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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猪头七     我的谍战岁月txt下载     我的谍战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86章 支部会议

    看到程千帆满脸倦容,张萍走到程千帆的身后,帮他按摩脑袋。

    “谢谢。”程千帆轻声道谢,他闭上了眼睛,让自己放松一会。

    他安排李浩暗中引导皮特来打搅楼汉儒对他的采访,本意是将皮特也拉进采访,如此他则可以暂时‘退居二线’,以狩猎者的心态暗中观察:

    皮特是法籍高级警官,楼汉儒既然要就欧洲战事采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皮特是最合适之采访对象,他制造的这个意外安排是合理的。

    只不过,他却是没想到皮特竟然拍了照。

    当然,这个意外情况也属于正常,并非不可接受。

    此前他早已经知晓楼汉儒是日本特务,程千帆原计划是装作不知,与楼汉儒虚与委蛇,甚至可以反向追溯,从楼汉儒的身上发现更多日特。

    不过,楼汉儒频频提及苏俄和红色,试探味道很浓。

    这让程千帆立刻决定将自己对这个《上海每日新闻》的记者的怀疑,向今村兵太郎汇报。

    做出这个决定是有些困难的,因为一旦将楼汉儒的情况向日本方面进行汇报,那么,他此前定下的虚与委蛇、暗中为之的策略只能放弃。

    不过,程千帆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向今村兵太郎汇报此事。

    因为他不确定楼汉儒故意提及红色和苏俄,是试探他对红色的态度,还是这是对这個试探的试探。

    总之,程千帆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不敢有丝毫的侥幸心理。

    而皮特拍摄的照片,则正好可以拿来一用。

    这个意外得来的照片,看似突兀,反而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帮他掩饰:

    这种真的属于意外的偶然事件,在特定的场合和时刻,颇有妙用。

    程千帆确实是没想到楼汉儒竟然是千北原司所假扮的,更没想到今村兵太郎暗下里帮宫崎健太郎出气,将千北原司这么一个三本次郎的新晋爱将借调去了梅机关。

    对于千北原司,程千帆通过此些事件以及侧面的了解,他对此人是一种颇为复杂,甚至堪称矛盾的评价印象:

    这个人非常聪明,也很狡猾,堪称阴险,属于高度危险人物,要格外小心警惕。

    但是,千北原司此人同时又格外迷信技俩,甚至是因为过于沉迷精心雕琢所谓的计谋,反而会使得其人所制定的计划过于繁琐、精细——

    这样的精细计划,看似非常优美,犹如艺术品,但是,一环扣一环的计划,过于精细的情况下,一旦某一环节有意外,就将功亏一篑。

    或者,这种自以为掌握一切,所有人、包括对手在内都会乖乖按照他所设计的剧本去演戏,这是不可能的,可以用华而不实来形容。

    如此,在程千帆的心中,千北原司就是这么一种矛盾的评价。

    ‘不可轻敌大意啊。’程千帆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被千北原司这样的聪明人盯上,确实是非常麻烦的事情,因为聪明人会联想,更善于发现一些其他人没有发现,亦或是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

    程千帆向与会的同志们通报了国党方面正在掀起反红动作的情况。

    他的表情是严肃的。

    他的心情是沉重的。

    程千帆感觉自己现在有一种人格分裂的趋势。

    就在方才,张萍帮他按摩脑袋的时候,他的思绪是以被千北原司怀疑的宫崎健太郎这个身份展开的,他的关注点在千北原司身上,他甚至完全不曾去想起自己在今村兵太郎那里所看到的关于闫百川所部进攻红色武装、杀害红党的事情,故而他的神情是沉思,平静的沉思。

    而现在,他的思绪则完全是以红党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程千帆的身份发散,他沉浸在红党同志被国党反动派杀害和偷袭的巨大愤怒和悲伤中。

    “‘口琴’同志,请即刻去电‘农夫’同志,向红色中央示警。”程千帆将一份刚刚写好的密电文递给张萍。

    “好。”张萍接过电报稿,立刻急匆匆去发电。

    程千帆看向赵枢理与路大章,他表情严肃说道,“同志们,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沉声说道,“针对红色的一波反动高潮可能即将来临,甚至已经来临,只是我们暂时还未察觉到。”

    “这并不奇怪。”路大章点点头,表情严肃说道,“国红二次合作,本就是在西安事变后的特殊形势下达成的,那位常委员长本就是坚持奉行‘攘外必先安内’。”

    他点燃一支香烟,轻轻吸了一口,说道,“我党坚持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争取了全中国各阶层人民最广泛的支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人们对我党愈发认可和支持,由此带来的是我党在抗日斗争中不断发展壮大,这不仅仅令日倭意识到了我们的强大,也显然会令国党反动派感到不安。”

    路大章的表情是严肃且认真的,“所以,对于国党反动派可能动手,我并不感到太奇怪。”

    “‘飞鱼’同志说的很对,正是这个道理。”程千帆点点头,他的手中捏着一支铅笔,就那么的在手指间转着,“现在的问题是日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看着赵枢理和路大章,继续说道,“我们可以打一个比方,闫百川所部的行动,更像是一个试探,不仅仅是在试探我们的反应,也在试探日本人会如何反应,而现在,日本方面也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变化,他们要做出回应了。”

    “日本人和重庆是有可能联合起来对付我们的。”程千帆说道。

    “不是有可能,是一定。”赵枢理斩钉截铁说道。

    此前特务处郑卫龙被巡捕房抓捕,受到日本人和巡捕房的联合审讯,此人为了保住特务处的机密,便毫不犹豫的将中华宝岛归总社出卖给了日本人,此事令赵枢理非常愤怒,且对国党反动派的真面目非常清楚。

    “租界这边,我从今村兵太郎那边得到的情报,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我的判断。”程千帆对路大章说道,“日本人可能会针对我党展开一次大规模的搜捕行动。”

    “只针对我们?”路大章立刻敏锐捕捉到了‘火苗’同志这话里的意思。

    “应该是如此。”程千帆点点头说道,“他们应该是试图给重庆方面制造一种印象。”

    “只对付红党的印象。”赵枢理说道。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他对路大章说道,“法租界,尤其是霞飞区可能会是日本人重点谋划,老路你这边要注意了。”

    “我明白。”路大章点点头。

    程千帆又与路大章就具体安排进行了沟通,随后,‘飞鱼’同志便先行离开了。

    ……

    “老赵。”程千帆看着赵枢理,“你一会离开后,即刻去见易军同志,将最新形势和可能面临的恶劣局面向江苏省委和华中局的同志通报。”

    易军不仅仅是江苏省委的重要领导同志,还是华中局对敌情报工作部副部长,此事事关重大,经由延州总部向江苏省委和华中局进行反馈的话,是需要时间的,因而程千帆决定直接安排赵枢理向易军同志通报情况。

    程千帆此时此刻对‘农夫’同志更加敬佩。

    李叔叔此前来电指示,安排‘算盘’同志以‘蝉蛹’这个代号秘密代表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与易军同志取得联系,这本身就是在程千帆党支部与江苏省委和华中局之间建立了一个紧急联系渠道。

    而这个紧急联系渠道,在此时此刻便体现出了其在关键时刻的重要作用。

    很显然,‘翔舞’同志和‘农夫’同志也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个环节的需要。

    “好。”赵枢理点点头,“我一会即刻就过去。”

    程千帆想了想说道,“请易军同志即刻将你汇报的情况,向总部汇报。”

    “我明白。”赵枢理说道。

    他明白‘火苗’同志这话的意思,这是对法租界特别党支部这个战斗在敌人心脏的秘密武器的最好的保护!

