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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猪头七     我的谍战岁月txt下载     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79章 计中计

    “这位先生,我能看一下你手中这本书吗?”雷之鸣摘下礼帽拿在手中,指着曹宇手中的书籍,客客气气问道。

    “这?”曹宇露出惊讶之色。

    “是这样子的,这本《游林纪要》我找了许久。”雷之鸣连忙解释说道。

    “这样啊。”曹宇点点头,将手中的书籍递给了雷之鸣。

    雷之鸣接过这本书,连连道谢。

    这本书和书籍内容便成为了两人可以继续攀谈的道具。

    “出什么事了?”雷之鸣指着书本中的一页,面上带着颇高的谈兴,微笑着说道。

    “七十六号抓了一个要犯。”曹宇指着书本,侃侃而谈,“我推测此人应该是军统上海特情组的重要人员。”

    “肖勉的人?”雷之鸣微微皱眉,问道,“确定吗?”

    “八九不离十。”曹宇说道,“苏晨德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手偷梁换柱,我竟然毫无察觉。”

    他今日在特工总部大院看到全林,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着’的全林,盖因为他上次见到此人,这个人躺在被击毙的上海特情组人员尸堆中,是一具尸体。

    或者说,曹宇还亲眼目睹了七十六号的照相师给此人的尸体拍了照。

    虽然只是和‘那具尸体’一面之缘,但是,曹宇记忆力很强,他再度见到全林,立刻便认出来了。

    很显然,这个人当时只是重伤,但是,苏晨德却对外放出的消息是死亡,甚至于对七十六号内部也隐瞒了此事,而作为苏晨德亲信手下的曹宇也被蒙在鼓里。

    再结合他得知苏晨德亲自带队抓了一个人回来,曹宇很快便做出判断,这个被抓的神秘人,很可能和这个‘死而复生’的上海特情组行动人员有分不开的关联。

    而这也意味着这个被抓之人,其身份应该是上海特情组人员,且极可能是上海特情组的重要分子。

    “苏晨德亲自审讯。”曹宇说道,“据我所知,这是颇是一条汉子,到现在还没有开口。”

    “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雷之鸣点点头,“组织上会想办法向那边示警的。”

    “一定要确保安全。”曹宇提醒说道,“小心那边恩将仇报,害了我。”

    作为‘汪康年昔日爱将,覃德泰亲自挑选的打入红党的特工’,曹宇深知重庆方面对红党的恨意和忌惮,如果可能的话,重庆方面绝对不介意借日本人的手除掉和削弱红党。

    所以,即便是向重庆方面示警,也一定要先做好安全工作。

    “这个自然。”雷之鸣郑重点头,都是经历过白色恐怖的老布尔什维克了,对于国党反动派有着刻入灵魂的警觉之心。

    ……

    几分钟后,曹宇买了一本书,溜溜达达离开书店。

    他来到极司菲尔路附近的一个面馆,要了一碗焖肉面,正吃得稀里哗啦、满头大汗,一个人进了面馆,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似乎要跌倒,在曹宇的桌子上扶了一把。

    此人离开后,曹宇展开了刚得的纸条看,他的表情一变。

    不动声色的继续吃面,打了个饱嗝儿,溜溜达达离开面馆,曹宇绕了两条街,来到一个巷子口,上了一辆早就等候多时的小轿车。

    他刚刚上车,车子便启动。

    “荒木队长。”曹宇毕恭毕敬说道。

    “曹桑,不必拘束。”荒木播磨微笑说道。

    “是。”

    “昨天特工总部抓了一个人。”荒木播磨说道,“是苏晨德亲自带队抓捕的。”

    “是有这么一回事。”曹宇点点头,说道。

    “这个人的身份,你可知道?”荒木播磨再问。

    “这个人属下没有见过,人是苏厅长抓的,听说也是他亲自审讯。”曹宇说道,“属下对这件事并不清楚。”

    说着,曹宇露出惊讶之色,“苏厅长他们没有向太君汇报这件事?”

    他的惊讶之色不是装出来的,曹宇是真的没想到特工总部方面竟然没有向日本人通报此事。

    荒木播磨没有回答曹宇,他表情严肃说道,“这个人很可能是军统上海特情组的重要分子,特高课已经正式要求特工总部将此人引渡……”

    “虽然属下没有接触过这个人,不过,从苏厅长对此人的重视来看。”曹宇思忖说道,“太君,我觉得苏厅长不一定会愿意将这个犯人移交。”

    “他们会交人的。”荒木播磨冷哼一声,说道。

    无论是李萃群,亦或是苏晨德,他们是不敢不移交的,不过,问题就在于,特工总部方面尽管最终会交人,但是,他们可能会故意拖延时间,会抢在将人犯移交之前,争取撬开此人的嘴巴,然后便可抢在特高课之前再完成对肖勉以及上海特情组的抓捕工作。

    “交给伱一个任务。”荒木播磨说道,“在人犯正式移交特高课之前,你这边要想办法接近犯人,最好是能够进审讯室,掌握审讯进展情况,一有情况即刻汇报。”

    “苏厅长很警觉,李副主任也再三强调内部纯洁工作。”曹宇苦着脸说道,“太君,我担心会引起误会。”

    “是我命令你做事的,你怕什么。”荒木播磨冷冷说道,“如果有需要,我批准你回侦缉队,甚至可以安排你进特高课。”

    他看着曹宇,“你放心,如果李萃群、苏晨德要与你不利,你背后是我和特高课。”

    “是。”曹宇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

    ……

    金神父路。

    周茹的住所。

    ‘小程总’来小厨娘这里享用美食。

    对此,巡捕房的众人早就见惯不怪了,大家都知道程副总巡长嘴巴很刁,吃不惯巡捕房食堂的粗茶淡饭,程府的小厨娘经常会做了好吃食送来,亦或是直接去金神父路吃小灶。

    “现在所掌握的情况是,上次营救盛叔玉那厮的时候,我们有人落入了七十六号手中。”程千帆说道。

    “怎么会?”豪仔惊讶问道。

    乔春桃也是惊讶不已,当时面对特工总部特务们的围捕,行动二组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根本无法顾得上去检查战场,不过,后来组长下令特别关注这方面,而敌人为了威慑抗日力量,随后在报纸上刊登了包括副组长刘育初以及组员全林等多人的尸身。根据报纸上的尸体照片,大家判断没有人被俘,兄弟们皆是英勇殉国了。

    现在却是突然听得组长说,当时有人落入七十六号手中了。

    “组长,你怀疑敌人当时利用报纸上的照片玩了一手瞒天过海?”乔春桃问道。

    “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了。”程千帆点点头,说道,“而且,现在来看,‘小道士’出事,也和这件事有直接关联。”

    “叛徒!”豪仔咬牙切齿说道。

    现在事态已经很明显了,是有弟兄落入七十六号手中,这人当了叛徒,出卖了他们的组长小道士。

    “我已经鼓动特高课方面介入此事。”程千帆夹了一筷红烧肉,边吃边说道,“荒木播磨会派人向特工总部传话,指出‘小道士’是特高课的目标,要求特工总部将人移交给他们。”

    “组长,一旦‘小道士’被移交给特高课,我们想要救人会更难。”豪仔皱眉说道,说着,他心中一动,看向程千帆。

    与此同时,乔春桃也问出了豪仔心中的猜测。

    “组长是想着,在七十六号将‘小道士’移交给特高课的时候,我们中途拦截救人?”乔春桃问道。

    桃子仔细琢磨这个方案,他不得不承认,尽管此营救方案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是,确实是当下情况下唯一有希望的救人方案了:

    他们不可能,也没有那个能力强攻七十六号救人。

    所以,必须想办法,或者说唯一的办法就是设法令七十六号将人运出来,然后中途救人。

    而组长怂恿特高课方面抢功劳,从七十六号手中强行要人,便是出于此目的。

    “这是其中一个计划。”程千帆说道,“也是逼不得已情况下的最后一步。”

    在七十六号向特高课移交‘小道士’的时候动手救人,理论上可行,但是,从实际操作来说,成功的可能性很低。

    因为这种转运,必然会戒备森严。

    甚至他无法排除敌人会以小道士为诱饵,引得上海特情组来救人。

    当然,尽管面临种种困难,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只能一试。

    乔春桃却是听出了组长这话语中的潜在意思,他不禁问道,“组长的意思是,还有别的救人方案?”

    他很惊讶,也很好奇,因为乔春桃仔细想过,组长想到利用特高课抢功劳、要人的方式,以兹来制造救人的机会,这已属于非常难得可贵的方案了,他暂时没想到还有其他什么可行性的方案。

    “撬开‘小道士’的嘴巴,进一步顺藤摸瓜,争取将肖勉和上海特情组一网打尽。”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讥讽之意,说道,“这样的大功劳,对于李萃群、苏晨德以及特工总部来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他看着豪仔以及乔春桃,说道,“所以,你们觉得李萃群和苏晨德会乖乖将人移交给特高课吗?”

    “不会。”

    “七十六号不敢不交人,却也不会乖乖交人。”

    桃子和豪仔都立刻给出了回答。

    “是的,七十六号虽然最终还是不敢违抗日本人的命令,他们终究还是会交人的。”程千帆说道,“但是,在此之前,他们会想办法拖延时间。”

    “他们会争取在将人移交给特高课之前,用刑撬开‘小道士’的嘴巴。”乔春桃说道,“然后想着抢在日本人之前,将我们一网打尽。”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他看着三人,“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一直只是安静的聆听的周茹开口说话了,“他们会比正常情况下更加急切的审讯,会加强对‘小道士’的严刑拷打力度。”

    “七十六号的严刑拷打,本就非常残忍,一般人都受不了。”豪仔说道,“倘若他们不顾一切的拷问‘小道士’,他很可能受不住。”

    “组长。”乔春桃看着程千帆,平静的目光中有一抹叹息,“这是死中求生啊。”

    对于乔春桃能够迅速反应过来此营救方案,程千帆并未惊讶,桃子本就是他最欣赏、看好的手下。

    正如桃子所说,确实是死中求生的救人方案。

    这是故意以特高课来逼迫特工总部,然后七十六号那边为了‘保护胜利果实’,会不顾一切的、更加急切的拷问‘小道士’。

    在这种情况下,有三种可能。

    其一,‘小道士’没有承受住严刑拷打,他招了。

    第二种,‘小道士’的身体没有经得住如此惨无人道的拷问,受刑不过殉国。

    第三种,‘小道士’遭遇如此惨烈的拷问,身体必然受创极为严重,会命悬一线,而无论是出于还要从‘小道士’的口中获得情报的考虑,还是出于必须将‘小道士’活着移交到日本人的手中考虑,李萃群亦或是苏晨德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道士’受刑死去。

    所以,他们必然要将‘小道士’送去医院抢救。

    而从特工总部送人去医院抢救的途中,便是救人的良机。

    故而,程千帆谋划的救人方案,本就是一个计中计。

    乔春桃用‘死中求活’来形容此救人方案,是非常贴切的:

    第一种可能,‘小道士’招供了,这对于组长和整个特情组来说,都是灭顶之灾,是为‘死’!

    第二种可能,‘小道士’殉国。

    第三种可能,‘小道士’重创之下生死难料,而救人能否成功也是未知数。

    正是‘死中求活’!

    “在七十六号向特高课移交人的时候动手,是最后的方案。”程千帆表情郑重说道,“我们要期待医院方案的机会出现,在他们送人去医院抢救的时候动手。”

    他看着三人,表情严肃说道,“这个方案,最重要的是‘突然’和‘意外’两个字。”

    “在敌人看来,‘小道士’受刑不过,命悬一线的情况出现,需要立刻送医,他们会下意识觉得这是意外情况,所以,此时此刻的沿途警戒人手,不会准备太充分。”程千帆说道,“而我们正好有心算无心,这将进一步加大我们的成功几率。”

    “如果‘小道士’受刑不过,没命了,没撑到那一步……”豪仔语气沉重说道。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卷,闷闷的抽了两口烟,淡淡说道,“马革裹尸,如他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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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0章 营救计划

    “知道我们为什么能抓住‘小道士’么?”苏晨德的鼻腔缓慢的喷出烟气,他弹了弹烟灰,语气得意问道。

    全林皱着眉头看他,并不言语。

    “因为你对秀珠说出了‘小道士’这个名字。”苏晨德语调舒缓,说道。

    全林的眼珠子猛然瞪大,满眼的不可思议。

    “因为你这句话,我们查到了苍云观,发现了‘小道士’,抓到了他。”苏晨德微笑着,说道,说着,他还将一张照片递到了全林面前,“不仅仅如此,还成功击毙了一个家伙。”

    全林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照片,这是一张仰面躺在地上的尸体照片。

    他认出来这是自己在行动二组的同僚三楞,这个徐州府沛县人,排行老三,在老家有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娘,整天介念叨着等抗战胜利后要娶个大屁股、好生养的婆娘,他那瞎了一只眼的老娘一定顶顶高兴。

    “三楞哥。”全林几乎要吼出这个名字,但是,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的卡在了嗓子眼。

    他悔啊!

    他恨自己。

    苏晨德说因为他对秀珠说出了‘小道士’这个名字,直接导致了敌人查到了苍云观,抓住了组长。

    他知道苍云观,却并不知道组长在苍云观,但是,全林听得出来苏晨德这话应该是真的,组长的被捕、三楞的殉国,都是源自于他无意间的一句话。

    自己的鲁莽和愚蠢,害了组长,害死了三楞哥。

    全林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锤烂自己的脑壳!

    “你看,‘小道士’之前看你的眼神,恨不得要杀了你,因为什么,因为他知道你是叛徒,是你出卖了他。”苏晨德拍了拍全林的脸颊。

    他注意到此时此刻的全林目光涣散,整个人处于一种游魂状态,他的心中一喜,自己的此种策略是有效果的。

    对于这种没有什么经验却又是硬骨头的愣头青,另辟蹊径击垮对方的心理防线,也许有奇效。

    “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一条命么?”苏晨德的声音低沉,有着异样的蛊惑性,“全达再三表示,你会迷途知返的,我选择相信他。”

    他塞了一支烟卷在全林的嘴巴里,一伸手,一个手下递过来一盒洋火,苏晨德划了一根洋火,靠近了,点燃了全林口中的烟卷,看着全林下意识的抽烟,苏晨德心中暗喜。

    “事实证明,全达是了解你的。”苏晨德继续说道,“你下意识的言行是选择弃暗投明的。”

    就在苏晨德以为自己的办法已经摧垮了这个年轻人的心理,令全林心中下意识的开始逐渐的接受和认可其本身是倾向于招供,并且真的这么做了的时候,他看到全林抬起头,这个小伙子贪婪的连续的抽了几口烟,然后那咬着烟卷的嘴巴微微上扬。

    扬起了一抹弧度,眼眸似是也亮堂了。

    苏晨德皱眉,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我叔叔没有叛变。”全林的眼眸中闪烁着光芒,说道,“是吧。”

    苏晨德心中的得意和笑容没了,他就那么的看着全林。

    在这么一刹那,他甚至有一种面前这个年轻人很陌生的感觉。

    这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年轻人,仿若一下子成长了,成长到他不认识了。

    “我之前就觉得不对劲。”全林的嘴唇咬着烟卷,嘴角的鲜血浸湿了烟卷,烟卷已经熄灭,他就那么继续咬着血色的烟卷说话,“我叔叔没有叛变,他什么都没说,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们才会想方设法从我这里套话。”

    “我真傻,我中了你们的奸计,以为叔叔叛变了。”全林叹息,说道,“所以我在说话的时候丧失了基本的警惕,被你们成功的套话。”

    bia!

    全林要吐出口中的烟卷,却是没有成功,沾了鲜血的烟卷黏在了嘴唇上。

    他就那么用自己那黏住了血色烟卷的嘴巴说道,用非常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道,“杀了我吧。”

    苏晨德表情阴冷,没有说话,他后退两步,就那么的看着全林。

    “从现在开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全林毫不畏惧的与苏晨德对视,他昂着头颅,“我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我的愚蠢,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洗刷。”

    他的表情是那么的认真,“杀了我,我只是犯了错,我不是叛徒!”

    全林的变化令苏晨德措手不及,令他震惊,还令他恼羞成怒。

    这个年轻人那平静的语气,平静的表情,却令他感觉到了无比坚定的内心。

    他知道,无论是再用多么残酷的严刑拷打,这个人多半都不会屈服,不会再说什么的。

    这样平淡却又无比有力的表情和态度,他曾经很多次看到,从那些被他亲自抓捕,亲自审讯的硬骨头的红党的身上看到过。

    现在,类似的一幕,出现在了这个他一度以为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年轻人身上。

    “用刑。”苏晨德冷冷说道,“一刻不停的用刑。”

    他拿起皮鞭,丢给手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间刑讯室。

    他的经验和习惯,对于硬骨头的红党,用刑不再是有审讯的目的性,只是折磨本身!

    现在他愿意以同样的方式来对待全林。

    这个年轻人的突然成长,令苏晨德极度不满,感觉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羞辱和挫败感。

    好在还有‘小道士’,这个人才是审讯的重点,是大收获的所在。

    ……

    “全林招了?”李萃群看着苏晨德,淡淡问道。

    “没有。”苏晨德摇摇头,“这是一个硬骨头。”

    “这个人身上没有什么过多的价值。”李萃群说道,他表情郑重看着苏晨德,“美一兄,抓紧审讯‘小道士’,我们要赶在将此人移交给日本人之前,撬开他的嘴巴。”

    苏晨德点了点头,咬着牙说道,“交给我了。”

    待苏晨德离开后,一个人悄悄来到办公室,“主任。”

    “问清楚了?”李萃群问道。

    “是。”曹宇点点头,“巩炎说了,那全林好似突然开窍了,反应过来他叔叔没有叛变,现在是打定主意不会再开口。”

    巩炎便是苏晨德安排对全林用刑的手下之一,这人还有一个身份,他曾经跟在曹宇手下做过事。

    “自作聪明。”李萃群冷哼一声,苏晨德喜欢用计,尤其喜欢攻心,且对那些小计俩颇为自得,这种手段此前可谓是多次得手,没想到这次却在全林这么一个愣头青这里翻了车。

    曹宇表情平静,仿若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记得你是红党出身。”李萃群忽而说道。

    “主任,错了。”曹宇赶紧解释,“属下当时是被汪康年派遣打入红党内部的,属下不是红党。”

    “你怕什么。”李萃群冷哼一声,他瞪了曹宇一眼。

    心中却是啧啧称奇,曹宇这个家伙的经历,也堪称神奇了:

    党务调查处出身,被安排打入红党,并且成功的加入红党,却是没料到突然被红党识破了,然后被红党收拾了一顿后释放,随后又落入日本人的手里,受刑不过招供,而正因为他的招供,党务调查处上海站近乎被特高课一网打尽,这厮也随之便跟随被他招供、及后同样招供的老长官汪康年进了侦缉队——

    最有意思的事情出现了,汪康年竟然被日本人查出来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陈州,此人被日本人逮捕审讯,此前一直关押,现在是生死不明。

    而曹宇则从侦缉队来到了特工总部,又受到了苏晨德这个原中统苏沪区特派主任的信重,但是,此人实际上早就暗中投靠了他李萃群。

    李萃群摇摇头,笑了,有意思的家伙。

    “你一会去刑讯室,帮着苏厅长审‘小道士’。”李萃群思忖着,说道。

    曹宇的经历非常丰富,是个全才,最重要的是,此人参与审讯不会引起苏晨德太多的不满和反感。

    “苏厅长那边……”曹宇不禁有些犹豫。

    “就说我安排的。”李萃群说道,他并不担心苏晨德会因此发现曹宇实际上是他的人,苏晨德的审讯一直没有进展,他对此不满,安排一个人参与审讯,这本身并无问题,且这个人还是苏晨德的亲信,这也在一定程度上照顾了苏晨德的面子和情绪。

    “是!”

