。”
“不是有没有人敢接活的事情,是工程量太大,没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归益秾解释说道。
“有线监听最大的问题是布设极为麻烦,工程量大,所以只能用于固定的,预设好的监听场所。”
他想了想说道。“还有一种看似简单的方法,就是在电话机上做手脚,将关键电话线分一条出去,这样便可以直接监听对方的电话通话。”归益秾补充说道。
他还举了个例子说道,“事实上,西洋人在欧战的时候就用过这招了,民国五年的时候,德国人的“莫利兹”窃听器就属于这种搭线装备,德军工兵们会在黑夜爬出堑壕,然后悄悄的将“莫利兹”的通电铜板埋在英军电话线附近,分了电话线对野战电话进行窃听。”
“西洋人领先我们太多了。”苏晨德摇头感叹说道。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程千帆抽完了一支香烟,他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施施然的拿起了电话话筒,“要劳勃生路曹家渡三号恒丰钟表行。”“我是谁?我中央巡捕房程千帆。”
“动作快点!”程千帆有些不耐烦催促说道。
很快,电话接通了。
和电话那头简单交代了两句后,程千帆放下话筒,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随后,程千帆急匆匆的下楼。
在院子里他瞥了一眼在躺椅上哼着小曲享受的老黄。老黄微微睁开眼,看到‘小程总,要出门的架势。
老黄熟练的摸出烟盒殷勤的向程千帆敬烟。
程千帆似乎急于离开,犹豫了一下,这才笑了笑,随手接过了老黄的烟卷。
“程副总,这是要出去?”老黄凑上来给程千帆点烟。“是啊,有些事情要处理。”程千帆低头,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说道“单掌柜暂无消息,敌人使诡计,减少和我的接触。”
“程副总慢走。”老黄咧嘴笑。
“你个老货,少喝点酒,别整天醉醺醺的。”程千帆骂道,他的手指贴着裤缝有节奏的连续敲击几下。
程千帆猛吸了一口香烟,他朝着老黄摆摆手,急匆匆的离开了。
老黄读懂了那几下的意思:
他要知道那孩子的最新情况。
“苏长官,我去电报局守着。”曹宇对苏晨德说道。
“去吧。”苏晨德微笑点头,“辛苦曹组长了。”
“为苏长官效力是曹宇的荣幸。”曹宇赶紧说道。
站在窗口,看着曹宇下楼离开的背影,苏晨德露出沉思的表情。
“我记得前日苏兄还和我聊过,你认为汪康年出于怨望而死咬程千帆是红党的可能性居大。”归益秾弹了弹烟灰,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苏晨德。
法租界的‘小程总,和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大队的汪康年有仇,甚至可以说双方之间有血海深仇,这是上海滩众人皆知之事:
程千帆先后枪杀了汪康年的手下丁乃非以及小四;汪康年也曾经派人行刺程千帆,险些用炸弹炸死‘小程总,。
后来有传闻说汪康年的人还跟踪程太太,这引得程千帆勃然大怒,放话谁再敢骚扰其夫人,他不介意大开杀戒。
这两人是都恨不得弄死对方全家的那种死仇。
现在,被日本人怀疑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陈州,的汪康年,却一直死咬程千帆是红党,先不说别的,单单以这两人之间的仇恨,很难不让人认为是汪康年在攀咬。
“我原也倾向于认为汪康年是在攀咬程千帆,不过,曹宇提供了一个细节。”苏晨德说道。
“噢?”归益秾来了兴趣。
“根据曹宇所说,事实上在民国二十五年秋的时候,汪康年就对程千帆产生了怀疑。”苏晨德说道,“党务调查处在霞飞路抓捕一名从关外回来之红党,该名红党当场死亡,汪康年事先安排人对现场周边行人进行了暗中拍照,后来审查照片的时候惊讶的发现,程千帆竟然出现在了那些照片里。”
“对于程千帆这样的人,一张仅仅只是路过的照片并不能说明什么。”归益秾摇摇头,“既然汪康年当时没有抓人,这说明他也没有证据。”
“确实是没有证据。”苏晨德点点头,“根据调查,程千帆有当时出现在霞飞路的合理原因。”
“程千帆手里沾了红党的血,这个人仇视红党。”归益秾想了想,补充说道。
“汪康年手里红党的人命少了?”苏晨德反问,“不还是被日本人怀疑是红党,而且是大名鼎鼎的‘陈州,?”
“苏兄认为汪康年是冤枉的?”归益秾皱眉。
“不好说。”苏晨德也是皱眉,“也无怪乎日本人怀疑汪康年有问题,这个人身上确实是有很多无法解释的问题。”“如果汪康年是有问题的,他检举的程千帆就……”归益秾思忖说道。
“不。”苏晨德摇摇头,“这里有三种可能——”
他对归益秾分析说道:“其一,汪康年没问题,那么,他怀疑程千帆的说服力就很大。”
“其二,汪康年有问题,他攀咬程千帆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贼喊捉贼。”
“我明白了。”归益秾点点头,“汪康年始终不承认自己是红党,同时却攀咬程千帆是红党,假如这两人是同伙,这反而是对程千帆的一种保护。”
“没错。”苏晨德满意的点点头,他现在主动拉拢归益秾,作为中统苏沪区原上海分区行动队副队长的归益秾不仅仅行动能力不错,最重要的是,有脑子,识时务。
此外,归益秾这个人,作为行动队的副队长,竟然颇喜研究侦听技术以及指纹鉴定等西洋高科技玩意,此人是中统苏沪区一个怪才。
他接着说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汪康年是有问题的,程千帆也是有问题的,但是,这两个人之间互相都不知道对方是红党……”
“在程千帆的眼中,无论是汪康年的党务调查处身份,还是后来投靠了日本人,都是该杀的,同理,在汪康年的眼中,程千帆是巡捕房非常仇视红党的代表人物,此人手中沾有红党的血,且鱼肉市民,堪称法租界一霸,也是该除掉的。”归益秾皱眉思考,总结说道,“所以,这两人狗咬狗了。”
他露出惊讶神色,看向苏晨德的目光带有敬佩之色,“不愧是苏长官,这其中的弯弯绕,若非苏长官讲出来,我是万不能理清的。”
“可是。”苏晨德摇摇头,“这一切毕竟都只是猜测,没有证据,我们动不了程千帆。”
程千帆此人是法租界巡捕房高层警官,在法租界可谓是权势炙热,此人在青红帮内部也有靠山,和日本人走的很近,尤其是和特高课的荒木播磨关系颇为亲近,甚或,这个人即便是在重庆那边也是有背景的,这样一个人,除非是有证据,不然真的轻易动不得。
“苏长官,属下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归益秾说道。
“说吧。”苏晨德看了归益秾一眼。
“从属下对程千帆这个人的了解来说,此人贪财好色,仇视红色,我看过相关卷宗,红党霍星黔险些突围,是程千帆与此人搏杀,最终拖延了时间,给同僚击毙霍星黔创造了机会……”归益秾说道、
“这些不用你说。”苏晨德摆摆手,“程千帆手中沾了红党的血不止这一起。”
他看着归益秾,“这也正是我们现在做事情缩手缩脚的原因。”
苏晨德扔给归益秾一支烟,“程千帆是红党,这其中有很多无法解释得通的地方,同时,汪康年是红党陈州,最无法解释的就是汪康年手里有红党人命,但是,不考虑这一节的话,汪康年是红党陈州,却反而有很多合理的解释。”
“所以,从日本人怀疑手上有红党人命的汪康年是红党‘陈州,这件事来看,我们怀疑程千帆是红党,有何不可呢?”苏晨德缓缓说道。
他看着归益秾,“红党确实极少会去杀害他们自己人,但是,倘若是红党之间互不相识呢?亦或是,这个红党的身份非常重要,重要到他们的组织可以接受牺牲其他人去帮助其掩护?”
“甘愿赴死?”归益秾皱眉说道。
“谁知道呢……”苏晨德弹了弹烟灰,轻笑一声,似是陷入回忆,“他们的红色思想啊,有毒。”
说着,似乎是犹豫,苏晨德抽了口香烟,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那个被杀死在霞飞路的红党,是丁乃非的手下开的枪。”
“什么?”归益秾一下子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问道。
就在此时,有手下匆匆敲门进来汇报,“苏长官,程千帆急匆匆离开了巡捕房。”
“去了哪里?”苏晨德立刻问道。
“弟兄们不敢跟的太紧,被甩开了。”手下一脸羞愧,然后又解释了两句,“有巡捕盯着……”
苏晨德火大,骂了句,又很无奈这里是薛华立路,是中央巡捕房,是程千帆的地盘,到处都有巡捕,他的人确实是不敢跟的太紧。
程千帆这个人对自身安全非常重视,中央巡捕房的巡捕也格外重视对程千帆的安全保护工作。
当然,此人善于敛财,特别是并不吃独食,惯会带着大家一起发财,因此颇受巡捕的拥戴。
就在此时,苏晨德瞥到了楼下的日杂店里,掌柜的拿起话筒喊了句什么,然后早就守候在一旁的手下接听了电话。他看到手下向掌柜的说了句什么,然后掌柜的不情不愿的借了纸笔给手下用作记录。
苏晨德猛吸了一口香烟,精神为之一震,他有一种直觉:鱼动了!
他现在就期待这个电话是曹宇在电报局那边打过来的。很快,手下一路疾跑过来汇报,“苏长官,曹组长来电。”说着,此人将一张纸递给了苏晨德。
这是写在撕下的报纸的边角的一个地址:
劳勃生路曹家渡三号恒丰钟表行。
第521章 这条大鱼,稳了!(求月票)
李萃群拨下百叶窗,他站在窗口向外看。
他看到童学咏从刑讯室出来后就一直在院子里安静的抽烟。
他看到一名手下走到童学咏的身边说了什么,然后童学咏便猛抽了两口香烟,将烟卷扔在了地上,皱着眉头从那写着蓝底白字“天下为公”四字的门台下面走过,穿过门台两侧的机枪岗楼,向办公楼走来。
“开口了?”李萃群问道。
“谈不上开口没开口。”童学咏摇摇头,“这个人怕死,怕疼,只要不再用刑,这人甚至愿意承认自己是红党,只为了不再受苦。”
他苦笑一声,继续说道,“问什么都说不过都是一些没有价值的言语。”
“这么说,抓错人了?这人不是红党?”李萃群又问。“不太像。”童学咏有些犹豫的样子,“最起码以我对那些人的了解,很少有这样子的。”
李萃群明白童学咏这话里的意思,被抓捕受刑的红党,有无论怎么用刑都不开口的,也有受刑不过什么都招了的,当然,还有不少死活不承认自己是红党,想着蒙混过关的,一般这种都会被默认是红党——
不是红党,你怎么能熬过严刑拷打的?!
像是单芳云这般,鬼哭狼嚎的,跪着求饶,为了不再受刑,为了能好受一些,什么都肯招的人,却是没见过。
“仅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是符合被误抓的市民的行为。”童学咏说道。
“你是意思是放人?”李萃群深深的看了童学咏一眼。“放不放人都在李副主任。”童学咏皱眉,似是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道,“不过,属下想要请个医生给他治治伤。”
“你就不怕我怀疑你……”李萃群问道。
“先不说这个单芳云有可能是误抓的,即便此人是红党,属下此举也别无他意,只图个心安罢了。”他看着李萃群,“属下就不多解释了,属下相信李副主任不会误会。”
“不不不,你最好解释一下。”李翠群摇摇头,微笑说道,还递了一支烟给童学咏。
“单芳云是误抓的话,属下怜悯他,是因为他这个掌柜的心不坏,对小可那孩子还不错。”童学咏解释说道,“小可就是那个小伙计……”
李萃群摆摆手,示意童学咏这件事不必再解释一遍一童学咏安排人将日杂店的小伙计弄出来、请人照料后,就直接来见他,汇报和解释了一番。
且不说李萃群心中对于童学咏的解释是否真正认可,他认可了童学咏的这个态度。
“倘若单掌柜不是误抓,这个人真的是红党,那么,属下安排人给他治伤,也只是因为他是单掌柜。”童学咏说着,却是忽然沉默了,他摸出洋火盒,看向李萃群。
“抽吧,给你就是让你抽的。”李萃群点点头,“知道你是烟不离手。”
童学咏便划了一根洋火点燃了香烟,抽了一口,缓慢地吐出烟气,苦笑着说道,“虽然那边恨不得对童某挫骨扬灰,童某却是做不到那么绝情……”
他叹口气,笑了说道,“该抓的抓,该审的审,这是职责所在,在职责之外,给口水喝,给口吃得,走之前舒服点,倒也无妨。”
“你啊你。”李萃群指了指童学咏,“恐怕那边不会领情,还认为你是假仁假义的劝降技俩呢。”
童学咏念旧情,而且是对红党念那一丝旧情,也许在其他人眼中此乃大逆不道,有万般的理由不可容忍。
而且,特工太念情,本就是大忌。
但是,在李萃群眼中,这不算什么,相反,他对于这样的童学咏反而更加欣赏和放心,当然,最重要的是——童学咏要对他足够坦诚!
“只要李副主任不会误会属下就好。”童
学咏看到李萃群摸烟盒,便主动的划了一根洋火凑上前。
李萃群放下手中的打火机,心安理得的享受了童学咏的点烟服务。
他知道,这是童学咏在表达对于这份信任的谢意。
“那边动了?”李萃群忽而问道。
“动了。”童学咏表情认真汇报说道,“有弟兄看到曹宇在电报局急匆匆出来,往外挂了电话。”
“你觉得苏晨德他们网到的这条大鱼会是哪方面的?”李萃群微笑着,“红党?重庆方面?法兰西人?英国人?或者是苏俄?”
停顿了一下,他缓缓地抽了一口香烟,嘴角扬起更灿烂的笑容,“还是——日本人?”
“程千帆是不是有其他的背景,这个不好说。”童学咏沉吟说道,“不过,属下若是他的话,应该会选择将这伙暗中盯着的不明人士引向日本人那边。”
“噢。”李萃群看了童学咏一眼,点点头,眼中都是计谋得逞的笑容,“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
童学咏得知了苏晨德安排人利用会客室的违禁报刊试探程千帆之事,他便主动找到李萃群,并且向李萃群汇报情况,或者说是发出提醒:
程千帆这人和日本人的关系比大家表面上所了解的还要密切,且这个人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小心这人会在日本人面前告刁状。
李萃群便来了兴趣,他详细询问。
童学咏便汇报了一则隐秘:
他被特高课命令去审问被怀疑是红党‘陈州,的汪康年。程千帆竟然也在审讯现场。
当李萃群从童学咏汇报的这个秘辛中得知,程千帆这个和汪康年有死仇的家伙甚至亲自对汪康年用刑。
他便知道,这是程千帆打通了特高课的关系,去审讯室报私仇的。
特高课是什么地方?
程千帆竟然能够获准对红党要犯动刑报仇,这足以说明这个人和日本人的关系比外界所了解的还要密切的多。
最重要的是童学咏汇报了一个外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辛:程千帆为了讨好日本人,竟然取了个日本名字——宫崎一夫!
对于这个情报,李萃群更加重视了。
中国人为了讨好日本人,特别取日本名字,在当今这年头,可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是,人家日本人不认啊!