    这也是‘农夫’同志特别叮嘱的,一份情报,两份电报,独立发芽,各自保护。

    赵枢理很快告辞离开。

    这边,张萍也发完电报回来。

    程千帆并不放心,他亲自去了张萍的卧室,看到张萍将电报稿烧成灰烬,并且将灰烬捣碎了,满意的点点头。

    张萍笑了笑,她并不会生气,不会认为这是‘火苗’同志不信任她。

    相反,她非常理解程千帆,并且很心疼年轻的支部书记。

    程千帆的脸上戴了那么多副面具,周旋于那许多阴险狡猾的敌人势力之间,可谓是群敌环伺,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无论是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老黄没事吧。”张萍问道。

    老黄没有来参加党支部会议,这令张萍不由得有些担心,不禁问道。

    “他临时有事。”程千帆说道,“放心,老黄安全。”

    他安排豪仔通知老黄要吃鱼,吃糟卤鱼,老黄要外出买鱼,同时发出召开党支部会议的信号。

    然而,老黄是不能够来参加党支部会议的,无他,他要为程千帆做糟卤鱼吃。

    程千帆知道这会令豪仔感到困惑,不过,这没关系,在军统这边,老黄只可以是一个老酒鬼的巡捕房医官形象,一个因为私人关系受到他信任和青睐的老酒鬼,只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仅此而已。

    ……

    杜美路,一处石库门民居门口。

    孟克图打了个酒嗝儿,然后胃里一阵翻滚,他就那么扶着墙吐了个稀里哗啦。

    醉吐之后,整个人就感觉好受多了,脑子也清醒一些了。

    摸出烟盒,抽了一支烟卷塞进嘴巴里,划了一根洋火点燃烟卷,连续猛抽了好几口,孟克图却是被烟气呛到了,扶着墙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再抬起头的时候,似是因为被呛到出了眼泪,眼眶竟都是湿了。

    他的嘴巴里咬着烟卷,摸出钥匙开门。

    孟克图开门进屋,他拉了一下灯线,屋内白炽灯亮起,他转身关门,却是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口,就那么微笑的看着他。

    孟克图大惊,伸手就要去摸向腰间短枪。

    “孟先生稍安勿躁。”男子微笑说道,“在下并无恶意。”

    说着,他举起自己的双手,以示自己并无恶意,“在下若是有恶意的话,方才在背后直接来一枪,孟先生可躲得开?”

    孟克图并不为所动,他还是掏出了腰间短枪,关闭了保险,枪口对准来人,“你是谁?”

    “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

    “找我做什么?”

    “来渡孟先生。”

    孟克图的枪口指了指,男子便上前两步,进了屋里,然后他按照孟克图的吩咐关门上门闩,随后再转过身来,举起双手。

    孟克图示意男子举起双手坐在条凳上,他则隔着桌子坐着,手中的毛瑟短枪那黑洞洞的枪口依然对准男子。

    “中统?”孟克图问,不待男子回答,他便摇摇头说道,“不是,中统那帮半熟没这个胆子。”

    他看着对方,目光审视,“红党?”

    然后他的表情变得凝重,“你是红党?”

    “孟先生不必再猜了。”男子先是皱眉,然后苦笑一声,似乎因为自己被猜测是红党,这令他颇有些不高兴,他继续说道,“自我介绍一下——”

    男子在孟克图的注意下放下双手,然后抱拳,“上海特情组林毅,特来拜会孟兄。”

    “上海特情组?”孟克图惊呼出声,“肖勉的人?”

    他确实是没想到来人竟然是那神秘的上海特情组,故而听得这‘林毅’自报家门,孟克图不禁大吃一惊。

    “我家肖组长请我代他向孟先生问好。”林毅说道,“我家组长说了,孟兄是识大义、知荣辱的好汉子。”

    “这话是反话吧。”孟克图此时已经受惊清醒,他苦笑一声说道,他就那么看着对方,然后却是忽而说道,“‘林毅’这个名字,是假的吧。”

    林毅微笑不语。

    “肖勉派你来做什么?”孟克图又问道。

    “说了要渡孟兄一程。”林毅语气诚恳说道。

    “说人话。”孟克图皱眉,不耐烦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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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7章 帆哥因何心情不错

    “孟兄整日好酒好肉,好不快活。”林毅看了孟克图一眼,正色说道,“还记得沈阳城的冤魂吗?”

    话音刚落,孟克图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凶狠的看着林毅。

    “看来孟兄并未忘记。”林毅表情严肃,“只是为何却投身魔窟,侍奉倭寇?”

    孟克图表情痛苦,面孔涨红,手中短枪也因为情绪激动而抖动。

    林毅便有些紧张的盯着那枪口看。

    “还以为是一个不怕死的。”孟克图看了对方一眼,“冷冷说道,怎么?怕我走火?”

    “我既来见你,就做好了被汉奸贼子索拿的准备,若被你捕拿,请速杀我,以全我壮志。”林毅爽朗一笑,“只不过,见孟兄还有些许良知,如此情况下我若是死在你枪口下,岂不是冤枉。”

    孟克图就这么盯着林毅看,“你来找我做什么?”

    “请孟兄悬崖勒马,反正为国。”林毅说道,“相机锄奸。”

    “你们要我对背叛站长?”孟克图的脸色变了。

    “王鉄沐已经不是我军统的站长,他只是一个背叛党国,背叛民族的汉奸。”林毅沉声说道。

    “别说了!”孟克图就那么看着林毅,忽而说道,“你走吧。”

    “孟兄。”林毅没动,他言辞恳切,“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跟着王鉄沐当了汉奸,已经错了一步了,现在,到底是一条路走到黑,到底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都在你一念之间。”

    孟克图脸色连连变化,沉默不语。

    “孟兄。”林毅提高声音,犹如震耳发聩,“只有将功折罪,锄奸自效,才有光明前途。”

    看到孟克图还在沉默,林毅声色俱厉、当头棒喝,“我承认,让孟兄做的事情是非常危险的,或有性命之忧,然则,国难当头,生死早就寻常事,为国而死,将来到了地底下见了嫂夫人和孩子,孟兄还可拍着胸膛说,伱没有令他们失望,你给他们报仇了!”

    孟克图看着林毅,他就那么看着他,忽而问道,“你愿意为国而死?”

    “我愿意。”林毅毫不犹豫说道。

    然后,他停顿一下,又笑了说道,“当然,能活着最好,不过,不得不死的时候,我亦无惧。”

    “王鉄沐对我有恩。”孟克图叹了口气,说道。

    “糊涂!”林毅沉声说道,“我只知道有小恩小义和家国大义,王鉄沐与你之恩,乃小恩小义,更遑论王鉄沐带你投敌当了汉奸,做了此等令祖宗蒙羞之事,什么恩义都没了!”

    他继续说道,“孟兄,家国大义,保护家人,为家人报仇,此乃小家之义;保家卫国,报效党国,卫我中华,此乃国之大义!”

    “为了家国大义,纵然马革裹尸,又有何惧!”林毅朗声说道。

    “你这人。”孟克图就那么的看着林毅,忽而笑了,“别人若是来劝说,且不说高官厚禄,最起码会说保住我的性命,不会让我冒险,你倒好,三句话不离为国而死,你就不怕吓到我。”

    “因我知道孟兄绝非贪生怕死之人。”林毅摇摇头,“更何况,我们要请孟兄反正锄奸,本就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我们虽然会尽力保住孟兄性命,但是,枪子无眼,在这个乱世,谁又能说自己一定能活得久呢,既如此,为国而死,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

    孟克图看着一脸严肃,侃侃而说的林毅,嘟囔了一句,“你像是一个教书先生。”

    “什么?”林毅似乎没听清,问道。

    “没什么。”孟克图摇摇头,然后他长叹息一声,“站长,非是孟克图不义,实在是日本人杀我妻,害我娃,占我国土,屠我同胞,孟克图要说闭着眼睛当汉奸,与禽兽何异?!”

    他看着林毅,“林兄弟,说吧,要我做什么?”