    ……

    “赵老弟。”路大章热情的将赵枢理迎进门,“请你老弟吃酒可是真不容易,你说说,这些天我喊了你几次了,每次都说有事来不了。”

    “路老哥,可不敢乱讲。”赵枢理笑着说道,“前几天不是才一起吃酒,你这话说的,好似我赵枢理是负心汉。”

    路大章哈哈大笑,与赵枢理握手。

    两人进了屋内,这是路大章在霞飞路的一个私宅,早已经摆好了酒菜。

    然后,从内间就走出了程千帆。

    “火苗同志。”

    “算盘同志。”

    程千帆和赵枢理重重的握手,相视一眼,都是笑了。

    两人在同个单位工作,却只能以这种方式偷偷摸摸的见面。

    ……

    “根据我所掌握的最新情报。”赵枢理说道,“那人还未开口。”

    他对程千帆说道,语气中不乏赞叹,“这是一位硬汉子,据说苏晨德亲自用刑,人都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生生地扛住了。”

    程千帆表情严肃且沉重,点了点头,“我了解他,这是一个硬汉。”

    说着,他递了一支烟与赵枢理和路大章,“一二八的时候,他的师父和很多师兄弟和十九路军一起对日作战,都死了。”

    赵枢理和路大章皆是点头,血海深仇,难怪了。

    “如果犯人受刑严重,命悬一线需要抢救,特工总部一般会把人送到哪个医院?”程千帆问赵枢理。

    他的计划是在‘小道士’受刑过重,命悬一线被送医院的时候,中途拦截救人。

    那么,要确定七十六号会把人送往哪个医院,这是最关键的第一步。

    只有先确定了敌人会将‘小道士’送往哪个医院,他们才好提前在从极司菲尔路去医院的路上设伏,以有心算无意,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般会送往齐民医院。”赵枢理思考说道,“还有日本陆军医院。”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道,“黄浦路的那个。”

    程千帆点点头,日军在上海有两个陆军医院,一个在黄浦路,距离极司菲尔路较近一些。

    他不禁皱眉,齐民医院和黄浦路的日本陆军医院,这是一南一北两个方向。

    特情组不可能在两个方向都均等设伏,必须确定重点目标。

    “以你的判断,李萃群和苏晨德会选择将人送到哪个医院?”程千帆皱眉,问道。

    “不好说。”赵枢理摇摇头,他对程千帆说道,“我毕竟不是常驻在极司菲尔路的,对于这些情况并非精确了解。”

    程千帆点点头,赵探长的主业还是中央巡捕房的华籍探长,只是偶或去七十六号,对那边确实是不太熟悉。

    “李萃群和苏晨德会选择将犯人送到哪个医院,我们无从知晓。”赵枢理思忖说道,“不过,有一个人却是能决定将人送到哪个医院。”

    “你是说七十六号的医生?”程千帆立刻明白赵枢理的意思了。

    “苏晨德对这位兄弟非常重视,就怕刑讯过程中人有事情,所以他安排了医生随时候命。”赵枢理说道。

    “是哪个医生?”程千帆立刻问道。

    “匡富林。”赵枢理说道。

    “匡富林。”程千帆皱着眉头,他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毕竟他接触到的七十六号方面的都是中高层,并不会接触到特工总部的医生。

    “对于匡富林这个人,你了解多少?”他问赵枢理。

    “在极司菲尔路见过两面,说过话,不过不熟。”赵枢理说道。

    他想了想说道,“我在七十六号有一个暗子,这个人前段时间受了伤,是匡富林帮他医治的,两人就此也就熟悉了。”

    “这个人?”程千帆立刻问道。

    “不是我们的同志。”赵枢理说道,他表情严肃,“‘火苗’同志你再三叮嘱,不允许我们发展新同志,我严格遵从组织纪律。”

    他此前曾经向程千帆提出来可以尝试在巡捕房发展一到两名同志,以方便组织工作,程千帆果断否决此提议,并且严肃批评了‘算盘’同志,故而听到程千帆这般询问,赵枢理赶紧严肃解释。

    “说说这个人。”程千帆微微颔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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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1章 特情组在行动

    “这人叫寇乐安,川沙县人。”赵枢理说道,“我救过他的命,这件事极少有人知道,所以没人知道他和我的关系。”

    “这人秉性如何?”程千帆追问道。

    “虽然在七十六号,不过,他是被在帮师父带入门的,属于本性不算坏,颇为义气。”赵枢理想了想说道。

    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你是打算发展此人?”

    “是以军统的名义。”程千帆点点头,“你了解此人,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觉得可以。”赵枢理思忖片刻,说道,“寇乐安实际上内心对日本人是仇恨的,对于自己在七十六号做事有羞愧心理,据我观察,这人有想要离开特工总部的意思,只不过是碍于他师父的情面,一直不好开口。”

    “再说说,我要尽可能的了解此人。”程千帆点点头。

    赵枢理又讲了一些关于寇乐安的情况,他想了想,还是问道,“为什么没有考虑直接接触匡富林?”

    “太冒险。”程千帆摇摇头,倘若他能够从赵枢理这里充分了解这个匡富林医生的情况,那么,他可能会考虑直接接触此人,当然,此接触不拘是对此人晓以大义,还是威胁恐吓。

    不过,赵枢理不了解匡富林,程千帆便不会冒险行事。

    而先接触这个寇乐安,然后通过此人再‘接触’匡富林,看似风险更大,但是,因为有赵枢理对寇乐安的了解,这个人相对可靠一些,这反而是降低了风险。

    此外,有寇乐安作为内应,这更有利于行动。

    ……

    当天夜里。

    寇乐安打着哈欠,手中拎着一包蚕豆花生猪肝乱卤走在狭长的巷子里。

    刚刚转进了一个弄堂,黑夜里突然有两个人窜出来,没等寇乐安反应过来,一个人上前控制住他,另外一人手中的短枪枪管就顶在了他的脑门上,“别出声,别动,小心走火。”

    “二位兄弟,我兜里有钱,还有这吃的,你们都可以拿走。”

    “闭嘴。”

    然后寇乐安的眼睛就被黑布蒙上了,嘴巴里也塞了一团布,双手被绳索捆住,人随手也被塞进了一辆黄包车。

    ……

    “反抗没?”程千帆说话,他是口中塞了一颗核桃,嗓音有些沙哑。

    他人在里间,微微掀起门帘看向外面。

    里间没有点灯,他整个人仿若置身无尽黑夜。

    他的身旁是同样乔装打扮的乔春桃,桃子此时的脸上有十几个麻点,下巴黏贴了胡须,戴了一顶礼帽,帽子下面是到脖子的长发,这是假发。

    “没有。”乔春桃摇摇头,说道。

    “我不管用什么办法,威逼利诱也好,晓以大义也好,搞定他。”程千帆对乔春桃说道。

    “明白。”乔春桃说道。

    ……

    十几分钟后。

    程千帆皱眉,“说说你的看法。”

    说服寇乐安的过程出人意料的顺利,当得知绑架自己的并非江洋大盗,而是重庆军统后,寇乐安整个人的情绪先是紧张,再三表示自己不是汉奸,在七十六号做事也是身不由己。

    而当乔春桃对他发出招揽邀请后,寇乐安几乎是没有犹豫,直接便点头说愿意加入军统。

    这令乔春桃那准备好的说辞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看着像是一个愿意抗日的。”乔春桃说道,他想了想,“虽然他的抗日决心和意志还需要经受考验,不过,这人确实是有抗日热情。”

    思忖片刻,乔春桃这才说道,“组长,可以一试。”

    程千帆明白乔春桃的意思,只要能确定寇乐安愿意抗日,愿意加入军统,现阶段可以不考虑别的,从现实情况来说,哪怕此人的抗日意志在以后经不起残酷斗争的考验,但是,当下不需要考虑那许多,重要的当下可用。

    当然,程千帆早就从赵枢理那里对寇乐安的情况有所掌握,知道此人心向抗日,不过,他不能在乔春桃面前表露,只能继续演戏。

    “这人是一个孝顺的。”程千帆思忖说道,“直接告诉他,我们愿意相信他抗日的热情和决心,如果是兄弟,自当袍泽与共,如果他有什么歪心思,就拿他老娘抵命。”

    乔春桃点了点头。

    五六分钟后,桃子回来了。

    “寇乐安对于我们拿他老娘来威胁他,他很生气。”乔春桃说道,“不过,经过再三解释,寇乐安表示能理解。”

    程千帆这才舒了一口气,此人是孝子,倘若没有生气,而是平淡的接受、认可这威胁,那反而有鬼。

    ……

    寇乐安蒙眼睛的黑布被拿下,他花眯着眼睛,又揉了揉眼睛,这才慢慢适应灯光。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对面坐着的两人,确切的说,这两人把他吓了一跳。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各戴着面具,一个人戴着牛魔王的面具,另外一人戴着沙和尚的面具,都是市面上常见的木偶面具。

    寇乐安靠近油灯,这两人在灯光反面,犹如融入黑暗中,乍一看这面具,着实吓人。

    他的视力很好,隐约看到这两人所戴着的面具下面的胡须。

    “寇兄弟莫怪,初次见面,这样对你好,对我们也好。”程千帆沙哑着嗓音说道,“当然,经过这次合作后,寇兄弟便是自己人了。”

    “我愿意为抗日做事情,也答应配合你们。”寇乐安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不管你们要我做的事情能不能成事,我娘的安全你们必须保证。”寇乐安说道,他盯着面前的‘牛魔王’说道,“我这个人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我娘不能有事。”

    直觉告诉他,这个‘牛魔王’是主事的。

    “看来你猜到了什么了。”程千帆说道。

    “你们找到我,自然不是找我吃酒,一定是要我做什么。”寇乐安轻笑一声,说道,“而可想而知这事情是很危险的。”

    他看着‘牛魔王’,“有烟吗?”

    程千帆从身上摸出一盒金黄香烟,将烟盒推给寇乐安。

    寇乐安毫不在意的拿起烟盒,取了一支烟卷塞进嘴巴里,又拿起桌上的洋火,划了一根洋火点燃了烟卷,美滋滋的抽了几口,继续说道,“倘若是为了抗日,我这条小命搭进去,倒也算没白活一场,只是,老娘不能受我连累。”

    说着,他又闷闷的抽了几口烟,“这辈子没让老娘得意,更不能让她受我连累。”

    “我们可以安排老太太去乡下避两天。”戴着‘沙和尚’面具的乔春桃说道,“事成之后,可再将老太太接回来,若是出事了,我们的人会将老太太送到国统区,定然好生安顿。”

    寇乐安沉默了,将老娘暂时接到乡下,确实是可以避险,不过,也等于是当作人质了。这些人还是信不过他,不过,倒也无妨,他本也无意搞鬼。

    “这位应该是长官,我信他。”寇乐安看向‘牛魔王’,说道。

    “他的承诺,可以代表我。”程千帆说道,“无论事成事败,老太太都可安享晚年。”

    “好。”寇乐安点点头,“我信你。”

    “特工总部的医生匡富林。”程千帆说道,“说说这个人,你了解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他敲了敲桌面,“两个字,真实,可以不知道,不可以乱讲。”

    “好。”寇乐安没有问为何军统如此大费周章的绑他来,却竟然是询问匡富林的情况,他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这样,你们问,我回答。”

    “可以。”程千帆看了寇乐安一眼,点点头。

    他都有点欣赏面前这个青帮混混出身的七十六号特工了。

    ……

    曹宇看着正在受刑的‘小道士’。

    这人已然成了血葫芦一般。

    浑身上下已经看不到什么好肉了。

    他咬了咬牙花子,对苏晨德说道,“厅长,这人骨头可真硬。”

    苏晨德面色阴沉,他上去一把揪起‘小道士’的脑袋,“你说不说。”

    小道士面无表情,整个人的状态仿若已经死了一般。

    “说!”苏晨德吼道。

    说着,他一伸手,接过了曹宇递过来的短枪,枪管抵在了‘小道士’的脑门上,“我毙了你。”

    听得此言,一直仿若死尸一般、面无表情的‘小道士’睁开眼,眼眸中仿若有光芒,嘴角也有了笑容,“开枪!”

    马革裹尸,为国而死,固所愿也!

    苏晨德气急败坏,他右手放在扳机那里,恨不得即刻便扣动扳机,却是终究忍住了怒火,将手枪收起来了。

    他知道,‘小道士’这是在求死,他岂能令此人如愿。

    “用电刑。”苏晨德点燃一支烟卷,狠狠地抽了几口,凶着眼睛,咬牙切齿说道。

    “是。”曹宇说道,不过,他看了一眼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小道士’,小心翼翼说道,“厅长,要不要问问匡医生的意见,我看这家伙的样子,别一下子电死了。”

    苏晨德也看了一眼‘小道士’,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让匡富林来给他检查一下。”

    “是。”

    很快,匡富林进来了,“苏厅长。”

    “匡医生,你检查一下,这人能经得住电刑吗?”苏晨德急切问道。

    “是。”匡富林说道,“我检查一下先。”

    他走上前,翻了翻‘小道士’的眼皮,口鼻,耳朵,用手电筒照着看,有仔细查看了身上那密密麻麻的、焦臭不堪的伤口,最后又用听诊器听了听。

    “苏厅长。”

    “说。”

    “这人现在的身体情况很糟糕。”匡富林说道,“别说是电刑了,要是继续用刑的话,弄不好人就没了。”

    “匡医生,你可别危言耸听。”曹宇在一旁不满的叫道,“我看这人倔着呢,再挨几十鞭子都没事。”

    “曹组长,老匡我可不敢乱讲。”匡富林听曹宇这般说,他有些生气,面色不善说道,然后他看向苏晨德,“苏厅长,继续用刑这人真可能死。”

    曹宇还要说话,就看到苏晨德阻止的手势,只能悻悻地闭嘴。

    “匡医生,依你之见,多久之后可以继续用刑。”苏晨德问道。

    “正常来说,要先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养一段……”匡富林说道。

    “匡医生,这是犯人,是犯人,你以为是医院看病呐。”曹宇忍不住在一旁叫嚷道。

    “半天。”苏晨德冷冷说道,他看着匡富林,“匡医生,你处理一下伤口,半天之后继续用刑,你要确保人没事。”

    “这可不敢保证。”匡富林苦着脸,连连摆手说道,“苏厅长,这个不敢保证。”

    他急的够呛,继续说道,“苏厅长,这真的不行,谁也不敢保证这个,真的。”

    “处理伤口吧。”苏晨德皱眉说道,然后他看了一眼刑架上的‘小道士’,扭头对匡富林说道,“一会匡医生可先回家休息,明天上午对这人用刑的时候,劳烦匡医生在旁随时候着。”

    “是,是。”匡富林点点头说道。

    待匡富林帮‘小道士’简单处理了伤口离开之后,苏晨德瞪了曹宇一眼,“检查身体医生才是最专业的,你跟着嚷嚷什么。”

    曹宇挨了训斥,讪讪一笑,不敢辩驳。

    苏晨德摇摇头,没有继续骂人,他知道曹宇的心理,这家伙此前被日本人抓捕后,据说很是受了严刑拷打,也许是这个原因,曹宇此后最喜欢的便是看到犯人受刑,好似这样能找补他当初的痛苦一般。

    ……

    “中间那家就是匡医生的家。”寇乐安指着不远处的房舍说道。

    “匡医生有一儿一女,还有一个家里婆。”他继续说道,“还有一个老太太,不过,前几天匡医生说要送老太太回青浦乡下,也不知道人送乡下没。”

    “这几天匡富林一直在极司菲尔路?他有没有请假。”程千帆问道。

    “没有,一直在极司菲尔路。”寇乐安说道,然后他就明白这个‘牛魔王’的意思了,要送老太太去青浦乡下,自然是需要匡富林这个当家男人出面,匡富林一直在极司菲尔路当班,没有请假,自然是无人送老太太回青浦乡下的。

    “匡富林对这一双儿女如何?”乔春桃在一旁问道。

    “这话说的,自己的娃娃,自然疼的紧。”寇乐安说道。

    然后他愣了下,有点明白了。

    不禁皱眉,心中也在腹诽不已,老是想着那家人威胁,军统这做事简直和青帮以及江湖绿林没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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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2章 匡太太,你也不想……

    “咳咳咳,学文妈,富娃说了啥时候回来吗?”匡老太太一阵咳嗽,在里屋问道。

    “妈,富林说这两天工作忙,不定什么时候能回家。”纪小菊正在织毛衣,回了一句。

    “那也得顾家啊。”老太太嘟囔着,走出了里屋。

    “妈,你怎么下床了,先睡吧,我这边等他回来就行了。”纪小菊赶紧上前搀扶婆婆。

    “富娃不落家,我心发慌。”老太太叹了口气,“你说说他做什么不好,非得,非得当……”

    老太太摇摇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汉女干这两个字,“……非得做那让人戳脊梁骨的活计。”

    “富林那不也是没得办法,被骗进去的嘛。”纪小菊也是摇头叹息,“那什么地方,许进不许出的魔窟。”

    匡富林是医生,辞了离家远的诊所,看到有招揽医生的布告便去应聘,不曾想却是特工总部招聘医生,等到他应聘成功、雀跃去上班之后才知道自己是在特务机关上班,这个时候想要辞工已然晚了。

    “富娃他爸走得早,要是知道他现在做这个,会活活呕死的。”老太太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是富娃回来了吗?”老太太说道。

    “我去看看。”纪小菊放下毛线毛针,拍了拍衣服。

    “谁啊。”她没有开门,站在门后问道。

    “匡大嫂,是我,小寇。”寇乐安在外面说道。

    “原来是寇兄弟,这么晚了有事?”纪小菊要去开门闩,不过,拉开到一半,她停住了,又问了句。

    “匡医生陪长官吃酒,被灌了几杯,喝多了。”寇乐安说道。

    听得寇乐安这么说,纪小菊便信了,自家男人确实是酒量不行,也正因为此,匡富林极少喝酒。

    听得匡富林被长官灌酒喝多了,她不禁担心,拉开了门闩。

    然后,房门开了,一个人冲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并且在纪小菊喊出声来之前,直接上前捂住了纪小菊的嘴巴。

    与此同时,另外几人也冲进了家中,将房门随手关门上闩。

    ……

    程千帆看着坐在外间堂屋椅子上的老太太,露出惊讶之色。

    老太太看到他们手持短枪冲进来,还劫持了儿媳妇,并没有惊慌大叫,微微起身,然后又一屁股坐下。

    “家里就儿媳妇和老太婆两个,不过,儿子是当差的,一会就回来了。”老太太说道,“大王见谅,老妇人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抽屉里有十块大洋孝敬,还望大王不要嫌弃。”

    程千帆看了老太太一眼,心中啧啧惊奇。

    这个老太太令他刮目相看。

    遇到这等‘闯入家门的歹人,并没有惊慌喊叫,反而颇为镇定。

    而这一番话则更是大有玄机:

    说家里就她和儿媳妇两个,意思是两个女流没有威胁。

    同时也是在保护家中一双幼童。

    指出儿子是当差的,一会就回来了,则暗含警告。

    不是有钱人,则暗示对方不要有太多企图。

    主动奉上十块大洋,则是买命钱,同时这个数也符合不是有钱人家之说。

    “老太太,今天这事情可不是十块大洋就能打发的。”程千帆摇摇头,他枪口指了指,示意手下将纪小菊松开,同时指了指四方桌的椅子。

    “寇小哥在,他是知道家里是什么光景的。”老太太说道,“我家确实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还望大王明鉴。”

    “既然发不了财,那还当什么汉女干啊。”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

    果如他所料,听得此言,无论是老太太还是纪小菊的表情都变了。

    ……

    这俩都是聪明人。

    程千帆给这婆媳俩一个评判。

    无论是匡老太太还是纪小菊都很清楚,倘若来人是图财的,不过是舍财保命,她们拎得清,不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人。

    但是,听得对方直接点出‘汉女干二字,这婆媳俩立刻意识到更大的不妙:

    她们不怕江洋大盗,就怕对方是冲着匡富林的七十六号人员身份来的。

    “看来,老太太和这位太太已经有点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咣的一声将短枪也放在桌子上,他看着婆媳两人,“自报家门,我们是重庆那边的。”

    “我就知道,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老太太闻言,捶胸顿足不已,说道。

    “你们做什么?”纪小菊猛然起身,惊恐说道。

    她看到对方其中一人直接进了里间。

    “坐。”程千帆枪口点了点,“小心枪走火。”

    看得纪小菊坐下,他满意的点点头,“放心,只要你们老实配合,不吵不闹,我们不会伤害孩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里间传来了扑通一声,然后婆媳俩就看到方才进去那人,一手抱一个将孩子抱出来了。

    “学文,小莲。”纪小菊起身,就要冲过去。

    “坐!”程千帆冷冷说道,“我说了,要老实配合。”

    说着,他枪口指了指乔春桃手中的两个娃娃,“大人不老实,受苦的是孩子呐。”

    他冷笑一声,“匡太太,你也不想……”

    “学文妈,坐好。”老太太的声音低沉,“这位老总说得对,只要我们要老实配合,学文和小莲就会没事。”

    “老太太不必拿话点我。”程千帆轻笑一声,只不过,牛魔王面具后的嗓音嘶哑,这笑声也有些渗人,“我说了只要你们配合不会伤害孩子,自然会做到这一点。”

    然后他摆摆手,乔春桃就那么一手扛着一个娃娃出了门,须臾又回来了,只是两个孩子已然消失不见。

    “好了,现在两个孩子已经被安全送出去了。”程千帆微笑说道,“两位,我们也可以安心来谈事情了。”

    “老总。”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的寇乐安开口说道,“你们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我娘可以放了吗?”

    闻听此言,本对于寇乐安恨之入骨的纪小菊愣了下,然后明白寇乐安的老娘同样被这伙人绑走了,原来寇乐安是被这伙人逼着来做这等事情的。

    发现了这一点,虽然纪小菊对寇乐安依然是痛恨的,不过,这种痛恨终究还是少了几分咬牙切齿。

    “寇兄弟莫急。”程千帆说道,“稍安勿躁。”

    ……

    匡富林骑着洋车子,在深夜的街道中穿梭。

    他的脑海中会不断浮现那伤痕累累的犯人。

    心中不禁一声叹息,他敬佩这些个为抗日不畏生死的好汉子,看得这些抗日分子遭遇如此严刑拷打,心中也是难过的。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他有家有口,有老娘、婆娘、孩子,所能有的也就仅存这一些敬意罢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让这些人舒服点,少受点罪。

    到了家门口了,看了一眼家中的灯光,匡富林心中一暖,他已经可以想象的到妻子一边织毛衣,一边在家中焦急等候他的样子了。

    推着洋车子到门口,然后将洋车子抬上了台阶,匡富林敲响了自家门。

    “小菊,是我,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匡富林低头将洋车子提进来,没顾得上抬头看,就听得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关上,随之响起的是关门上门闩的声音。

    “学文和小莲睡了么?”匡富林将洋车子车腿撇开,小心的放稳,随口问道。

    “匡医生且放心,令郎和令嫒现在很好。”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匡富林大惊,抬头看,这才看到正在被枪口指着的老娘和家里婆,这个人戴着一个沙和尚的面具。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戴着牛魔王面具的人正坐在椅子上看过来,这人身前的座子上放了一把短枪,而这人的身后还有两个人,这两人手中的短枪枪口正指着他。

    匡富林下意识的摸向自己手中的公文包。

    “别动。”那个沙哑的声音又说道,“对别动,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别动。”

    随着这‘牛魔王歪了歪脑袋,有人走过来从战战兢兢不敢动的匡富林的手中一把抢走了公文包,然后递给了程千帆。

    程千帆打开公文包,取出了一把用毛巾包裹的手术刀,刀口极为锋利且尖锐。

    他摇摇头,啧啧出声,“医生嘛,手术刀是用来救人的,可不是被汉女干拿来杀我军统好汉子的。”

    “你们是军统的人?”匡富林脸色大变,立刻问道,同时挣扎起来。

    “如假包换。”程千帆淡淡说道,他看了匡富林一眼,“匡医生莫激动,冷静,冷静,这对大家都好。”

    “富林,他们抓走了学文和阿莲。”纪小菊在一旁赶紧提醒自己丈夫,切不可轻举妄动。

    而听得自己的女儿和儿子被这伙人抓走了,匡富林不安起来,他惊恐的看向说话的‘牛魔王。

    “冷静。”程千帆淡淡说道,“拿手术刀的人,更需要冷静,不是么?”