用日本人的话说,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拥有日本名字的。程千帆的这个‘宫崎一夫,的日本名字,竟然获得了日本人的认可,别管这家伙是使用什么手段,大概率是用金钱开道取得日本人的欢心的,但是,日本人认可他了,这便厉害了。从童学咏这里了解了程千帆和日本人的关系极为密切,这个情报对于李萃群来说非常重要。
程千帆这个学弟在他心中的价值陡然提升到更高层次。然后,他做出的第一个行动反应就是:
坐视苏晨德去碰一碰程千帆这条‘大鱼,。
是的,苏晨德那边的情况,看似隐蔽,但是,一切都在李萃群的默默注视下。
明知道苏晨德可能一头撞在铁板上,李萃群却压根没有阻止的意思。
此可借苏晨德的手试探程千帆的成色,此人在日本人那边的‘受宠,程度到何等力度,这对于李萃群下一步和程千帆相处关系非常重要,所以,不妨一试!
至于说得罪程千帆,以及可能得罪日本人,这关他李萃群何事?
弄这事的是苏晨德。
苏晨德得罪了程千帆,他李萃群也才好出来做和事佬嘛。再说了,特工总部的主任是丁目屯,又不是他李萃群,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呢。
还有就是——
这个苏晨德有些太
跳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萃群办公室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我是李萃群。”李萃群拿起电话话筒。
“主任,目标劳勃生路曹家渡三号,恒丰钟表行。”电话那头是一个嘶哑的声音。
“唔。”李萃群唔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李萃群看了童学咏一眼,“劳勃生路曹家渡三号的恒丰钟表行,这地方你了解吗?”
“这条马路是以前清时期,曾任英吉利人驻上海、厦门、广州等地领事的Robison命名,故而名为劳勃生路。”童学咏说道,“当时由于地价便宜,水路、陆路交通便捷,西洋人纷纷在沿路及附近开设工厂。”
说着,童学咏停住了,他意识到李萃群问的不是这条路的历史,便尴尬的笑了笑。
“无妨。”李萃群哈哈一笑,“你说的这些,我还真的不晓得呢。”
他欣赏童学咏,不仅仅因为此人能力强,还因为此人颇有学识,特别是这股子文化人的感觉,他颇有几分知音之感。“劳勃生路的厂子不少,所以这里有很多旧里工房,养和村、统一里、九如里、永安里、裕庆里、鸿寿坊、大旭里、菜市弄、富源里、梅芳里、樱华里、德隆坊、福森里等等。”童学咏见李萃群并未介意,也便继续说道,“所以,此地人流密集,商贾较为繁华。”
李萃群微微点头,如此看来,对于特务工作来说,劳勃生路最大的特点便是:
人从众,便于隐匿!
苏晨德盯着手中的这份上海地图皱眉。
这是一份法租界地图。
看着劳勃生路那密密麻麻的旧里房弄,他也是有些头大。与此同时,苏晨德心中也是更加期待。
此地地形复杂,在他这样的老牌特务眼中,一看便知道是暗设秘密交通站点好地方啊!
尤其是以他专业捕杀红党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地方简直是红党最喜欢环境了!
苏晨德深呼吸一口气期待,振奋!
他有一种直觉——
这条大鱼,稳了!
感谢(求几张月票)
今天是一章四千字保底,还有上章这三千多字,这是补上个月的保底欠更。
如此,上个月的保底还欠三千字。
这个月的保底新增欠债两千字(2号的)。(兄弟们,打个商量哦,类似昨天特别开单章请假的,不算欠债可否?)
兄弟们,大家手里还有月票吗?
求几张月票,拜谢。
三月的打赏感谢汇总:
非常感谢【咖啡馆不打烊】2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飞跃落基山脉】1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灵曈仙君】500起点币、【我是书虫很多年】500起点币、【书友20190404231944796】500起点币的打赏。
(抱拳)。
第522章 射击!(求月票)
劳勃生路,曹家渡三号,恒丰钟表行。
前面的门脸是店面,客人进来了,会下意识的误以为来到了‘亨达利,。
亨达利和亨得利是上海钟表行业中规模最大,牌头最响亮的老店。
‘亨,字打头命名招牌,盖因为上海方言里有‘亨头,之说。
很多中国钟表行不敢再用‘亨,字打头,便寻了个招,使用‘恒,字打头,以此来吸引顾客。
恒丰钟表行便是如此。
程千帆坐在钟表行办公室的沙发上,他的手中夹着香烟,就那么慢慢的抽着烟,不时地会扭头看一眼房门的方向。
门是敞开的。
很快,有脚步声传来。
西装革履的小池出现在程千帆的视线中。
小池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侯平亮。
侯平亮没有理会小池,而是看向程千帆。
程千帆微微颔首,侯平亮这才放心跟着小池的一名手下离开。
“宫崎君,你的这个手下不错。”小池说道,“忠诚是好品格。”
“一个出身底层的支那人,只要对他好一些,就会恨不得为你去死。”程千帆摇摇头说道,他看了小池一眼,“小池君似乎刚忙完工作?”
他注意到小池的下巴沾有两点血迹。
确切的说是还算新鲜的血点,并未干涸。
“失手弄死了一个不愿意开口的军统嫌犯。”小池有些懊恼说道。
他没想到那个军统嫌犯看似身体还算强壮,竟然似是有心脏的疾病,重刑之下没受得住,就猝死了。
程千帆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兴趣,他直接对小池说道,“小池君,事起仓促,给你添麻烦了。”
“我很好奇。”小池微笑着,“宫崎君同荒木君关系更好,为何不请荒木君帮忙?反而会想到找我。”
说着,他起身给宫崎健太郎倒了杯茶水。
程千帆伸出手触摸了茶杯,然后缩回手,身体后仰倚靠在沙发靠背上,“荒木君自然也会帮我,不过,有些事情荒木君可能反而会考虑太多,这会令我感到烦闷。”
他看着小池,“所以,我选择了小池君——
因为小池君你爱钱。”
就在小池脸色阴沉下来的时候,程千帆继续说道,“小池君和我一样我们两个有共同的爱好,所以,有些事,我们两个反而更合拍。”
小池哈哈大笑。
他明白宫崎这个家伙的意思。
根据宫崎健太郎讲述的情况,小池倾向于怀疑这个假意向宫崎示警,疑似行试探之举的势力极可能是亲近帝国人员所为。
此外,小池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程千帆应约拜访李萃群的时候,特工总部有人故意以违禁报刊试探,,这个事情小池也是有所耳闻的。
故而,小池已经基本上判断出对方大概率是特工总部。这也正是宫崎这个家伙没有在这件事上寻求荒木播磨的帮助,而是选择找到他的原因
宫崎是一个极度重视个人安全的家伙,这种被人试探、随时窥视的手段,已然触怒了宫崎健太郎。
宫崎很生气,只有杀人才能平息怒火,反正在宫崎健太郎的眼中,支那人都是猪狗,即便是这些已经投靠帝国的支那人,也是死不足惜。
如果宫崎健太郎找到荒木帮忙设下这个陷阱,荒木自然不会拒绝好友的求助,但是,荒木播磨可能不会允许宫崎健太郎杀人——
也许等风声过去了,荒木播磨会亲自将今天惹怒宫崎的家伙绑缚到宫崎健太郎面前,任他处置。
但是,目前这种情况下,荒木播磨确实要考虑现实影响,他会抓人,会允许宫崎健太郎亲自动手拷问一番出出气,但是,大概率不会允许死人。
因为军人出身的荒木播磨要讲大局:
丁目屯、李萃群刚刚投靠汪填海,帝国和特工总部的合作也刚刚开始,此时并不是因为这点小事就大开杀戒的时机。但是,对于从来不将支那人的生命看在眼里的宫崎健太郎来说,不杀人,甚至是不多杀几个人,实难出这口恶气!
他要的就是当下杀人立威,出气!
所以,宫崎健太郎没有找荒木播磨帮忙,而是找了小池。因为,只要宫崎健太郎出的价到位了,小池什么都敢做:不就是杀几个特工总部的特工嘛,不就是事后可能挨训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诚意要足!
“荒木那个家伙啊,太古板。”小池摇头笑说,他盯着宫崎健太郎看,“宫崎君,你如此坦诚与我说这些,真的不怕我向课长告发与你?”
“说吧,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呢?”程千帆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微微一笑。
小池也是笑了。
他刚才的话就是明着告诉宫崎健太郎,这件事他会如实告诉课长,并且会将主要责任都推在他宫崎健太郎身上:
宫崎是主谋,他只不过是受宫崎之托,帮忙而已。
他可以帮忙动手,但是,绝对不会一起担责。
当然,抛开过程不说,这似乎也确实是事实。
小池是坦诚的向宫崎健太郎表明,好处他照拿,其他的他不会承担,你懂得。
宫崎健太郎的回答是:理解,说便是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
这种事,最重要的是不要对长官有所隐瞒,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死几个投靠帝国的支那人,算屁大的事情啊!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
一名身材矮壮的年轻男子同侯平亮一起走进来。
“室长,人来了。”矮壮男子说道。
小池看了程千帆一眼,“程副总,你的意思是?”
“小猴子,你配合池老板的人一起动手。”程千帆双手捧着茶杯轻轻喝了口水,淡淡说道。
“是,帆哥。”
“留活口吗?”矮壮男子忽而问道。
小池皱了皱眉。
程千帆啧了一声,皱了皱眉头,他朝着小池笑着说道,“真想要全宰了呢。”
小池笑了笑,没说话。
他拿好处办事——
下命令的是宫崎健太郎,他只不过是借了地方和人手给宫崎而已。
“意难平啊。”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轻轻抽了一口,“还是全杀了吧。”
小池惊讶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却是依然没有说话,他朝着看向自己的矮壮手下点了点头。
苏晨德乘坐的小汽车停在了马路边上。
“苏长官,那就是恒丰钟表行了。”一名骑着洋车子的特工凑到车窗口汇报说道。
苏晨德看了一眼,钟表行的店门是开着的,不过,似乎并无几个客人。
不过,他也并不觉得奇怪,钟表行不是百货店,客流不密是正常的。
“你们曹组长呢?”苏晨德问道。
他没看到曹宇的身影。
“曹组长带了两个弟兄去后门了,说是要防止对方从后门逃窜。”
苏晨德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这个曹宇还是比较识时务的,听话,做事勤快细致,最重要的是拎得清,不抢功。
此时,却是听得车里的归益秾笑了声,“也罢,希望这次曹组长能够转运,抓到从后门逃脱的大鱼。”
苏晨德也是笑了。
他明白归益秾的调侃之意,曹宇在特工总部内部的‘名声,可不算好,这不是说这个人能力如何,品性如何,指的是曹宇的霉运。
这家伙以前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直属长官是汪康年,后来汪康年被曹宇出卖,投了日本人后竟然突而被日本人抓了。曹宇在侦缉大队的时候,巴结日本人,跟随日本特工行动,结果两个日本上司在一次行动中竟然双双毙命。
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传出来的话,渐渐地,曹宇克主的名声竟然传开了。
对于这种传闻,苏晨德是既相信,又不全信:
他会借用曹宇做事情,却并不会真的把曹宇招致麾下。“苏长官,恒丰钟表行的情况还未摸清楚。”那名手下汇报说道。
“归老弟,依你之见呢?”苏晨德看向归益秾。
“捕敌之计,宜速不宜迟。”归益秾果断说道,“我们的目的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迟则生变。”
“是这个理。”苏晨德缓缓点头。
骊朱撑着一把油纸伞,她在一家咖啡店外面的长椅上坐着欣赏街景。
街上行人不少。
店铺林立。
大药房、粮油店、布店,日杂店,各种店招迎风招展。她觉得这一切都和这个乱世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却又似乎很诡异的融合的那么恰当好处。
她在报纸上看到了区长徐兆林发出的暗语,犹豫再三,骊朱还是决定赴约。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
她是提前来到的,谨慎的性格令她习惯于提前踩点。
就在此时,她看到马路对面十余名男子快步奔跑。
这些人跑着,跑着,在接近恒丰钟表行的时候,突然拔出了腰间的短枪。
瞬间,有市民发出一声尖叫,然后便是杂乱和蜂拥攒动。这些持枪的男子径直冲进了恒丰钟表行。
骊朱没有丝毫犹豫,女人站起来,将手中的那本‘良友画报卷起来,撑着油纸伞,随着慌乱奔跑的人群,慌里慌张的离开了。
....…
时间往前回溯一分钟。
恒丰钟表店内。
一拥而入的特务们惊呆了,他们看到十几条黑洞洞的枪口。
“不许动!”
“不许动!”
双方皆是咬着牙,朝着对方嘶吼着。
归益秾眼眸紧缩,额头冒汗,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带队冲进来竟然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特工总部缉拿暴力仇日分子,诸位兄弟,大家都是中国人,放下枪,我做主饶你们一命。”归益秾竭力镇定,大声说道。
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是露出轻蔑的冷笑。
这种冷笑不是‘汉女干,被国人鄙视的那种笑,是一种轻蔑。矮壮的特高课特工两步走上前。
“你站住!”特工总部一名特工立刻制止。
此人冷笑一声,先是鄙薄的看了对面一眼,随手将手中的短枪随手递给了身后的同伴,然后从身上摸出一张证件递给了归益秾。
归益秾戒备且疑惑的接过证件,打开来看,然后他就惊呆了。
这赫然是一份上海特高课的特工证件。
“你,你们是……”归益秾结结巴巴问。
“嘘!”矮壮特工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他身子一偏,毕恭毕敬的一请。
归益秾瞪大了眼睛,他看到程千帆在一名男子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那名男子他有印象,此人赫然是上海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的司机小池。
归益秾满头大汗,他现在相信了,这个恒丰钟表行真的是特高课的秘密据点。
他们抓抗日分子,竟然抓到了特高课的地盘上了!
小池面色阴沉,他走到归益秾面前,上去就是两个大嘴巴,“你们闯入这里,是想要造反吗?”
“不敢。”归益秾赶紧解释,“小池先生,我们是收到情报说附近有仇日分子出没,这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他是精细人,知道这个时候是万不能说是监控了程千帆的电话后对此地展开行动的,那样说的话,只会更加糟糕——很显然,这是一个陷阱。
但是,程千帆既然敢将他们引入这个陷阱,引得他们袭击特高课,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其中最重要的是——程千帆本身和日本人的关系,确切的说是同特高课的关系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密切。
最起码,此情此景下,他们是动不了程千帆的还要担心程千帆狗仗人势,利用日本人的威势来修理他们。
这种情况下,与其和程千帆完全撕破脸,最好还是想办法先蒙混过关,再为后计!
“这位是?”程千帆看了归益秾一眼,忽而开口说道。
“鄙人特工总部归益秾,程副总当面,请了。”归益秾立刻满脸堆笑说道。
竟然是此人。
程千帆立刻便对上号了,此人是中统苏沪区上海区行动队副队长。
“归副队长,久仰大名啊。”程千帆不阴不阳的说道。
归益秾心中一惊,程千帆竟然一口便说出了他的身份,很显然,程千帆这厮和特高课的关系匪浅,甚至于可能此人早就暗中投靠日本人,最可能的便是已经加入特高课了。
如此,归益秾的态度更加恭敬,“程副总,今日之事都是误会,事后归某自当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程千帆贪财,法租界人尽皆知,当下情况下,归益秾果断花钱保命,虽然程千帆大概率不敢动手,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此番已经得罪了程千帆,却是免不得要花钱消灾的。“归副队长今日却是吓坏了程某啊。”程千帆冷笑一声,“程某也不为难归副队长。”
他指了指店堂后院,“你们挨着院墙站好,我一人抽一鞭子,此事就了结,如何?”