    林毅大喜,“好极了,孟兄,欢迎归队!”

    两人紧紧握手。

    ……

    “‘蝉蛹’同志,你送来的这份情报太关键了。”易军表情严肃,对赵枢理说道。

    ‘蝉蛹’同志深夜来访,送来机密情报。

    情报显示,日本人有意与重庆那边接触,相约共同反红,提醒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在与国党合作的时候要格外警惕,要多一個心眼,小心被国党背刺。

    “事实上,最近我们也感觉到了形势的变化。”易军说道,“忠义救国军对我新四军各部时有骚扰,管中窥豹,从细微之处可见一丝端倪。”

    “此事事关重大,我的意见是,即刻向组织上汇报,向总部示警。”赵枢理说道。

    易军便深深的看了‘蝉蛹’同志一眼,只是从赵枢理这一句话,易军便敏锐的捕捉到了赵枢理此行的真正来意:

    向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示警,这只是其一。

    ‘蝉蛹’同志的真正来意是请华中局向红党总部示警。

    很显然,这足以说明‘蝉蛹’同志送来的情报不仅仅非常准确,甚至于,或许是出于保密、安全等因素的需要,‘蝉蛹’同志还有未尽之言,实际情况更加严峻;或者说,甚至不排除有更加确切的情报,乃至是文件,只是不便告知罢了。

    “看来,这个消息非常及时,确切无误。”易军弹了弹烟灰,说道。

    “确切无误。”赵枢理也明白易军这话里的意思,他想了想,说道,“可如实告知总部,此乃‘蝉蛹’提供的情报,一切尽在不言。”

    “好一个一切尽在不言。”易军看了‘蝉蛹’同志一眼,他阻止了‘蝉蛹’同志要开口说话,却是忽而爽朗一笑,然后郑重说道,“同志,你们辛苦了。”

    一个小时后。

    延州。

    鲁文化刚刚将‘农夫’同志从桂林八办发来的电文译出,仔细看了这份密电,鲁文化表情立刻无比严肃。

    他将电报纸折叠好,放进口袋里,然后又系好扣子,拍了拍,这才放心。

    事关重大,他要即刻向首长汇报。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鲁局长,华中局对敌情报部来电。”

    须臾,鲁文化将华中局对敌情报部的电文译出,定睛一看。

    然后又解开了扣子,取出了方才‘农夫’同志发来的电报,两份密电的内容大同小异,如果非要说区别的话,‘农夫’同志的密电内容更加详细,当然,对此鲁文化并不惊讶,因为‘农夫’同志这份密电的情报来自‘火苗’同志。

    至于说华中局的这份电报,情报来自‘蝉蛹’同志,该份情报同样非常及时,只不过相较而言略不足详尽,不过,从时间上来看,‘蝉蛹’同志的来电与‘火苗’同志的情报前后相隔不久,这足以说明‘蝉蛹’同志也非常厉害了。

    “小姚。”鲁文化将两份密电仔细收好,沉声说道,“随我出去。”

    事态紧急,必须即刻向首长汇报。

    ……

    程千帆是在第二天中午吃到了老黄做的糟卤鱼的,刚做好的糟卤鱼还不够入味,要腌闷一晚上才更好吃。

    “老黄,这糟卤鱼在你的手里……”程千帆滋的一声喝了口黄酒,竖起大拇指,“美不胜收。”

    听得程千帆的夸赞,老黄咧嘴笑,满眼都是得意之色。

    豪仔拎了一瓶绍兴花雕送过来,看帆哥吃糟卤鱼吃得津津有味,他不禁有些惊讶,确切的说是有些不解:

    帆哥对老黄说要吃鱼,吃糟卤鱼,竟然不是要传递什么暗号,竟然真的是要吃糟卤鱼?

    而且,看帆哥吃的这么开心,一点也不似作伪。

    老黄从豪仔手里接过酒瓶,又留豪仔喝了一杯酒,然后这老酒鬼就直接开了黄酒瓶,迫不及待的咕咚咕咚就灌进去大半瓶酒水。

    “你个老东西。”程千帆便笑着骂,“不是不给你喝,你能不能斯文点。”

    “没得斯文。”老黄摇摇头,“老黄我见了这绍兴花雕,就好似猪八戒见了高翠娥,根本忍不住……”

    程千帆便用筷子点了点老黄,笑骂道,“你个老流氓。”

    豪仔听得帆哥的笑声,他是了解帆哥的,他知道帆哥这是真的非常开心啊。

    这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怎么了?”李浩看到豪仔送酒水回来后,就一副鬼迷三道的样子,不禁笑着问道,“看到哪个小姐了?魂都被勾走?”

    “别乱讲。”豪仔说道,他拉着李浩到了院子里的空旷地带抽烟,这里四处无遮掩,可以防备被人躲在暗处偷听。

    “我看帆哥心情很好啊。”豪仔问道,“糟卤鱼那么好吃吗?”

    “不是糟卤鱼好吃。”李浩闻言,愣了下,然后沉默片刻,摇头说道,“是帆哥高兴了就喜欢吃糟卤鱼,糟毛豆这些。”

    “什么事这么高兴?”豪仔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李浩摇摇头,“不过,肯定是好事。”

    豪仔点点头,他很好奇,是国军又打什么胜仗了吗?还是说又发现了某个日本特务的踪迹?

    他就这么胡乱的猜测。

    ……

    “告诉周茹,这份密电,即刻发送重庆。”程千帆表情严肃对豪仔说道,“请戴学长亲阅。”

    “是。”豪仔也是认真点头,说道。

    “另外。”程千帆对豪仔说道,“传令下去,日本人和七十六号最近应该会有行动,大家要加强警惕。”

    看到豪仔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程千帆又笑了,“放心,日本人的注意力应该更多在红党身上,我下令大家警惕,不过是为了避免日本人通过我们的动作顺藤摸瓜怀疑到我身上。”

    “帆哥,你是说,日本人要专门对付红党?”豪仔惊讶问道。

    “没错。”程千帆点点头,“日本人现在也终于明白过来了,红党才是最大之心腹大患。”

    说着,程千帆冷哼一声,“若非倭寇侵我国土,红党现在还在被我们围困在陕北那乡下地方呢,说不定早就被解决了。”

    豪仔终于明白帆哥为何心情不错了。

    ……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余平安行色匆匆,他刚刚接到北平站的电报,北平站的一个交通点被日本宪兵破门而入,交通点总计六人,一人被杀,五人被捕。

    “房启德,该杀!”戴春风从余平安手中接过电文,看了一眼后,恨恨说道。

    北平站这个交通点之所以出事,是北平站总务科副科长房启德被捕后招供的。

    此人与上个月被捕,然后招供了北平站颇多机密,导致此前因为王鉄沐投敌而遭遇重大损失的北平站,更是又添新损,几近灭顶之势。

    “王鉄沐,可恨。”戴春风又冷哼一声。

    这个房启德,此人的被捕,也是源自于王鉄沐投敌后提供给日本人的名单的一连串连锁反应。

    “陈功书此前来电,他们已经安排陈娟义与陈明初见面,并且毕先登也与陈明初进行了直接接触。”余平安说道,“陈功书判断陈明初反正之决心是可以期待的。”

    “反正不是嘴巴上说说的,要看行动。”戴春风微微颔首,说道,“给王鉄沐的那封信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余平安点点头,“陈明初说他亲手交给王鉄沐的。”

    “王鉄沐可有回复?”戴春风立刻问道。

    “暂无。”余平安说道,“不过,陈明初说王鉄沐看了书信,连连叹息,也并未有向日本人举报他的意思。”

    闻听此言,戴春风沉默一会,点点头,“静观其变吧。”

    他叹息一声,“如果他愿意归来,总归还是好同志。”

    也就在这个时候,毛瞬敲门进来,将一份电文递给戴春风,低声说道,“先生,上海急电。”

    然后他便乖乖退出,并且随手关上办公室的门。

    ……

    戴春风很快将电文亲自译出,入目看。

    余平安看到戴春风的脸色连连变化,眼眸中似有奇异之色,他也是不禁有些好奇。

    不过,余平安并未有驻留之意,“我那边……”

    “炳炎,毋需回避。”戴春风抬头看了余平安一眼,“本就要与你看的。”、

    说着,他将电文递给余平安,“‘青鸟’来电,着实有意思啊。”

    ‘青鸟’来电?!