    匡富林下意识的又挣扎了一下,然后终于安静下来了,“诸位需要我做些什么?”

    “噢?”程千帆笑了,点点头,“看来匡医生是个聪明人。”

    他拿起桌面上的短枪,示意匡富林去椅子上坐下,然后继续说道,“聪明人好啊,只要不因聪明自误就很好。”

    ……

    浅草旅馆。

    菊部宽夫还在研究手头的卷宗。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蒂。

    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卷,菊部宽夫将烟蒂恶狠狠的摁在烟灰缸内。

    愈是研究这些内藤小翼留给他的卷宗,他愈是倾向于认为宫崎健太郎是有问题的。

    只是,这只是一种感觉,一种猜测,他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能够指向宫崎健太郎有问题。

    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菊部宽夫身体倚靠在椅背上。

    他敲了敲桌面。

    立刻有手下进来了。

    “最近那个电波信号有动静没?”他问道。

    研究内藤小翼留给他的卷宗,秘密调查宫崎健太郎,这只是他当下的一个工作而已,他最重要的身份还是特高课电讯研究室的室长。

    “报告室长,最近这些天那个电台一直没有动静。”手下回答说道。

    “通知野原君,叫他明天来见我。”菊部宽夫说道。

    “哈依。”

    “算了,我明天回特高课找他。”菊部宽夫思索着,又改了主意。

    他从南京回来后便一直在这浅草旅馆研究卷宗,秘密调查宫崎健太郎,这难免会疏忽了特高课那边。

    直觉和多年的特工就经验告诉菊部宽夫,闷头研究文件卷宗容易陷入死胡同,还是要走出去,多接触一下外界,甚至是去接手另外某项工作、任务,跳出当前一直困扰的圈子,反而有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而对他来说,回特高课处理一下手头挤压的公务,这本就是换换脑子,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翌日早上。

    匡富林骑着洋车子回极司菲尔路上班。

    “早啊,匡医生。”七十六号的院子里,寇乐安手中拿着烧饼啃着,看到匡富林骑着洋车子进来,他挥了挥手与匡富林打招呼。

    “早。”匡富林目光复杂的看了寇乐安一眼。

    昨晚那帮军统的人走后,他从家里婆口中了解到寇乐安的老娘被军统抓了,军统正是以此为胁迫寇乐安带人来他们家。

    而自己的一双儿女被军统绑走了,自己也是受人胁迫,这同样的遭遇使得匡富林心中对寇乐安的恨意稍稍减,只是他心中依然无法原谅此人。

    “你来做什么?”匡富林与寇乐安边走边说话,他压低声音问道。

    “他们拿老娘的命威胁我,让我盯着匡医生你。”寇乐安‘实话实说。

    “不需要你盯着。”匡富林冷冷说道,“学文和阿莲是我命根子,我岂会搞鬼。”

    说着,他冷哼一声走开了。

    二楼的走廊里,手中拿着用牛皮纸包裹的生煎包吃得满嘴流油的曹宇,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幕,若有所思。

    不是说这寇乐安与匡医生的关系不错的么,怎么看这架势这两人似是闹掰了?

    “曹组长,苏厅长喊你过去。”一个特工跑过来告知。

    “晓得了。”曹宇几口吃完生煎包,摸出手帕擦拭了嘴角的油水,一路快走来到苏晨德的办公室。

    “日本人那边又催了,不能等了。”苏晨德冷哼一声说道,“上午继续对‘小道士用刑。”

    “是!”

    “你去喊一下匡医生,让他去刑讯室,随时候着抢救。”苏晨德又说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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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3章 行动

    苏晨德面色阴沉,阴鸷的眼眸看着匡富林在给‘小道士’检查身体,手中夹着一支烟卷,却是并没有抽烟,任由那烟灰坠落。

    “怎么样?”苏晨德问道。

    “回苏厅长的话。”匡富林收起听诊器,表情严肃说道,“犯人的脏器受创颇为严重,如果继续用刑的话……”

    “会死吗?”曹宇在一旁问了句。

    “小心的话,当不会当即毙命,不过,戕创肺腑,这人恐怕是没几天活了。”匡富林说道。

    “用刑。”苏晨德抽了口烟卷,发现早已经熄了,将烟蒂烦躁的扔在地上,冷冷说道。

    这‘小道士’活不了几天又如何,他要的是尽快撬开‘小道士’的嘴巴,将肖勉以及上海特情组一网打尽。

    或者更直接说,只要‘小道士’不是死在七十六号的,赶在此人毙命之前将此人交给日本人,就算是交差,至于说日本人会不会因此触怒,这是李萃群该操心的事情。

    “电刑吗?”曹宇开口问道。

    苏晨德露出迟疑之色,他看向匡富林。

    “绝对不行。”匡富林正色说道,“苏厅长,这人的身体受不了电刑的,一旦通电,这人多半当即毙命。”

    苏晨德听得匡富林这么说,只得朝着一个用刑的特工说道,“换其他的,不用电刑就没有办法撬开这人的嘴巴了吗?”

    曹宇点燃一支烟卷,斜眼看了这个特工一眼,微笑说道,“巩炎,厅长都这么说了,拿出看家本领来吧。”

    说着,曹宇似是被烟气呛到了,连连咳嗽。

    “厅长,属下今天就给你露一手。”巩炎吐了口唾沫在掌心,嘿笑一声说道,“属下新研究出来的一招,保管有用。”

    “那我倒要欣赏一下了。”苏晨德笑道。

    “来呀,去拿香去。”巩炎冲着身旁的一个特工嚷嚷道。

    这人跑开了,很快便提了一捆香回来了。

    “这是做什么?”曹宇走过去,闻了闻香,不解问道。

    苏晨德也露出疑惑之色。

    “苏厅长,属下这招叫穿火背心。”巩炎得意洋洋说道,他指着这一捆香说道,“把这成捆的香烧着了,然后……”

    他做了一个将燃烧的香向人的身上烫的动作。

    “穿火背心,好,这名字贴切。”苏晨德点点头,“还愣着做什么,用刑吧。”

    曹宇看着巩炎带人将这成捆的香放在炭火里烧,不一会,刑讯室里便弥漫着焚香的味道。

    “这成捆的香,这要是摁在身上,这可比那烙铁还要得劲。”曹宇走到‘小道士’的面前,说道,“识相的话,现在就招了吧,这火背心可不是那么好穿的。”

    小道士抬起头,直接吐了曹宇一口口水,然后便闭目垂头,没有说话了,静待酷刑加身。

    “冥顽不灵。”曹宇气急败坏,摸出手帕擦拭了脸上的血水,指着‘小道士’骂道,“你这种人,狗咬吕洞宾!”

    ……

    匡富林看着那炭盆里已经燃烧冒烟的香,他的小腿有些颤抖。

    作为医生,他对人体的神经、器官等自然是最清楚的。

    这焚香香头是阴燃的,香头的温度至少几百度,这要是就那么摁在了人的身上,整个人的肉都会被活生生烤焦。

    而且这种高温会直接炙烤肺腑,弄不好这人就直接没命了。

    他看了巩炎一眼,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人竟然对自己同胞能下这么狠的手。

    “苏厅长,这一捆香下去,这人怕是够呛。”匡富林说道。

    苏晨德看了匡富林一眼。

    曹宇擦拭了方才因为剧烈咳嗽咳出来的眼泪,又抽了口烟卷,鼻腔喷出烟气,扭头瞥了匡富林一眼。

    他觉得这个匡医生今天的话有些多了。

    匡富林被苏晨德的目光逼视,他表情郑重说道,“苏厅长,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一下,这人要是真的出事了……”

    苏晨德释然了,这匡富林是在提前为自己开脱。

    这边,巩炎双手抱着这一坤点着了的焚香,看向苏晨德,“厅长,这火背心还穿吗?”

    “用刑。”苏晨德说道,然后看到巩炎抱着香走向‘小道士’,他又喊了句,“等下。”

    说着看向了匡富林,“真的会死?”

    “厅长,这谁能说得准呐。”匡富林赶紧摆摆手,说道。

    “要不用一半的香先试试。”曹宇在一旁说道。

    苏晨德点了点头。

    巩炎将一半的焚香放回炭火,自己举着剩下这一半的焚香,走向‘小道士’。

    “你现在开口还来得及。”曹宇喊道。

    “皱一下眉头,道爷就不是伱爹。”小道士咬牙切齿说道。

    巩炎看向苏晨德。

    苏晨德点点头。

    一小捆正在阴烧的香就那么直接用力摁在了‘小道士’的胸膛上。

    啊啊啊啊!

    小道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旋即这惨叫声戛然而止。

    看着昏死过去的‘小道士’,苏晨德冷冷说道,“弄醒他,继续问话。”

    曹宇拿起水瓢,一瓢水泼在了‘小道士’的身上。

    小道士的脑袋依然是耷拉着的,一动不动。

    “喂。”曹宇走上前,直接给了‘小道士’一个大嘴巴子,“醒醒!”

    小道士的脑袋垂着,还是没有反应。

    曹宇有些愣住了,他又拍打了几下,见‘小道士’还是没有反应,他一脸急切的看向苏晨德。

    “匡医生!”苏晨德赶紧喊道。

    匡富林急忙冲到了犯人的身边,他翻了翻‘小道士’的眼皮,又听了听脉搏和心跳。

    “死了没?”苏晨德急切问道。

    这是一条大鱼,此人是特工总部所抓到的上海特情组的第一个重要人员,他还期待着撬开这人的嘴巴,将肖勉以及上海特情组一网打尽呢,这人要是就这么死了,这岂不是功亏一篑?

    “苏厅长,这人不行了,要赶紧送医院抢救。”匡富林惊慌说道。

    “送医院。”苏晨德喊道。

    “欸欸欸。”曹宇赶紧答应着,命令人赶紧给昏迷的犯人松绑,然后又急忙问道,“哪个医院?齐民医院还是陆军医院?”

    “陆军医院好一点。”匡富林来了这么一句,“齐民医院比日本人的医院还是差点……”

    “齐民医院。”苏晨德立刻说道。

    他还不死心,还想着把人救回来再审问,这要是将人送到日本陆军医院的话,这人可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苏厅长,没什么事的话……”匡富林说道。

    “匡医生,你跟车去医院。”苏晨德表情严肃说道,“务必救活这个人。”

    匡富林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只能恙恙的答应了。

    几个特工将‘小道士’从刑架上放下来,在曹宇的指挥下将人从刑讯室抬出去。

    “苏厅长,我去医疗室拿药箱。”匡富林拎起药箱赶紧跟上。

    “你手下拎的是什么?”苏晨德皱眉问道。

    “我那里有找人配的伤药,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带着总比不带好。”匡富林说道。

    “快点去。”苏晨德不再起疑,摆摆手说道。

    ……

    曹宇带人将‘小道士’抬进了卡车车斗里。

    “拿一床被子,快。”他朝着一个特工吩咐说道。

    这天气已经渐寒,这车斗里处处漏风,一点也不保暖。

    然而话音未落,他就看到有特工抱着一床被子过来了,很显然,这是苏晨德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安排手下赶紧将被子抱来了。

    “匡医生呢?”曹宇喊道。

    “来了,来了。”

    曹宇就看到匡医生拎着药箱,一路飞奔而来,他脖颈上的围巾随着他的奔跑晃来晃去。

    曹宇心中一动。

    他记得方才在刑讯室的时候,匡富林可并没有戴着围巾。

    当然了,许是因为要外出,所以匡富林才戴了围巾。

    只是,之前并未见匡富林有戴围巾的习惯……

    心中起了疑惑,不过,曹宇不动声色,他伸手拉了匡富林一把,将匡医生拉上车斗,然后拍了拍卡车驾驶舱的铁皮顶,“快开车。”

    ……

    白小虾双手架着望远镜,盯着七十六号的院子看。

    提着药箱的医生映入眼中。

    而这人脖颈上那黑白相间纹理的围巾则立刻令白小虾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立刻放下望远镜。

    腾腾腾的下楼,来到了一楼的客厅,径直走向客厅的电话机。

    而在客厅里,有三个大人,一个孩子被捆绑手脚,堵住了嘴巴,并且蒙上了眼睛塞在了墙角。

    三个大人,一对夫妻是这房子的主人,还有一个是女佣,孩子是这家的小公子。

    拿起电话,白小虾摇号,“你好,要开森路电话厅。”

    开森路电话厅。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

    电话厅的话务员懒洋洋的拿起电话话筒,然后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找你的。”

    男子道了谢,接过话筒,“好,晓得嘞,你们快点来,丘二叔的身体眼瞅着不成了。”

    说完,男子挂掉了电话,摆了五枚大洋在桌面上,“辛苦,辛苦。”

    话务员的脸色立刻好看了很多,右手一抄,五枚大洋到手,他随即取了一枚吹了一下,拿在耳边听响,清脆的响声令他眉开眼笑,然后再抬头去看的时候,方才那打电话的人已经没了影子了。

    他倒也并没有惊讶,听方才这人打电话,应该是家中有老人急病不行了,这火烧眉毛的事情了,打完电话赶紧走开也是正理。

    ……

    “组长,是齐民医院。”豪仔进了茶馆,对程千帆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匡富林主动提及要送‘人犯’去日本陆军医院,并且主动提及日本医院比齐民医院好一些,这是程千帆的吩咐。

    这句话本身并无错处,反而很合理。

    但是,这反而会提醒了苏晨德,这犯人要是送去日本陆军医院的话,可就是羊入虎口了。

    程千帆推断特工总部暂时还不会死心的,还不想将‘小道士’交给特高课,故而匡富林这般说话,只会促使苏晨德等人果断做出送人去齐民医院的决定。

    当然,他是做出两手准备的,无论是齐民医院这边,还是日本陆军医院那边,都有安排人手。

    只是,仓促之下,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自然是必须有所侧重的。

    他是重点安排人手在齐民医院这个方向的,日本陆军医院那边的人手相对较少,甚至于倘若敌人押送‘小道士’的人手过多,且是去日本陆军医院那个方向的话,那一路在权衡力量对比之下,只能选择最惨烈和无奈的备用行动方案:

    救人计划改为送小道士一程。

    好在现在得来的是好消息,正如他所设计和预料的那般,敌人选择送小道士去齐民医院那边——

    匡富林脖颈上的围巾就代表去齐民医院。

    倘若脖子上没有带围巾,则表明是去的是日本陆军医院。

    虽然戴了这个围巾,也许在事后会引起怀疑,安全起见可以改为戴围巾是去日本陆军医院,没戴围巾是去齐民医院。

    这种情况下,因为程千帆推断在他的设计下,敌人大概率会选择去齐民医院,如此的话,匡富林便不需要戴围巾,以免这个细节事后引来可能的怀疑。

    但是,程千帆还是坚持这个传讯方式,在敌人大概率是去齐民医院的选择上,他需要的是非常明确的信号,而不是排除法,这可以避免一些意外情况的出现。

    ……

    春风得意楼。

    “通知姜骡子了没有?”程千帆问道。

    “已经通知了。”豪仔说道。

    齐民医院的救人行动是姜骡子带领特情组别动队人员执行的。

    而日本陆军医院那一路是乔春桃带了少量人马执行,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桃子主动请缨在这一路送小道士一程的。

    “顺子那边就位没有?”程千帆又问道。

    “已经就位了。”豪仔点点头。

    吴顺佳在齐民医院这一路,以及日本陆军医院这一路都提前埋设了炸药,其中齐民医院这一路由吴顺佳亲自负责引爆,而日本陆军医院那一路则交给了桃子来负责引爆。

    “走吧。”程千帆点点头。

    这次营救小道士的行动,他是不适合出现在行动现场附近的,完全放手给姜骡子和乔春桃这两个得力手下去执行任务。

    而且,他这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出了春风得意楼,程千帆上了小汽车。

    “安排好了?”程千帆问驾驶座的浩子。

    浩子将白若兰等人安顿好后,又照常回巡捕房上班了。

    “已经安排下去了,只要那菊部小鬼子冒头,就下手。”浩子说道。

    程千帆微微颔首,他希望在齐民医院那边展开营救行动的时候,这边对菊部宽夫的刺杀行动也能响枪。

    甚至于,菊部宽夫死不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边响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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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4章 动手

    浅草旅馆斜对面不远处有一家门面,本是一家书局,不过,书局的生意惨淡,又遇到东家的老父亲过世,书局东家干脆就歇了铺子,将店内的书籍都清仓甩卖后,门面也托相熟的朋友做中人挂租,自己则回了老家为老父亲守灵。

    只不过,这东家将门面的租金挂的颇高,以至于这门面一直没有能够租出去。

    周围的邻居注意到,这关门了好些日子的门面里有住人了,还偶会看到有人在房间里打扫的身影,随后便有敲敲打打的声响传出来。

    实在是有些吵闹,便有邻居‘抓到’了往外扔垃圾的小哥儿,得知是叔侄俩租了这门面,准备开一个家具铺子,这叔叔是一把木匠好手,这几人都在家中修补破烂的家具呢。

    对于家附近多了一间家具铺子,周遭的居民多半还是乐于见到的。

    “四叔。”正在用墨斗忙碌的侄子看到自家叔叔从外面回来,忙上前接过叔叔递过来的帽子。

    “唔。”叔叔看了一眼侄子忙碌的成果,满意的点点头,“水生,你这手艺已经有叔叔我两成本事了。”

    说着,叔叔关上了房门。

    水生立刻警觉的来到门后,听那外面的有无动静,确认没有人偷听后,他上了门闩。

    “这是定金。”叔叔从身上摸出一个褡裢,“五根小黄鱼,事成之后还有四根大黄鱼。”

    “少了。”水生有些不高兴的摇摇头,“四叔,咱们这次可是冲日本人动手呢,风险这么大,得涨钱。”

    “这价是我同意的。”叔叔说道,他啊看着自家侄儿,“正因为是对日本人动手,咱才不能多要钱。”

    水生张了张嘴巴,想要劝两句,正是因为要对日本人动手,才要加钱呢。

    只不过,话到了嘴边之后,终于还是没有勇气说,他怕四叔揍他。

    “这是照片,记住了这个人。”四叔说道,“只要这个人从浅草旅社冒头,就想办法干掉他。”

    水生接过照片,仔细看,将这个人的相貌牢牢的记住,然后将照片递还给四叔。

    “记住了?”四叔问道。

    水生点点头。

    四叔二话没说摸出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将照片点燃,就那么的看着照片燃烧殆尽,又用手指将灰烬搅碎了,这才放心。

    “除掉这个人不难,以我们爷俩的枪法,保准一枪一个。”四叔说道,“重要的是枪响了后,我们还如何撤退。”

    无论是他,还是侄子水生都有百步穿杨的的本事,杀人不难,只要那个日本人冒头,就是开枪取其性命的时候,难得是开枪杀人后如何全身而退。

    他冲着侄儿说道,“水生,来,咱爷俩好好琢磨琢磨。”

    ……

    “这叔侄俩都是神枪手。”浩子向帆哥汇报情况。

    “当过兵?”程千帆立刻问道。

    神枪手即便是天生的,也是离不了勤加练习的,而更多的神枪手更是子弹喂出来的。

    所以,军队里最易出神枪手。

    “有点像。”李浩想了想说道,“当叔叔的知道我们的目标是日本人后,非但没有加价,还主动降了点。”

    听得李浩这么说,程千帆眉毛一挑,显然是颇为惊讶的。

    他抬起手腕看时间,心中估算一下从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到齐民医院的距离,面色随之变得凝重。

    他估摸着,再过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那边应该快要交上火了。

    ……

    “枪响以后,开枪的时候要小心,我们的人在车里面。”姜骡子召集手下几个头目做行动开始前最后的叮嘱。

    “队长,枪子不长眼。”一个手下皱眉说道。

    非是他冷血无情,实则这确实是现实情况,要是枪响以后己方这边顾虑重重,反倒是会缩手缩脚,容易坏事。

    “尽量吧。”姜骡子叹了口气,说道。

    他是经小道士引荐、拉进军统的,并且随后便受到组长的重用。

    组长能够将特情组别动队这么一支本部最强的武装力量交到了他的手中,这本身便是对他的极大信任。

    而追根溯缘的话,小道士对他们兄弟有大恩。

    所以,在小道士遭遇如此残酷险境的时候,姜骡子内心非常担忧,他是非常渴望能够带领手下成功将小道士营救出来的。

    但是,在接到组长的命令的时候,姜骡子也接到了密令:

    首要任务便是尽一切可能营救小道士。

    但是,一旦事有不逮,救人便转为送小道士上路。

    这也令姜骡子的内心是颇为痛苦和焦躁的。

    但是,在面对这些手下的时候,他又必须将这种焦躁的情绪隐藏,展现在众手下面前的一个胸有成竹、义薄云天、杀伐果断的队长形象。

    就在此时,一个手下骑着洋车子飞快而来。

    此人没有停留,直接骑着洋车子飞快过去了。

    姜骡子看到了这个手下,表情一肃,这个手下骑着洋车子出现,便是敌人即将来到来的信号。

    ……

    卡车车斗里。

    匡富林正在为昏迷过去的‘小道士’检查身体。

    “匡医生,这家伙怎么样?”曹宇点燃一支烟卷,慢条斯理的抽烟,随口问道。

    “那小半捆香烛直接加大了这个人的伤势。”匡富林说道,“现在还不好说,不过,这人必须尽快抢救,提前一分钟到便多一线生机。”

    曹宇点点头,他递了一支香烟与匡富林,“匡医生,曹某前番言语得罪,还望匡医生见谅。”

    匡富林苦笑一声,“曹组长,匡某岂敢。”

    说着,他花了一根洋火将烟卷点燃,吸了一口后说道,“我真是倒霉,正好轮到我的时候碰到这种事。”

    七十六号还有一个医生,不过这个医生这两天家中有急事,故而‘加班’的匡富林这两天便一直被苏晨德喊过去给犯人‘护法’。

    前面出了这条街,右拐,复行大约三四百步,再右拐,上一个长坡道,再过一个桥,没多远就到齐民医院了。

    曹宇看了匡富林一眼。

    对于自己的判断,他内心中有了自我怀疑和否定。

    匡富林此前在七十六号的院子里,似乎与寇乐安闹翻了。

    而要知道,根据他的了解,这两人关系颇为不错,怎么会突然闹翻脸的?