不如何!
归益秾深深的看了程千帆一眼,“程副总,真的要如此吗?”程千帆冷笑。
“我家李副主任和程副总是朋友……”归益秾说道。
“不急,收拾了你们,我自会去找我那学长,好好理论理论的。”程千帆呵呵一笑。
归益秾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瞪着程千帆。
程千帆都以为此人要愤怒拒绝的时候,归益秾一跺脚,“好!”
“请吧。”程千帆轻蔑一笑。
这毫不掩饰的轻蔑,令归益秾暗恨,他咬牙切齿,此仇必当后报。
院子里。
归益秾和十余名手下收起短枪,一个个垂头丧气的靠着墙根一字排开。
程千帆站在对面,满意的频频点头。
他后退两步,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是那般狰狞突然抬起右手,狞笑着:
乱枪响起!
第523章 曹宇妨主(求月票)
弹雨如瀑!
包括原中统苏沪区上海分区行动队副队长归益秾在内的十余名特工总部的特工,尽皆倒在了血泊中。
归益秾中枪最多,他的胸膛几乎被打成了马蜂窝。
小猴子重点照顾了此人。
这个人在死去的时候,他的眼眸是惊恐的,惊恐中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不敢相信、无法理解程千帆竟然敢痛下杀手!
程千帆怎么敢的?
这是归益秾脑海中最后的意识。
小池刚才一直在注意宫崎健太郎。
他看到宫崎健太郎在喊出‘f吉!,的时候,英俊的面容甚至因为过度亢奋而有些扭曲和狰狞,仿佛眼眸都在发光,嗜血的光芒!
小池轻笑一声。
宫崎这个家伙是极度推崇大和乃最高等民族的,对中国人极度鄙薄,言必称‘支那,,在宫崎健太郎的眼里,支那人就连呼吸都是错的。
不过,因为长期只能假扮中国人程千帆,这使得宫崎健太郎不得不生活在满是中国人的环境中,甚至不得不和颜悦色,乃至是拍马迎合。
这种生活和工作环境对于宫崎健太郎来说不啻于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小池相信,宫崎健太郎的内心里住着杀戮的魔鬼,这个家伙渴望杀戮,渴望如同帝***人肆意屠戮中国人那般畅快宣泄。
特工总部这些人确实是投靠帝国的中国人,但是,在宫崎健太郎的眼中,他们本质上和那些反抗帝国的支那人没什么不同!
主子杀狗取乐,有什么不对吗?
程千帆双手背负在身后,靠进前看那满地的尸首,眼眸中并无丝毫的惧怕和厌恶,相反是一种津津有味的样子。
他身体微微前弓,看着死不瞑目的归益秾。
程千帆一伸手一把短枪放在他的手中。
短枪入手,程千帆立刻便知道不是自己用习惯的勃朗宁手枪,他看了一眼,是一把南部手枪。
侯平亮正收回之前准备递过来的枪。
程千帆手中的短枪是小池递给他的。
“多谢。”程千帆微笑着,接过手枪,关闭保险,直接砰砰砰……将归益秾的脑袋打成了烂西瓜。
“我讨厌这双眼睛。”程千帆将手枪还给了小池,说道。“程副总可是过瘾了?”小池微笑着,语带双关问道。“过瘾了!”程千帆活动了一下肩膀,十分放松的样子,笑容灿烂,“可惜了,这种机会不多。”
小池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并未多说什么,表示理解。就在此时,一名特高课的手下跑过来,在小池的耳边低语一番。
程千帆看向小池。
“中尾说,后门有人听到枪声后逃跑了。”小池对宫崎健太郎说道。
“确定是听到枪声后没有进来查看、支援,反而逃跑了?”程千帆问道。
“是枪响后逃跑了。”小池笑道。
程千帆也是轻蔑一笑,“重庆的人,天性如此怯懦。”他扫了一眼血腥味浓厚的院子里,“池老板,今天的事情多谢了,善后就麻烦池老板了,我不便久留。”
“放心吧。”小池同“小程总,握手,“我们有熟练的处理办法,不过也需要程副总安排人帮忙应付一下巡捕房。”
“这没问题。”程千帆微笑颔首,他扭头对侯平亮说道,“小猴子,你留在这里,有巡捕房的人过来,交给你了。”“是!”侯平亮咬了咬腮帮子,开口应道。
程千帆看了侯平亮一眼哈哈大笑,他上前拍了拍侯平亮的肩膀,“跟着帆哥我也算是见过大场面了,这算什么?”侯平亮没说话,咧嘴笑了笑,笑的有些勉强
程千帆从店面前脸出了钟表行。
看到他走出来了,斜对面的巷子里一辆小汽车很快开过来。
“帆哥!”司机大头从车上下来,恭敬鞠躬。
小汽车的边踏板上的两名持枪的手下也跳下来,警觉的注视着四周。
程千帆微微颔首,他瞥了一眼,注意到恒丰钟表行对面的马路边上,一辆小汽车安静的停在那里。
在小汽车不远处的墙角,还有好些辆洋车子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
他心中一动,猜测这应该是特工总部的车辆和行动工具。不管车里有没有人,是谁在车里?
此事已经告一段落,不可再动手了。
他并未做停留,直接上了自己的小汽车,“回巡捕房。”
“是!”
大头回到小汽车驾驶室,启动车辆。
两个保镖也分别上了左右车门边踏板,手握短枪,表情严肃且凶狠的环视周边环境,一幅准备随时拔枪射击的姿态。看着程千帆的座驾远去,苏晨德这才从恒丰钟表行斜对面的亨达利钟表行出来。
是的,恒丰钟表行的斜对面就是上海滩最大两个的钟表行之一的亨达利。
苏晨德目光闪烁,他的手指下意识的连连搓了搓,这是他在惊恐之下的习惯表现。
听见恒丰钟表行枪声大作后,苏晨德第一反应不是带着手下冲进去支援,而是吩咐手下掩护他迅速从车子里撤离,来到了亨达利钟表行内躲避。
之所以没有开车撤离,而是留在附近,并非他苏某人多么勇敢。
苏晨德在枪声大作的时候便判断中计了:
他的手下会开枪,但是,应该多半是零星的枪声,不会如此密集的枪声。
这甚至不是对射的枪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中埋伏了。判断这是一个陷阱,苏晨德立刻觉得乘车离开也不安全了,他担心会被中途截停刺杀。
苏晨德反其道而行之,直接躲进了亨得利钟表行。
汽车则是留在原地吸引对方注意力。
不过,刚才看到程千帆安然无恙的从恒丰钟表行出来,并且看了汽车一眼,苏晨德吓得一身冷汗。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选择是错误的:
他应该安排手下将车子开走的。
“苏长官,要不要进去看一看?”身旁的手下低声问道。刚才恒丰钟表行里响起了一阵枪声,程千帆此人竟然全乎全尾的出来了,这可不是好征兆。
“上车。”苏晨德说道。
“苏长官?”手下惊讶的看了苏晨德一眼。
“开车,去最近的电报厅打电话。”苏晨德面色阴沉,“出事了。”
回到汽车上,他的脸色愈发难看,还在喃喃自语,“程千帆,他怎么敢的?!”
“苏长官,那些弟兄,弟兄是不是……”手下开着车,看了一眼反光镜,还是没忍住,结结巴巴问道。
就在此时,马路上突然冲出来几个人。
司机下意识的急踩刹车!
“憨批拉什!”苏晨德气的破口大骂。
他对这个手下非常非常不满,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的路人是敌人的可能性非常大,司机最正确的应对是开车直接撞过去,然后扬长而去。
骂人的时候,苏晨德已经右手拔枪,身体矮下来,准备随时开枪御敌。
啪啪啪!
车窗被拍打。
苏晨德抬起枪,就要射击。
“是曹组长。”
好在司机及时喊了一嗓子。
苏晨德长舒了一口气,他坐直身子
看,果然正是曹宇。这家伙满头大汗,额头,脸上都带着血迹,看起来甚是可怖,正急切的拍打车窗。
这家伙竟然还活着?
苏晨德惊讶莫名。
然后,看着曹宇这张脸,看着那一只半的耳朵,苏晨德的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
传闻曹宇妨主,此言非虚!
第二反应是:
菩萨保佑,好在咱苏某人运旺,这厮没克着!
“怎么回事?”李萃群阴沉着脸,质问苏晨德。
他接到了苏晨德打来的电话,说是奉命搜捕劳勃生路、曹家渡三号的恒丰钟表行缉拿仇日分子,所部疑似落入暴徒陷阱,伤亡惨重。
册那娘,你奉谁的命令?
赶到了劳勃生路,李萃群直接就丝毫不给面子的训斥了苏晨德,表示自己并未收到对方的行动报告,此次缉拿行动他并不知情。
苏晨德理亏,他刚才也只是耍了个小聪明,故意这么说,若是李萃群一个不察觉,这件事便和李萃群沾染上了。
不过,李萃群精明似狐,此等小手段根本不可能上当。面对李萃群的质问,苏晨德只能假作惊讶,谎称确实是向李副主任办公室提交行动报告了,这里头一定是哪里出了沟通的批漏,耽搁了正事。
李萃群也不和苏晨德继续掰扯这个,直接问话。
他的目光盯着苏晨德。
李萃群现在想要听听苏晨德会如何回答:
是直接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直言是跟踪监视了程千帆。还是选择含糊其辞,另外找一个理由?
苏晨德选择的是第二个。
“李兄,实不相瞒。”苏晨德苦笑一声,“这件事实在是,实在是难以启齿啊。”
苏晨德苦笑着解释,他知道徐兆林手里有一个隐蔽极深的特工,此番幸运发现了此人的踪迹,便仓促的带着手下来抓捕此人。
却是没想到这竟然极可能是中统苏沪区的陷阱。
“很显然,这是徐兆林的报复,对我等的报复,他故意安排那个人露出踪迹,吸引我前来。”苏晨德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李萃群不说话,盯着苏晨德看。
苏晨德随之痛心疾首姿态说道,“出事的本该是我,却是归老弟主动请缨要求带队行动,这这这……”
他跺脚叹息,“归老弟是替我挡了枪子啊。”
李萃群看着惺惺作态的苏晨德,心中冷笑不已,面色上则是一脸沉重,“归老弟果真出事了?”
“应该是。”苏晨德面皮抽搐了一下,说道。
李萃群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怀疑他苏晨德故意安排归益秾挡枪子?
天地良心,尽管如果遇到危险他会毫不犹豫的安排归益秾挡枪子,但是,这一次确实是不是他的。
他是征求了归益秾的意见,或者说,是苏晨德高风亮节,将抓捕立功的功劳让给归益秾的。
归益秾欣然答应,且对他苏晨德是心存感激的,毕竟已经形成包围之势,局势在我,这是手拿把攥的功劳,这对于刚刚加入特工总部的归益秾来说是提前走在众人前面的好机会!至于说苏晨德为何突然心血来潮询问归益秾是否愿意亲自带队抓捕,究其根源则是源自归益秾对曹宇的调侃。
归益秾的那番调侃令苏晨德下意识的琢磨起了曹字。
曹宇妨主,尽管不尽信,但是,越是琢磨越是觉得不舒服。苏晨德心中没来由的突突,他心中一动,便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冒险了,就将立功的机会让给归益秾了。
而且,尽管心中有些忌惮,但是,苏晨德仔细思考,也并未觉得有实际上
的危险之征兆,故而——
他当时确实是好意。
所以,苏晨德看到李萃群似乎在怀疑自己,他是非常不满意的。
“李副主任,确实是归长官主动要求带队抓捕的。”苏晨德的司机在一旁证明说道。
苏晨德看了司机一眼,今天第一次觉得这厮有些顺眼了。.....
“为什么没派人去恒丰钟表行内部查看情况?”李萃群沉声问道。
“巡捕房正在里面勘查。”苏晨德说道,“禁止我们靠近。”
李萃群皱了皱眉头,随着特工总部的活动愈发活跃,他们同巡捕房的关系也越发僵硬,巡捕房会给日本人面子,在面对日本人的时候会隐忍退让,但是当面对特工总部的时候却又抖起来了。
法国人的狗腿子,狗仗人势的东西!
“你怎么回事?”李萃群看了曹宇一眼,这厮的额头破了,留了好多血。
“属下和敌人枪战时,不慎摔伤。”曹宇回答说道,一脸凝重,“只可惜未能救回弟兄们。”
李萃群身旁的童学咏看了曹宇一眼:
与敌激战受伤,竟然是摔伤了?
曹宇向童学咏点头致意。
苏晨德则也是看了曹宇一眼,他现在忽而想到一点:这厮不仅仅妨主,而且历经这般多的险情,竟然安然无恙?尤其是特高课在开森路抓捕红党新四军那次,据说两个被神秘枪手击毙的日本特工都是就躲在曹宇身旁,等于是给曹宇挡了子弹的!
这也正是曹宇克主的力证。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
这是运气也太好了?
不对。
苏晨德忽而倒吸一口凉气:
妨主,克主,己身运气好,逢凶化吉!
这是——
采补主家气运,凝聚自身运格?
第524章 寄存的红酒礼盒
上海特高课。
“他人呢?”三本次郎面色阴沉凶恶,怒气冲冲问道。“宫崎君受到惊吓,回法租界巡捕房了。”荒木播磨说道。程千帆本意是直接返回巡捕房的,不过中途他改变了主意,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荒木播磨的办公室,将这一切坦诚相告。
包括他为何选择找小池帮忙,却没有找荒木帮忙的内情考虑,他也是向荒木播磨如实相告。
最后,程千帆表示自己暂时不敢去特高课,特请荒木播磨为他在课长面前美言两句。
荒木播磨便反问了一句,为何不继续请小池帮忙?