    有意思?!

    余平安接过电文,低头看,也是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日本人竟然要程千帆通过郑卫龙在上海的关系,与重庆这边建立联系,试图与重庆这边就共同反红展开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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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8章 自己干!

    “哼。”戴春风冷哼一声,“日本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们在长沙栽了个大跟头,现在回过神来了。”

    “这应该是对国府最近对红党的态度的回应。”余平安说道,“闫百川在晋西……”

    “所以说日本人都是犟驴,反应慢。”戴春风哼了一声,“早在年初五届五中全会后,山东沈主席就已经对红党动手了,日本人只想着我们和红党能够两败俱伤。”

    一月份的时候,国党五届五中全会胜利召开,在这次会议上委员长决定了党国之政策重点由对外抗日转移到抗日第二,反红第一。

    余平安知道戴春风提及的山东沈主席对红党动手之事。

    那是在年初二月份的时候,国府山东省主席沈成章在鲁村召开全省军政会议,提出四条军政措施:

    其一,“统一划分防线”,将八路军山东部队的防区划在滕县、泗水、宁阳等日伪军密集的狭小地区,以限制八路军的发展,同时也是有意借日伪之手消灭红党领导的抗日部队;

    其二,施行“枪不离人,人不离乡”的政策,以兹限制红党扩充军队、扩大活动区域;

    其三,坚决推行“统一行政、军不干政”,以阻止红党、八路军进行群众工作和建立所谓之抗日民主政权;

    其四,“给养粮秣统筹统支”,不准八路军自筹给养,以控制八路军的给养,当然了,红党的人想要从军政部拿到粮饷,那是不可能的。

    “沈主席只是对红党限制和动手,应并无和日本人接触、合作。”余平安想了想说道,“闫百川那边……”

    说着,余平安摇摇头。

    这位闫老西,和日本人一直关系暧昧,很难说这人是否和日本人就共同对付红党人达成了默契。

    “闫百川……”戴春风冷哼了一声。

    对于对红党动手,他自然是举双手支持的,不过,闫百川和日本人私下里接触,此则是令戴春风不满且警惕的,放在过去,这是地方大员私自与外敌媾和,此乃大罪。

    “闫百川,守户之犬。”戴春风冷笑一声,“他眼里就晋绥那些花生红枣,没得格局。”

    说着,他对余平安说道,“五届六中全会进一步确定了以军事反红为主、政治反红为辅的方针,你没看到薛应甄那家伙最近那个得意样。”

    国府开始加大对红党的限制,乃至是开始动手,这无疑是薛应甄的中统最乐意看到的。

    而主要精力放在对付日本人的军统,难免受到影响,毕竟经费和‘圣眷’就那么多,那边多一些,这边就少一些。

    “‘青鸟’的这份电报来得正是时候。”戴春风微笑说道,“且不说别的,我们的青鸟现在被日本人派来和我们接触,共商大事。”

    戴春风嘴角扬起弧度,“只说这个,校长听了也会叹为观止的。”

    “那就按照‘青鸟’在电报中所汇报的正常流程……”余平安说道。

    “唔,安全起见,还是按照‘青鸟’的计划来。”戴春风点点头。

    程千帆在这份紧急密电中汇报此事,乃是出于对党国,对校长,对他的忠心,让这边提前知晓此事,但是,此事真正谋划起来,自然还是要按照日本人给出的那个办法:

    经郑卫龙在上海的人手取得联系,然后再和重庆这边建立联系,如此才是对程千帆的最大限度的保护。

    “日本人这是放弃了那個所谓的‘镰刀’计划了?”余平安思忖说道,“他们这种做法,等于是告诉我们,他们知道程千帆和我们有联系。”

    “错了,是宫崎健太郎。”戴春风摇摇头,说道,“是日本人指使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与我们这边联系。”

    他坐下来,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宫崎健太郎的这个身份,在日本人眼中,无论他们如何操作,他们都立于不败之地。”

    余平安注意到戴春风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上扬,颇为得意:

    真正立于不败之地的是他戴春风!

    “有趣啊。”余平安也是忍不住笑道,“日本人这是故意要营造出他们默许程千帆和我们接触的假象,反而是进一步蒙蔽我们,这是‘镰刀计划’的另外一种形式的延续。”

    “都是小术。”戴春风冷哼一声,“他们也就只能玩这样的自以为得计的花招了。”

    余平安不禁又看了戴春风一眼:

    戴老板很是得意啊,甚至是得意的略有些膨胀了啊。

    他算是看明白了,但凡涉及到上海那边的日本人,‘青鸟’就是戴春风得意洋洋的底气所在啊。

    正在这个时候,戴春风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余平安去开门。

    毛瞬进来,他将一个蓝色的铁质文件夹递给戴春风,“先生,密电。”

    余平安看了毛瞬一眼,他听得出来毛瞬本来是想要说‘XX密电’的,应该是一个代号,不过是碍于他在这里,所以干脆省略了。

    “局座,我这边就不打扰你……”待毛瞬离开后,余平安对戴春风说道。

    “无妨。”戴春风说道,“炳炎且稍等。”

    说着,戴春风拿了文件夹自去了里间的休息室,只留下余平安在外间。

    余平安看着戴春风的背影,他微微叹了口气。

    里间休息室内,戴春风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个黑色的密码本。

    很快,他将该份密电译出:

    日人有意联我灭红,河狸心情非常愉快,多吃了一条鱼。

    戴春风拿着手中的电文看,脸上是笑容,频频颔首。

    “是港岛那边来电。”戴春风从休息室出来,对余平安说道,“陈南海有好几天没有公开露面了。”

    他的脑海中记忆着很多机密情报,随口便有一个籍口可以应付余平安。

    “这个陈南海,到底是作何心思?”余平安闻言,不禁皱眉说道。

    陈南海虽然是汪填海从重庆出逃,以及投靠日本人的重要帮手,但是,此人事到临头却又似有退缩之意,从港岛那边反馈来的情况是:

    陈南海似乎是对汪填海公开投靠日本当局,筹组伪中央政府的做法,又有些胆怯与犹豫,一直滞留香港,此人甚至连汪伪在八月底底召开的伪国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也未参加。

    近来更是深居浅出。

    “你认为陈南海可有争取回来的可能?”戴春风心中一动,问余平安。

    陈南海虽然滞留上海,但是,此人确系汪填海的左膀右臂,若是能够劝说此人背离汪填海,回归重庆,此对于汪填海的媚日投降行为是巨大的打击,对于抗日号召也是大有鼓舞力量,在校长面前更是大功一件。

    “很难。”余平安摇摇头,思忖说道,“此人依然是追随汪填海的,他没去上海,只是暂时的,我认为陈南海早晚还是会过去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此人和汪填海牵扯太深,不会改弦易辙的。”

    戴春风凝眉思考,须臾,点点头,“好了,不提这个人了。”

    说着,他又拿起办公桌上那份‘青鸟’发来的密电看了看,转身将密电收进保险柜内。

    “你通知一下郑卫龙。”戴春风思索说道,“算了,不必了。”