    这便是一个疑点。

    而匡富林脖颈上那新出现的围巾,这也令曹宇好奇,乃至是疑惑。

    这接二连三的疑惑都出现在了匡富林的身上,这不得不令细心的曹宇警觉。

    而在刑讯室内,曹宇又注意到匡富林对这受创很重的人犯的态度与以往有细微的差别。

    当然了,这种细微的差别本就是非常隐蔽,并不容易被发现,只不过曹宇早就因为种种原因对医生产生了兴趣,所以暗中观察的曹宇才有机会捕捉到匡富林今日对犯人的态度的细微差别:

    这种差别那就是,关心。

    确切的说,匡富林给给曹宇的感觉就是他不希望看到‘人犯’死去,也不倾向于支持继续用大刑。

    这背后也许发生了什么?

    曹宇冥思苦想,虽然他无法确定匡富林要做什么,但是,总归是要做不利于特工总部的事情。

    而且,曹宇思索后便有了一个推测,莫非有人要营救这‘小道士’?

    然后,曹宇自己也便推翻了这个推测。

    严格来说,七十六号的警戒级别非常高,想要从特工总部的手中救人,其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这并不妨碍曹宇在暗中为匡富林提供一些帮助。

    ……

    “行动。”姜骡子下达了命令。

    然后,一辆黄包车拉着一个已经大了肚子的孕妇出现在街道上。

    刁小買嘴巴里咬着烟卷,着急赶路,看到路上行人多,他长按了下喇叭。

    突然响起的喇叭声惊到了路人,有市民被吓了一跳,转身要破口大骂,然后便看到了横冲直撞的卡车,吓得纷纷避让。

    似乎也正是因为这长按喇叭,吓到了迎面来的一个黄包车夫,黄包车夫一个横向打把,车子横在了卡车前面,而黄包车座位上一个人滚下来了。

    紧跟着就是一阵惊呼声、喊叫声,这是跟在黄包车后面一路小跑的乘客家人见到这一幕,又急又吓。

    “青梅!青梅!你别吓我啊!”一个年轻男子扑到了从黄包车上翻出来的女人面前,惊恐的喊叫,然后就听得女人其他亲属中有人歇斯底里的尖叫,“血!流血了!”

    就看得这大肚婆孕妇的两腿间有血流出。

    “青梅!”男子吓坏了,拼命呼喊昏迷的妻子的名字。

    “你怎么拉车的?”孕妇的一名家属一把揪住黄包车夫的衣领,气愤的大吼。

    “不是我,不是我!”黄包车夫吓坏了,连连解释,他指着此时此刻已经被此事所逼停的卡车说道,“是这大卡车,是他们乱按喇叭吓到我,我才会滑倒的。”

    黄包车夫越说越气愤,他冲到了大卡车的前面,用力拍打,“害人命!害人命啊!”

    周遭其他市民本就对于这卡车开的飞速,在行人甚多的街道上依然不管不顾飞驰,一边狂按喇叭,一边丝毫不减速,这本就引起市民的反感了。

    现在看到这卡车吓得黄包车出事,坐车的孕妇被摔下车,眼瞅着似是要小产了。

    这可就是引起公愤了。

    “下车!”

    “害人偿命!”

    ……

    刁小買见到自己闯祸了,他脸色铁青。

    “怎么回事?”曹宇拍打驾驶座位的铁皮,急忙问道。

    刁小買说了句什么,曹宇没有听清楚。

    “下车,下车。”曹宇一脸严肃,他朝着医院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吩咐随车警戒的特工中派出几人下车查看情况。

    三个特工从车斗里跳下,腰间插着短枪。

    跳下后,两人就拔出腰间短枪,一边呵斥,一边走过去了解情况。

    看到对方是拿枪的,且凶神恶煞的,现场的围观的老百姓心中难免害怕。

    有人心中打鼓,想着离开算了。

    “孩子,我的孩子,还有没有天理啊。”昏迷的孕妇似是醒转,然后便看到了自己两腿间的鲜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然后便又昏死过去了。

    这悲惨的一幕刺激了善良的围观者,众人在孕妇家属的带领下,不仅仅没有被吓退,反而围住了拿枪恐吓的三名特工。

    “蠢货。”曹宇在车斗里探头看到这一幕,他骂了句,然后带了两人从车斗里下来。

    “诸位乡邻。”曹宇抱拳喊道,“我们也是送病人去医院的,这事情闹得。”

    说着,他又提高声音说道,“这样,前面就是医院,我们把人赶紧送到医院去……”

    ……

    “不能动!别动!”孕妇的家属中,一个中年妇人情绪激动的喊道,阻止了要将孕妇抬起的行为。

    “青妹这个时候不能动,一动就大出血。”中年妇人喊道。

    “医生呢,喊一声。”一个声音喊道,“快去医院喊医生。”

    “欸欸欸,我这有医生。”曹宇见状,只能喊道,“我这有医生。”

    说着,曹宇朝着车斗那边喊道,“快,匡医生,快点来。”

    车斗内,匡富林听得曹宇的呼喊声,他二话没说就急匆匆的从车斗里跳下,然后又冲着车斗里喊道,“药箱,我的药箱。”

    从一个看押‘小道士’的特工手里接过药箱,匡富林一路小跑来到了昏死过去的孕妇身边。

    他走过去,作势要拿起昏死孕妇的手腕把脉。

    然后匡富林就被孕妇的丈夫一把推倒,还给了两巴掌。

    “你做什么?”孕妇的丈夫问道。

    匡富林被这两巴掌打懵了。

    “混蛋!这是医生!”曹宇也是急了,他拔出腰间的短枪,带领众手下要驱逐对方,“这可是你们花钱都请不来的医生,好狗不挡路。”

    这话彻底激怒了市民,现场一片乱糟糟。

    也就在这个时候,卡车车斗那边有特情组别动队的人手正在悄悄靠近。

    车斗里,负责看押‘小道士’的特工,也都在关注着前面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意识到即将抵达的危险。

    ……

    一个轻巧的人影犹如灵巧的猫儿一般爬进了车斗里。

    他的口中咬着一把匕首。

    他抓住了车斗里的特工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机会,一手握住匕首,一个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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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5章 行动圆满

    姜骡子带领一部分手下扮作看客,散落在车辆周围。

    此时此刻,他紧张的看着那些被安排展开抵近行动的手下们‘做事’。

    组长与他匆匆见过一面,两人就行动方案进行了沟通。

    程千帆给予指导意见是想办法制造事端,以阻拦押送车辆以及吸引押运人员的注意。

    姜骡子与手下商量后,就想到了安排人假扮孕妇受伤小产来阻拦车辆的办法。

    此外,按照组长的指导意见,一开始是暂定在医院门口实施行动的,缘由是敌人在即将抵达医院的时候是最放松的,这个时候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可以收到奇效。

    不过,程千帆也特别指出来,因为他对于周遭的地形、环境没有亲自实地考察过,这只是指导意见,具体行动细节由姜骡子根据实际情况来最终确定。

    姜骡子实地考察齐民医院附近,发现了一个此前并未掌握的情况,医院收拾了几名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伤员,这几个人是在下乡清乡扫荡的时候被新四军游击队打伤的。

    也正因为有这几个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伤员在医院住院,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人会不定时的来医院探望,而这些汉奸则可能在关键时刻成为左右局势的意外因素。

    如此,姜骡子思索再三,他选择在距离医院还有两条巷子的这里动手。

    一切都在按照预定计划进行着。

    现在就看扑向卡车的两队人马能否得手:

    一路人马是扑向卡车驾驶室的。

    另外一路人马则由姜骡子的爱将吕晓带人扑向车斗。

    ……

    车斗里还有三个特工在看守小道士。

    其中一人坐着,昨晚打了一夜麻将的此人不停地打哈欠。

    另外两人,一人趴在驾驶室后面的玻璃窗看前面的争吵,一人则嘴巴里叼着烟卷看守小道士。

    也正是此人较为警觉,听到了桄的一声闷响。

    然后他抬头看,就看到有一个人上了车斗,后面还有一个人正向车斗里面爬呢,最重要的是当先此人手中握着匕首,已经向他扑过来了。

    “有敌……”这人没有完全吼出的字眼卡在嗓子眼,声音戛然而止了。

    吕晓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时匕首连续且快速的捅刺在他的腹部。

    噗呲,噗呲,噗呲!

    几乎是与此同时,另外一名爬上车斗的特情组别动队队员也握着匕首冲向了正贴在玻璃窗看吵架的特工。

    只是,此人还是较为警觉的,被吕晓捅死的特工临死前的喊声引起了此人的警惕,他扭身看,就看到了一个人握着匕首扑过来。

    他直接撞过去,用肩膀一抵,同时双手去争夺匕首。

    两人扭打在一起。

    “蔡罗全,侧恁娘!帮忙!有敌人!”这人嘶吼着,朝着还在打瞌睡的特工喊道。

    这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了扑过来的人和匕首。

    吕晓一匕首刺在此人的胸膛,然后不给这人挣扎反抗的机会,拔出的匕首直接捅进了喉咙,并且用力的向下一拉扯,这人的喉咙里鲜血涌出,嘴巴里发出嗬嗬的呜咽,倒了下去。

    然后,吕晓没有停顿,拔出匕首扑向正在和自己的手下厮打的特工,一把抱住此人,在其后心就是连续的捅刺。

    也就在这个时候——

    砰的一声!

    终于还是响枪了。

    这是扑向驾驶座的行动发生了意外,副驾驶座的特工身强力壮,在和特情组别动队队员扭打的时候占据上风,找到机会拔出腰间的短枪,开枪打死了和自己厮打的特情组行动人员。

    “抬走!快!”吕晓大急,催促两个手下不要理会驾驶室的情况,赶紧将小道士抬下卡车。

    ……

    突然的枪声,惊得匡富林吓了一跳,曹宇也下意识的看向卡车的方向。

    “中计了!”曹宇喊了一嗓子,骂道,“快,快,回卡车!”

    然后他就猛然脸色再变,看向周遭围观的人群。

    确切的说,是看向距离他大约二十多米远的地方:

    枪声响起后,围观的人群顿时被惊的呼喊奔逃。

    只有那孕妇的丈夫、亲属还在哭天抢地。

    这还算正常,但是,围观市民中还有三个人没有离开。

    这立刻引起了曹宇的警觉。

    在枪声响起后,姜骡子心中一沉,他立刻示意几个手下去增援卡车驾驶室那边。

    然后他一扭头就看到了曹宇看过来的目光。

    姜骡子应变极快,几乎是瞬间,他从腰间拔出手枪,迅速关闭保险的同时,抬起的枪口瞄准了曹宇,扣动了扳机:

    他自然认出此人是七十六号的曹宇。

    这人是在上海特情组别动队的诸多行动目标之内的。

    “侧那娘!”姜骡子骂了句。

    曹宇这人太狡猾且机灵了,在姜骡子举枪射击的前一秒钟,曹宇似乎就意识到了危险,这人并没有举枪反抗,而是直接来了一个驴打滚。

    故而,姜骡子这一枪竟然打空了。

    他不甘心的再度举枪。

    砰!

    这一枪击中了正连滚带爬寻找掩体的曹宇的后肩膀,然后这人强忍疼痛撞进了路边的茶摊,并且以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连续掀翻了几个桌子,在碗碟落地摔碎的时候,这人也消失不见了。

    这人简直就是属泥鳅的!

    姜骡子心中骂了句,尽管有心要跟上去除掉曹宇这个汉奸,但是,他非常清楚此次行动最重要的是营救小道士,而不是锄奸。

    算这畜生命大!

    姜骡子一挥手,举枪带领手下四散开来,几人朝着天空胡乱放枪。

    姜骡子还扯着嗓门吼。

    他吼的是,‘本人姜骡子,今日要大开杀戒,哈哈哈’。

    这一嗓子吼出去,再辅以这噼里啪啦的枪声,街面上顿时乱作一团,到处都是胡乱奔跑的人群。

    拜巡捕房所赐,姜骡子匪帮承包了整个上海滩大半的大案要案,其中不乏很多极其凶残,乃至是惨无人性的恶劣案件,所以,在上海市民的心中,姜骡子便是那等穷凶极恶、毫无人性的江洋大盗。

    这等人是没人性的,是乱杀无辜的。

    所以,姜骡子诈称自己是江洋大盗‘姜骡子’,还扬言要大开杀戒,这在市民中所造成的的恐慌甚至还在噼里啪啦的子弹之上!

    砰砰砰。

    这边,驾驶室的特工也已经被特情组别动队队员清理了。

    然后一个队员将驾驶室的尸体一脚踹下去,自己坐上去,副驾驶这边也爬上来一个队员。

    驾驶室的队员直接驾驶车辆,一个调头,然后一踩油门,轰鸣声中沿着开阔的马路疾驰而去。

    ……

    听得卡车嘶吼着驶离。

    街面上除了尖叫声,没头苍蝇一样的奔跑声音之外,再无枪响。

    曹宇这才从茶铺的里间窝棚里爬出来,他的脑袋上顶着几根稻草,一只手捂着中枪的臂膀,气急败坏的喊道,“人呢,死哪去了!人呢!”

    四个随同他下车查看倒地孕妇的情况的特工,一个被打死在当场,尸体抬眼就可看到,另外三人则不见了。

    “组长!”

    一个声音响起,此人是一个机灵鬼,在组长曹宇挨枪子的时候,连滚带爬的跑开了,此时此刻,这人从马路边的一个烟杂店里探头探脑,确认敌人已经不见了,这才挥舞着手中的短枪冲出来。

    一边跑,还一边胡乱开了一枪,“杀啊。”

    这一声枪响不要紧,好不容易稍稍安定下来的市民们又被吓到了,又是一阵哭爹喊娘、鸡飞狗跳。

    “侧恁娘!”曹宇气坏了,挥舞着的手臂牵动了肩膀的伤势,他骂道,“尹鹏,还不过来扶着老子。”

    尹鹏忙不迭的过来搀扶自家组长,“组长,你受伤了?”

    曹宇没有回答他。

    他环视了一眼,近前躺着两具尸体,其中一人是跟随他下车查看孕妇情况的手下,另外一人则是医生匡富林。

    而方才卡车所在的位置,则躺着三具尸体。

    其中两具尸体分别是驾驶座的司机手下,以及坐在副驾驶的手下。

    还有另外一具尸体,料想可能是被自己手下打死的敌人,当然,也可能是被流弹打死的市民。

    “你表哥他们呢?”曹宇质问身旁的尹鹏。

    卡车车斗里还有三个手下,其中便有尹鹏的表哥,此时这三人则却不见了身影。

    此外,还有两个跟随他下了卡车的手下不见了。

    不过,曹宇此时此刻顾不得这些了,他捶胸顿足,为要犯‘小道士’被敌人救走了而发愁。

    正说着呢,另外那两个手下从马路边上的垃圾池里爬出来了。

    “你们两个混蛋!”曹宇气急败坏,在尹鹏的搀扶下走到两个手下的面前,两脚将两人踹翻在地。

    “组长,现在怎么办?”尹鹏小声问。

    “怎么办?”曹宇眼珠子通红,“打电话,打电话叫人!蠢货!”

    说着,曹宇一把甩开尹鹏的搀扶,他慢慢走到匡富林的尸体面前,摇了摇头。

    尽管没有证据,但是,曹宇可以断定匡医生一定和这起袭击救人行动有直接关系。

    只是,这人怎么会被打死的?

    这是来不及带走匡富林,所以灭口?

    他不得其解,看着匡富林身上那围巾被鲜血染红了,他叹了口气,“匡医生也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作为医生,本就不是特工总部的特工编制,平时根本不会遭遇此等险境的,这次确实是遭了无妄之灾。

    然后他就听到了剧烈的咳嗽声。

    匡富林一边咳嗽,一边捂着脸孔,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然后便看到了身旁不远的尸首,惊得他直接爬起来了。

    “匡医生,伱没事?”曹宇惊讶不已,“太好了。”

    说着,他关切询问,“你中枪了?”

    匡富林摇摇头,“我当时就脑门上突然挨了一下,就这么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曹宇看过去,就看到匡富林脑门上的淤青,而那额头脸颊上似乎是什么印子。

    他仔细看,便看清楚那是鞋印。

    他忽而想到,自己此前连滚带爬逃生的时候,似乎是一脚踹在了什么人的身上。

    “匡医生,嘶……你来帮我看看这枪伤。”曹宇脸不红气不喘,动了下自己的肩膀,随后便疼得直咧嘴,说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

    轰隆!

    一声巨响。

    曹宇几人吓得蹲下来,狼狈躲避。

    “尹鹏,去看看怎么回事?”曹宇喊道。

    被点名的尹鹏尽管不情愿,还是只能小心翼翼的过去查看。

    不一会,尹鹏回来了,他向曹宇汇报了一个情况:

    有一队日军宪兵正要赶来此地,却是在齐民桥上被炸了。

    十几个太君或是被炸死炸伤,还有人晕死后落进水里后,似乎是被淹死了,可以说,全须全尾活着的没几个。

    曹宇倒吸一口冷气,他咬着牙花子嘟囔了一句:

    这帮家伙够狠的!

    ……

    殿后的吴顺佳成功的引爆了安装在齐民桥的炸药,他甚至没有时间回头看那些入彀的日本宪兵的惨状,就赶紧随同仓皇乱窜的惊慌市民们一起逃离。

    大约一刻钟后,姜骡子成功与吴顺佳汇合。

    他便看到了一个无比兴奋,眼珠子都因为兴奋而充血泛红的吴顺佳。

    “不是说了成功撤离后,可以不炸桥吗?”姜骡子批评吴顺佳。

    他对这家伙还是有些了解的,这就是一个爆破疯子,整天想的就是炸炸炸!

    “来了一队日本兵。”吴顺佳说话的时候,神情还处于亢奋状态,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雀跃说道,“他们刚上桥,轰的一下!”

    “干得漂亮!”姜骡子立刻‘变脸’,夸赞说道。

    得益于吴顺佳搞出的这一次爆炸,成功的解决掉了那一队日本宪兵,不然的话,他们现在就可能陷入麻烦了。

    “卓组长呢?人怎么样?”吴顺佳问道。

    姜骡子没有回答,他沉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撤!”

    ……

    浅草旅馆。

    菊部宽夫将卷宗收好。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

    “尺内,车子来了没有?”菊部宽夫问道。

    他要了车子回特高课。

    “室长,还没到。”尺内回答说道。

    “不等了。”菊部宽夫看了看腕表的时间,皱眉说道,“你去外面叫一辆黄包车。”

    “哈依!”

    几分钟后,菊部宽夫手中拎着公文包走出浅草旅馆的大门。

    也就在此时,轰隆一声。

    尺内以及黄包车夫被吓了一跳,两人都下意识的蹲下躲避。

    菊部宽夫鄙夷的看了一眼两人,他有着较为丰富的经验,立刻判断出这爆炸声距离此地至少十华里,根本无需担心。

    故而,菊部宽夫面对这爆炸声,可以说是毫无惧色,云淡风轻的站立。

    也就是这个时候。

    砰!