程千帆的回答是,小池该说的会说,不该说的不会说而荒木君不一样——
荒木君是朋友,不收钱就能帮忙。
荒木播磨闻言,哈哈大笑,欣然应允。
他便提了宫崎那个家伙提前寄存在他这里的‘红酒礼盒,,敲响了三本次郎的办公室房门。
“一声令下,直接枪决了十二个特工总部特工,‘小程总好大的威风,现在竟然害怕了?”三本次郎冷笑。
“课长,你也说了是‘小程总,,小程总面对丁目屯、李萃群自然是力有不怠,是要害怕的。”荒木播磨将红酒礼盒轻轻的放在了桌角,“宫崎君说了,下令开枪的是宫崎健太郎,害怕的是程千帆。”
“这是强词夺理!”三本次郎怒声道,看似无意的瞥了一眼桌角的红酒礼盒,随之很快将目光收回。
“课长,这件事的情况正如属下向您汇报。”荒木播磨说道,“特工总部对宫崎君纠缠不休,不断试探,宫崎君的脾性您也是知道的,他一忍再忍,实在是忍无可忍,若是他再不出手的话,对方只会得寸进尺……”
就在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三本次郎拿起话筒。
电话是小池打来的,他向课长汇报了情况。
“站在客观立场说说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三本次郎说道。电话那头的小池沉默了十几秒钟,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宫崎君极度注重个人安全,他在生命安全疑似受到威胁的时候,跑到我特高课的地盘上,这很正常。”
“怯懦的家伙!”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不过,除此之外,属下还有一个更深刻的感觉。”小池说道,“宫崎君长期假扮程千帆,他实际上是非常压抑的,宫崎君的性格阁下您是清楚的,他恨不得杀死所有支那人,而这件事正好给了宫崎君一个发泄的理由……”
略一停顿后,小池说道,“直觉告诉我,宫崎君想要杀人泄愤,这实际上是最根本的原因,甚至于这个原因宫崎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我知道了。”三本次郎挂掉了电话,陷入沉思之中。要发泄。
要杀人泄愤。
三本次郎琢磨,仔细琢磨,小池所言是从独特的角度来诠释分析了这件事,同时也是颇有道理的。
目光所及,却是恰好又看到了桌角的红酒礼盒,三本次郎冷哼一声,“你继续说。”
荒木播磨虽然不清楚小池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但是,他明显能感受到课长的语气缓和了。
“宫崎君说,这是他第一次和特高课的同僚一起畅快屠杀支那人,这种感觉令他迷醉。”荒木播磨说道,这句话实际上是宫崎健太郎在电话中向他描述下令射击时候的畅快至极的感觉的,荒木播磨忽而感觉,这句话也许会比其他的解释更有用:因为,这是自己人才能说的话。
“你出去吧。”三本次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告诉宫崎那个家伙,我对他很不满意,他最好最近几天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哈依!”荒木播磨恭敬说道。
他知道,好友这一关过了。
荒木播磨离开后,三本次郎思索片刻,他拿起了话筒,“我是三本次郎,给我接特工总部丁目屯。”
苏晨德脑子里想到了‘采补气运,这个词。
他下意识的便看向曹宇。
一只半耳的男人注意到苏长官的目光,露出讨好的笑容。这厮莫不真的是什么精怪投胎的?
苏晨德心中嘀咕了一声。
非是苏晨德迷信,盖因为苏晨德是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的忠实读者。
《蜀山剑侠传奇》这本书中开创了世界上亘古未有最异想天开的神奇世界:
海可以煮沸。
地可以掀翻。
山可以移走。
天可以隐藏。
陆可以沉落无影。
天外还有天。
地底还有地。
水下还有湖沼,石心还有精舍。
仙佛妖魔,鸟兽虫鱼,人能成仙,且能成佛,鸟兽蛇虫皆能得道成妖,狐妖精怪吸取人间气运乃是常事。
苏晨德摇了摇头,他前两日熬夜多看了两卷《蜀山剑侠传》,以至于有些魔障了,精奇古怪本是杜撰罢了。不过,饶是如此,苏晨德还是下意识的远离了曹宇两步:虽然这厮不可能是什么吸收主家气运的精怪,但是,这人着实是有些邪门,离远些为妙。
……
李萃群瞥到自己派去恒丰钟表行打探情况的人回来了。此人正是原中统苏沪区区长助理胡捷。
原中统苏沪区的这些***,基本上都是在江浙沪上工作多年,其中如同胡捷这般,本就是有着不错的社会身份作为掩护,和租界巡捕房等方面素有来往的。
“报告李副主任。”胡捷面色古怪
“巡捕房说并未有什么枪战,也没有人闯入恒丰钟表行。”
“什么?”苏晨德惊呼出声,“没有枪声?”
他看着胡捷,“归老弟带着十几个弟兄冲进店内,他们人呢?”
“巡捕房说他们检查了,并无闯入者,恒丰钟表行的人也说没有什么人闯店里,至于说枪声……”胡捷摇摇头,说道,“他们说刚才在院子里放炮仗,庆祝手下一名大师傅成功修复了一盏前清嘉庆年间的西洋座钟。”
“人呢,十几个大活人呢!”苏晨德表情阴沉,此次行动是他一手主导的,若是归益秾以下十余人损失过大,对于刚刚投靠特工总部的苏晨德来说,这份责任够他吃一壶的。
“人可能出事了。”李萃群面沉似水,说道。
“能出什么事?”苏晨德咬牙切齿,“即便是他们敢动手,顶多是略有伤亡,其他人呢?他们将人掳走了?”
胡捷没说话,他刚才瞥见巡捕房的人从钟表行院子里出来,其中有一人目露惊恐之色,这令他有了不好的猜测。不过,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公开讲出自己的怀疑。最主要的是,这件事实在是太诡异了,归益秾带了十几名荷枪实弹的特工,竟然……
且不论这背后发生了什么,胡捷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小心应对。
实际上内心一直在冷眼旁观的李萃群也是惊讶了,他想到程千帆会作出回应,却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学弟竟然如此强硬的态度:
按照苏晨德和曹宇所讲述,必然响枪了,而且是枪声大作,这说明是发生交火的,归益秾所部是有伤亡的。
现在的问题是,伤亡情况如何?其他人被掳到哪里去了?
最重要的是,对特工总部的人响枪,有人伤亡、余者失踪,程千帆的强硬态度恰恰说明了此人在日本人那边的跟脚深厚以他对这位学弟的认知了解,骤然暴
起必因后有倚仗!就在此时,一辆小汽车疾驰而来,一个急刹车停下。张鲁从车内下来,来到李萃群身边汇报,“李副主任,丁主任有急事请您即刻回返。”
“唔。”李萃群点点头,他看向苏晨德。
“美一兄,你带人留在此地同巡捕房交涉,必须要进入恒丰钟表行内部查勘。”李萃群沉声说道“归老弟定然是被掳走了,诸位兄弟的安全是首先要得到保证的。”
在李萃群严肃且认真的目光逼视下,苏晨德硬着头皮答应。
他必须应下!
此次行动他一力主导,他不善后何人善后。
“曹组长也留下,听从美一兄差遣。”李萃群看了曹宇一眼。
这厮刚才说头部伤情是和敌人枪战所导致,李萃群有些不相信,他有些怀疑这是曹宇逃跑时候摔的。
“是。”曹宇赶紧应下。
苏晨德看了曹宇一眼,有心拒绝却又毫无理由。
他看向李萃群身边的童学咏,不禁心生一计,“李兄,特向你讨一员大将?”
李萃群想了想,点点头,“童组长也留下,听候差遣。”“是”童学咏没想到自己也被留下,点点头说道。
“童组长与曹组长一起,曹组长听候童组长差遣。”苏晨德说道,“两位……”
“是!”童学咏和曹宇急忙应下。
李萃群有些惊讶,虽然童学咏和曹宇目前的职务相仿,不过,曹宇无论是在特工总部还是之前在上海警察局侦缉大队的资历比之童学咏都要深厚,苏晨德安排童学咏节制曹宇,这明显是不合常理的,此为何意?
这看似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细节。
但是,在李萃群这等人眼中,任何不寻常的细节都需要好好琢磨一番的。
这是苏晨德同曹宇之间有了裂痕和矛盾?
或者是童学咏向苏晨德靠拢了?
他注意到童学咏刚才的惊讶之色,觉得又不太像。
看着李萃群在张鲁等人的护卫下上车离开,苏晨德站在路边一言不发,咬着烟卷狠狠地抽了几口,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这才冷哼一声,“诸位,且随我去要人!在大上海,还还没有人胆敢欺负到我特工总部的头上呢。”
“苏长官所言极是,不管是谁,敢伤我七十六号的弟兄,必然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曹宇立刻喊道。
众特工的情绪被激荡起来。
童学咏只是微笑,跟随众人浩浩荡荡向恒丰钟表行走去。在劳勃生路十一号二楼的窗口,一个男人低着头看着楼下街道上吵闹的这一幕。
他冷哼一声,看向领头的苏晨德的目光是带着无尽仇恨的。
就是此人,毁了他偌大的中统苏沪区。
“林老哥,此地魍魉横行,为何不先一步离开?”徐兆林对面的男子说道,此人朝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又美滋滋的喝了口绍酒。
“慢了一步,等到再想着要离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徐兆林说道。
他应该在枪响之时就即刻趁乱随大流逃窜的,只是他亲眼目睹归益秾带人冲进了钟表行,因为担心附近还有其他的叛徒,这些叛徒是认识他的,他一时有些踟蹰,以至于等到意识到必须撤离的时候已经晚了,此时的街面上堪比静街虎来了,他再下楼出去,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
“那些个就是林老哥以前的手下?”男子瞥了一眼楼下街面上,竟是直接挖苦说道,“看着同我那些帮闲手下差不多嘛,人从众,浩浩荡荡,就以为自己很行。”
“让夏老弟见笑了。”徐兆林苦笑着摇摇头。
小汽车快速行驶在马路上。
李
萃群闭目养神。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劳勃生路曹家渡三号的这个恒丰钟表行就是特高课的一个秘密据点。
程千帆那个家伙被频频的试探所激怒,故意设了这个一个陷阱将苏晨德等人引到了特高课的秘密据点。
这说明什么?
说明程千帆同日本人的关系比他此前所料想的还要深,或者说,此证实了李萃群的一个猜测——
来此地的路上,他一开始仅仅是判断程千帆和日本人勾连极深,但是,听到胡捷汇报说归益秾等人都失踪了,就连可能疑似被打死打伤之人的尸体、伤员也不见了,李萃群立刻意识到不简单。
特高课开枪杀人了,而且杀的是他的特工总部的人,这是日本人对程千帆的最有力度的支持反馈!
此外,联想到程千帆竟然知道特高课的秘密据点的存在,他愈发倾向于相信自己的那个怀疑
程千帆本身就是特高课的人,这家伙秘密加入了上海特高课。
中国人加入特高课,可谓是较为罕见的,却也并非没有。此前,曹宇便是在特高课做事的,不过,曹宇并非正式加入特高课,只能算是日本人临时呼来喝去的小喽啰罢了。李萃群忽而睁开眼睛,“丁主任在电话里还说了什么?”“丁主任说,这件事很被动,上海特高课的三本课长在电话里很生气。”张鲁想了想,说道,“他很难做让先生你回去亲自处理这件事。”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感觉如何?”老黄问“火苗,同志。
“舒坦。”年轻的“火苗,同志舒服的叹了口气,翘着二郎腿,然后他的神情却很快便又哀伤,他看着老黄,“带队的归益秾,我打烂了他的脑袋。”
老黄抬头看他,昏黄老眼中的目光闪烁。
“归益秾以前是南京党务调查处的。”程千帆说道。
第525章 苏民权
南京党务调查处啊!
老黄看了程千帆一眼,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我在特高课看过归益秾自述的履历,他带队在雨花台执行过行刑任务。”程千帆说道,他的语气是悲怆的。
“雨花台?”老黄看向程千帆。
程千帆点点头。
两人都沉默了,然后是长长的叹息。
对于‘火苗,同志以及‘钢琴,同志来说,或者说,对于江浙沪上地区的红党人来说,有两个地方是最不愿意被提及的:
上海龙华。
南京雨花台。
这两个地方的每一寸土地都被革命战友的鲜血所渗透。包括‘竹林,同志在内的红色特科很多人牺牲在雨花台。老黄的未婚妻、舅子、以及亲妹妹亦是牺牲在雨花台。民国十六年至民国二十六年的十年间,雨花台就是国府杀害红党人和进步人士的杀戮台!
十年间在雨花台被杀害的红党人以及进步人士,数不胜数,粗略估计至少数万人。
“杀得好。”老黄连连闷了几口黄酒,咬着牙槽说道。“汉女干败类,人人得而诛之。”程千帆说道。
中统的人,现在是名义上的友军,自然是不能同室操戈的,但是,这些是叛徒,那就没事了,可杀,当杀!
“这件事会不会对你产生不利影响?”老黄问道。
“杀人的是宫崎健太郎,和程千帆无关。”程千帆直接用手捏了一粒花生米丢进了嘴巴里,“三本次郎那边,于公于私都会帮我担着的。”
“在日本人的眼中,投靠他们的汉女干还不如他们养的狼狗有感情呢。”
“而且。”他继续说道,“杀人也是立威,在特工总部眼中,这是程千帆在立威,并且这是有日本人撑腰的立威。”
“这点很好。”老黄点点头,“随着你的身份地位和影响力倍增,带来了一些便利,同时受到的关注也更多,这对你的活动带来了一些麻烦,经此事可震慑一部分人。”
两人收拾起心情,又就一起紧急事务进行了沟通。
随后,程千帆便酒意微醺的离开。
他可以随时来老黄这里,并不会被怀疑,但是还是尽量要注意控制时间,以免落在有心人眼中起了疑心。
在苏民权的记忆中,南京雨花台曾经代表了庄严和伟大,代表了如火如荼的革命,代表了希望!
说起来真是具有讽刺意味,雨花台之于中国来说,本应该是革命丰碑纪念地。
辛亥革命爆发之时,革命军同清王朝的士兵在雨花台激烈的交战。
革命军冒着枪林弹雨浴血奋战,最终,雨花台要塞成功被革命军收入囊中。
民国成立后,时任临时大总统孙先生还亲自去雨花台进行巡视,并给予了雨花台之战高度的评价。
国府后来将辛亥革命雨花台之战中,所牺牲的革命军军官士兵两百余人全部安葬于此,并树立了纪念碑,缅怀为推翻清王朝做出伟大贡献的英烈们。
对于苏民权来说雨花台在他的心中还代表了一
爱情!
袁秋霞同志他的未婚妻,一个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的姑娘。
民国十五年,苏民权去南京晓庄师范领导组织爱国学生运动,在那里,他认识了扎着麻花辫的袁秋霞。
那一年的清明节,两人在雨花台祭扫革命烈士,在烈士丰碑面前确认恋人关系。
雨花台见证了两人的革命爱情。
后来,袁秋霞同志牺牲在雨花台,一同殉难的还有袁秋霞的胞弟,苏民权的胞妹。
雨花台之于苏民权,还意味着——
友
情!
他在晓庄师范领导学生工作期间,曾经有一个大孩子经常向他请教革命道理。
后来,组织上出了叛徒,苏民权被迫紧急撒离南京。两年后,那个大男孩在革命斗争中一步步成长,民国二十九年出任晓庄师范共青团支部书记。
这一年,那个大男孩年仅十六岁。
他的名字叫做袁戎先。
同年五月,袁戎先被捕。
被捕后,南京卫成司令顾志伦的妻子以同为青石先生的“师姐”身份,两次找袁戎先谈话,企图动摇他的布尔什维克信仰,均告失败。
后来袁戎先在家人保释下得以出狱。
出狱后他继续坚持斗争。
三个月后,袁戎先再次被捕。
青石先生亲自找到顾志伦,以同乡及师生关系,替袁戎先说情。
顾正伦提出条件,只要袁戎先履行“自首”手续,即可释放。
这个要求被袁戎先严词拒绝。
在狱中,袁戎先给家人写了一封家书。
信中写道:“一个人到了不怕死的地步,还有什么顾虑的?有了这种舍己为公奋斗的精神,还怕理想事业不能成功?”民国十九年九月十七日,袁戎先被枪杀于雨花台。
按照当时国府的规定,未满十八岁是不可以执行死刑的,南京方面为了枪毙袁戎先,就擅自把袁戎先的年龄改大了两岁,这样就可以枪毙他了。
苏民权的胞妹牺牲的时候,年仅十五岁,年龄被改大了三岁。
“民权,革命胜利了,我们一起带着孩子来雨花台,讲述我们的爱情,讲述我们的热情似火的革命事业,讲述伟大中华的不屈不挠的斗争……”
老黄的脑海中不断的响起这句话,这是他最后一次和袁秋霞见面的时候,秋霞对他说的话。
当时两人已经准备向组织上申请正式结为革命伴侣。民权。
苏民权。
老黄不禁有些恍惚,他都快要忘记自己的本名了。
今天‘火苗,同志向他提及那个被杀死的七十六号汉女干当年是在南京党务调查处工作的,这勾起了他的回忆,然后,哀伤和思念便不可遏制的从心底泛滥。
战友、亲人、爱人,他苏民权那么多的美好的回忆都埋葬在南京,埋葬在了雨花台!