    他本意是让余平安通知郑卫龙,可以考虑安排人和程千帆再接触,如此这便可以给程千帆创造和这边联系的机会,加快计划。

    不过,戴春风思索再三,还是认为不可为之。

    如此太过巧合了。

    还是一切交给程千帆在上海那边施为,虽然过程会比较冗长费时,但是,胜在真实。

    “我之前还说肖勉那边在锄奸之事上并无进展,这次是要被陈功书比下去了。”戴春风喝了口茶水,舒服的叹口气,这才微笑说道,“却是没想到那小子在他处另立功勋。”

    他满意的点点头,“如此也好。”

    戴春风看着余平安,说道,“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陈功书更专业、更熟练一些。”

    ……

    两日后。

    程千帆微微皱眉。

    他已经按照与郑卫龙此前的秘密约定,发出了联络暗号,但是,郑卫龙的人依然还未联系他。

    这令程千帆不禁大摇其头。

    早就听闻这郑卫龙虽然自身是刺杀高手,颇有能力,但是,治下一般,由此可见一斑。

    “帆哥,要不要我再安排人放出暗号。”豪仔问程千帆。

    看来帆哥对红党果然是恨之入骨啊,豪仔心中唏嘘不已,郑卫龙的人一直没有来联系帆哥,帆哥的情绪明显不佳。

    “不必。”程千帆缓缓摇头,“过犹不及。”

    他看到豪仔不解,便提点两句,“我不应该和郑卫龙的人太过熟悉的。”

    “明白了。”豪仔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副总巡长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进。”程千帆沉声说道。

    进来的是李浩。

    ……

    “桃子说,周希亮亲自与孟克图接触过了。”李浩汇报说道,“孟克图愿意反正,也愿意参与锄奸。”

    “考察过了?”程千帆眼眸一缩,立刻问道。

    “是。”李浩点点头,“实际上在前天的时候,周希亮就见过孟克图了,他对孟克图晓之以理,孟克图最终表示愿意反正。”

    “此事事关重大,桃子也不敢大意,现在过了两天了,周希亮还是安全的,桃子这才放心上报。”李浩接过帆哥丢过来的烟卷,摸出打火机点燃后吸了一口,继续说道。

    “好事啊。”豪仔在一旁高兴说道,“孟克图是王鉄沐的贴身保镖,是王鉄沐最信任的人之一,现在孟克图愿意反正——”

    他兴奋的对程千帆说道,“帆哥,我们可以安排人配合孟克图,干掉王鉄沐,除掉这个大汉奸,这可是大功一件。”

    “瞧你那点出息,除掉王鉄沐就是大功一件?就满足了?”程千帆鄙薄的看了豪仔一眼。

    然后他对李浩说道,“传我命令,镇之以静,不要着急。”

    看到李浩和豪仔这俩家伙对视一眼,一幅不甚明白的样子,程千帆笑着骂了句,‘拜托哦,脑筋灵光些哦。’

    “孟克图愿意反正,此乃天赐良机,这是只能用一次的机会。”程千帆说道,“所以,我们的目光要放长远一些,一个王鉄沐怎么够?”

    “明白了。”

    “是!”

    说‘明白了’的是李浩,说‘是’的是豪仔。

    “还有一件事。”李浩继续汇报情况,“周希亮说,孟克图不仅仅自己决意反正,他还想要劝说于志强和丁零金一起反正。”

    “这两个人也是王鉄沐的保镖?”程千帆面容一肃,问道。

    “是的。”李浩点点头。

    “具体说说这两个人的情况。”程千帆沉声说道。

    从安全性和保密性来说,以程千帆素来的脾性,他是不支持孟克图继续拉拢身边人跟随他反正的,因为参与进来的人越多,暴露的风险越大。

    不过,这是一锤子买卖,他并非是要安排孟克图等人继续、长期潜伏在王鉄沐的身边,其目的在于锄奸。

    故而,程千帆思考,此事倒也并无不可。

    只不过要具体分析,甄别。

    “孟克图向周希亮介绍了这两个人的情况。”李浩说道。

    “于志强是安徽宿(xu)县人,小时候是马戏团玩杂耍的,身手灵巧,宿县沦陷后逃难,后来参加了忠义救国军。”

    “这人怎么到了王鉄沐的手下?”程千帆立刻问道。

    从于志强的出身、履历来看,此人和王鉄沐并无交集。

    “是孟克图将于志强推荐给王鉄沐的。”李浩说道,“于志强在忠义救国军的时候,犯了军纪要被枪毙,是孟克图正好在忠义救国军公干,见于志强死不求饶,觉得于志强是个好汉,就出面救了人,后来又将这人推荐给了王鉄沐。”

    “于志强犯下了什么军纪?”程千帆问。

    “他开枪杀了一个俘虏的日本女人。”李浩说道,“那个日本女人曾经杀死几个娃娃。”

    “这算什么违反军纪。”程千帆冷哼一声。

    “解副总指挥要睡那个日本女人。”李浩露出讥讽的笑意,“这不,人被于志强杀了,可不就睡不成了么。”

    “好汉子!”豪仔听了,也是忍不住赞叹说道,“杀得好。”

    然后他忽而看向程千帆,眼神闪烁,“帆哥,孟克图愿意反正,此事大有可为,我们这边是不是可以将这个情况移交到上海站那边……”

    “移交什么?”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这等大事,他们能行吗?他们做不了!”

    他冷笑着,“他们没那能力,晓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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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9章 跟着肖勉干!

    听到程千帆这么说,豪仔忽然笑了,嘿嘿直乐。

    “怎么?”程千帆瞪了豪仔一眼。

    “我还以为帆哥你会……”豪仔不好意思笑了说道。

    “策反王鉄沐的保镖,最难的事情是我们做的,没有道理摘果子的事情交给他们。”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

    说着,他又横了豪仔一眼,“你小子,明明是担心我把情报转给上海区,却故意试探我。”

    他拿起桌子上的半截粉笔,砸在了豪仔的脑袋上,“和我耍心眼,你还嫩了点。”

    豪仔便讪讪笑。

    然后他看到李浩在一旁直乐,忍不住瞪了李浩一眼,“好你个耗子,说好了我们一起说话,你却在一旁看热闹。”

    “没有的事情。”李浩直接摇头,“别乱讲,瞎说。”

    程千帆看着李浩和豪仔打闹斗嘴,摇摇头,清了清嗓子,“好了。”

    两人赶紧闭嘴、住手。

    “于志强不错,确实是有较强的抗日决心,孟克图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也有利于孟克图策反他。”程千帆说道,“还有那个丁零金,说说他的情况。”

    “丁零金是六合人。”李浩沉声说道,他叹了口气,“他家里就他和一个在重庆读书的妹妹两个了。”

    程千帆沉默了,好一会,他点了点头,“让周希亮转告孟克图,我同意这個安排了。”

    “是!”李浩说道。

    ……

    下午时分。

    “六合陷落的时候,我大哥腿脚有伤在家,日本兵闯进来,他一下子抓住了日本人的刺刀,给家里人争取逃跑时间。”

    “大哥……日本兵很快追了进来。”丁零金咬着牙,“这帮畜生用刺刀刺死了俺娘,大姐和嫂子过去护,也都被日本人用刺刀捅死了,几个侄子也去护着妈妈和姑姑。”

    他的泪开始顺着脸颊滑落,“他们以前胆子小得很,连狗叫都怕,当时,当时,那小小的娃娃,一次一次被刺倒又爬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坏蛋坏蛋’。”丁零金的声音在颤抖。

    他最小的侄子还未断奶,穿着开裆裤,当时被嫂子抱在怀里,嫂子被刺死后,那个侄子掉在了地上,被日本兵用刺刀挑起来抛出去六七米远,落下就不动了。

    他双手掩面,呜呜咽咽的哭着。

    这些都是邻居的一个幸存者后来逃难到了上海,碰巧见到他亲口告诉他的。

    后来他还听帮死难乡亲收尸的人说,有个小孩趴在死去的母亲身上吃奶,奶水、泪水、鼻涕结成小冰块,最后冻死了,母子俩冻在一起,怎么也拉不开。

    他怀疑这个可怜的娃娃是他的堂侄,离他家没多远。

    ……

    “为什么以前没听你说起这个。”孟克图点燃一支烟卷,自己抽了两口,然后将烟卷塞进了丁零金的嘴巴里。

    丁零金就那么的闷闷的抽烟,他咬着烟卷,抬头看向孟克图,“我能说吗?现在我们是做什么的?是汉奸啊!我哪敢说?!”