    一声枪响。

    蹲在地上的尺内抬头看,就看到菊部室长的头盖骨飞出一块,整个人身体后仰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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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6章 实在是没忍住

    时间往前回溯几分钟。

    “做完了这一桩买卖,咱们就回乡下老家。”四叔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卷,说道,“四叔帮你讨一个大屁股的家里婆,你也早点生个儿子。”

    他轻轻咳嗽一声,看了一眼手中的烟卷,他还是喜欢抽水烟袋,不太习惯烟卷,只是出来做事是不能带水烟袋这种比较容易令人印象深刻的物件,只好入乡随俗抽烟卷。

    “老乌家到你这里,就一根独苗了。”四叔弹了弹烟灰,“你得早些生男娃,我也好对列祖列宗有交代了。”

    他瞥了一眼正专心致志的盯着浅草旅馆门口的侄子,“水生。”

    “晓得嘞,晓得嘞。”水生头也不回的敷衍说道。

    他是喜欢钱,尤喜欢黄鱼,不过,这个年轻人骨子里是痴爱开枪射杀的感觉的,他尤其喜欢朝着目标的脑袋开枪,看到目标脑袋被子弹击中,红的白的绽放,便是头盖骨也被掀飞了,他会有巨大的满足感,只觉得手中的长枪在手,这天底下就没有自己去不得的所在。

    他的眼眸一缩,他注意到浅草旅馆门口有动静。

    一名男子出来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

    “我跟你讲哦。”四叔吸了吸烟屁股,“咱做的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该收手就收手……”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轰隆一声。

    “哪里打炮?”四叔从椅子上滕然起身,方才那个慵懒、喋喋不休的老人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表情严肃,眼中有凌厉之色掠过的老枪客。

    “齐民桥方向。”水生说道,他有着极强的方向感,虽然不识字,但是,他对于地形街貌记忆力绝佳。

    正说着呢,水生咦了一声,然后他的眼中都是狂喜之色。

    因为方才的爆炸声,他下意识的低头,没有看到这人是什么时候从旅馆出来的。

    不过,此时此刻,因为这爆炸声,早先那名从旅馆出来叫黄包车的男子,以及黄包车夫都还狼狈的趴在地上,只有这个‘陡然’出现的男子就那么傻愣愣的站在旅馆门口。

    是的,在水生看来,这人就是傻愣愣的,那么大的爆炸声,竟然毫无反应,连躲避的动作都没。

    而让他亢奋的是,这人赫然是他们此次要刺杀的目标:

    目标就那么杵在那里,是那么的显眼,周遭毫无遮挡!

    也就在这一瞬间,水生没有丝毫犹豫,准星瞄准,手指扣动了扳机。

    砰!

    他看到那人的头盖骨被掀飞,整个人身体后仰倒下去。

    这一瞬间,水生整个人仿若三伏天吃了深井里捞出来的西瓜那般舒爽,简直是畅快到心尖尖了。

    “怎么回事?”四叔冲到了窗口看,他下意识看向浅草旅馆的方向,就看到旅馆门口呼喊声、奔跑声嘈杂,最显眼的便是那躺在地上的男子。

    “是那人?”四叔问。

    “嗯。”水生点点头。

    “谁叫你开枪的?”四叔气极,“谁叫你开枪的,我早说了,杀这人不是个事,重要的是咱爷俩怎么跑。”

    说着,四叔气的狠狠地瞪了水生一眼,顾不得继续训斥侄子,他果断说道,“快!撤退!这地方不能呆了!”

    水生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将长枪背在身上,就要去里间收拾包裹行李。

    “收拾个鸟!”四叔直接拿起地上的公文包,“跟我走!”

    然后他看到侄子拿起麻袋,就要包裹长枪,气的骂道,“长枪不要了,带上镜面匣子,快走!”

    “这枪……”水生有些犹豫,这把中正式步枪是他花了五个大洋从国军溃兵手里淘换来的,喜欢的不得了。

    “不要了。”四叔无比严肃说道,“走呀!”

    两人急匆匆下了楼,没有走前门门面,而是打开了后门,沿着后门的小路逃窜。

    “个混蛋玩意,为什么开枪!”四叔脚步很快,依旧愤愤无法理解自家侄子为何会做出这么鲁莽的行为。

    水生跟着他做这刀口舔血的活计有两年了,枪法精准,人还很机灵,就像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从没有出过纰漏,这次是怎么了?

    “四叔,那人傻啦吧唧站着,就显得他蠢了,我实在是忍不住。”水生有些委屈巴拉说道。

    之前他觉得目标是日本人,且看起来似乎颇有来头,认为对方给了五根小黄鱼定金和四根大黄鱼的尾款有点少。

    不过,现在水生觉得雇主人不错,这买卖赚了,这么蠢笨的目标,实在是难得一遇。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开口没?”苏晨德面色阴沉问道。

    他扫了一眼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全林,冷哼一声。

    “没。”用刑的特工摇摇头,“厅长,这小子比茅坑的石头还臭硬,腿骨都被一块块敲碎了,还是没用。”

    苏晨德有些惊讶,他确实是没想到这全林竟然如此有种。

    “厅长,这要是还在那边,属下都有一种在审红党的感觉。”特工说道。

    苏晨德啧了一声,还真有点这种感觉呢。

    这个全林,是个斗争经验严重匮乏的年轻人,却又有着一副硬骨头,这很像是他经手审讯的那些被红党‘蛊惑’的年轻人。

    “厅长,这人会不会是红党?”特工问道。

    苏晨德皱眉,他明白这个手下的意思,这是怀疑全林是红党安排打入军统上海特情组内部之人。

    不过,苏晨德摇了摇头。

    直觉告诉他,这人就是军统上海特情组的行动人员,并非红党。

    这是一种不可言说的直觉,凭借的他出身红党,对红党的了解,以及这些年审讯那么多红党的经验。

    不过,还是要审一审的。

    “继续用刑。”苏晨德冷冷说道,“掏出他嘴巴里的话,我倒要看看这是一个什么玩意。”

    出了刑讯室。

    苏晨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拎起浇花的水壶,慢条斯理的浇灌办公室的几盆花。

    全林只是上海特情组的一个小喽啰,已经并不被他放在心上,他方才去刑讯室查看情况,本就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心思,万一这全林招供了,并且招了一些意外收获,那就美极了。

    此外,对于这种硬骨头的小年轻,他最喜欢的便是看到这年轻人在残酷的刑罚面前求饶、开口的样子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轰隆一声。

    苏晨德吓了一跳,他透过窗口看向外面。

    “去,查一下哪里响了。”苏晨德立刻拉开办公室的门,对着走廊里一个经过的特工喊道。

    看着手下急急忙忙跑开去打探情况了,苏晨德没来由心中有些焦躁。

    盖因为他虽然不知道那响声具体来自哪里,但是,听声音是来自东面,而齐民医院正是在东面方向。

    也就在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苏晨德心中一跳,他快步走到电话机面前,一把抓起电话话筒,“我是苏晨德!”

    “厅长,出事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急切、慌张的呼喊声。

    苏晨德脸色一变,方才焦躁不安的感觉应验了。

    他心中一沉。

    “出什么事了?曹宇呢,让你们曹组长与我说话!”苏晨德厉声吼道。

    几分钟后,七十六号的特工们看到苏厅长急匆匆的跑向三楼楼梯那边。

    三楼是李副主任的办公室所在,日常有‘重兵把守’,楼梯口有铁栅栏,需要经过三道岗哨才能来到李副主任办公室。

    ……

    “欧阳先生,此事就拜托了。”程千帆双手抱拳,客客气气说道。

    他面前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老者面色阴沉,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

    程千帆的面色也立刻阴沉下来了。

    “程总,我代家师应下了。”旁边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男子赶紧赔笑说道。

    说着,他冲着老者说道,“师父,你身子不好,且先歇息去,这边由徒儿来招待程总弄过就行了。”

    老者哼了一声,最后叹口气,一跺脚走开了。

    “家师身子骨不太好,脾气也有些古怪,程总见谅。”阮金晶赶紧向程千帆赔笑道歉,解释说道。

    “令师不是身子骨不好,看起来是太好了。”程千帆冷嘲热讽。

    “程总是第一次来梨园吧,要不阮某陪程总您逛一逛?”阮金晶回避了这个话题,说道。

    “倒也不是第一次来,只是没有正儿八经逛过罢了。”程千帆说道。

    “那这次正好,阮某带程总好生逛一下。”阮金晶大喜,说道。

    ……

    这是南市的一座坐北朝南四合院式的古建筑,是上海伶界艺人创立的梨园公所。

    梨园公所初建时为祖师殿供奉伶人祖师爷老郎神塑像。

    前厅、大厅东西厢房五间,呈口字形建筑,二楼上为伶界首领的办公室、议事房,伶人集会、活动在大厅进行,逢年过节祀奉祖师,香火盛。

    民国元年的时候,又增建五楼五底及偏室六幢。

    公所并购置义地、山庄数处,为收埋故世艺人之用。

    公所还办有榛苓学堂,专收伶人子弟免费入学习艺,因为伶人子弟被人歧视不能入学,榛苓学堂后改名榛苓小学,其名称是由清末爱国艺人汪笑依所起,榛是桦木科落叶灌木,榛树上生长的球形坚果称作“榛苓”,取此名称是希冀老一辈要辛勤培养下一代,梨园繁盛之意。

    “这便是孙先生所提字?”程千帆看着装裱悬挂之‘现身说法’四个字,问道。

    辛亥革命时,京剧艺人也参加了革命斗争。

    梨园公所组织伶界敢死队,从九亩地出发,攻打江南制造局,以京剧演员特有的武功翻墙攻入,引弹爆炸打乱了清军的阵脚,为上海光复立下了战功。

    后来孙先生曾亲自到梨园公所与京剧艺人亲切座谈和摄影留念,当场挥毫书写“现身说法”匾额,以表彰功勋。

    “这是复刻品。”阮金晶解释说道,“时局动荡,为免孙先生题字受损,师父他们将匾额妥善收起来了。”

    “唔。”程千帆点点头,他又看了一眼那‘现身说法’四个字,“孙先生所提此四字,正合当下。”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阮金晶,“租界繁荣昌盛,与上海大有裨益,值此纪念之日来临之际,正需要梨园‘现身说法’与民同庆啊。”

    他此次来梨园公所,是为了邀请梨园公所派人参加由法租界当局和公共租界联合举办之上海开埠九十六周年纪念活动。

    方才那老者是阮金晶的师父,此人对于素来亲日的‘小程总’非常鄙薄,言语中更是‘毫无尊重’,拒绝梨园公所派人参加洋人的庆祝活动。

    在老者看来,道光二十三年的上海开埠,是《南京条约》之强行要求,对于上海人来说,对于中国人来说,实乃屈辱至极的历史。

    如此,梨园公所更不可去为洋人载歌载舞庆祝。

    “程总说的是,说的是。”阮金晶赶紧说道,“能够为上海开埠纪念出一份力,实乃梨园公所的荣幸。”

    他表情认真,正色说道,“我们要感谢程总给的这个机会啊。”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程千帆高兴不已,微微颔首,“这是好事嘛。”

    “是,是,是。”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了快速奔跑的声音。

    “帆哥!帆哥!”人未至,声音先到了。

    “什么事?”程千帆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侯平亮,沉声问道。

    侯平亮看了阮金晶一眼。

    “程总,阮某就不陪您了,如有需要,随时派人来寻我。”阮金晶识趣说道。

    看到阮金晶走远了,侯平亮这才汇报说道,“帆哥,齐民桥那边响枪了,有人劫了七十六号的押运车,还用炸弹炸了全民桥。”

    “什么时候的事情?!”程千帆脸色一变,急问道。

    “就在半小时前。”侯平亮说道,“日本人和七十六号说刺客跑进了法租界,要求允许他们进入法租界搜捕。”

    “政治处那边怎么说?”程千帆步履匆匆,面色阴沉,边走边问。

    “政治处不同意日本人进租界,日本人态度蛮横,要求租界必须放行。”侯平亮说道,“坦德阁下命令帆哥去政治处,让你来处理这件事。”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程千帆冷哼一声。

    出了梨园公所,侯平亮快步上前拉开车门,同时令司机去了另外一辆车,他来给帆哥开车。

    程千帆弯腰上了小汽车。

    “帆哥,去哪里?”侯平亮问道,“是先回巡捕房还是……”

    “去齐民桥。”程千帆语气阴郁说道,“我都不晓得齐民桥是个什么情况,我怎么处理?”

    他去齐民桥,并不担心会引起怀疑——

    乍闻此噩耗,宫崎健太郎必然是要去齐民桥看一看现场情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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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7章 齐民桥

    曹宇看到从小汽车上急匆匆下来的苏晨德,他不禁苦笑一声,叹了口气。

    人是他负责押送的,现在,弟兄们死了好几个,最关键的是‘小道士被劫走了,这责任他首当其冲。

    尤其是,就连军卡都被人开走了,这着实是有些不像话。

    或者,直白的说,是忒丢人了。

    他快步跑到苏晨德身边时,还未及开口,就被苏晨德扇了一个巴掌。

    “人呢?‘小道士人呢?!”苏晨德几乎是从牙齿缝里狠狠地咬出这句话的。

    “厅长,属下无能,甘愿受罚。”曹宇耷拉着脑袋说道,说话的时候,他的肩膀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受伤了?”苏晨德冷冷问道。

    “后肩膀挨了一枪。”曹宇说道。

    苏晨德哼了一声,没有再训斥。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萃群乘坐的小汽车也抵达了现场。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向李副主任解释。”苏晨德狠狠地瞪了曹宇一眼。

    李萃群走向苏晨德这边,中途却是停下了脚步,一辆车头挂着日本膏药旗的军卡停下来,一个日军少佐从军卡副驾驶室下来。

    看到此人,李萃群不禁皱眉,然后脸上换了笑容迎了上去。

    “佐上君。”李萃群同佐上梅津住握手。

    “李副主任。”佐上梅津住表情严肃,“我得到的情报是,此次袭击事件是缘于你们手中的犯人被人劫走了?”

    “实不相瞒,我们手中确实是有一个准备送往医院治疗的要犯被劫走了。”李萃群点点头说道,“只是,至于说这伙敌人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是冲着蝗军来的,目前还在调查。”

    佐上梅津住皱眉,他深深的看了李萃群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走了两步,蹲下来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然后起身摘下手上的白手套,冲着李萃群说道,“李副主任,我需要听听你的手下讲述事发经过。”

    李萃群面色阴沉,引着佐上梅津住走向苏晨德和曹宇那边。

    “说说吧,什么情况。”李萃群冷冷说道。

    曹宇一脸苦相,将事发经过汇报。

    ……

    “那个孕妇有问题。”佐上梅津住皱眉说道。

    李萃群和苏晨德等人皆是点点头。

    他们听了曹宇的汇报,也立刻便意识到那个孕妇有问题。

    对方很狡猾,选择用孕妇来制造了这么一起交通事故,并且以孕妇摔倒出血、疑似小产引发周遭市民的同情,以达到逼停押运犯人的卡车以及制造混乱局面的目的。

    “卡车在外白渡桥附近被发现,不过,人已经不见了。”李萃群对佐上梅津住说道,“现在我们怀疑他们已经进入了法租界,要求进入租界搜查。”

    他脸色阴沉,“不过,法租界政治处拒绝了我方的合理要求。”

    “他们会同意的!”佐上梅津住沉声说道,这个情况他已经从宪兵司令部的同僚那里了解,不过,与法租界方面接洽之事不是他的工作,他被委派来调查现场情况。

    ……

    “这个犯人伤势很重?”佐上梅津住问道。

    李萃群看向苏晨德。

    “这个人是要犯,顽固分子。”苏晨德回答说道,“为了撬开这个人的嘴巴,我们动了大刑,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很糟糕,必须立即抢救。”

    说着,苏晨德若有所思,“少佐阁下的意思是,敌人劫走了‘小道士,他们首先要做的也同样是救人!”

    “这应该也是他们选择逃入法租界的一个原因。”李萃群说道。

    敌人选择逃入法租界,一方面是因为法租界是安全的所在,无论是特工总部还是日本人那边,都不能明目张胆的在法租界搜捕拿人。

    而另外一个因素,则是因为法租界有好医院,他们要救人。

    “李副主任,你们是地头蛇,熟悉法租界的情况。”佐上梅津住沉声说道,“盘查法租界医院、诊所的工作交给你们了。”

    李萃群很高兴,也很惊讶,他方才就担心日军宪兵司令部会想着横插一脚,没想到佐上梅津住竟然将主导权交回到特工总部手中了。

    “宫本。”佐上梅津住忽而喊道。

    “少佐。”一名日军宪兵曹长小跑过来。

    “你带领一队人换上便装,随同特工总部的人一同进入法租界。”佐上梅津住说道。

    “哈依。”

    佐上梅津住扭头看向李萃群,微笑说道,“李副主任,给你们添麻烦了。”

    “应该的。”李萃群微笑颔首,“我们通力合作,只求尽快将这伙贼人缉拿归案。”

    他决定收回方才对佐上梅津住的好评价。

    ……

    佐上梅津住去齐民桥断桥处查看日军宪兵伤亡情况,兼给日军收尸。

    “李兄。”苏晨德递了一支烟与李萃群,压低声音说道,“宪兵司令部是要横插一手啊。”

    “要不是出了这种事情,哪里会有现在这局面?!”李萃群不满的冷哼说道。

    人是苏晨德抓的,是苏晨德审的,是苏晨德安排送去医院的,若是此前撬开了‘小道士的嘴巴,成功实现对肖勉和上海特情组的抓捕,那么功劳自然有他李萃群一份,不过,现在出了事,自然一切都是他苏晨德的了。

    苏晨德心中暗恨,他自然明白李萃群这话所蕴含的意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苏晨德狠狠地抽了几口烟卷,“那个‘小道士是油盐不进的硬骨头,想要让这个人开口很难,不过,现在特情组动手劫人,反倒可能是我们的机会。”

    他弹了弹烟灰,“只要我们能在法租界堵住这伙人……”

    “这件事你亲自带队去抓。”李萃群思忖说道,“好不容易看到揪住肖勉的尾巴的机会,绝对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说着,李萃群看了一眼在一旁苦着脸、不敢说话的曹宇,“曹组长,伤势怎么样?”

    “谢谢主任关心,问题不大。”曹宇感激涕零说道。

    “一会去齐民医院处理一下枪伤。”李萃群说道,“然后你去法租界与苏厅长会合,你见过他们样子,同时也认识‘小道士,配合苏厅长查缉敌踪。”

    “是。”曹宇赶紧答应说道,“谢谢主任和厅长给曹宇戴罪立功的机会。”

    “你明白就好。”李萃群淡淡说道。

    ……

    “曹宇,这件事你怎么看?”苏晨德问曹宇。

    “厅长的意思是?”曹宇小心翼翼问道。

    “送‘小道士去齐民医院,军统的人是怎么知道的?”苏晨德说道,目光死死的盯着曹宇的眼眸。

    “厅长,别说军统是怎么知道的,就是咱们特工总部其他弟兄也不知道啊。”曹宇摇摇头说道,“这‘小道士受刑不过昏迷,厅长即刻令我送人去医院,这完全是突***况。”

    “是啊,突***况。”苏晨德微微颔首,这便是这件事最无法理解之处。

    军统上海特情组的人是怎么知道他们要送人去齐民医院,并且提前在此设伏的?

    这个问题搞不清楚,这件事就很难查一个水落石出。

    “你先去医院处理一下枪伤吧。”苏晨德看了一眼曹宇的伤口,“虽然不是要害,也要赶紧处理。”

    “是!”

    待曹宇离开后,苏晨德径直走向了坐在路边的台阶上闷闷抽烟的匡富林。

    日本宪兵曹长宫本则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苏晨德看了一眼这个宪兵曹长,不禁暗自皱眉。

    ……

    “刚才过去的是程千帆的车子?”李萃群坐在后排座位上,一边问,一边扭头看那已经远离的车子。

    “是的,主任。”司机点点头,“是‘小程总的车子。”

    ‘他去齐民桥做什么?李萃群心中嘀咕一声,将此事记在心中。

    “帆哥,刚才那辆是李萃群的车。”侯平亮说道。

    “唔。”程千帆点点头,他面沉似水,“猴子,开快点。”

    “是。”

    几分钟后,程千帆一下车,就看到苏晨德正在盘问匡富林。

    “苏兄。”程千帆挥手与苏晨德打招呼。

    “程老弟。”苏晨德扭头看着走来的程千帆,微微错愕,这家伙来这里做什么。

    “闹成这么大的事情,坦德阁下令我处理,我哪有那个本事啊。”程千帆口中抱怨着,递了一支烟与苏晨德,他压低声音,“所以我来现场看看。”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不过苏晨德却是明白的。

    法租界政治处不允许特工总部和日本人进入法租界搜查,这件事闹得很僵硬。

    坦德安排程千帆来与日本方面接洽处理,这主要是考虑这家伙同日本人的关系密切。

    不过,对于程千帆来说,这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坚决阻拦日本人的话,日本人不开心,若是对日本人妥协的话,法租界当局也会不满。

    所以,这家伙借口来现场查看情况,暂时拖延一番。

    这确实是一个勉强还算合理的理由。

    ……

    “我听说那边的齐民桥都被炸塌了?”程千帆说道。

    “炸塌了,桥上的日本宪兵死伤不小。”苏晨德说道。

    说到这里,苏晨德忽而心中一动。

    在李萃群离开之前,苏晨德曾经询问如何应付上海特高课的问责和调查。

    李萃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皱眉说了一句,“这件事有些蹊跷,你好生查查。”

    苏晨德当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不过,现在他若有所悟。

    从表面来看,敌人应该就是军统上海特情组,他们是冲着营救‘小道士来的,而卡车押运特工被杀,卡车被对方直接开走,这似乎也印证了这种判断——

    这是一起军统上海特情组精心构思的劫囚袭击事件。

    但是,一直萦绕在苏晨德心头的最大疑点就是:

    军统方面是如何得知他们要将‘小道士送去齐民医院抢救的!