有钢琴声音传来,这是政治处的皮特的新情人在弹琴,老黄闭上眼睛,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美丽、善良、坚强的姑娘在弹奏国际歌,十分遥远而飘渺,却又那么的真切。
老黄从柜子里翻出半瓶酒,拔掉瓶塞,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下去小半瓶,胡乱的抹了抹嘴巴:
真的很想你们啊。
熊嘉尚的表情是严肃且哀伤的,她对苗圃说,“对不起。”苗圃惊恐的看着熊嘉尚,她的心突然剧烈的痛。
“小可!”苗圃呢喃,声音很轻,牙齿咬得咯吱响。
“小可暂时没事。”熊嘉尚知道苗圃误会了,赶紧解释说道,“是单芳云同志,他牺牲了。”
根据熊嘉尚从上级那里得来的消息,组织上在七十六号的一个内线送出情报,‘芳云日杂店的掌柜的受刑不过,死了,。这位内线并非组织上的同志,只能算是组织上团结过来的同情和支持抗日的进步分子。
得知小可没事,苗圃那空了的心又被填充,然后,单芳云牺牲的消息又令她的心疼得厉害。
同时,苗圃又在心中暗自恨自己,骂自己,这两天他满心都在担心小可,竟然忘记单芳云同志也身处危险,或者说是更危险。
然后,苗圃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熊嘉尚,“你知道了?”熊嘉尚刚才的神情和话语,令
她误会了是儿子小可遇害了。
“是的。”熊嘉尚点点头,“实际上,单芳云同志曾经是我爱人的下线,我知道他。”
单芳云是彭与鸥同志的外甥,是苗圃的丈夫冯嘉樟烈士的表哥。
单芳云曾经的上线谢天华烈士,则是熊嘉尚同志的丈夫。“表弟他,怎么牺牲的?”苗圃悲伤问道。
“受刑不过。”熊嘉尚叹了口气,说道。
对于被捕的同志来说,受刑不过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可耻的,一种是可敬的。
单芳云是后者。
………
“对不起。”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他抽烟的手都在颤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乔装打扮,连夜来到诊所同‘包租公,同志会面。一方面是就劳勃生路事件向房靖桦同志汇报。
另外就是和组织上就‘芳云日杂店,的事情进行进一步的沟通。
然而,他甫一坐下,便从房靖桦口中得知了单芳云同志已经牺牲了的消息。
程千帆牙齿咬着烟卷,烟卷在抖动,烟灰坠落。
他的声音略有些含糊不清,“对不起,是我这边动作慢了,没有能够………”
“不是你的责任。”房靖桦看着自责的‘火苗,同志,“不是任何人的责任,包括单芳云同志在内,我们的同志在加入组织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了为伟大的布尔什维克事业牺牲的准备了。”
“我知道。”程千帆又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对火,“我都明白,我只是心里难受。”
他看着房靖桦,“芳云日杂店的那个孩子,是……”
“是的,那孩子正是“水仙花,同志的孩子小可。”房靖桦点点头,“而且,有一个情况……”
他叹了口气,“单芳云同志是彭与鸥同志的外甥。”
程千帆惊讶的看着房靖桦。
只是惊讶,并没有太震惊,因为这种事情对于革命家庭来说并不罕见。
房靖桦点了点头。
程千帆沉默了。
“单芳云同志是怎么牺牲的?”程千帆问道。
“用了电刑,用刑过后人就不行了。”房靖桦说道。
程千帆心中一动,组织上竟然知道单芳云同志是死于电刑,这说明组织上在七十六号内部不仅仅是有一条消息渠道,而且这条情报渠道在较为关键的位置。
然后,他的心中苦笑一声,自己果然是冷血么?
有同志牺牲了,自己竟然有这闲工夫琢磨房靖桦同志话语中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情报。
“敌人确认了单芳云是我党同志么?”程千帆问道。
这个问题非常关键。
“应该没有。”房靖桦摇摇头。
从内线反馈的情况,敌人一方面故意做出误抓了单芳云、并且将错就错打算勒索芳云日杂店进货的上家的假象,以兹迷惑组织上,利用芳云日杂店钓鱼,暗地里则是加大了对单芳云同志的审讯。
单芳云同志伪装成一无所知的无辜商贩,始终没有暴露,却是受刑不过不幸牺牲。
“为什么突然用电刑?”程千帆问道。
“其中内情,组织上还在调查。”房靖桦看了程千帆一眼,说道。
随即,他叮嘱说道,“这件事你不要再去碰了,单芳云同志虽然已经牺牲,但是,不排除敌人依然怀疑并且暗中钓鱼的可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荒木播磨表情凶狠,盯着丁目屯、李萃群质问,“为什么袭击帝国特高课站点?”
书阁进行查看
第526章 拒绝(求月票)
丁目屯就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他这几天刚刚结识了一个漂亮的女子,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对于特工总部的工作‘并未特别关注’,就以今天来说,他本与佳人约好了去电影院看花旗国的新电影《绿野仙踪》,却是突然接到了三本次郎的电话,好一通质问。
随后,丁目屯刚刚了解到是苏晨德带队执行抓捕,还未更进一步了解情况,这边荒木播磨已经奉三本次郎的命令来特工总部一顿兴师问罪:
特工总部竟然敢袭击特高课秘密站点。
特工总部意欲造反吗?
“荒木先生,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丁目屯微微皱眉,说道。
对于荒木播磨这盛气凌人、犹如主人训斥奴仆的态度,丁目屯是内心颇为不喜。
“误会?”荒木播磨沉着脸,“丁主任的意思是,那些袭击特高课的武装人员并非你的人?”
丁目屯就很不喜欢听这话,什么叫‘你的人’,他从未下达过此命令,也没有批准过类似的行动。
“此事丁某确实不知。”他看向李萃群,“遂高,你那边可知晓……”
“未曾得知。”李萃群的头摇的非常坚决。
他确实是并不知道苏晨德的此次行动,虽然一切都在他的监控之下,但是,苏晨德没有向他请示,汇报过啊。
荒木播磨怒极反笑,“两位莫不是在说笑?”
他狞笑着,看着两人,“特工总部莫非不是在二位的领导之下?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二位却什么都不知道,二位觉得这话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
丁目屯和李萃群闻言皆是皱眉。
丁目屯是在反思,正如荒木播磨所言,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特工总部主任却被蒙在鼓里,这确实是极为不应该。
权柄,权柄,岂可交于人手!
李萃群则是意识到他暗中纵容此事发展、以兹谋利之事,却是一叶蔽目,有一件事被他忽略了:
那就是威信。
这里面有丁目屯的威信,当然,老丁的威信若能受到打击,自是极好的。
最重要的是他李萃群的威信。
特工总部发生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他和丁目屯竟然都一无所知,这确实是不应该,这不仅仅会令日本人质疑他们的能力,此外,说句难听点的话,当日本人发现他和丁目屯竟然无法掌控特工总部的时候,他们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对于李萃群来说,目前唯一的好消息是:
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现在最不舒服的是丁目屯。
……
“荒木先生且听丁某分说。”丁目屯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我特工总部协助日本帝国维持上海治安,日常有多股力量在昼夜不滞的工作,许是发现了一些线索,却没曾想大水冲了龙王庙,发生了误会。”
“且事发突然,还未来得及汇报到我和遂高这里。”丁目屯皱眉说道。
李萃群不禁看了丁目屯一眼。
“主任说的没错,特工总部有多支力量在外活动,为了贯彻灵活机动打击仇日分子的方针,是允许各部有机动行动权力的。”李萃群补充说道。
尽管他和丁目屯之间已经隐隐争权夺利,但是,李萃群很清醒,此时两人是一体的,合则两利!
“我且打个电话问一下。”丁目屯说着,顺势拿起了电话,“接黄素办公室。”
李萃群眉毛一挑,黄素暨中统苏沪区原情报科副科长,此人是随同苏晨德一同投诚的,这是已经暗中投靠了丁目屯了?
很快,电话接通了。
“什么?竟有此事?”丁目屯勃然变色,他脸色阴沉,“好了,我知道了。”
放好电话筒,丁目屯表情严肃,“荒木先生,事情业已查明,是苏美一今天带了一队人马在劳勃生路有抓捕行动,盖因事起仓促,还未来得及报备。”
“为何不提前报备?”荒木播磨面色阴沉,“我刚才去内田君那里看过,并未看到有行动备案?”
根据帝国同特工总部的协议,特工总部的任何行动都必须在大日本帝国的监控之下。
内田便带了几人常驻七十六号。
特工总部的任何行动都要事前向内田小组备案。
不仅仅如此,特工总部要前往日军驻扎区域还要有内田小队陪同。
此外,特工总部每日工作情况、拘捕人数、所收集的情报等,都要及时向内田小组汇报。
“根据特工总部同日本帝国达成的协议,若是紧急行动,来不及报备,事后补上备案即可。”李萃群在一旁开口说道,“应是苏美一紧急行动,还未来得及报备。”
丁目屯看了李萃群一眼。
此前李萃群帮他找补,他并未太惊讶,不过,这个时候李萃群冒着惹怒日本人的危险主动说这番话,确实是令他惊讶。
李遂高这是闻到味道了?
也好。
……
“紧急行动?”荒木播磨气的脸色铁青,挖苦说道,“就是带队袭击了我特高课的站点?”
“荒木先生暂且不要妄下定论。”丁目屯‘得了’李萃群的默契支持,也是忍不住发火了,“此事的内情,等苏晨德带队归来后,一问便知。”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主任,副主任是我,曹宇。”
“进来。”丁目屯沉声说道。
曹宇进来后,第一眼便看到了荒木播磨,他甚至顾不得向丁目屯、李萃群行礼,第一时间向荒木播磨恭恭敬敬的鞠躬,“荒木太君好。”
“曹桑,伱胖了。”荒木播磨上上下下打量曹宇。
曹宇下意识一个哆嗦,荒木播磨的目光在他看来就好似在琢磨在他身上何处用刑一般,他挤出谄媚的笑容,“托蝗军的福,曹宇的生活越来越有奔头了。”
“受伤了?”荒木播磨又问。
“行动中受了点小伤。”曹宇舔笑,随即正色说道,“为大日本帝国受伤,是曹宇的荣幸。”
“很好,很好。”荒木播磨满意的点点头,“帝国就需要曹桑这样的人才。”
“哈依。”曹宇两腿一并,低头鞠躬。
丁目屯看向李萃群,目光中带着嫌弃,意思是这就是你的手下?怎如此谄媚?简直是丢死人了!
……
“曹宇,有事?”李萃群淡淡问道。
“报告李副主任。”曹宇赶紧面向李萃群,恭恭敬敬的汇报,“苏长官令我来向丁主任、李副主任汇报劳勃生路事件。”
荒木播磨眼眸一缩,他先是看了曹宇一眼,又看向丁目屯和李萃群,却是并未多说什么。
李萃群眉头不展,似乎在担心什么。
丁目屯疑惑的看了李萃群一眼,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不过,此时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说吧。”
“苏长官查勘到了仇日分子的行踪,与今日去劳勃生路搜捕之时,却是不小心误入曹家渡三号之恒丰钟表行。”曹宇说道,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两位主任,小心翼翼说道,“带队行动之归益秾以下十二人,失踪了。”
“失踪了?”丁目屯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失踪了。”曹宇斟酌用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种。”
……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程千帆面色沉重,“具体什么情况?”
程千帆眉头皱起,他的脑海中在反复琢磨房靖桦介绍的失踪人员的情况。
龚敏超,沪抗宣传社八仙桥分队队长,身份是中八仙桥小学的国文老师。
林寒,沪抗外勤人员,身份是三角地菜场的会计。
夏侯银库,沪抗外围人员,小木桥戏台售票员。
程千帆点燃香烟,只是抽了一口就放在一边了。
“怎么了?”房靖桦问道。
“你这烟差劲。”程千帆说道,“这种烟味留在我身上,不合适。”
他看了房靖桦一眼,提醒说道,“邹医生也是小有名气的神医了,以后不能再抽劣质烟了。”
“我会注意的。”房靖桦表情认真的点点头,这盒香烟是杨树浦的一个同志来的时候特意带给他的,他知道是劣质烟,但是不舍得丢。
程千帆‘不依不饶’,他指了指香烟,“这烟少见,指向性太明显了。”
无论是物品,还是口音,亦或是生活习惯,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一旦指向性明显,就容易出问题。
“我虚心接受批评。”房靖桦表情郑重说道,“是我不够谨慎。”
程千帆没有继续‘不依不饶’,他只是忍不住提醒房靖桦,而且他觉得这是必须要提醒的。
……
“组织上有初步的怀疑判断吗?”程千帆问道。
组织上必然已经在调查此事了,相比较他目前只掌握了房靖桦介绍的情况,组织上显然更加清楚内情。
“现在的怀疑方向是可能被敌人秘密掳走了。”房靖桦说道。
“特工总部?亦或是日本人?”程千帆思忖问。
“日本人的可能性大一些。”房靖桦说道。
程千帆心中惊讶,他不动声色看了房靖桦一眼,并未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从三人的身份和工作以及住处来看,似乎并无什么相似之处。”程千帆思忖说道,他看向房靖桦,“这些人之间有什么共同之处?”
日本人不会胡乱掳人的。
这并非是说日本人善良,而是因为这种连环失踪事件,必然是带有目的性的,不可能胡乱抓人。
三个人连续失踪,大概率是三人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或者是共通性。
而三人最大的共通点就是都是沪抗人员。
“组织上经过初步调查,判断应该不是因为沪抗的身份。”房靖桦表情严肃说道。
程千帆闻言,表情严肃且认真。
三名沪抗人员失踪,组织上竟然得出的结论是并非是因为沪抗的身份,那么,这件事就耐人寻味了。
程千帆没有问为何组织上会得出如此的判断,事实上,能够得出不是因为沪抗身份的判断本就是非常困难且耐人寻味的。
他知道有些情况是不能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因为事涉机密。
“我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程千帆沉思片刻,表情认真说道。
此事必然涉及组织机密,但是,他希望在严守组织保密纪律的情况下,能够得到更多的线索。
……
“失踪的龚敏超和林寒,这两人都曾经参加过复旦公学学生义勇军,在前线同日军浴血奋战。”房靖桦思忖说道,“这是我目前所能够掌握的线索中最大的共通之处。”
“复旦公学学生义勇军?”程千帆点了点头,露出思忖之色。
他是知道复旦公学学生义勇军的。
民国二十一年的“一.二八”淞沪抗战的时候,复旦学生义勇军主动请求加入第十九路军,协助据守吴淞口至蕰藻浜一带防线,在枪林弹雨中浴血奋战,此便是复旦公学学生义勇军第一次公开对日作战。
不过,事实上在此之前的民国二十年,曾有一百余复旦学生去南京请愿抗日,被国府百般阻止后,学生军毅然步行北上。
他们在北平受到张汉生接见,被赠予干粮和大衣,张汉生动情劝说学生返回校园,这些学生当即拒绝,并且怒斥张汉生丢了东四省。
此后学生军辗转去了河北,加入当地的抗日义勇军。
从民国二十年到现在的民国二十八年,八年的时间了,以程千帆在军统内部所掌握的情报,这百余名复旦公学学生军已陆陆续续殉国殆尽。
……
“龚敏超?”程千帆心中“那位李先生报上提到的那个龚建?”