    他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尤其是说到‘汉奸’这个词的时候。

    “你早就打算要做大事了?”孟克图心中一动,看着丁零金问道。

    “是。”丁零金没有否认,他痛快点点头,“我就想着,找到机会就干一炮大的,为俺娘、俺姐、大哥、嫂子,还有那可怜的侄子们报仇。”

    “也包括干掉我吧。”孟克图说道。

    “不知道。”丁零金摇摇头。

    孟克图沉默了,他看得出来丁零金是真的不知道,估摸着如果自己碍着丁零金了,报仇心切的丁零金不介意送他上路。

    “这次,我带着你们做大事。”孟克图对丁零金说道。

    “真的是上海特情组?”丁零金沉默了好一会,问道。

    “是。”孟克图点点头。

    “他们要咱们做什么?”丁零金问道。

    “具体任务还未下达。”孟克图摇摇头,“不过,我估摸着应该是找机会制裁王鉄沐、陈明初他们。”

    “不是杀日本人?”丁零金有些失望,说道。

    “听那位兄弟说,应该是戴老板亲自下令锄奸的。”孟克图说道,他拍了拍丁零金的肩膀,“放心,干了这件大事,我们重回军统,继续杀日本人,报仇雪恨。”

    “我不回上海区。”丁零金说道,“我要跟着肖组长干。”

    “可以。”孟克图点点头,“丁老弟,实不相瞒,我也是这个打算。”

    “孟大哥。”丁零金想了想,说道,“伱是于志强的救命恩人,这件事可以拉着他一起。”

    “可以,我会找他的,他应该会听我的。”孟克图点点头,实际上他方才已经和于志强接触过,并且成功的说服了于志强,不过,他并未这般说,因为他刚才对丁零金说的是‘我第一个便来找丁老弟你了’。

    ……

    白客路。

    凤翔里。

    常启楠开门进屋,随手关门上闩。

    卧室里传来了响声,他脸色一变,从身上摸出转轮手枪,关闭保险,一只手握着转轮手枪,另外一只手顺手拿起地上的小板凳,朝着卧室的方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喵呜一声。

    一只猫咪从房间里跑出来,然后跳上窗台,从窗口的一个小洞钻出去了。

    常启楠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犹如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令他觉得灾难随时来临。

    这一切都因为他在报纸上看到了唤醒自己的暗语。

    常启楠是郑卫龙离开上海前就埋下的暗子。

    在郑站长离开的这一年多时间里,他一直处于冬眠状态,因为知道他的潜伏身份的只有郑卫龙,所以常启楠很放心,而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也是常启楠过的最安心的一段岁月。

    他不必连做噩梦都是被日本人、七十六号堵上门来抓自己。

    他每天就是按时上下班,挣着微薄的薪水,虽然生活有些窘迫,但胜在心里踏实。

    这一切的平静,都随着他在报纸上看到了那个唤醒他的暗语而改变了。

    常启楠知道,只要自己按照暗语的要求去和对方接头,他将彻底告别现在这安静的生活,回归那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的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他害怕。

    正因为此,常启楠看到唤醒暗语已经两天了,却始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再等等,再等等。

    常启楠对自己说。

    按照郑卫龙离开上海前给他的约定,若是唤醒暗语发出后超过四天没有收到回应,这意味着他这枚暗子已经不在了。

    如此,自己是不是又可以继续过这安生日子了?

    常启楠问自己。

    他不知道答案。

    他怕极了,他现在只想要过安生日子,只想要活着,哪怕是当亡国奴,哪怕是苟且偷生也好。

    ……

    程千帆皱着眉头。

    他这边已经发出了接头暗号,但是,郑卫龙的人一直没有与他取得联系。

    “帆哥,会不会这个人已经出事了?”李浩问道。

    “倒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程千帆思忖说道。

    特工总部正式成立后,加大了对于爱国抗日志士的打击力度,其中尤以对军统和红党的查缉最为着紧,很难说郑卫龙留下的这枚暗子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叮铃铃。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李浩上前拿起电话,“这里是程副总巡长办公室。”

    “好的,您稍等。”李浩的脸色微变,然后他捂着话筒对程千帆说道,“帆哥,是楚秘书长。”

    程千帆心中惊讶,楚铭宇极少会直接打电话到他的办公室,此前多是估摸着他在家的时候,打电话到程府联系他。

    “楚叔叔。”程千帆接过电话,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他点点头,“楚叔叔请放心,事情交给我了。”

    挂掉电话,程千帆若有所思。

    “帆哥,怎么了?”李浩问道。

    “楚铭宇让我帮他搞一辆车开。”程千帆说道。

    “什么车?”

    “斯庞蒂克。”程千帆说道,他的脸上是一抹古怪的笑意。

    楚铭宇要他搞一辆斯庞蒂克送过去,说是要用来接待客人用。

    ……

    程千帆陷入沉思中。

    楚铭宇对斯庞蒂克的喜欢,在南京时候他就领教过了,这位汪填海的大管家是真的非常喜欢斯庞蒂克。

    即便是第一次乘坐斯庞蒂克就遭遇了刺杀,可谓是险象环生,惊险逃生,在这种情况下,楚铭宇并未觉得斯庞蒂克‘晦气’,依然坚定喜欢这款车。

    由此可见楚铭宇对这款车是真的喜欢,

    而能够值得楚铭宇用心心念念的车子来接待的客人,其身份可想而知。

    这是有重要客人要来上海了?

    程千帆心中一动。

    “浩子。”他吩咐说道,“去找总务科,让他们……”

    说着,他摇摇头,自己拿起电话话筒,“要杜美路二十一号,我是谁?我是程千帆。”

    既然楚秘书长要用车,他自然要以最快的速度搞定此事,第一时间将车子给楚铭宇送过去。

    杜美路二十一号的夏侯申奇府上,就有一辆斯庞蒂克,而且是上个月刚到沪上的新车。

    ……

    “夏侯先生,多谢。”程千帆向夏侯申奇抱拳道谢。

    “程总实在是太客气了。”夏侯申奇恋恋不舍的看着等候在不远处的斯庞蒂克小汽车,就好似自己的老婆被人抢走了似的。

    尽管程千帆说了只是借用几天,届时会全须全尾的奉还,但是,在无比喜爱自己的斯庞蒂克的夏侯申奇的眼中,这不啻于自己的女人被人借出去玩两天……届时即便是送回来了,也是残花败柳了啊。

    看着程千帆驾驶着斯庞蒂克小汽车远去,夏侯申奇气的直咬牙,最后朝着地上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早晚撞车的瘪三。”夏侯申奇气的骂道。

    然后又想到这车子是自己的爱车,他又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悻悻不已。

    “老天爷怎么不打雷劈死这个瘪三。”夏侯申奇回到家中,关好门,气急败坏的骂道。

    ……

    “我不是说了不着急嘛。”楚铭宇围着斯庞蒂克小汽车转圈打量,更是频频颔首,“你呀,做事情总是这般急躁。”

    “是我早就眼馋朋友的这辆车。”程千帆笑着说道,“不过,这家伙可不太给我面子,这不,还不是打着要孝敬楚叔叔的名头,那边才欣然答应将车子借出来。”

    楚铭宇自然知道程千帆这话不尽实,以程千帆在上海滩尤其是在法租界的权势,他若是开口,这斯庞蒂克的车主显然也是不会拒绝的。

    但是,世侄说话好听啊,楚铭宇心中满意至极。

    “楚叔叔在电话里说有客人来来上海。”程千帆面露好奇之色,“这客人是?”