    从时间上来说,此乃突发事件,是临机决定的。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确实是有消息走漏的可能,但是,从他命令曹宇带人押送‘小道士去齐民医院,到押运卡车中计遇袭,前后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敌人根本没有部署该劫囚行动的时间。

    这是苏晨德百思不得的。

    而现在,忽而将视野放宽,注意到日本宪兵在此次袭击中遭遇的重大伤亡,苏晨德依稀有些明白李萃群那番话的意思了。

    军统实际上不是冲着劫军卡、营救‘小道士来的。

    他们这个押运‘小道士的军卡遇袭,只是因为他们运气不好。

    军统的实际目的就是响枪制造混乱,然后以兹引来日本宪兵。

    他们的目的就是在日本宪兵来到齐民桥上的时候,当机引爆早就安放好的炸药,以达到杀伤日本宪兵的目的。

    这个想法和推测可谓是另辟蹊径。

    但是,苏晨德越想越是觉得确实是有那么一丝丝可能性的。

    因为该种猜测,直接便可以解释了对方为何能够精准设伏他们这个问题,因为对方压根不是明确冲着他们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假如这种猜测是对的,军统不是冲着他们来的,那么,这说明了一个问题:

    大概率确实有这么一个真正的目标存在。

    意暨,军统至少掌握到有这么一个有价值的目标会经过齐民桥附近,他们袭击此人,必然会引得日本宪兵的出动。

    当然,也可能没有这么一个明确掌握的目标,因为只要是响枪了,便足以引来宪兵。

    只是,问题又来了。

    或者说,最大的问题是,苏晨德心中还是更倾向于军统是冲着营救‘小道士这个目标来的!

    ……

    程千帆自然不知道自己只是随便问了句话,便引得苏晨德若有所悟,有这般联想和揣测。

    他走到尸体旁边,微微弯腰看。

    “苏兄,这几个都是你们的人?”程千帆指了指地上的几具尸体,问道,说话的时候摇摇头,“太惨了。”

    苏晨德脸色不太好看,“自然不是。”

    程千帆点点头,没有再继续‘尸体的话题。

    他眼神示意苏晨德过来,“苏兄,这件事你们是如何打算的,你且说来听听。”

    说着,他苦笑一声,一幅无奈状,“坦德阁下那边还等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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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8章 宫崎:我怀疑曹宇

    苏晨德打着哈哈,言说为了上海的长治久安,为了市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希望法租界方面能够给予市府方面以最大之便利,早日将重庆暴徒缉拿归案。

    程千帆瞥了苏晨德一眼,淡淡一笑,“特工总部什么时候隶属于市府了?”

    “符市长主政之市府,我们还是很支持的嘛。”苏晨德说道。

    言下之意,现在符孝琓的上海特别市政府,不是苏文西那个大道市政府的草台班子,特工总部还是给面子的。

    说着,他瞥了程千帆一眼,据传此人同苏文西关系颇为亲近,只可惜,这苏文西天生短板,在日本人心中的分量比之符孝琓差了许多。

    程千帆指着苏晨德,笑说道,“苏兄,你这话可别被苏督办听到,他会伤心的。”

    苏晨德哈哈大笑,表情神态中对苏文西不以为然。

    苏文西的那个大道市政府,日本人不重视,便是苏晨德这些人也都看不上眼。

    两年前,上海沦陷,日本人扶持苏文西成立所谓上海大道市政府。

    在伪大道市政府的成立宣言中,还大言不惭的说道:“自来人类,莫不爱好和平,盖和平乃幸福之门……如无大道维系,决无真正和平可言,此乃一定不易之真理也。”

    随后,甚至对日本人的侵略行为进行了粉饰:“值斯日本蝗军代我国民诛除军阀及国红两党之际,吾人以为如不享受真正和平幸福而已,如欲享受真正和平幸福,必联合四万万五千万同胞,各本亲爱之天性……故吾人特组织大道市政府,更易旗帜,期拯斯民于水火,而与举世之人,共登大同之域。”

    这个所谓的大道市政府,可以说存在感极低,几乎毫无权柄权限,或者说,他们唯一的权限可能就是听日本人告诉他们该怎么做的权限。

    梁宏志的伪中华民国维新政府在南京成立后,伪大道市政府在日本人的指令下与伪维新政府的上海市政督办公署合并,苏文西从市长职务上黯然下课,日本人给了他一个上海市政督办的职务作为补偿。

    事实上,即便是这个上海市政督办的职务,也是苏文西请托了今村兵太郎的关系才拿到的——

    有了符孝琓这个新选择后,日本人实在是看不上苏文西,再加上此人并无什么靠山,在瓜分上海特别市政府的权利的时候,实在是无法竞争力。

    “你们的请求,我会向坦德阁下转达的。”程千帆沉吟说道,“苏兄的话很中肯,上海之繁荣安定,需要租界方面和特别市府方面通力合作。”

    “如此,多谢。”苏晨德与程千帆握手。

    叭叭。

    程千帆扭头去看,就看到日军军卡停在不远处,一名日本少佐从军卡副驾驶室跳下。

    “佐上君。”程千帆打招呼道。

    “程副总。”佐上梅津住走过来,与程千帆握手,“正要离开,看到程副总在这里。”

    苏晨德眼眸微微一缩,他方才看到了一个颇为耐人寻味的一幕:

    是佐上梅津住这个日军宪兵少佐主动伸手同程千帆握手的。

    这个细节不由得令苏晨德浮想联翩。

    看来程千帆同日本方面的关系亲密远超想象,或者说,此人在日本人那里的根脚比想象的要深得多。

    这边,程千帆随着佐上梅津住来到军卡边上,便看到了军卡里日军宪兵的尸体。

    “佐上君,有多少蝗军勇士玉碎?”程千帆问。

    “八人玉碎,还有多人重伤。”佐上梅津住叹了口气说道,“此实属我宪兵队近年来惨重损失。”

    程千帆表情严肃且沉重,他向军卡上的日军尸体低头默哀。

    一旁的苏晨德看着这一幕,他注意到程千帆眼眸中的悲伤,心中不禁鄙薄,死了日本兵,这家伙弄得像是死了亲爹一般难过。

    然后他就看到佐上梅津住与程千帆低声交谈,一幅‘自己人’的架势,苏晨德若有所思。

    据他所知,程千帆甚至还有一个叫‘宫崎一夫’的日本名字,此人虽然没有公开投日,但是,这显然是早就把自己当做日本人了啊,也许正是因为程千帆这么一幅媚日态度,日本人才会如此这般信任他。

    ……

    “佐上君放心。”程千帆点点头,“我会安排人秘密调查的。”

    佐上梅津住实地勘察了齐民桥被炸毁的现场,初步推断对方使用的炸药量不少。

    他有意从炸药的来源渠道调查此事。

    而法租界的黑市一直以来都是违禁品交易的泛滥地。

    故而他请托宫崎健太郎帮忙秘密调查炸药事宜。

    看着佐上梅津住的军卡离开,苏晨德微笑说道,“程老弟同这位佐上少佐相熟?”

    “打过几次交道。”程千帆说道,他点燃一支烟卷,又将打火机递过去,帮苏晨德也点燃了烟卷,这才继续说道,“苏兄想必也知道,我做了些小本生意,这年头要安稳做生意,自然要和日本人那边打好交道。”

    苏晨德吸了口香烟,颔首笑道,“程老弟的生意可不是小本生意啊。”

    两人相视一眼,都是笑了。

    ……

    霞飞区。

    法租界政治处对外特别关联室。

    程千帆面见坦德,向这位巡捕房警务总监助理汇报了在齐民桥现场勘查,以及同特工总部和日本人接触、洽谈进展。

    “特工总部方面希望我们可以提供必要帮助,以维护上海之安定。”程千帆说道,“他们表示,上海之安定团结需要特别市府和租界方面通力合作。”

    他看了坦德一眼,继续说道,“我严厉驳斥了他们,法租界的安定自有租界当局来维护,不需要他们来插手。”

    “你做得对!非常正确!”坦德点头,语气略激动说道,“他们那个所谓的特别市政府,我们并未承认。”

    “至于说这个特工总部……”坦德一脸鄙夷,不过,鄙夷中除了厌恶还有几分忌惮,“没有了他们,整个上海都要太平不少。”

    “阁下所言极是。”程千帆正色说道,“属下已经表明了坚决态度,相信他们已经能够感受到我方的钢铁意志。”

    “很好。”坦德高兴的点点头。

    又叮嘱了一番,令程千帆全盘负责与日本方面和伪上海特别市政府的接触,坦德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程千帆看着坦德乘坐的小汽车扬长而去,他的心中则是叹了口气。

    法国人对日本人是越来越退让,愈发软弱了。

    别看坦德方才说的那番话是态度多么坚决且强硬,实际上这都是表象。

    法租界当局安排他这么一个素来亲日的高级警官来与日本方面沟通,实际上就是一种软弱的表现。

    此外,别看坦德言语中对程千帆所秉持的对日‘强硬态度’大为赞赏,实际上无论是坦德还是程千帆都明白,这就是做样子,法租界为了面子不会允许日本方面和特工总部的特工堂而皇之进入法租界,但是,对于对方潜入法租界,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面对咄咄逼人的日本人,法租界当局要的是面子上还能勉强维持‘法兰西的荣耀’,至于实际私下里情况如何,法租界当局已经无力多管了。

    随后,法租界中央区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同日本宪兵司令部加藤真己少佐会面,两人就日本宪兵以及特工总部特工进入法租界搜捕重庆暴徒之事展开会谈。

    程千帆严厉驳斥,并且果断拒绝加藤真己的无理要求。

    他表示巡捕房可以自行搜捕。

    不过,面对日本方面的咄咄逼人,程千帆也不得不做出让步,他表示若是抓到重庆分子,巡捕房会允许日本方面会见人犯,并且在不得动刑的情况下行问讯之事。

    对于法租界巡捕房的让步,加藤真己在请示了长官后表示同意。

    不过,总体而言,‘小程总’在面对日本方面的咄咄逼人气势的时候,还是表现的相当强硬的,这令巡捕房上上下下对‘小程总’刮目相看。

    尤其是外界,譬如说报界,认为这是一个可喜的变化。

    只有当事人知道,程千帆这个亲日派高级警官在同日本方面的谈判中态度愈发强硬,法租界当局对于‘大摇大摆’乔装进入法租界的特工和日本人则愈发‘视而不见’。

    ……

    “情况怎么样?”程千帆沉声问。

    “七十六号派了不少人进入租界,他们重点查勘医院、诊所。”豪仔说道。

    “‘小道士’是他们抓住肖勉的希望。”程千帆冷笑一声,“为了搜捕‘小道士’和我们,无论是特工总部还是日本人都会竭尽全力的。”

    他看着豪仔和乔春桃,“这也意味着敌人在租界内的潜伏力量也会动起来,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

    程千帆的拳头在砸在桌面之前,变拳为指i,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一下,“密切关注,将这些冒头的家伙统计在案,为后面的清理工作做好充足的准备。”

    “是。”乔春桃点点头。

    “见过姜骡子了?”程千帆问乔春桃。

    乔春桃点点头。

    “那几个小家伙表现怎么样?”程千帆问道。

    他口中的小家伙是局座从黔阳班特别抽调之来上海特情组的优秀学员们,这些学员抵达上海的时候,他还在南京,是乔春桃负责接收人员的。

    此次行动,因为人手不足,乔春桃推荐从学员中选择机灵善变之人参加。

    程千帆略作思考,批准了乔春桃的请求。

    “没出什么纰漏。”乔春桃说道,“叶博文中规中矩,假扮孕妇的董书萱则可圈可点。”

    “赵书言呢?”程千帆问道,“她没有参与行动?”

    黔阳班这些个新人,程千帆有过初步的了解,他最看好的是一男一女,男子是翟棋植,女子则是赵书言。

    “赵书言可堪大用。”乔春桃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明白乔春桃的意思了。

    正因为赵书言可堪大用,故而这次行动便不可参与,要避免露相。

    毕竟假扮孕妇,是要和特务当面接触的,尽管经过了乔装打扮,但是,还是要防备被七十六号的特工记住相貌的可能性——

    真正专业的顶尖特工记人的方式,并非是看相貌,而是根据一些特征,譬如说身高,胖瘦,走路姿势,乃至是鼻梁的挺拔,嘴唇的厚薄等细节上的特征。

    “赵书言很机警,我安排她去照顾‘小道士’了。”乔春桃汇报说道。

    “可以。”程千帆略作思索,说道。

    停顿片刻,他沉声问道,“‘小道士’情况怎么样?”

    “不容乐观。”乔春桃说道,“‘木鱼’说,能不能挺过来就看‘小道士’的命硬不硬了。”

    “告诉‘木鱼’,想尽一切办法救人。”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认真。

    ……

    半个小时后。

    用罢午餐,略带酒意的‘小程总’刚刚回到薛华立路二十二号,就接到了‘黄老板’打来的拜会电话。

    一刻钟后,程千帆在春风得意楼的雅间包间与荒木播磨秘密会晤。

    “我听佐上君说,他在齐民桥见到你。”荒木播磨说道。

    “特工总部和帝国宪兵司令部要派人进入法租界,政治处不同意,双方僵持不下,坦德安排我同帝国接触。”程千帆说道,“我便以要了解情况为借口去了现场查勘。”

    “有什么发现没有?”荒木播磨立刻问道。

    对于宫崎君能够机灵的找到借口去现场查勘,他非常满意。

    “我到的时候,看到李萃群刚刚离开。”程千帆说道,“现场遗尸数具,相关当事人已经不在。”

    “在得知‘齐民桥’出事后,我即刻便去了现场,其目的便在于可以接触当事人,却是不巧……”说着,他微微皱眉,“也许是我想多了。”

    “押送人员呢?”荒木播磨不禁皱眉,他沉声问道。

    “根据我所了解到的情况,负责押送人犯的是曹宇,曹宇在袭击中中枪负伤。”程千帆说道,“他被手下护送去齐民医院治伤。”

    “你怀疑曹宇?”荒木播磨捕捉到了宫崎健太郎言语神态中的一丝异样。

    “不是我怀疑曹宇。”程千帆摇摇头,“倘若是其他人负责押运人犯,这个人也会进入到我的怀疑视线。”

    他看着荒木播磨,神态凝重,“虽然具体情况还未了解掌握,但是,有童学咏和汤炆烙的先例,我对于七十六号并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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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9章 齐民医院

    听得宫崎健太郎提及童学咏和汤炆烙,荒木播磨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尽管种种迹象显示冈田俊彦遇害之事,似乎颇多暂时可知内情,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汤炆烙和童学咏确实是反出了七十六号。

    而根据帝国最新从重庆方面得来的情报,军统和中统分别为汤炆烙和童学咏请功,其中军统南京站表示冈田俊彦死于他们之手,汤炆烙是他们的人;而中统苏沪区则表示冈田俊彦死于他们之手,童学咏是他们的人。

    此情报传递出来,闻听中统和军统竟然都跳出来揽功冈田室长之死,且都言之凿凿,有根有据,影佐祯昭将军震怒不已,称之为帝国特务机关近年来罕见之耻辱。

    童学咏和汤炆烙皆是七十六号的行动组长。

    既然有此前车之鉴,那么,谁又敢保证曹宇这个七十六号的行动组长没问题?

    而对于荒木播磨而言,他的态度如此严肃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曹宇还是他在七十六号的探目。

    倘若曹宇果然有问题,那么,荒木播磨至少有识人不明的责任。

    故而,尽管荒木播磨心理上不相信曹宇有问题,但是,理智告诉他,宫崎君所言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我会安排人调查的。”荒木播磨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曹宇以及其他幸存的押运人员本就属于例行怀疑对象。”

    ……

    齐民医院。

    “组长,苏厅长说了让你这两天安心养伤。”尹鹏用网兜拎了个网兜进了病房,说道,“这是厅长让人送来的。”

    网兜里有两瓶黄桃罐头,一袋白砂糖,一盒饼干。

    尽管此前李萃群的意思是曹宇来医院取子弹、治疗后,就归队参与搜捕‘小道士’,不过,曹宇来齐民医院检查后发现,子弹的创口比想象中要深。

    此外,他当时躲避对方射击的时候,拉伤了腿部肌肉,并且情况颇为严重,只不过当时因为险些被射杀吓坏了,精神高度集中,压根没有感觉到肌肉拉伤的痛,而来到医院,精神放松下来后,才开始感觉到腿部肌肉剧烈疼痛。

    如此,曹宇自然没有办法参与苏晨德所指挥之对‘小道士’以及袭击者的搜捕行动了,他无奈的安排尹鹏去向苏晨德汇报此事。

    “搜捕行动进展如何?”曹宇躺在病床上问道,麻药的劲还没有过去,他感觉浑身不得劲。

    “还没发现‘小道士’的踪迹,至于其他人……”尹鹏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看苏厅长的脸色,不太好。”

    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组长,你说说那‘小道士’能藏哪里去?”

    “我哪知道。”曹宇皱眉说道,袭击者潜入法租界,就像是一滴水坠落湖中,很难搜寻,不过,重伤濒危的‘小道士’则显然更好查,他最担心的便是这一点,现在听说苏晨德带人暂时还未查勘到‘小道士’的踪迹,心中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看到尹鹏还要继续这个话题,曹宇面色不善的看向尹鹏。

    “组长……”尹鹏心虚不已。

    “侧恁娘!”曹宇骂道,“响枪的时候,你跑的比兔子还快。”

    尹鹏讪讪笑着,“组长,是你教我们的,遇到事不要脑门一热,要多想想爹娘老子。”

    “长本事了啊,拿我的话来堵我。”曹宇气极反笑,说着,他挖苦说道,“还行,比起小贺那个倒霉蛋,你倒是捡回条命啊。”

    “跑不过组长你,还跑不赢小贺么。”尹鹏嘟囔着。

    “什么?”曹宇没听清,皱眉问道。

    “我说,小贺太可怜了。”尹鹏赶紧说道,“我头七时候给他多烧点元宝蜡烛。”

    咣咣咣。

    病房房门被敲响。

    两人闭嘴不言。

    ……

    两个护士进来查房,询问曹宇的情况。

    “曹先生,感觉怎么样?”一个护士检查了曹宇后背创口的情况,问道。

    “反正不好受。”曹宇苦笑,说道。

    “创口一定不能沾水。”另外一个护士说道,“麻药劲过去后会比较疼。”

    说着,她将托盘里的那瓶药水放在床头柜,“跌打药水。”

    她看向一旁的尹鹏,“等麻药过去了,我们会过来帮曹先生涂抹在腿上,当然,曹先生也可以请朋友帮忙。”

    “劳烦你们了。”曹宇嫌弃的看了尹鹏一眼,然后面带微笑对护士说道。

    “应该的。”这个护士收回床头柜的罐头糖饼干的视线,客客气气说道。

    “尹鹏,把饼干拿给两位护士小姐。”曹宇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两个护士连连摇手,最终还是‘盛情难却’,喜滋滋的带了饼干离开。

    “贪吃鬼。”两个护士离开后,尹鹏气愤说道,他还想着组长吃不完,那盒饼干他能捞点吃呢。

    “你懂个屁!”曹宇便骂道,“她们虽然不是拿手术刀的,却可以决定了老子在住院期间舒不舒坦。”

    ……

    “崔姐,饼干先拿回去放好,被人看到了不好。”

    “行吧。”崔姐点点头,心里想着一会先偷偷吃几片,不然等这帮丫头回到宿舍,这可够呛分,“小赵,你先去忙吧。”

    赵书言答应一声,看着崔姐喜滋滋的带了饼干离开,她观察了一下四下无人,脚步加快穿越走廊,下了楼梯,朝着病房乙二区走去。

    “情况怎么样?”正在查房的一位医生看到赵书言,急忙问道。

    “是一个挨了枪子的特务,应该是七十六号的。”赵书言说道,“目前来看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一定要小心。”医生表情严肃说道,“这就是一个安全隐患。”

    “他怎么样了?”赵书言看了一眼病床上依然昏迷的‘小道士’,关切问道。

    这人身上的伤口她见到了,密密麻麻的,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其中有些肌肉大块大块的焦烂,手掌被钉子直接穿透,简直是惨不忍睹。

    “能做的我们已经做了。”医生说道,“剩下的就看他的命硬不硬了。”

    说着,他一声叹息。

    “他可真坚强。”赵书言看着昏迷的小道士,喃喃说道,她已经听说了,这位行动二组组长被捕后,受尽了七十六号的严刑折磨,始终坚贞不屈。

    “本为男儿,更心中有恨。”医生说道,“国破家亡,国仇家恨,这便是我们这些人不得不坚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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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大大,今天就这一小章啊。

    白天去参加长辈寿宴,回来后马不停蹄码字。

第790章 课长归来

    “进来。”

    一名特高课特工拉开门进来,来到荒木播磨的身边捂着手耳语一番。

    荒木播磨摆摆手,特工退出去。

    程千帆注意到荒木播磨表情变化,他不禁问道,“荒木君,怎么了?”

    “课长回来了,他令我即刻去见他。”荒木播磨叹口气说道,“课长很生气。”

    “人是在七十六号那帮蠢货手中被劫走的,要说责任的话,怎么都不能算到荒木君头上吧。”程千帆皱眉说道。

    荒木播磨摇摇头,话虽这么说,但是,长官生气是会讲道理的吗?