“据我所知,龚敏超应该是龚建的堂弟。”房靖桦点点头说道。
程千帆口中的李先生,李继忠早年是孙先生的护卫,此人允文允武,精通化学,曾任复旦公学化学院院长,在任内,受命主持复旦公学学生军训。
在李继忠的主持下,学生军军训非常正规。
操练时,全体学生军均戎装裹腿,女生则不准穿高跟鞋,一律平底鞋。
经过训练,复旦师生礼仪已有军人气质,直到学生毕业以后,依然保持着军人风格。
据李继忠年初公开发表之《怀念复旦义勇军》一文中讲述了一则故事:
民国二十一年一月,李继忠正在汉口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资源委员会任职,一天,忽然听见办公室门外传来一声:“报告!”
“门开处,一位军官踏进门来,向我敬礼。”
李继忠抬头一看,此人正是当年那一批复旦学生军的龚建。
龚建是学生军的负责人之一,第一次淞沪抗战期间率学生义勇军开赴吴淞前线,任十九路军随营训练班教官。
此时,已在国军中担任连长之职的龚建,因第二天就要开赴台儿庄,特来向李先生报告和辞行。
李继忠送龚建出门,“眼见他离去,眼看到他的影子没入于人海中,不见了,永远没有再见他了”。
不久,台儿庄大捷,龚建在与日寇血战中壮烈殉国。
正因感怀于此,李继忠年初写了这篇文章,以兹纪念为国牺牲的复旦义勇军烈士。
……
“‘包租公’同志,如果你问我的态度,那么,我可以坦诚的说。”程千帆看着房靖桦。
“或者说,我以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的身份来回答,特别党支部决定拒绝涉入此案的调查。”程千帆沉吟片刻,说出了令‘包租公’同志惊讶的回答。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27章 似曾相识(求月票)
房靖桦深深的看了程千帆一眼,他并未问‘火苗,同志作出这个决定的原因。
就如同程千帆没有在一些事情上打破砂锅问到底一般。两人互相都拥有各自的秘密,程千帆要对他自己以及法租界特别党支部负责,房靖桦也要为自己以及上海当地组织上负责。
“有困难?”房靖桦皱眉,问了句。
“太冒险。”程千帆点了点头,说道。
这件事的情报信息不够透明,很显然,此事涉及到上海党组织的一些机密,不便言说的机密。
这种情况下,想要查明并不容易。
最重要的是,正因为可能涉及到一些机密,那么,三个人的失踪则可能牵扯到颇为复杂的情况。
这么多年的潜伏工作经验,程千帆自有其自己的感悟:愈是重要且机密的事情,一旦有蛛丝马迹的异常,则说明危险就在附近了。
所以,组织上的这个帮忙请求,他拒绝。
是的,他是有拒绝的权利的。
……
“好吧。”房靖桦点了点头,接受了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程千帆的决定。
无论是‘火苗,同志还是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组织关系在总部,在‘翔舞,同志手里,由‘翔舞,同志委托‘农夫,同志代管。
所以,上海地方党组织有事情需要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协助,只能以问询的方式征求党支部书记程千帆的意见,而不能下命令。
他也明白程千帆说的‘太冒险,是什么意思。
但是,碍于组织纪律,房靖桦又不好再进一步解释什么,况且他明白程千帆在担心什么,他也承认这种担心是有道理的,故而,对于程千帆的拒绝,房靖桦只能无奈的接受。
“上次那个自称老康的病人,什么来头?”程千帆问道。“组织上派人去审美小学暗中调查了。”房靖桦说道,“重点调查了学校还是使用市立梅陇国民学校时候的国文教师,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
“有问题吗?”程千帆关切问道。
“此人姓康名胥义,老家在东北,据说东北沦陷后逃难到了北平,何梅协定签订后,康胥义从北平来到南京,民国二十五年,他经友人介绍来到上海,应聘了梅陇国民学校国文教师的工作。”房靖桦说道。
听到此人是东北来的,程千帆立刻警觉起来。
并非他对东北同胞有偏见,东北沦陷后,东北遍地狼烟,无数东北儿女投身抗联用血与火书写不朽的抗日篇章。
不过,根据军统这些年和日本特务之殊死厮杀总结出来的经验,很多日本特务都是伪装成东北同胞的。
究其原因,日本人在数十年前就开始图谋我东北,很多日本老牌特务在东北娶妻生子,他们的孩子是二代间谍,这些人自己不承认,几乎没人会知道他们是日本间谍。
可以这么说,东四省曾经是日本间谍最多的地方,特务、宪兵、流氓、满铁职员、朝鲜流浪者、艺伎,都是公开、半公开的日本间谍;而贩夫走卒、山野农夫、教师、公职人员,军队内部等等所潜伏之间谍,总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日本人渗透不到的。
后来东北沦陷后,大批日本间谍伪装成逃难百姓涌入关内。
“这个人为什么会自称是我们的同志?”程千帆立刻问道。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几乎就可以断定这是敌人在试探‘邹大夫,了。
“组织上有一个初步的怀疑。”房靖桦说道,“现在正在调查康胥义是否是我党失联人员。”
“失联人员?”程千帆皱眉。
“根据组织上的调查,康胥义在审美小学内经常会向同事、友人暗中宣传抗日思想。”房靖桦说道,“还有,他会利用业余时间教工厂的工人识字,传播红色思想。”
程千帆微微颔首,从康胥义的这些行为来看,确实是像是我党同志。
特别是教工人识字,传播红色思想,工人阶级是最纯粹的无产阶级!
“现在调查的重点是东三省沦陷后康胥义在北平工作的那段时间。”房靖桦继续说道,“目前还在等北平方面地方党组织的反馈,不过这需要时间。”
程千帆一直没有说话,他在琢磨。
他总觉得哪里有古怪。
是了。
康胥义的履历有古怪,似乎有莫名熟悉的感觉。
刘波!
程千帆的脑海中突然闪出刘波同志的身影,确切应该说是闪现在脑海中的是日本特高课特工濑户内川!
这个康胥义的履历,和当初的濑户内川竟然颇有几分相似。
…
“‘包租公,同志,你不觉得这个康胥义的履历,和一个人很相似吗?”程千帆看着房靖桦说道。
“谁?”房靖桦闻言,立刻意识到‘火苗,同志是意有所指,他表情严肃问道。
如果是彭与鸥同志,此时必然立刻联想到了刘波,不过,这并非是说房靖桦能力不如彭与鸥,盖因为刘波一步步走上红色道路,彭与鸥同志可谓是见证者,故而会印象十分深刻。“上海特高课特工濑户内川。”程千帆沉声说道,“当然,现在已经不是日特了,是我们的刘波同志。”
房靖桦恍然,然后他点了点头,“你也怀疑康胥义是特务伪装的?”
“这么说,怀疑康胥义有问题的不止我一个?”程千帆立刻问道。
“罗延年同志坚决不同意组织上派人同康胥义接触,他坚持认为康胥义是特务假扮的。”房靖桦说道。
“我支持罗部长的观点。”程千帆立刻说道。
罗延年同志是一个个性鲜明的老同志,对待敌人是严寒冰雪,对待自己同志是阳光般的温暖。
特别是其曾经的交通员姜琦同志竟然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女干,甚至还打算潜回组织内部当女干细,好在阿海同志火眼金睛识破了姜琦的汉女干面目。
这件事发生后,罗延年同志愈发警觉,对于一切身份不明人员都是主张严格再严格调查。
程千帆补充了自己的分析,“汽车,那天晚上,那个康胥义拉完屎后上了汽车。”
他笑着摇头,“以康胥义的工作,他不应该有能力拥有小汽车,即便是其朋友有汽车,一名失联的同志在试图联系组织上的时候,也更加不应该开着小汽车带着友人一同。”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房靖桦点点头说道,“他怎么会找到我这里来的!”
“是的,这也是最大的疑点之一。”程千帆表示赞同。房靖桦的身份在上海地方党组织内部是高度机密,不到一定级别的同志都不知道房靖桦,一个失联的同志,怎会突然找到房靖桦这里。
这就非常不合逻辑。
同时,房靖桦能够敏锐意识到这个关键,也说明组织上对于此事非常谨慎,继而有着高度警惕,这也令程千帆非常高兴。房靖桦看到程千帆的表情,笑着打趣说道,“‘火苗,同志是特科高手,我们地方党组织也绝非易于之辈嘛。”
程千帆哈哈笑了。
“尽管北平那边目前还没有情报反馈,不过,组织上普遍已经倾向于康胥义是特务,他这次是假扮我们的同志来试探我。”房靖桦说道,“也正是因为判断这是试探,所以,组织上认为我暂时并未暴露,暂时还是安全的。”
程千帆微微点头,对此表示认可。
这种试探谈不上高明,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打草惊蛇了。很显然,敌人并未确认房靖桦的红党身份,更不可能知道房靖桦在上海红党的地位,不然的话,根本不会试探什么,甚至都不会选择守株待兔,不会放长线钓大鱼,而是会直接抓捕房靖桦——
房靖桦本身就是一条大鱼!
“房书记刚才说康胥义是经友人介绍来上海找到国文教师的工作的?”程千帆问道。
“是的。”
“那么,这个介绍了国文教师工作的友人是否真切存在,此人是谁?组织上可曾查实?”程千帆问道。
“自然是查了的。”房靖桦看了程千帆一眼,他总觉得‘火苗,同志似是对于地方党组织的工作并不放心,甚至于——
甚至于房靖桦隐约有一种,“‘火苗,同志非常缺乏安全感,甚至于是心累乃至忧心忡忡,他担心地方党组织会拖累他和法租界特别党支部”这种感觉。
“从梅陇国民学校的一位老教师那里查实,康胥义是通过梅陇学校的一个叫蔡立涛的算数教师的介绍应聘到学校的。”房靖桦说道。
他看了程千帆一眼,“这个蔡立涛,组织上也调查了,生在沪上,长在沪上,甚至一直没有离开过沪上,这个人不会有问题。”
说到这里,房靖桦的脸色变了。
程千帆也是表情严肃,两人对视了一眼,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汤炆烙面色阴沉,说道。
单芳云始终不承认自己是红党,亦或是其他势力人员。或者确切的说,用刑了,单芳云就什么都承认,一旦停止用刑,单芳云就哭天抢地说自己被冤枉了。
这令汤炆烙非常火大,他在走廊外面抽烟的时候,有手下过来汇报说新采购的电刑设备到货了,要不要测试一下。
汤炆烙将烟蒂踩灭,直接下了狠手,就拿单芳云来测试设备。
反正测试的结果莫过于两个:
单芳云受刑不过,真的招了。
要么是单芳云受刑不过,确实是被冤枉了,那就被冤枉了呗。
至于说单芳云撑过了电刑,坚持不开口,那还用问吗?此人必然是红党!
却是没想到单芳云竟然心脏有问题,直接猝死在了电椅上面。
“你指的是?”董正国看了汤炆烙一眼,问道。
他当时是不同意用电刑的,因为这玩意不好控制,一个不好就容易造成受刑者身体出现大问题,轻则疯掉,重则死掉。但是却拗不过汤炆烙坚持。
“电量。”汤炆烙指着电椅说道,他扭头看向上手用刑的手下,“侧恁娘,你一上来就用最大电量?”
“没有,不是,不关我的事。”手下吓坏了连连摆手,“组长,我是从最小电量开始的。”
说着,他还拿了说明书给汤炆烙看,“组长,你看,趴窝,这是电量最小的意思。”
汤炆烙接过电椅使用说明书,盯着‘poer,洋字码看,他的脸色阴沉不定。
手下吓坏了,他心中发慌,莫非自己真的弄错了?
“董三哥,你看看,这个洋文是什么意思?”汤炆烙将说明书递给了董正国。
“我也不认识洋文。”董正国摸了摸鼻子。
他想了想,“童组长似乎懂洋文。”
…
手下也赶紧说道,“没错,童组长懂洋文。”
“poer。”童学咏看了一眼说明书,念道。
“组长,你听,童组长也说是趴窝。”手下立刻叫道。“趴窝是什么意思?”董正国问道,“这是电量最小的意思吗?”
“不是。”童学咏摇摇头,“是电量最大的意思。”
汤炆烙阴鸷的双眸立刻锁定自己的手下,“魏祥,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我,我——”魏祥傻掉了,整个人不知所措,他结结巴巴,“我就觉得,趴窝,趴窝,这不就是最小的意思嘛。”说着,他指着童学咏,“童组长,你可得替我说句话啊,不是,对了,是你当时对我说这是趴窝……”
汤炆烙森然的目光立刻看向童学咏。
董正国也是目光警觉。
童学咏先是一惊,然后气急败坏,他指着魏祥,“魏祥,童某人可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要推卸责任也不能朝我身上泼脏水……”
“童组长,说话得凭良心呐,明明是你告诉我这是趴窝——”魏祥也是急的跳脚喊道。
“不要乱讲,乱讲话会死人的——我什么时候……”童学咏说道,忽而,他表情一变,怔怔地盯着魏祥看“你,你当时是……”
他气的跳起来了,指着魏祥的鼻子骂,“魏祥,你个毕江娣,你可真是个汗布拉斯的。”
“童组长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汤炆烙盯着童学咏,右手已经摸在了腰间枪套上面。
第528章 跛脚图司令(求月票)
看到童学咏指着魏祥的鼻子气急败坏的骂人,甚至怒急之下连老家彭城话都骂出来了,汤烙和董正国均是皱眉,不过,警惕中却也多了几分不解。
童学咏知道这件事再不解释清楚就麻烦了,便焦急的向汤炆烙和董正国解释。
“童组长的意思是魏祥写了洋码子在手上,问你这洋码子是什么意思?你告诉他这是趴窝。”汤炆烙皱眉问道。
“不对。”童学咏赶紧纠正,“他问我这是什么,我告诉他是趴窝。”
“这有区别吗?”汤炆烙皱眉。
“我明白了。”董正国看向童学咏,“趴窝是这个洋文的读音,但是,这个洋文的意思是加大电量。”
“不不不。”童学咏连连摆手。
这下子,就连董正国也不满意了。
童学咏急忙解释,“董组长说的比较接近了,不过,趴窝的意思并不是加大电量,这个洋文本身和电是扯不上关系的,他可以指权力,也可以指的是影响力,还可以指功率,数学立面的幂,当然也可以是大量的意思。”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趴窝怎么还有那么多意思?”汤炆烙不信。
他是国小毕业,粗通文墨,不过却并未接触过洋文。“好像确实是如此,一个洋文在不同的话里可以有不同的意思。”董正国点点头,他虽然不会洋文,却是听说过洋文的古怪之处。
“董组长说的没错,洋文就是这样的,和咱们中国话没法比。”童学咏松了一口气,赶紧说道,他指了指魏祥,“魏祥过来问我,我就说这个读趴窝,这没错啊。”
“但是魏祥是要问你这洋码子的意思。”汤炆烙有些明白了,这是洋码子的读音和意思弄混了造成的,这种情况他自然倾向于向童学咏发难。
并非是怀疑童学咏什么,无他,如果童学咏没错,那就是魏祥的责任了,魏祥是他的手下,那么他汤炆烙自然连带着也有责任了。
“汤烙!这话可不能乱说!”事关自己的清白,童学咏急眼了,“我那时候急急忙忙的出去,魏祥突然跑过来问我,我就随口说了念‘趴窝,,根本没顾得上其他的,就出门上了李副主任的车。”
“是这样吗?”董正国制止了要质问的汤炆烙,他看向魏祥。
“是,是的,童组长当时急匆匆要出门办事,李副主任的车子在下面等着呢。”魏祥苦着脸说道,这话他不敢撒谎,不过,他赶紧辩解说道,“我是想要问这个洋码子是什么意思,我以为趴窝就是这洋码子的意思呀。”
“魏祥,说话要负责任的,这是你的问题,你不能推卸责任就朝我身上泼脏水。”童学咏脸色阴沉,他一把扯过董正国,“董组长,你来,你问。”
说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董正国上前拉住童学咏,“童组长,这个洋码子……”“趴窝。”童学咏看了一眼,说道,然后脚步不停留的直接腾腾腾的走,然后停下来对几人说道,“我就这么赶着去上车了,总不能让李副主任在车里一直等我吧。”
“是这样吗?”董正国看向魏祥。
“是。”魏祥哭丧着脸,“可我真的是想要问那洋码子的意思……”
“两位,现在弄清楚了吧。”童学咏不理会魏祥,冷冷的看向汤炆烙和董正国。
“职责所在,给童兄弟添麻烦了,董某在此向童兄弟道歉了。”董正国露出尴尬之色,郑重向童学咏道歉。
“董兄,你一直秉持公正态度,兄弟我对你没意见。”童学咏说道,接着冷哼一声看向汤炆烙。
董正国咳嗽了一声。
“汤某一时急切,险些误会好人,实在是不应该。”汤炆烙这才抱拳道歉,只是面色冷着,说着踹了魏祥一脚,“蠢货,丢人现眼的东西,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跟我走。”
童学咏看着汤炆烙带着魏祥离开的背影,面色不愉。
他知道,经此一事,自己和汤炆烙的梁子算是结上了。“董兄,童某人实乃是无妄之灾啊。”童学咏朝着董正国苦笑。
“汤兄弟也是急切做事,实则是很好相处的义气兄弟。”董正国转圜说道,说着又递给童学咏一支香烟,又朝着自己嘴巴里送了一支烟卷,“这个单芳云,以童兄的经验和眼光判断,有无问题?”