    他问楚铭宇。

    “陈南海。”楚铭宇说道。

    “陈先生不是在港岛的么?”程千帆惊讶问道,然后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陈先生已经决定回来追随汪先生了?”

    事实上,对于陈南海的脾性和作为,程千帆也是颇为惊讶,然后是鄙薄的。

    此人乃低调俱乐部主要领导人之一,早就在鼓吹抗战必败的消极思想,而在汪填海逃离南京之事上,陈南海也是主要参与者之一。

    事实上,汪填海的诸多行事,仔细去观察的话,都可发现有陈南海的影子。

    这样一个汪系大将,此前却又忽而对于汪填海如此迅速投靠日本人,并且急切与日本人‘和谈’,陈南海竟忽而表示感到焦虑和担忧,他最终滞留港岛,连伪国党六大都没有参加。

    这着实是令程千帆鄙薄的:

    便是当汉奸,此人也是优柔寡断,都缺了些‘魄力’。

    现在,陈南海回沪上,这必然是要回来攫取汪填海的伪和平政府的权利的,当然,这也意味着陈南海彻底追随汪填海的‘和平救国’运动。

    程千帆看了一眼楚铭宇,他看到楚铭宇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并且还摇下车窗,高兴说道,“这车子确实是不错,百看不厌。”

    “陈先生几时回来?”程千帆问楚铭宇,“楚叔叔,你上次说大漆坊的斋饭不错,我届时定一桌斋饭……”

    据传,陈南海最近有些信佛理,故而,程千帆才这般说。

    而这个据传,是他听楚铭宇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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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0章 平安夜不平安

    “吃斋念佛?”楚铭宇从后排座位下来,又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冷哼一声,“呵呵。”

    程千帆心中闪过一丝诧异,看楚铭宇这态度,似乎对这位从港岛回沪上的陈先生不太满意啊。

    “你来开车,出去兜两圈。”楚铭宇在驾驶室捣鼓了一会,又下车,旋即再度上了后排座位,对程千帆说道。

    然后他看到程千帆答应一声后,又赶紧去吩咐保镖车辆做好护卫工作,不禁沉了脸,“不必兴师动众。”

    “楚叔叔,您德高望重,备受国人爱戴。”程千帆态度诚恳,正色说道,“侄儿可不行啊,侄儿年少孟浪,仇家可是不少。”

    “你也知道你孟浪。”楚铭宇便笑骂道。

    心中却是熨帖不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现在可是上了常凯申要制裁名单之人,想要他性命之人太多了,千帆这小子,这是帮他圆脸。

    在前后保卫车辆的拱卫下,程千帆开着这辆茶红色的斯庞蒂克汽车兜风。

    他一路认真开车,并没有主动找楚铭宇攀谈的意思。

    “怎么不说话?”楚铭宇忍不住问道。

    “怎么……”程千帆惊呼出声,然后闭嘴了。

    “汪先生兼领行政院,劳心劳力为国民。”程千帆说道,“既如此,行政院副院长自然非楚叔叔您莫属了。”

    程千帆知道,楚铭宇一直谋求‘新政权’的行政院院长职务。

    “陈先生怎可如此!”程千帆愤怒说道,“楚叔叔为汪先生之和平救国大业奔走,正可谓兢兢业业,矢志不渝,砥砺前行,才有今日之大好局面。”

    倘若陈南海果然是要竞争行政院院长之职,程千帆思考之下,自己这位楚叔叔还真的不一定能够争得过,无他,楚铭宇更类似于汪填海的大管家,他最大的倚仗是和汪填海的私谊,还有就是那位汪夫人的支持,而如果说到在‘党内’,以及在汪填海势力内的支持率和影响力,楚铭宇是比不过陈南海的。

    然后他停顿一下,忽又冷哼一声,“只不过,有人却恬不自知,也要来争一争。”

    程千帆不知道是该说汪填海太过贪心,还是说此人对于自身在‘党内、政府内部’的掌控力、影响力太过缺乏自信。

    只有亲近人才有资格抱怨。

    “楚叔叔的意思是……”程千帆沉吟,说道,“陈先生,他是有意行政院院长?”

    倘若是那种幸进小人,此时便可顺着他的情绪抱怨汪先生两句,以迎合他,但是,程千帆没有这么做。

    ……

    ……

    楚铭宇看了一眼认真开车的程千帆,笑了笑。

    正因为程千帆没有这么做,他才高兴。

    停顿一下,程千帆轻声问道,“楚叔叔,千帆看您似乎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侄儿虽然本事不大,也当尽力为楚叔叔您分忧解难。”

    他楚铭宇是追随汪先生的,此乃绝对之郑智正确,容不得半点轻慢,程千帆时刻秉持对汪先生之尊敬,这本身就是对他楚铭宇的尊重。

    他提高声音语气,“此正合民意,乃顺应民心之举啊。”

    程千帆暗自思忖,以陈南海在汪填海派系中的地位和影响力,此人确实堪称楚铭宇谋求行政院院长职务的两个大敌之一。

    “这是好事啊。”程千帆面露喜色,“没想到陈先生竟然愿居楚叔叔之后……”

    楚铭宇这话既是抱怨,还有一层蕴含意思:

    那是他汪大哥,他楚铭宇谋求行政院院长失败,但是,这不影响他在汪氏那里的信重。

    “汪先生已经决定兼任新政权之行政院院长一职。”楚铭宇语气淡淡,说道。

    这便是他最满意程千帆的一点,且不管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装的,他在任何场合都对汪先生秉持高度的尊重。

    “他是想通了。”楚铭宇冷笑一声,“他怕再不过来,好位子就没了。”

    程千帆微笑,没说话。

    “汪大哥就是太过亲力亲为了。”楚铭宇冷哼一声,抱怨了一句。

    他此前一直在谋求行政院院长,现在汪填海却要以国府主席的身份兼任行政院院长,他自然是内心颇为不舒服的,而且他不认为聪明如程千帆会觉察不到这一点。

    ……

    “我这个人啊,没什么本事,竟得民众支持,实在是惭愧。”楚铭宇心中高兴,叹息一声说道。

    能够令楚铭宇对陈南海如此态度,十之八九是陈南海也要谋取行政院院长之职。

    “看楚叔叔您在思考事情,没敢打扰。”程千帆看了一眼中后视镜,说道。

    汪伪政权暨即将成立之汪填海伪国民政府的主席一职,必然是汪填海来担任。

    “想通了?”程千帆思忖说道,“陈先生在港岛修心养性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意识到追随汪先生的和平道路,这才是唯一能救中国的道路?”

    ‘一国元首’还不满足,还要兼任行政院院长一职务!

    “你可知道陈南海为何急匆匆回来?”楚铭宇问道。

    或者,直白的说,他楚铭宇或可以有些许不满和腹诽之言,程千帆不可!