    他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宫崎君,课长知道你现在和我在一起,他要你也随我一同见他。”

    程千帆与荒木播磨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摇头苦笑。

    两人都知道,在三本次郎的心中,肖勉以及上海特情组的威胁远在军统上海区之上,课长做梦都想着要将肖勉和上海特情组一网打尽,好不容易七十六号抓住了一名上海特情组的重要人员,只要将此人控制在手中、撬开此人的嘴巴,摧毁肖勉和上海特情组近在眼前。

    如此大好机会,煮的半熟的鸭子竟然飞了。

    可想而知,课长会是多么愤怒。

    当然,两人只是感慨,却并未有太多慌张,此事责任在七十六号,他们顶多属于被迁怒。

    ……

    特高课。

    “课长,责任在我。”荒木播磨表情凝重说道,“我应该第一时间强行令李萃群无条件将犯人移交给我们的。”

    阴沉着脸的三本次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他确实是心中火大,确实是迁怒,想着要训斥荒木播磨一番了。

    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三本次郎这属于愤怒之下的‘借题发挥,他去南京公干期间,将上海特高课的事务交由荒木播磨负责,现在他回沪,找个借口训斥荒木播磨一番,乃是正常操作。

    只是,面对荒木播磨主动承认错误的做法,三本次郎那到了嘴边的训斥之言,到底是只能噎回去了。

    毕竟,荒木播磨是他颇为信重的亲信,他不好做得太过。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课长,这件事主要责任在特工总部。”程千帆为荒木播磨说公道话,“荒木君与我都认为出了童学咏和汤炆烙的事情后,无法排除其内部是否还有其他问题和隐患,故而荒木君已经向极司菲尔路提出将人犯移交给我方。”

    他的语气中带着愤怒和不满,“只不过,李萃群和苏晨德一直推诿,倘若他们早日将犯人移交给我们,也就不会有人犯被敌人劫走之事发生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课长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一名特工进来,将一份文件递给了三本次郎。

    三本次郎看了文件上的内容,他的脸色愈发阴沉,最终是用力的将文件一掌拍在了桌面上,“巴格鸭落!”…

    看着一脸莫名同时又小心翼翼的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三本次郎将这张纸递给两人。

    荒木播磨赶紧接过来,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看。

    这是帝国在极司菲尔路的宪兵班所掌握之关于齐民桥劫囚事件,或者是对于该名人犯的初步调查结果。

    情报显示,被苏晨德所抓捕之人犯,其身份应该是上海特情组下属某活动组组长,此人别名(绰号)小道士。

    “有些奇怪。”荒木播磨皱眉说道。

    三本次郎示意他继续讲。

    “根据属下此前从极司菲尔路内部最新的情报,这个小道士应该是被人指认的。”荒木播磨说道,“而指认这个小道士之人,可能正是其手下,那么,既然如此——”

    他指着手中的纸张说道,“这个小道士的真正身份,他是特情报哪个部门的组长,姓甚名谁,这些情况应该都很清楚了,这上面为何语焉不详。”

    程千帆看了荒木播磨一眼,从荒木播磨这句话中,他第一次确认了是有行动二组的组员被捕、落入了七十六号手中,也正是此人指认了小道士。

    由此,程千帆也初步判断,这个指认小道士的组员,极可能是此前营救盛叔玉之行动中有队员受伤后被捕。

    想到这里,程千帆便想起了当时他看到亲日报纸上刊印了己方队员殉国尸首照片,而也正是这照片令包括程千帆在内等人确认除了突围的队员之外,其他队员皆已经全员殉国的‘事实。

    现在看来,那张照片是有问题的。

    这应该是敌人故意设置的圈套,其目的就是令他们误以为当时那些队员都殉国了,进而放松警惕。

    ……

    “宫崎,对于荒木所说,你怎么看?”三本次郎看向宫崎健太郎。

    “课长,属下也赞同荒木君所言,情报中似乎语焉不详。”程千帆说道,他思索着,“课长,这件事内情如何,李萃群、苏晨德两人是最清楚的了……”

    荒木播磨立刻点头说道,“课长,极司菲尔路没有及时向我方移交人犯,以至于发生重要人犯被劫走的事情,他们应该向我特高课有一个交代!”

    三本次郎沉思片刻,阴沉的面容上更多了一丝冷意,“荒木,你随我去极司菲尔路。”

    说着,他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宫崎。”

    “哈依。”

    “发生在齐民桥的劫囚事件,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他对宫崎健太郎说道,“你安排人暗中调查曹宇。”

    “哈依。”程千帆恭恭敬敬说道。

    荒木播磨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也就在这个时候,课长办公室的房门又被敲响了。

    “进来。”

    一名特高课特工进来,“课长,尺内二十九在外面。”

    “尺内?”三本次郎凝眉,想起此人是菊部宽夫的手下,他看了荒木播磨以及宫崎健太郎一眼,“你们先出去。”…

    他‘默许菊部宽夫暗中继续调查宫崎健太郎,此事尽管是他稳住菊部宽夫的权宜之计,然则依然不宜令这两人知道。

    “哈依!”

    “哈依!”

    虽然知道课长是有意回避自己,两人也不敢多问,乖乖退出办公室。

    走廊里。

    “这个尺内……”程千帆抽了口烟卷,随口问道。“尺内二十九是菊部君的手下。”荒木播磨说道。

    “搜得死内。”程千帆微微颔首,只是表情中多了几分阴霾,“荒木君,我猜想菊部宽夫派手下来见课长,十之八九是冲着我来的。”

    他冷哼一声,“估摸着现在正向课长进谗言呢。”

    “我听说,菊部君认为总领事馆的内藤小翼失踪之事有内情,他认为内藤应该是遇害了,要求就此事进行调查。”荒木播磨说道。

    “内藤君失踪那么久了,我也有不好的预感。”程千帆说道,两人的目光有一个交集,“菊部君有心了。”

    荒木播磨听懂了好友口中的‘有心了的其中之意,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那件事……”

    “已经安排下去了。”程千帆弹了弹烟灰,低声说道,“那家伙蹦跶不了几天了。”

    荒木播磨微微颔首。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池急匆匆的跑来,“荒木君,宫崎君,课长请你们现在过去。”

    两人即刻跟着小池返回课长办公室。

    ……

    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回到课长办公室,就看到眼睛红红的、面带悲戚之色的尺内二十九。

    “菊部宽夫遇害了。”三本次郎沉声说道,他阴鸷一般的双眸在两人身上掠过,尤其是重点宫崎健太郎的神情。

    “纳尼?”荒木播磨惊愕不已,然后他下意识的看了身旁的好友一眼。

    “纳尼?”程千帆的眼眸中一抹惊愕之色闪过,然后是一抹喜悦,不过,喜悦之色很快收敛,化作凝重之色。

    “菊部宽夫因执行某项秘密任务,暂时在浅草旅馆办公。”三本次郎说道,他语气沉重,“尺内二十九来报告,今天上午菊部宽夫遭遇刺杀,他头部中弹,已经玉碎了。”

    “尺内。”三本次郎看向尺内二十九,“你将菊部君遇害的情况再详细的说一说。”

    就在方才,他暗中观察了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的神态变化。

    荒木播磨对于菊部宽夫之死是惊愕的,只是,这个惊愕之色并没有那么浓重,此外,他有一个看向宫崎健太郎的隐蔽动作眼神,这个隐蔽的动作神色就耐人寻味了。

    至于说宫崎健太郎,宫崎也惊愕,这份惊愕比荒木播磨要更加浓重,然后是没有掩饰得住的惊喜,最后那凝重的表情则是表演出来的了。

    三本次郎觉得宫崎健太郎眼眸中那比荒木播磨要浓重一些的惊愕之色,颇为值得和揣摩。…

    ……

    “尺内,你的意思是,在菊部君遇害之时,也就是枪响前几秒钟,你们听到了爆炸声音?”荒木播磨皱眉问道。

    “是的,荒木队长,当时响起了突然的爆炸声,我和黄包车夫吓得蹲在了地上躲避,菊部室长面不改色,我当时对室长的处变不惊非常敬佩,然后就听到枪响,看到室长中枪,头盖骨都飞出来了……”尺内一脸悲戚。

    “菊部君中枪遇害的确切时间是?”程千帆也明白荒木播磨为何如此问了,他立刻问道。

    尺内说了一个时间。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对视了一眼,然后他对三本次郎说道,“课长,如果属下所料不差的话,尺内当时听到的爆炸声正是齐民桥被人炸毁之时。”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他摆摆手示意尺内出去。

    “对于菊部宽夫遇刺身亡之事,你们怎么看?”三本次郎问道,目光盯着宫崎健太郎。

    他的心中此前几乎确定菊部宽夫被杀之事,应该是宫崎健太郎所为。

    因为荒木播磨此前向他汇报中,言语暗示了宫崎健太郎可能对菊部宽夫采取行动。

    或者说,如果考虑因果关系的话,是他向荒木播磨表示他还有公务要处理,还需要在南京滞留多日,然后他很快便收到了荒木播磨的那番暗示言语的。

    或者也不能说是暗示,是一种你没说,但我知的默契。

    只是,从方才宫崎健太郎的神态表情来看,宫崎的惊愕不是装出来的,这似乎有说明了菊部宽夫之死不是宫崎健太郎所为?

    “课长,属下觉得菊部君遇害之事,十有八九是军统所为?”程千帆想了想,说道。

    三本次郎看向荒木播磨。

    “课长,我同意宫崎君的看法。”荒木播磨郑重说道。

    “菊部被害是军统所为!”三本次郎冷哼一声,语气不善说道,“小道士在齐民桥附近被劫走,帝国宪兵在齐民桥被炸死炸伤,也是军统所为!”

    他看着两人,“军统此前遭遇重创,一夜之间就这般强大,且如此横行无忌了?”

    “课长,遭遇重创是军统上海区。”程千帆小心翼翼说道,“和上海区的那些愚蠢的家伙不同,军统上海特情组一直都很狡猾,肖勉更是神出鬼没……”

    他看到三本次郎没有呵斥,这才继续说道,“依属下看,营救小道士的应该是军统上海特情组无疑,杀害菊部君的,则可能是军统上海区所为。”

    三本次郎看向荒木播磨。

    “属下认同宫崎君的判断。”荒木播磨说道,他此前也倾向于认为菊部宽夫被杀是宫崎健太郎所为,不过,以他对好友的了解,他判断宫崎健太郎的惊愕不是作伪,看来菊部宽夫被杀之事不是好友的手笔。

    “小池,你即刻前往浅草旅馆,调查菊部宽夫遇害之事。”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哈依。”一直在一旁沉默如同透明人的小池答应说道,随后,他想了想,“课长,属下需要带一个人同去。”

    “谁?”三本次郎问道。

    “石磊。”小池说道,“此人的医术不错,森田医生也对其称赞有加。”

    “可以。”三本次郎点点头。

    ……

    几分钟后。

    三本次郎站在窗口,他看到小池在院子里同宫崎健太郎说话。

    随后两人分别,各自上车离去。

    三本次郎忽而皱眉。

    “荒木。”三本次郎说道,“你是否觉得宫崎有些行色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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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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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1章 可怕的肖勉!

    程千帆是故意表现出行色匆匆的样子给三本次郎看的。

    他现在扮演的这样一个角色:

    他确实是安排手下对菊部宽夫动手,但是,对于何时以何种方式动手,他一无所知。

    且正如在十几分钟前,他对荒木播磨所(故意)说的那般:菊部宽夫蹦跶不了两天了。

    而这句话所蕴含的意思便是,在他所掌握的情况中,菊部宽夫会被处理掉,但是,还需要时间。

    如此,当他从三本次郎口中闻听菊部宽夫的死讯的时候,他才会表现出较大之震惊,这震惊不仅仅因为菊部宽夫被杀的事实,还因为他要表现出震惊中的疑惑,暨菊部宽夫怎么现在就死了?是他安排的人下手的吗等等。

    在这种震惊之后,才会是喜悦。

    喜悦后才会是故意做出的凝重表情的掩饰。

    程千帆不会因为他知道三本次郎是默许对菊部宽夫动手,就会在菊部宽夫之死事情上放松警惕,相反,正因为他心中知道三本次郎默许他对菊部宽夫动手,并且菊部宽夫之死不会对他造成麻烦和困扰,他才需要更加谨慎和认真的对待此事。

    因为这是洗刷他的一些可能的嫌疑的好机会。

    长友寸男以及谷口宽之之死,虽然决然不会有证据牵扯到他身上,但是,从主观上来说,他相信会有人难免有疑惑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的,而这种疑惑逐渐加重的话,就是内藤小翼那等情况了。

    内藤小翼之死,源自三本次郎的默许,亦或者是一种带有授意意思的默许,由他和荒木播磨来具体执行。

    所以,内藤之死,实际上并不会给他带来太多的怀疑和麻烦,这里指的是怀疑他有问题的麻烦。

    除掉内藤小翼,他和荒木播磨定计利用了大头吕。

    而这次干掉菊部宽夫,则是‘宫崎健太郎’第一次独立操作类似事情,那么,他在此事中的表现则会被三本次郎重点关注和研究。

    一个连自己安排的刺客何时动手都无法掌握的人,虽然这并非什么严重的问题,甚至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绝对不是一个有问题的、十分狡滑之人的能力体现。

    而在某种意义上,菊部宽夫之死,也会使得包括三本次郎在内的一些人,在关注齐民桥劫囚事件的时候,下意识的忽略他在其中的可能因素。

    而‘宫崎健太郎’所表现出的惊愕,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被人认为菊部之死和齐民桥劫囚同日发生的巧合的疑惑。

    程千帆将自己的身体倚在汽车后排座位那舒适的靠背上,他的嘴巴里咬着一支烟卷,烟卷已经被口水濡湿。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小道士被七十六号秘密逮捕,这可以说是他迄今为止所经历的最严峻之形势,因为一旦小道士开口,他以及整个上海特情组的很多高层都将遭遇灭顶之灾,当然,同时可能罹难的还有小宝、若兰、小芝麻等人。

    现在,小道士被成功营救,应该说最危险的时刻度过了,不过,他依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很多情况下,这种大功告成后的松懈时刻,反而是最危险的。

    ……

    “先生。”小栗子从程千帆的手中接过帽子和外套。

    “太太呢?”程千帆问道。

    “太太带着小少爷和宝小姐去皮太太家了。”小栗子说道,“太太中午来了电话,说皮太太留她们过夜,今天不回来了。”

    皮太太就是皮特的妻子琳达。

    “我知道了。”程千帆点点头,他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忽而起身,走到电话机前,拿起电话话筒,摇动电话摇把,“接中央巡捕房,我是谁?我是程千帆!”

    很快,电话接通了。

    “帆哥,是我。”鲁玖翻在电话那头说道。

    “浩子呢?让浩子接电话。”程千帆沉声说道。

    “帆哥,浩子不在巡捕房。”

    “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太清楚。”

    “浩子回巡捕房了,告诉他来见我。”程千帆说道。

    “是!”

    挂掉电话,程千帆心神不属,坐回到沙发上,沉默的喝着小栗子端来的茶水。

    “先生刚才是找浩子哥?”小栗子不禁问道。

    “你知道他去哪了?”程千帆翻了翻眼皮,问道。

    “先生,浩子哥开车送太太去皮太太家……”小栗子说道。

    程千帆闻言,腾地一下子起身,再度拿起电话话筒,“我是程千帆,要顾春别墅皮特公馆。”

    电话很快接通。

    程千帆先是与琳达通话,然后便找到了李浩。

    “浩子,我有事问你,你即刻回来一趟。”

    “是。”李浩答应一声。

    随后,程千帆才让李浩将电话交给妻子,与白若兰说了两句话,叮嘱她们注意保暖别着凉,这才挂了电话。

    “先生,要不要我给伱捏捏肩?”小栗子见程千帆一脸疲态,小声问。

    程千帆摆摆手,“你去忙你的吧。”

    “是。”

    也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叫卖炸果的喊声。

    “去买些炸果,小宝爱吃。”程千帆说道。

    “好的,先生。”小栗子很快便挎着篮子,篮子里装着食盒,急匆匆出去了。

    程千帆确认小栗子出门后,不紧不慢的上了二楼的书房。

    双手架着望远镜,看到购买炸果的小栗子正与卖炸果的小贩低声说话,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的弧度。

    ……

    一个小时后。

    李浩急匆匆的返回程公馆。

    “帆哥,你找我?”李浩进门喊道。

    “上来说话。”程千帆站在二楼楼梯口,手中握着一个鼻烟壶,沉声说道。

    “是!”

    正拿着抹布擦拭客厅桌椅的小栗子看了一眼二楼,看到自家老爷带着李浩急匆匆走向书房方向,进了拐角看不到了,她若有所思。

    “帆哥,情况怎么样?”李浩进了书房,急切问道。

    程千帆做了个手势,示意李浩冷静,他站在门口,状若无意的拉开书房的门,走出去拿了落在走廊的打火机,这才转回书房,关了门。

    “小道士救出来了,不过他的身体很糟糕。”程千帆沉声说道,“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的命了。”

    李浩沉默了。

    小道士是最早跟随帆哥的那批人之一,和他的关系也非常不错,小道士遭此折磨,更有生死之大变,他心中着实不好受。

    “菊部宽夫死了。”程千帆没有时间太多感伤,他跟着说道,“头部中弹,一枪毙命。”

    “一定是乌水生干的。”李浩立刻说道,“乌水生最喜欢打人脑壳了。”

    乌氏叔侄都是枪法精准之人。

    当叔叔的喜欢打胸膛,并且有在极迅捷的时间里连续射击击中胸膛的本事,这是追求命中率,然后快速射击以扩大战果,进一步确保杀死目标。

    当侄子的水生则独喜欢瞄准脑壳射击,并且向来是一击即中。

    “我也猜到应该是他们做的。”程千帆点点头,“我之所以紧急喊你回来,一个是发出暂时安全信号,另外也是做给三本看的。”

    李浩点点头,表示明白帆哥的意思了。

    “知道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吗?”程千帆问道。

    “去联系乌氏叔侄,急急忙忙确认是不是他们所为。”李浩很聪明,明白帆哥为何向他解释那句话。

    程千帆微微颔首,满意的点点头。

    “帆哥,你之前就表示菊部宽夫今天死不死都没关系,重要的响枪,现在,菊部宽夫成功被除掉了……”李浩说道,他微微皱眉,“而那边我们营救了小道士,这会不会让人觉得太巧合了?”

    程千帆摇摇头,“所以,你一会会奉我的命令急急忙忙联系乌氏叔侄,以确认情况。”

    李浩若有所思,然后恍然,点了点头。

    程千帆拿起鼻烟壶,在鼻尖嗅了嗅。

    他在三本次郎那里所表演出的惊愕,就是为了这个‘巧合’而提前做出的合理解释。

    除了这些,今天发生在程府的这些,小栗子的眼睛和嘴巴同样是他最好的证明。

    ……

    上海特高课。

    “荒木,这个人交给你了。”三本次郎冷冷说道,“七十六号没有撬开他的嘴巴,我希望你能够做到。”

    “课长放心,我会一颗颗敲碎这个人的牙齿,让他开口的。”荒木播磨狞声说道。

    整个人已经如同血葫芦一般,被绑缚双手,双脚戴了沉重的脚镣的全林竭力睁开双眼,他的嘴角咧了咧,赫然是一抹嘲讽之意。

    荒木播磨没有理会,他期待着这个人受刑不过跪下来求饶的那一幕很快出现,他摆摆手,示意手下将全林带去审讯室。

    “苏晨德确实是颇有能力。”三本次郎郑重说道。

    他亲自去极司菲尔路,面对上海特高课课长的发难,李萃群也很难招架,只得叫来苏晨德,令其向三本课长汇报了此次相关事件的内情。

    对于苏晨德竟然想到故意制造所俘获上海特情组重伤员皆阵亡的假象,然后用利用各种手段一步步抽丝剥茧,最终从全林这个年轻人的口中抠出了‘小道士’这个名字,又从这个名字成功锁定目标,从苍云观将这个上海特情组重要人员一举抓获,饶是三本次郎也是赞叹不已。

    “属下也承认他们这一手确实是玩的漂亮。”荒木播磨说道,“不过,他们太贪功了,如果早些将‘小道士’移交给我们,就不会出后面那些事情了。”

    “关于‘小道士’被劫走,你怎么看?”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宫崎君一直怀疑七十六号内部有重庆分子,我同意他的观点。”荒木播磨说道,“从‘小道士’被劫走的结果来看,敌人能够如此精确的掌握押运路线,这很可疑,最可能的便是有奸细向他们通风报信……”

    不过,说到这里,荒木播磨面色中又有犹疑之色。

    “你是不是想说,小道士受刑不过弥留,苏晨德下令将人送往齐民医院,这本身都是突发事件,相关人员没有时间通风报信?”三本次郎淡淡说道,“这一点又是矛盾的。”

    “是的,课长。”荒木播磨说道,“即便不是有人抓住了我们所没有注意到的极其微小的机会通风报信了,重庆方面也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做出行动应对!”

    听得荒木播磨这么说,三本次郎踱步,他皱眉陷入思索之中。

    “是啊,这种突发事件……”三本次郎喃喃自语,忽而,他踱步的步伐停住了,看向荒木播磨,“荒木,我们觉得这其中最矛盾和无法解释的就在于,这是突发事件,劫囚那些人来不及行动,但是,事实上他们确实是展开了行动了。”

    他阴冷如毒蛇的眼眸中闪烁着振奋的光芒,“小道士受刑不过需要抢救,这确实是突发事件,却并非不可预料的突发事件。”

    荒木播磨微微愣了下,他没有立刻明白课长这话的意思。

    他皱眉思索。

    须臾,荒木播磨眼中一亮,他恍然大悟。

    荒木播磨敬佩的目光看着课长,“课长,你的意思是,这帮人提前预判小道士会受刑不过需要抢救,所以他们提前在极司菲尔路去医院的途中设伏了?”