“董兄弟,董三哥。”童学咏连连摆手,“这话我真的回答不了,这件事我已经是无妄之灾,平白沾染了腥味,可不敢再说什么了。”
他先给董正国点烟,自己也点燃烟卷,抽了一口,鼻腔喷出一道烟气,叹口气说道,“我若判断单芳云没问题,以后若是查出来有问题,我岂不是有苦难言?我若判断单芳云有问题,若是此人本无问题,却因此引得大家误入调查歧途,我如何担待得起?”
说着,他朝着董正国苦笑一声,“董兄,你乃君子,童某有些话不可对人讲,却可对董兄言,我之出身你也知晓,旦求安安稳稳把孩子带大,少沾染是非。”
说着,他诚心诚意的抱了抱拳头,转身离开了。
董正国看着童学咏离开的背影,目光闪烁,旋即轻笑一声。既进了这个门,便犹如行走在暗夜血水中,少沾染是非?谈何容易?
他自己却是不禁也是有些失神,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董组长,李副主任请你过去一趟。”一名特工急匆匆跑来,对他说道。
“知道了。”董正国面色一肃,低声问道,“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特工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荒木刚走,两位主任脸色很不好看。”
董正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感激一笑,“谢了,郑兄弟。”邹氏诊所。
距离诊所约莫数十步的巷子,斜下里的一个石库门民居。二楼的窗户拉着窗帘,屋内一片漆黑。
有人撇开窗帘的一角,盯着邹氏诊所的方向看,可以看到屋内亮着灯光。
“那个人还没走?”黑夜里,一个坐在椅子上沉默抽烟的男子说道。
“没有。”窗口的男子摇摇头。
“二跳,你说这个邹大夫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抽烟男子打了个哈欠问道。
“谁知道呢,长官让咱盯着,就盯着呗。”二跳说道,从兜里摸出烟盒,摸黑取了一支烟卷塞进嘴巴里,又摸黑划了一根洋火点燃口中香烟,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他看着同伴,“算命的,别瞎琢磨了,看看其他弟兄还要冒着枪子做事,咱俩就这么守在这里,有吃有喝,风吹不着,知足吧。”
同伴姓蒜,叫蒜鳴,喜欢瞎捉摸风水命理,故而绰号算命的。
“我琢磨吧,这个邹大夫指定有问题。”蒜鳴说道。“为啥?”二跳问道。
“因为七十六号那帮混球,咱们吴局长现在为了立功都急的满嘴燎泡,恨不得把弟兄们全都撒出去抓抗日分子。”蒜弹了弹烟灰,嘚吧嘚吧说道,“人手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局座还能扔咱哥俩在这里连着守了小半个月了,就凭这,这邹大夫指定有问题。”
二跳看了蒜一眼,没说什么。
“二跳,弟兄们都说那姓康的可能是……”蒜鳴压低声音,“说他可能是日本人,真的假的?”
“闭嘴。”二跳急的都被烟气呛得咳嗽了,他表情严肃说道,“算命的,你记住了,这话对谁都不要再提。”
说着,他叹口气,“你他娘的就不该端这碗饭,你早晚被自己这张破嘴害死。”
“放心吧,咱小时候有道爷给咱算过命,说咱将来是要天天大鱼大肉为伴,弄不好要黄袍加身的。”蒜鳴胡咧咧说道。“搁着前清,就凭这话,这个牛鼻子该被凌迟。”二跳没好气说道。
“有动静了。”他忽而低呼一声。
就在此时,便看到邹氏诊所的后门开了,早先进去的那个人出来了。
这人手里拎着药包,他的身后是诊所的邹大夫点头哈腰的相送。
“这人……”蒜鳴也凑到窗口看,他皱了皱眉头。
说着,连续抽了几口香烟却是已经烧到了烟嘴了,烫的他哎呀一声呸呸呸的将烟嘴吐掉。
“噤声。”二跳吓了一跳,瞪了同伴一眼,噤声是他听七侠五义里听来的,觉得特别带感觉,便习惯拿来用了。令二跳松一口气的是,好在那邹氏诊所后门那两人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那人一只手拎着药包,另外一只手挥了挥,待邹大夫关门后,此人一只手按住后腰腰眼的位置,还捶了捶。
此后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拎着药包就那么的离开了。“这瘸子走路倒是快。”二跳嘟囔了一句。
这人有些跛脚,虽然不是特别瘸,不过还是能看出来的。虽然跛脚,这人走路倒也不慢。
“要不要跟?”蒜鳴问道。
“不跟,局座说了,盯着邹大夫。”二跳坚决摇头,他接到的任务是盯着邹氏诊所的邹大夫,至于说来找邹大夫看病的人,他盯得过来吗?
蒜鳴笑了笑,二跳这话就是借口,寻常的病人自然不用在意,但是,刚才那瘸子大半夜来,看着就不像是正经好人,怎能一概而论。
不过,二跳说不跟,就不跟吧,这黑布隆冬的,那人看着不像是善茬,万一着了道,死都没地方说理去。
屋里烟味太呛人了,蒜鳴嘴巴里叼着烟卷,推开了窗户。邹氏诊所,房靖桦撩开窗帘,看到斜向二楼这家有火星闪烁,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是普通人?
还是监视自己的敌人?
尽管暂时还无法确定对方身份,房靖桦心中对于‘火苗同志的警觉和专业能力依然是赞不绝口。
就在刚才在门口分开的时候,‘火苗,同志忽然语气严肃的对他说‘有动静,一会要暗中多留意一下。
他当时低声问,“怎么了?”
“刚才听到哎呀一声。”程千帆如是回答说道,“像是烟头烫嘴了还有呸呸呸。”
烟头烫嘴了,呸呸呸声音?
这是脑后长眼睛了?还是有顺风耳?
房靖桦有些不信。
现在,尽管没有证据表明是否真的有人刚才被烟头烫嘴了,但是,斜对面那家的二楼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明显是一个男子开窗抽烟,这本身已经足以引起房靖桦的注意了,他心中对于‘火苗,同志的能力更是赞叹不已。
随之,房靖桦不禁皱眉。
两人刚才沟通的时候,火苗,同志郑重建议他做好随时撤离之准备。
程千帆的观点是,既然现在各种线索都指向那个康胥义有问题,且由此推敲的话,‘邹大夫,应该也进入到敌人的视线了。
为了安全起见,房靖桦有必要撤离。
因为现在这种情况下,房靖桦看似安全,实则这种安全完全是建立在敌人的一念之间的,若是敌人没有耐心了,直接先抓人再说,甚至于敌人只是怀疑邹大夫,虽然并未掌握证据,但是,宁抓错不放过的话,那也是有可能的。
房靖桦表示会认真考虑‘火苗,同志的建议。
他现在就在犹豫,盖因为邹氏诊所这个站点,以及小有名气的邹大夫这个隐蔽身份得来不易,若是就此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
但是,正如程千帆严肃指出来的,:‘包租公,同志的身份太重要了,由不得任何马虎大意和侥幸心理。
房靖桦对于个人安全并不在乎,在参加革命的那一刻起,他就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担心的是给组织带来安全威胁。
还有‘火苗,同志的安全!
故而在刚才分别之时,‘包租公,同志明确表示,近期如无十万火急之事,程千帆不要再来邹氏诊所。
而程千帆对此的回答是:
不仅仅是他,他以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的身份决定,即刻起,主动切断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和邹氏诊所的一切联系。房靖桦同意了。
现在,房靖桦在黑暗的房间里皱眉思索。
他感慨于‘火苗,同志的果断和对于一切可能的危险的敏感、警觉。
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特殊性决定了,对于程千帆等人来说,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故而程千帆可以以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的身份果断作出切断联系的决定。
因为房靖桦是上海地方党组织目前同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之间唯一的联系人,这等同于是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主动切断同上海地方党组织的一切联系,自动进入到静默状态。
房靖桦虽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重要,关乎许多,但是,也正是因为他身上牵扯太多,反而不如程千帆那般果断。
只是,房靖桦的脑海中不断的想到‘火苗,同志的果断,他的表情也越发严肃。
他不由得想起了彭与鸥同志离开沪上的时候,两人临别会面,彭与鸥对他说的一句话。
“‘包租公,同志,‘火苗,同志虽然年轻,但是,他是久经考验的老地下党,有些时候多听一听他的专业判断。”程千帆跛着脚走路,步频很快,就像是一个真的习惯了长期瘸腿的男子一般。
在身形没入一个巷子之后,他放慢了脚步。
他的表情是严肃的。
之所以他会猜测有人可能是被烟嘴烫嘴了,是因为他先是隐约听到哎呀一声,然后眼角的余光瞥到有火星在空中坠落——这是烟蒂。
哎呀一声,烟蒂。
这两个线索,促成了他凭借经验判断可能是有人被烟头烫嘴了,然后吐掉了烟头。
进而可以推测此人是在窗口抽烟。
既然能够听到哎呀一声,程千帆不得不怀疑此人是能够看到邹氏诊所后门的情况的。
这是一个睡不着觉抽烟的普通人?
还是暗中监视的敌人?
作为潜伏特工,程千帆从来都是秉持以最糟糕的情况来揣测的。
他担心是后者。
他方才已经非常严肃的将自己的态度向房靖桦同志表达了,程千帆希望房靖桦能够格外重视起来。
程千帆咬了咬牙,倘若房靖桦暂时并无撤离准备的话,他甚至不惜向总部汇报。
不过,房靖桦同样是一位久经考验的老地下工作者,当初在杭州的时候,房靖桦面临非常残酷的白色恐怖,都能够带领杭州地下党挺过最困难的时光,他相信一个地下工作老领导的丰富革命经验、敏锐嗅觉和果决!
程千帆走到了巷子里的一根电线杆旁边,他从身上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布告贴了上去,布告上有浆糊是在诊所备好的。翌日清晨。
蒜鳴出来买吃的,他看到不少人围着电线杆看,便凑过来看到那里贴了一个布告。
蒜鳴仔细看,眼中神情越来越亮。
“二跳,二跳。”蒜鳴跑回到监视点,兴冲冲的对二跳嚷嚷着,“一个猪肘子,我告诉你昨晚那瘸子是谁。”
“你知道?”二跳惊讶不已。
“八九不离十。”蒜鳴得意说道。
“爱说不说。”二跳吐了口口水。
他虽然叫二跳,做事可不跳,干这行的,知道的越多,要做的事情就越多,危险就越多,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活得久。“那瘸子可能是太湖水匪蠡老三的手下图和林。”蒜鳴说道。
“图司令?”二跳惊讶问道。
“八成是这人。”蒜鳴接过二跳递来的香烟,点燃了,美滋滋抽了一口,“蠡老三投了日本人,这图和林不曾跟着,自己单干了,这不,这家伙前段时间劫了小程总的货,却不曾想是中了小程总设下的埋伏,十几个人只跑了图司令一个……”“昨天黑洞瞎火的,看真了是图司令?”二跳皱眉,不太相信。
“咱在巡捕房那边有人,有风声传出来,图司令去年挨了枪,腿瘸了。”蒜鳴说道。
“说真话。”二跳皱眉。
“电线杆子上贴了法租界的布告。”蒜鳴赶紧说道,“布告上说的,图司令瘸了,而且……”
蒜鳴嘿嘿笑着,“而且,这图司令祸害女人太多,腰子不好。”
“这事……”二跳抽了口烟卷,沉吟说道,“这么说倒是有可能,也只有图司令这样的恶人,那邹大夫昨晚才会怕成那样子。”
“先不说这邹大夫有没有问题,这人可不是良民。”蒜鳴啧了一声,“早就听说了,这邹大夫给太湖上那些见不得光的家伙看过病。”
二跳点点头,这事他也听说过,是日本人那边派人假装病人看病的时候,邹氏诊所的小伙计阙文不小心说漏嘴的。“这事怎么办?”蒜舔了舔嘴唇,“小程总那边可是放出话来,检举图司令行踪的,赏一百大洋。”
二跳看了蒜鳴一眼,“算命的你那么爱钱,昨天怎么不出去跟着那图司令?”
“我昨天咋知道那是图司令。”蒜鳴说道,在二跳的逼视下,他嘿嘿笑着,“好吧,就算知道了,咱更不敢跟着,那图司令身手好,枪法准的嘞。”
“你咋想的?”二跳吃着烧饼,皱眉问道。
“这图司令应该就躲在附近。”蒜鳴琢磨说道,“他指定是受伤了,查一查附近租户和旅社,打听一下谁家有三四十岁的陌生瘸子,再看看谁家在熬汤药就八九不离十了。”
他看着二跳,“咋样?查清楚这图司令的落脚点,咱去找小程总检举,得了大洋咱哥俩平分?”
“不咋样。”二跳摇头,“图司令那种狠人,咱去打听他,弄不好钱没捞着,命就没了。”
看到蒜鳴急了,他示意蒜嗚不要急,继续说道,“照我说,天亮以后,咱哥俩去一人,直接找小程总检举,就说在这附近碰到一个人很像是图司令……”
“不成,这只有二十块大洋。”蒜嗚不乐意。
布告里,小程总那边放出话,提供不甚明确的线索的,只能得二十块大洋。
当然,虽然是不甚明确的线索,也要是大实话,要经得起查勘,偌大的上海滩,敢去谎骗小程总的大洋的人倒也不是没有,不过要做好去黄浦江喂鱼的准备。
“小钱是运,大钱没命。”二跳说道,“就这么定了,我盯着,你现在***巡捕房。”
说着,他弹了弹烟灰,“憨批,重要的不是钱,咱哥俩能趁这机会搭上小程总的线……以后要是能端上小程总的饭碗。”蒜鳴明白了敬佩的看向二跳,这就是他愿意和二跳一起搭档的原因,其他人可能觉得二跳老实,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实际上这家伙稳得很,比猴还精。
第529章 交代(求月票)
叶小青斜倚在沙发上,她的手中捧着一本书,书名《英国诗人吟边燕语》,由翻译奇才林纾与魏易合译。
客厅很漂亮,靠墙有一个巨大的书柜,书柜里有很多帧精美考究的书籍,这个书柜是叶小青要求的,她嗜好读书。
墙上悬挂着精彩的西洋油画。
桌子上摆放了一尊西洋古典石膏雕刻,是光屁股的大卫。
楼上传来了动静,叶小青放下书本就看到丈夫衣帽整齐的下楼。
“我煮了卷福蟹粥。”叶小青起身迎上去问,“多吃点。”
“不吃了。”李萃群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时间,摇摇头说道,“满脑门的官司等着处理呢。”
“要吃。”叶小青说道,语气很轻,却似乎有着毋庸置疑
的力量,“我放了姜丝和胡椒,你发发汗。”
李萃群放下已经拿到手里的公文包,举手作投降状,“好好好,吃,我吃,青妹发话,自当从命。”
叶小青噗嗤一笑,吩咐女佣将早就在灶台上温着的粥盛一碗来。
虽然有很多工作要急着敢去极司菲尔路处理,不过,既然答应妻子要吃粥,李萃群却又不疾不徐了。
他吃粥不快,要吹上好一会,嘴唇触碰,确认不烫了才会放进嘴中。
“昨天的事情闹得很大?”叶小青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问道,“我听说归益秾死在日本人手里了?”
“不仅仅是归益秾,还有他带着的十一个手下,都死了。”
李萃群吃了一口粥,停顿一下,说道,“特高课动的手。”
“竟然下如此狠手?”叶小青惊呼一声,“只是发生了误闯……”
她看着丈夫,“日本人打算如何交代这件事?”
“交代?”李萃群搅动调羹的手停住了,他冷哼一声,“荒木播磨质问特工总部为何袭击特高课,要求我们给他一个交代!”
“杀了我们的人,还要我们给他们交代?”叶小青惊呼出声。
李萃群冷笑一声,“可不就是嘛,东洋人就是这样霸道的。
叶小青皱眉思索,她忽而问丈夫,“日本人的理由呢?”
看着李萃群看向她的惊讶目光,叶小青说道,“日本人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非常符合他们的作风,一般而言,死人的一方天然是受到同情的,日本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故意用这样的强硬态度,态度越是强硬,以此来表明他们没错,我们的人该死!”
李萃群露出赞叹之色,他朝着妻子颔首,“青妹果然是我家的女诸葛。”
他沉声说道,“正如青妹所料想这般,荒木播磨指控归益秾带队袭击特高课据点,不仅仅造成特高课人员伤亡,还撞破了特高课的一件机密之事。”
说到这里,李萃群也是恨得牙痒痒。
他的脑海中不可遏制的浮现出昨日的景象,荒木播磨的态度太狂妄了,简直可以说是欺人太甚:归益秾等人该死。
特工总部要给特高课一个交代!
或者确切的说,日本人要调查归益秾为何会带人袭击特高课的据点,是无意行为,亦或是另有图谋?!
李萃群和丁目屯气坏了,两人同荒木播磨发生了争吵,最后官司都打到了清水董三那边。
还是清水董三亲自同三本次郎通过电话进行沟通,特高课退让一步,不再强烈要求追究特工总部袭击特高课的责任,不过,他们要求特工总部对此时自查,倘若确实是查证归益秾有问题,特高课再介入也不迟。
“十几条人命啊。”李萃群冷声说道,“这件事影响很恶劣,众人难免兔死狐悲。”
“丁目屯的意见是?”叶小青问道。
“他?”李萃群皱眉思索,“他今日要亲自去拜会三本次
郎,就此事进行磋商,务必令此事不至于影响特工总部和日本人的友谊,。”
说着,李萃群摇摇头,“丁目屯也很难做。”
丁目屯是特工总部的主任,于情于理,他要给被日本人杀死的手下讨一个公道,但是,他偏偏又不能这么做。
“坐实了。”叶小青拿起水杯送到丈夫的手中。
“坐实了……”李萃群接过水杯,轻轻啜了一口,若有所思。
“坐实了归益秾等人是无意间撞破了特高课的机密,并且枪支走火伤了人,以至于引发了后面的误会。”叶小青轻声说道,“日本人不得不杀他们。”
说着,她轻笑一声,“很多人都是逼不得已端起日本人的饭碗的,难道真的要以命相搏给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
叶小青顺手将丈夫没有吃完的蟹粥碗拉过来,并不嫌弃,很自然的拿起调羹吃了起来,“大家只是要一个籍口,一个能说服自己心理上过了这一关的籍口而已。”
“归益秾运气不好,事起仓促,日本人误杀了他们。”李
萃群拿起手帕擦拭了嘴角,“真是造化弄人啊,一场误会,十几条人命,可悲可叹。”
“群哥最好抢在丁目屯前面将这么一份报告送到日本人那里。”叶小青思忖说道。
李萃群微微颔首,微笑着,“也罢,归益秾等人虽是枉死,我拼的得罪日本人,也要帮他们的家人争取捞一些赔偿金。”
“吃不下了。”叶小青将蟹粥碗递给丈夫,撒娇说道,碗里还有几口。
“我吃,我吃。”心头阴霾尽散李萃群胃口大开,几口吃完,将空碗递给叶小青,“青妹,还有么?”
…………
“还有呢,你吃啊。”童婷婷放下自己的小瓷碗,指了指
冯小可碗里的肉粥说道。
“俺,俺没钱。”冯小可咽了口唾沫。
“不要钱。”童婷婷说道,她小脑袋歪着,思索劝说的话语,“昨天胖婶带你洗澡,给你换衣裳,都没收钱吧。”
听到童婷婷这么说,冯小可下意识看了看身上的新衣服,似是更怕了。
“你救了婷婷,现在我们照顾你吃穿是应该的。”童学咏提了一笼屉小笼包放在桌子上,微笑说道,“不信?单掌柜现在还在帮我们干活呢,他也特别托我暂时照顾你。”
“掌柜的还活着?”冯小可脱口而出。
童学咏深深的看了冯小可一眼,“当然活着,干木匠活而已。”
“还有——”他摸了摸冯小可的脑袋,“刚才那话可不敢这
么问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掌柜的是什么江洋大盗呢。”
冯小可小脸脸色立刻变了,他赶紧低头假装喝粥,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程千帆含糊不清的哼唧了一声。
他趴在副总巡长办公室的沙发上,老黄以给程副总松骨、按摩的名义正在给他背部的伤口换药。
“恢复的还行。”老黄说道,“不过,留疤是肯定的了,这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帮程千帆重新用纱布、胶带包扎好伤口,“外面套上警服,应能遮掩住。”
“关于这个伤疤,我已经有一个计划了,到时候见机执行就可。”程千帆说道,“老路那边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老黄摇摇头,“老路警惕性很高,而且他确实是有老胃病。”
程千帆昨晚就打电话到医疗室,以暗语通知老黄要求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立刻切断同‘包租公,同志的联系。
或者,更加直接的来说,是要求老黄和路大章暂时切断同邹氏诊所的联系——
口琴,同志和‘算盘,同志并不知道‘包租公,同志。
“事态竟如此急切吗?”老黄问道。
“小心为妙。”程千帆从沙发上起身,穿好白衬衫,系好纽扣,又套上了高级警官制服外套,“一次的侥幸心理,就足以导致致命的灾难。”
李萃群坐在后排座位上,目光看着车外,看那人来人往,看道路两侧的景象。
小汽车从芳云日杂店门口经过。
“日杂店的掌柜的暴毙,查出什么没有?”李萃群问道。
“经查是负责用刑的弟兄不识洋文,弄错了洋码子,错把最大电量当成了最小电量。”胡四水汇报说道。
“盲流!愚蠢!”李萃群冷哼一声。
“那个单掌柜有问题吗?”他追问。
“人已经死了,现在什么线索都断了。”胡四水回答说道,“目前来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这个人有问题。”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也没有确凿证据这个人没问题。”
“唔。”李萃群点了点头,车子拐进了七十六号的大门,荷枪实弹的守卫立刻敬礼。
“那个小伙计呢?”李萃群忽而问道。
“小伙计?应该还在童学咏那里吧。”胡四水嘿笑一声,“这个童学咏倒是知恩必报,也不怕沾上事够意思。”
“李副主任!”
“李副主任!”
沿途的特工纷纷驻足向李萃群敬礼。
李萃群微微颔首,在胡四水的护卫下,他微微低头,从那块‘天下为公,的匾额下走过,又穿过架着重机枪的岗亭,进入办公楼。
十几分钟后,李萃群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这是董正国提交的关于单芳云受刑不过暴毙的调查报告。
李萃群皱着眉头,陷入思索之中。
他负手踱步,来到了窗台口,正好看到童学咏步行来上班,这人同岗哨微笑着点头示意,正好碰到有要出外勤的弟兄,也是客客气气的主动让路。
李萃群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副总巡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马一守拎着一网兜的礼品进来。
“师傅,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程千帆放下手中的鼻烟壶,赶紧迎上去,“来就来了,还带东西做什么?”
说话间,却是已经接过网兜放好了。
“又不是给你的。”马一守瞪了程千帆一眼,显然对于‘小
程总,现在这种说话的语气也非常满意和开心,“花旗国的奶粉和饼干,你师娘让我带给小芝麻的。”
“那我就替小芝麻谢谢师祖娘了。”程千帆笑着说道。
东西并不是稀罕物,程府专门有一个房间是存放小芝麻以及小宝的口粮的,花旗国的奶粉、法兰西的奶粉、英吉利的奶粉应有尽有,至于说饼干、点心、果脯、糖果等零嘴更是堆满了一个大箱子。
在黄小兰的记忆中,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吃饱肚子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她现在每天想尽一切办法填饱肚子,不为自己,为了能够有奶水,能够让小胜利吃饱。
“这玩意吃多了烧心。”一个女护士看着手里的煮红薯,一边吃着,一边皱眉说道,“不吃又饿得慌。”
日寇对根据地封锁越来越严密,这些红薯都是老总特批的,要求全力保障医院的病号、医生、护士的口粮,严令——
不惜一切代价,绝对不能再有医生护士饿晕了!
“何副连长……尸体都没见着……留下黄护士和小胜利怎么办呐。”
“天杀的小鬼子。”
黄小兰将小胜利哄睡了,轻轻的放好,叮嘱同事帮忙照看,她就要出门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闭嘴,老总说了,这事暂时要先瞒着黄护士。”
吱呀一声。
门开了。
外面说话的新四军士兵抬头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黄小兰。
“冷干事,你,你刚才说什么?”黄小兰喘着粗气,咬着牙问道。
冷干事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冷干事,你告诉我。”黄小兰咬着干瘪的嘴唇,“我是何关的家属,我要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黄护士。”冷干事说道,“节哀,何副连长,他,他可能是牺牲了。”
说完,冷干事不敢去看黄小兰的眼睛。
山风吹起来。
吹得破旧的窗户那破呼呼的窗户纸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黄小兰仿佛听到那天何关随同部队出发,那漫天风雪中,何关将小胜利抱起来,逗的孩子哇哇哭,他不以为意,还乐着,
嘴巴说着,‘这哭声,真有劲,爸爸去杀鬼子喽,。
这声音,是那么的遥远而飘渺,却又似乎就在耳边。
黄小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冷干事吓了一跳,就要上前搀扶。
黄小兰盯着这个带来了丈夫牺牲的消息的战友,她忽而咧嘴,笑了笑,“冷干事,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
冷干事没说话,也不敢说话,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黄小兰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女人先是轻声喊着,“日本人还没有打跑呢,他怎么能死呢!”
然后是声音越来越大,“日本人还没打跑呢,他说了要等打走了日本人一起回上海的,他说了……”
当妈妈的嘶喊声惊到了屋内的孩子,何胜利哇哇的哭起来,先是哇的一声,然后是声嘶力竭的啼哭。
“黄姐,小胜利。”屋里的女护士抱着小胜利出来。
黄小兰猛然扭头看过来,她的眼珠子红红的,目光停留在哭泣的孩子身上,一把从同事的手中抢过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的脸颊贴着何胜利,她的泪水滴落在孩子的小脸上,孩子在哭泣。
黄小兰在低声说,“胜利,你叫何胜利呐。”
在茅山新四军抗日根据地野战医院很多人的记忆中,在这一天,美丽而又苍白的黄小兰护士就这么的抱着孩子倚靠在墙角,一遍又一遍的喊女儿的名字‘胜利,。
邹氏诊所。
房靖桦右手拎着一个布兜,身边跟着小徒弟阙文,阙文的肩膀上背着药箱,两人站在门口。
房靖桦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哎呀一声,“要来不及了,阙文,快些锁门。”
阙文上前锁了门两人和街坊邻居打招呼中,就这么来到巷子口挥手叫了一辆黄包车。
房靖桦上了车,阙文跟着黄包车跑。
监视邹氏诊所的二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看,露出思索的表情,下意识的弹了弹烟灰。
类似邹大夫带着小徒弟阙文,背着药箱出门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这位邹大夫是并不排斥登门问诊的,只要诊费给足。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二跳还是决定亲自去打探一番。很快,二跳便从刚才同邹大夫说话的街坊口中得知,是南市的一个富商家里的孩子病了,请了邹大夫登门问诊。
二跳便没有再怀疑什么,这位邹大夫最擅长给小孩子看病,此事并无异常。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
程千帆正在同马一守吃茶闲聊,鲁玖翻敲门来汇报工作。“帆哥,布告已经撒出去了有两天了,暂时还没有能查到图和林的行踪。”鲁玖翻说道。
“没有人来检举?”程千帆扔给鲁玖翻一支烟,问道。“有倒是有,不过经过核实并不是真的,这是那胆大包天的贪图检举费……”鲁玖翻说道,看到帆哥脸色一沉,他知道帆哥最恨有人骗他钱了,便赶紧补充说道,“那小瘪三的腿已经打断,以儆效尤。”
说着,他苦笑一声,“不过,这么一搞,许是这图司令太能藏匿了,没人知道他躲在哪里,就连那骗钱的小瘪三都都没了。"
“他算个哪门子的图司令。”程千帆冷哼一声,“太岁头上动土!早晚扒了皮扔江里喂鱼。”
马一守在一旁听明白了,“就是那个敢动千帆你的货的那个图司令?”
“一条早晚捏死的老泥鳅罢了。”程千帆冷笑一声。就在此时,大头进来汇报,“帆哥,外面来了人,说他见过图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