    按照好友宫崎健太郎所教导的方法,荒木播磨现在已经能做到以目光来拍课长的马屁了。

    不过,这一次他是真的敬佩了。

    “小道士这个人重要吗?”三本次郎问道。

    “重要。”荒木播磨点点头,“非常重要,只要撬开这个人的嘴巴,我们就有可能将包括肖勉在内的整个上海特情组一网打尽。”

    “肖勉很狡猾,他的重要手下失踪,他这种老狐狸很可能会很快觉察到,所以,李萃群和苏晨德也很清楚这一点,他们知道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撬开‘小道士’的嘴巴。”他明白课长的意思了,顺着三本次郎提供的思路继续分析说道,“所以,七十六号会严刑拷打‘小道士’,甚至不惜在短时间内连续用重刑。”

    他看着三本次郎,“所以,这个人会因为重刑而弥留,乃至是需要抢救,这是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不仅仅有可能,而且大概率。”三本次郎表情严肃,“与肖勉而言,这是建立在他对‘小道士’非常信任的基础上,他认为‘小道士’能够挺住刑罚拷打,如此也必然迫使极司菲尔路对这个人不断加重刑讯,他等的就是犯人被送去医院抢救的这个机会。”

    看着荒木播磨,三本次郎表情无比郑重,“虽然这是一个概率问题,但是,肖勉却可以提前布局,因为这是他能营救他这个手下的最好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说着,三本次郎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荒木,我们的这个老对手很狡猾。”

    “狡猾的近乎可怕!”他沉声说道,咬牙切齿,“肖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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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2章 程千帆该杀!

    三本次郎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荒木播磨打开门,一名特工凑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一番。

    三本次郎瞥了一眼,面色有一瞬间的阴沉。

    “什么事?”三本次郎问道。

    “曹宇要见我。”荒木播磨说道。

    “人在哪里?”三本次郎问道。

    “他人还在齐民医院。”荒木播磨说道。

    “去见一见也好。”三本次郎思忖说道,“听听他有什么说辞。”

    “哈依。”

    荒木播磨出了课长办公室,在走廊里一边走路,一边活动了一下肩颈,就看到一名身材瘦削的男子带了一个人走来。

    “千北君。”荒木播磨与身材瘦削男子打招呼。

    千北原司是三本次郎此次从南京带回来的人,荒木播磨此前并不认识此人,也没有在特高课机关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据他观察,三本次郎对此人颇为信重。

    这不由得不引起荒木播磨的警惕。

    “荒木君。”千北原司也是点头致意。

    看着千北原司带着人敲开了课长办公室的房门,荒木播磨若有所思的离开。

    “课长。”千北原司向三本次郎恭敬的行礼,“九贺佑一有情况汇报。”

    三本次郎看向九贺佑一,眼眸中来了兴趣。

    九贺佑一是特高课的一线情报员,此人的工作便是以挑担小贩作为掩护,游走于法租界街道,与特高课安插在一些人家中的内线接触,接收情报,及时反馈。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九贺佑一是很早就潜伏在上海的帝国情报人员,就如同千北原司的哥哥千北秀洋一般。

    “是哪一个家里有情况?”三本次郎看向九贺佑一。

    “报告课长,是法租界中央区辣斐德路的程府。”九贺佑一说道。

    “程千帆家里?”三本次郎微微皱眉,问道。

    “是的。”九贺佑一恭恭敬敬说道,“属下经过辣斐德路,程府的桃花甲主动出来汇报了一些情况。”

    ……

    三本次郎又询问了九贺佑一关于其他目标家中的情况,得了暂无异常的回答,便令其离开。

    “原司,你怎么看这件事?”三本次郎看向千北原司。

    根据桃花甲向九贺佑一汇报的情况,程千帆今天从外面回到程府后,便有些心神不宁,随后便打电话回巡捕房询问其亲信李浩的下落,后从桃花甲的口中得知李浩开车送其妻子去‘皮公馆后,即刻便打电话去‘皮公馆,要求李浩即刻回程府。

    “侄儿此前研究过宫崎健太郎的脾性,他早就对菊部宽夫很不满,现在得了默许,必然是下定决心要对菊部宽夫动手的。”千北原司说道。

    三本次郎无奈的看了千北原司一眼,意思是有些话大可不必说的这么直白。

    千北原司笑了笑,继续说道,“菊部宽夫遇刺,侄儿第一反应便是幕后主使是宫崎健太郎,只是叔叔说宫崎健太郎当时的反应是很惊讶,所以暂时排除了宫崎健太郎的嫌疑。”

    他走到酒柜那里,精心挑选了一瓶红酒,啧了一声,“这个宫崎健太郎,确实是颇懂酒水。”

    然后就取了开瓶器,一边开瓶,一边继续说道,“根据桃花甲的报告,宫崎健太郎心神不宁,紧急联系亲信手下李浩,侄儿有一个揣测。”

    “继续。”三本次郎微笑着,微微颔首。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宫崎健太郎安排李浩找人对菊部宽夫动手。”千北原司说道,“只不过,对于枪手何时动手,宫崎健太郎并未掌握确切时间,故而,他在听说菊部宽夫被杀时候的惊讶,既有菊部宽夫确实死了的惊讶,但是,更大的惊讶是没想到枪手会在今天动手。”

    他取了两个高脚杯,给三本次郎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三本次郎看了千北原司一眼,想要提醒他用醒酒器先醒醒酒,不过,最终还是摇摇头作罢。

    千北原司继续说道,“应该是李浩负责联络枪手的,所以宫崎健太郎紧急喊李浩回来询问情况。”

    “不错。”三本次郎满意的点点头,“原司,你的分析很有道理,符合相关情报逻辑。”

    他看着千北原司,“对于这件事,对于宫崎健太郎,说说你的观感。”

    “叔叔对宫崎健太郎颇多赞誉,称赞他很聪明,做事也颇有手段。”千北原司目光中毫不掩饰轻蔑之意,“谨以菊部宽夫被杀这件事来看,宫崎健太郎实在是不堪叔叔的赞誉。”

    他继续说道,“菊部宽夫已经被杀,作为幕后主使者却对此一无所知……”

    摇摇头,啧了一声,“虽并非了不得的失误,可以理解,但是,他在离开特高课时候的匆忙神态,还是不够谨慎,令人失望。”

    说着,他笑了笑,“当然,在叔叔看来,这个宫崎健太郎最大的本事就是他的生意头脑。”

    三本次郎这次终于是生气了,他沉声说道,“原司!”

    “叔叔放心,出了这个办公室,我自然会注意。”千北原司喝了一口红酒,眯着眼睛品味,然后aji一口吐掉,叹口气,“侄儿还是喜欢家乡的清酒。”

    “抽个时间去见见你哥哥吧。”三本次郎说道。

    千北原司没有说话,眼眸阴沉不定。

    ……

    浅草旅馆。

    菊部宽夫的尸体正安静的摆放在他下榻房间的榻榻米上。

    房间外,特高课的特工凶神恶煞,呵斥一脸焦急的旅馆主人远离。

    小池双手倒背着,微微弯腰。

    他的目光停留在菊部宽夫那被开了一个洞的脑门上。

    “有结果了吗?”小池沉声问石磊。

    “菊部室长身上只有头部这一个枪伤,并无其他伤口。”杨常年赶紧回答说道,“子弹直接击中菊部室长的眉心上方,随之洞穿,并且掀翻了头盖骨。”

    说着,他将一枚头骨片递给小池看。

    小池接过这片头盖骨,想到这头盖骨此前就在菊部宽夫的脑门上,再看看现在菊部宽夫那开了洞的脑袋,不禁摇摇头,“菊部君在满州的时候,喜欢亲自处决反满分子,尤其喜欢用锤子敲碎那些人的脑袋……”

    说着,他摇摇头。

    杨常年那隐藏在口罩后面的脸颊是平静的,只是,他的牙齿紧咬,平静的目光投放在菊部宽夫脑门上那空洞的洞口上,心中有一个声音:

    报应!

    ……

    齐民医院。

    荒木播磨阴鸷的眼眸停留在曹宇的身上。

    曹宇战战兢兢,他低着头,不敢与‘太君的目光对视。

    “曹桑。”荒木播磨终于开口说道,“宫崎一夫认为你的嫌疑最大。”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是冷冷的笑,“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曹宇猛然抬头,脸上是惊愕的表情,惊愕之后是惊恐,是不安,然后是愤慨,“荒木队长,我冤枉啊,我对大日本帝国,对于荒木队长您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你可不要听信谗言。”

    他自然知道荒木播磨口中的‘宫崎一夫是谁,是程千帆这个取了日本名字的狗汉女干。

    曹宇的心中不禁对程千帆恨骂不已。

    此事,对于他来说纯属‘无妄之灾,但是,却又实实在在的极具威胁。

    程千帆,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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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理一下细纲,今天更得字数少了,明天恢复正常,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第793章 军统在行动

    “荒木队长,若不是我命大,就不是躺在医院病床上,现在已经是太平间了。”曹宇为自己辩解说道。

    荒木播磨盯着曹宇看,看的他头皮发麻。

    好一会,荒木播磨忽而笑了,他拍了拍曹宇没有受伤的那半边肩背,“曹桑,你不必担心,你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我从未怀疑。”

    他在和曹宇见面之前,已经秘密盘问了曹宇的几个手下,从这些人的口中,荒木播磨得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

    袭击者想要杀死曹宇!

    正如曹宇所说,若非他机灵且命大,现在已经中枪毙命了。

    了解到这个情况后,荒木播磨初步将曹宇从怀疑名单排除,除非后续有新的证据表明曹宇有问题,他才会再度对曹宇展开深入调查。

    当然,荒木播磨也知道课长命令宫崎健太郎对曹宇展开秘密调查,这同他对曹宇暂时信任并不冲突。

    宫崎君若是查出曹宇有问题,抓人审讯就是了,若是好友并未查出曹宇有什么问题,则最好不过。

    曹宇这个支那人,荒木播磨用的还是比较顺手的。

    “谢谢荒木队长的信任。”曹宇感激涕零,“蝗军对曹某的大恩大德,曹宇没齿难忘。”

    荒木播磨非常高兴,他甚至亲自拿了一个枕头给曹宇当靠枕用,示意他可以躺在病床上说话。

    “对于‘小道士’,你了解多少?”荒木播磨问道。

    “回荒木队长的话。”曹宇想了想说道,“我只知道这个人是苏厅长诱捕的,苏厅长对此事格外保密,属下也是得了李副主任的命令参与审讯,才知道这个人叫‘小道士’,是肖勉的上海特情组的人。”

    他嘴唇发白,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属下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情况上报,人就被劫走了。”

    荒木播磨微微皱眉,曹宇所知道的情况,比他从七十六号所了解到的情况还要稀少,由此可见,李萃群和苏晨德这一次的保密工作可谓是非常成功的。

    那么,问题来了。

    就连曹宇这种参与审讯之人都对内情了解不多,那么,这个‘小道士’竟然在送医院途中被劫走了,这简直是有些离谱。

    “七十六号的犯人要送医院的话,一般送往哪个医院?”荒木播磨立刻问道。

    这个问题很关键。

    “我们一般会送往齐民医院,或者是将犯人送往蝗军的陆军医院。”曹宇说道。

    “为什么没有将人送往陆军医院?”荒木播磨立刻问道。

    曹宇露出片刻的犹豫,然后还是一咬牙说了,“‘小道士’昏死过去,情况糟糕,匡医生建议将人即刻送往陆军医院抢救,是苏厅长没有同意,他命令我们将人送往齐民医院。”

    “自作聪明的家伙。”荒木播磨冷哼一声说道。

    他立刻便明白苏晨德为何这般选择,七十六号方面还打算拖延将‘小道士’移交给特高课,这是生怕将犯人送往蝗军陆军医院后‘自投上门,一去不回’。

    “是医生首先提出来将人犯送去陆军医院的?”荒木播磨问道。

    “是的。”曹宇说道,“匡医生说蝗军陆军医院的医疗水平比齐民医院好很多,建议直接送往陆军医院。”

    荒木播磨闻言,点了点头。

    在他此前的怀疑名单中,医生是排在前列的,因为医生的职业特点,他是有机会左右将伤者送往哪个医院的,或者说,是建议。

    现在,从曹宇的口中,他基本上排除了医生是奸细的嫌疑。

    他开始倾向于更加认同课长的判断了。

    袭击者也许并非是有人为他们通风报信,因为时间上来不及,极可能是对方在赌,他们在赌小道士会因为受刑过重而送医,他们就在极司菲尔路去医院的途中设伏救人。

    而就是这样一种近乎于‘守株待兔’的笨办法,这伙人竟然真的劫走了‘小道士’。

    他现在需要调查的是,军统的人是只在极司菲尔路去齐民医院的途中设伏,还是说在极司菲尔路去蝗军陆军医院的沿途也有可疑人士。

    倘若是前者,则还是说明有内奸,尽管依然无法理解内奸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将情报送出去,以及军统那边是如何如此迅速做出应对的。

    倘若是后者,则基本上可以确定袭击者是守株待兔,并且是分别在通往两个医院的沿途都做好了劫囚的准备。

    ……

    荒木播磨离开了。

    曹宇躺在病床上,他抬头看那天花板,雪白的天花板,白的令人安心,却也白的那么渗人。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心中叹息一声。

    肖勉,上海特情组,你们可是欠了曹某人一个天大的人情!

    他判断医生匡富林定然是上海特情组的人。

    同时,曹宇也是不禁感叹这个神秘的肖勉端的是能耐非凡,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收买(招揽)了匡富林。

    是的,曹宇判断上海特情组应该是后来收买(招揽)了匡富林的,匡富林不可能一开始就是军统的人。

    而且,匡富林极可能是近期才被军统拉拢入伙的。

    至于原因嘛。

    匡富林表现的还是有些稚嫩,这不符合一个能够以军统特工的身份成功打入特工总部,并且潜伏至今的优秀特工应该有的表现。

    然后,曹宇便又想到了程千帆。

    他的面色阴沉下来。

    程千帆这个汉奸,就如同一条毒蛇一般,阴险狡猾,危害巨大。

    被这么一个阴险之人盯上,曹宇如芒在背。

    程千帆不除,他心难安。

    ……

    杨常年心中一动。

    他注意到小池在翻阅桌子上的一摞卷宗,旋即,小池表情阴沉且严肃的将这一摞卷宗收起来了。

    “石桑,我安排人与你一起将菊部君的遗体送往陆军医院。”小池说道。

    “是。”

    杨常年见小池匆匆吩咐后,便带了那一摞卷宗匆匆离开,将此事暗暗记在心中。

    他知道,小池必然是带了那一摞卷宗回去向三本次郎汇报的。

    那一楼卷宗到底是关联何事何人?

    竟然令小池如此态度?

    ……

    是夜。

    法租界。

    巨籁达路。

    程续源听得约定的敲门暗号,警觉的来到门后询问,听得是区长陈功书的声音,这才舒了一口气开门。

    “区座,怎么这么晚?”程续源给陈功书倒了一杯茶水,问道。

    “路上险些出事。”陈功书说道,连喝了几口热茶,整个人胃里暖和了不少,“租界多了不少生面孔。”

    “七十六号?”程续源立刻紧张问道。

    “十之八九。”陈功书说道,“这伙人鬼鬼祟祟,暗行监视之举。”

    说着,他皱眉,“我估摸着,这种情况同白日里齐民桥响枪和爆炸声有脱不开的关系。”

    “我明天联系回尚文,请他打听一下。”程续源说道。

    回尚文是军统上海区书记助理,程续源有两个助理,一个是回尚文,一个叫张煌,后者是四川达县人,是陈功书此番从渝城带来的人,程续源对此人自然不太信任,或者说是貌似信任实则暗自警惕,前者是上海本地人,和青帮关系密切,长于打探坊间情报。

    “可以。”陈功书点点头,“叮嘱回助理一定要小心。”

    程续源点点头。

    抛开两人之间的潜在隔阂不说,他对于陈功书这个新任上海区区长的能力还是颇为认可的。

    受到王鉄沐、陈明初叛变事件影响,陈功书将内勤迁到了两处新址。

    并且将内勤分为甲乙两队,两队内勤之间原则上互相不联系,分列两址,这样的话,即便是一处被敌人破获,另外那一处内勤也可以保全,能够继续坚持斗争。

    此外,陈功书严令,上海区本部内勤与外勤单位切不可发生直接关系,一切由交通站负责联络。

    且交通站有内外之分。

    区本部与各组,各队之间通过内交通站进行联系。

    各组、各队与其所属人员之间通过外交通站进行联系。

    如此就可以避免一旦有人被捕叛变,就被敌人顺藤摸瓜一锅端的情况出现了。

    不过,陈功书对于上海区的一些变革,还是令程续源颇为不满的。

    譬如说,陈功书格外重视电台的安全。

    特别是得知日本人有了可以捕捉电报信号的仪器后,陈功书与本来负责电台的程续源商量后,决定将电台下放在交通站。

    由交通站来负责传递渝城来电。

    其程序是,有重庆拍发电报到当值的电台,交通站秘密向区部发出暗号,然后区部的交通员从当值交通站取来电报,再交由译电员按照密码翻译成明文,再由主管值班区长助理、书记助理办妥登记手续后,交给区长陈功书亦或是书记程续源批阅。

    倘若是一般来电,区书记程续源可批阅处理。

    倘若是紧急来电,程续源批阅后,需要呈交区长陈功书来处理。

    此前,电台是程续源负责的,从上海站到上海区,数次危急险情中,程续源所负责的电台,暨由其妻子所掌握的这部电台皆是化险为夷。

    现在,陈功书的电台改革,按照其初衷,此种分级汇报机制,可以最大化的杜绝电台暴露直接牵连到区本部,不过,在程续源看来,除了这一层意思之外,陈功书未尝没有削弱他在电讯科的影响和权力的算盘。

    ……

    “老板电令。”陈功书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张电文递给程续源看。

    程续源不动声色接过电报纸看。

    他的心中实际上是颇为不满的,陈功书拿出的这份电文,他此前并未见过,显然是陈功书直接令交通员从交通站取来给他的,绕开了他这个书记批阅这一关。

    在程续源看来,这正是陈功书改革电讯科的目的所在。

    只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程续源面对陈功书的咄咄逼人,也只能暂时选择隐忍,他在现在的上海区的地位很尴尬,他的很多老部下都没了,不是生命意义上的没了,那些人现在多在特工总部当汉奸呢,这便使得程续源在上海区的权柄前所未有的缩小、受限。

    程续源低头看电报纸,这上面是来自重庆戴局座的电令,戴老板令军统上海区制裁法租界霞飞区巡捕房探长耿佳吉。

    此人是法租界巡捕房老资格探长,早已为日本人暗中收买,多次参与七十六号以及日本特高课搜捕、破坏军统抗日之行动。

    可以说,此人已是军统在法租界,尤其是在霞飞区潜伏、活动的巨大威胁。

    故而,戴春风都从重庆直接电令制裁此獠。

    “耿佳吉此人许是自知罪孽深重,然则格外贪生怕死。”程续源思忖说道,“轻易不会独自外出,且有保镖随行,想要对这个人动手,需要格外小心。”

    “比那个‘小程总’还贪生怕死?”陈功书惊讶问道。

    “那倒也没有。”程续源摇摇头,整个法租界,要找出比程千帆还要珍惜生命的准汉奸可谓是凤毛麟角。

    “不能在霞飞区巡捕房动手。”陈功书思忖说道,“最好是抓住此人外出之机动手。”

    他看着程续源,“查一查这人有几个姘头,喜欢和哪个女人幽会。”陈功书微微一笑,“这男人嘛,找女人的时候最容易放松警惕了。”

    “这个办法好。”程续源眼中一亮,随之他皱眉。

    “怎么了?”陈功书问道。

    “我们的外勤都不认识耿佳吉,最好是能搞到一张耿佳吉的照片。”程续源说道。

    因为陈功书到任后,格外强调安全,他不允许外勤去赌档玩耍,不允许他们去盐馆抽烟,不允许他们去青院玩耍,所以,这便极大的限制了外勤外出的机会,也使得外勤对外面的情况了解不够。

    当然了,无论是程续源还是陈功书都知道,尽管他们限制外勤去赌档、盐馆、青院,但是,还是有人会不守规矩偷偷摸摸,但是,有了这个家规约束,总比原先要好多了。

    “这个不难。”陈功书说道,“你去找四大队的万兄弟,他应该有办法搞到耿佳吉的照片。”

    “行。”程续源点点头,他知道行动队四大队队长万三良和青帮来往密切,搞一张耿佳吉的照片应该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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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中关于陈功书履职上海区之后的军统上海区架构改革,并非作者杜撰,实际历史史料大略便是如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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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谍战岁月介绍:
‘火苗’、‘星火’、‘陈州’、‘青鸟’、‘琥珀’、‘程武方’、对了还有‘宫崎健太郎’,还有——
程千帆每天睁开眼睛,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今天,我的身份是什么(我该穿哪件马甲)?
本书又名‘王牌特工之我的马甲数不胜数’。
深藏敌人内部的红色‘火苗’、身手敏捷、功勋卓著的红队队员‘陈州’、军统戴春凤的爱将青鸟……等等等等。
但是,他知道,他是程千帆,一个坚定的红色战士!
“黑暗里,你坚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阳;长夜里,你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你忍辱负重,周旋待机;搏杀中,你悄然而起,毙敌无形;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他的故事从1936年的初春开始……
企鹅群号:78697817我的谍战岁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谍战岁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