    如此,也就难怪楚铭宇心情不畅,闷闷的要出来兜风散心了。

    另外一个重要竞争对手则是周凉。

    尽管他早有一丝预料,或者说是有些猜测,但是,当从楚铭宇的口中得到此确切消息,依然是颇为惊讶的。

    “不是行政院长。”楚铭宇右手大拇指按压自己的太阳穴,闷声说道,“陈南海的目标是行政院副院长。”

    “汪先生凡事亲力亲为,呕心沥血为国民。”程千帆清了清嗓子,“无愧于备受国民爱戴之领袖。”

    然后说着,说着,程千帆轻咦了一声,“既如此,楚叔叔为何……”

    “此间大好局面,楚叔叔当居首功也。”他气呼呼说道,“陈先生呢?楚叔叔为和平奔走,为新政权废寝忘食工作的时候,他在哪里?他在港岛……”

    说着,程千帆声音放低,嘀嘀咕咕,“说是吃斋念佛,不晓得在那花花世界多么享受哩。”

    “不可妄言。”楚铭宇便皱眉,呵斥一声,“陈南海虽然或有错处,总归还是党国要员,是愿意为这个国家和民族奔走之有良心之人,岂可如此不敬。”

    “是。”程千帆乖乖点头,只是面色上还是有些不忿之色。

    然后,他看了一眼后视镜,“这样也好,侄儿这边也好省却了一桌斋饭……”

    “你个精细鬼。”楚铭宇便笑骂道,“也罢,你不舍得,一桌斋饭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哪里能让楚叔叔您掏这钱啊,楚叔叔这话是在打侄儿的脸面啊。”程千帆连连叫屈,然后又不解问道,“陈先生那般作为,楚叔叔怎还……”

    说着,他点点头,“楚叔叔胸怀宽广……”

    “行了,你也别拍我马屁了。”楚铭宇笑着说道,“我既当不成宰相,自然没那宰相的肚子。”

    说着,楚铭宇摇摇头,“不过是场面罢了。”

    “那侄儿这就安排。”程千帆点点头,即刻说道,“日子定在哪一天,侄儿这边好提前做准备。”

    “再说吧。”楚铭宇摇摇头,“且等些时日,免得他陈南海觉得我上杆子请他东道。”

    “是。”程千帆点点头,说道。

    心中则是难免起了异样心思。

    ……

    楚铭宇说不急着宴请,且等些时日。

    不过,在当天晚上,程千帆便接到了楚铭宇的电话。

    在电话里,楚铭宇令程千帆代他赴会。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上海这边的国党六大中央委员要联合设宴,为从港岛经粤回沪上的陈南海接风洗尘。

    “楚叔叔,是哪位中委竟如此……”程千帆及时闭嘴。

    “经暮云。”楚铭宇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据我所知,应该还有其他中委,你以我名义去参加,也便帮我看看还有哪些阿猫阿狗。”

    “是。”程千帆连忙应道,他声音放低,“楚叔叔,宴会在七十六号,这是不是意味着特工总部那边已经决意向陈先生靠拢了?”

    经暮云为陈南海接风洗尘的地点,安排在了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大礼堂。

    “这也正是我的担心。”楚铭宇沉声说道,“特工总部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特务力量不应该和国府要员太过亲近。”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是上火了。

    “千帆明白了。”程千帆立刻说道,“侄儿届时也正好找我那学长叙叙旧。”

    楚铭宇又叮嘱了几句,也便挂了电话。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卷,轻轻吸了一口,陷入了沉思中。

    现在看来,陈南海突然从港岛回沪,这确实是给楚铭宇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首先,陈南海要竞夺行政院副院长职务,这必然令楚铭宇如临大敌。

    此外,经暮云等人要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大礼堂举办所谓圣诞晚会,同时为陈南海接风洗尘,这显然会令楚铭宇更加警惕,或者可以说是不满。

    正如楚铭宇所言,特工总部乃重要力量,不容小觑。

    倘若特工总部倒向了陈南海,这是楚铭宇非常不愿意看到的。

    更何况,按照楚铭宇所言,此次晚宴乃几个中委为陈南海接风洗尘的,意即除了经暮云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中委委员,这更是楚铭宇不愿意看到的。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轻笑一声。

    一帮魑魅魍魉,为汉奸大帽子争来争去,羞煞祖先。

    ……

    “伱晚上要去极司菲尔路参加圣诞晚宴?”今村兵太郎问道。

    “是的,老师。”程千帆点点头。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当时在接到楚铭宇的电话后,程千帆便打电话到了今村公馆,向今村兵太郎汇报此事。

    不过,今村兵太郎不在家,便由今村小五郎负责转达。

    然后今天上午,今村兵太郎一个电话便打到了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办公室。

    程千帆随后便驱车来见今村兵太郎。

    “你注意观察和记录陈南海的言行。”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

    “是。”程千帆说道,他语气中带了一丝冷意,“陈南海有问题?”

    “不要胡乱猜测。”今村兵太郎摇摇头。

    “这个人突然从港岛回到上海,势必会对汪填海政权内部产生新的影响。”今村兵太郎继续说道,“公馆对于这个人很感兴趣。”

    “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

    “另外,与会的几名国党中委委员的言行,你也要多加留意。”今村兵太郎又叮嘱说道。

    “哈依。”

    ……

    傍晚时分。

    此时的上海,虽已处于日军的占领之下,但在市中心由英、法租界当局管理的两个租界区,因为受到洋人的影响,圣诞节日可谓是颇为热闹。

    南京路、汉口路、福州路、广东路等马路上,到了傍晚,更是灯红酒绿,人山人海,显示一派畸形的繁华景象。

    程千帆的车队离开薛华立路,朝着极司菲尔路的方向驶去。

    豪仔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正在向程千帆汇报紧急情报。

    “你说,王鉄沐也要参加陈南海的欢迎晚宴?”程千帆问道。

    “是。”豪仔说道,“这是孟克图经周希亮刚刚送出的情报,孟克图说王鉄沐也受邀出席圣诞晚会。”

    “孟克图询问,是否要对晚会动手?”他问。

    “他们能进入晚会礼堂?”程千帆很惊讶,问道。

    “应该不能。”豪仔摇摇头,“孟克图说这么多汉奸聚在一起,是天赐良机,他愿意强攻,即便殉国,也在所不惜。”

    “不可。”程千帆略一思索便摇头说道,“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即便是牺牲自我,也不可能对敌人造成什么杀伤。”

    程千帆对自己那位学长颇为了解,此人极度怕死,对于安全非常重视,即便孟克图等人是王鉄沐的保镖,也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大礼堂,甚至于考虑到今晚的安全保卫会格外严谨,程千帆怀疑孟克图等人根本无法接近特工总部的西楼。

    既然不可能予敌杀伤,当不可徒送性命。

    “即刻传我口令与孟克图,戒急用忍,此晚宴规格很高,也正因为此,敌人势必防范严密,切不可轻举妄动。”程千帆沉声说道。

    说着,他心中一动,“晚宴在大礼堂,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机会,不过,晚宴结束后……”

    他对豪仔说道,“让周希亮通知孟克图,严密注意王鉄沐的动向,看看这厮在晚宴结束后会去哪里。”

    “帆哥,你的意思是王鉄沐会在晚宴结束后出去高乐?”豪仔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程千帆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好机会。”豪仔高兴说道。

    “不,如果只是王鉄沐一个人出去享乐,告诉孟克图,同样不可轻举妄动。”程千帆目光闪烁,沉声说道,“我们要的是一网大鱼,而不是一条鱼。”

    “是!”豪仔点点头。

    “另外,传我命令,行动二组做好行动准备,随时听候命令。”程千帆沉声说道。

    他有一种直觉,今晚也许会有捞一网大鱼的机会。

    这帮汉奸聚在一起,本就都是贪生怕死、贪图享乐之辈,又恰逢此洋人节日,灯红酒绿之下,难免会更加放浪形骸。

    说不得便有良机出现!

    平安夜?

    他要让这平安夜不平安!

    “是!”豪仔振奋说道。

    他早就渴望有大行动了。

第891章 惧内

    “千帆学弟。”李萃群在七十六号总部礼堂门口迎宾,看到阔步走来的程千帆,他主动上前握手相迎。

    “学长。”程千帆高兴的与李萃群握手,他凑近了,看了看李萃群的脸色,关切说,“学长脸色有些憔悴啊。”

    “学弟有所不知。”李萃群压低声音说,“兄长我近来是茶饭不思啊。”

    “却是为何?”程千帆惊讶问道。

    “你近来也不来寻我吃茶饮酒,我还寻思着是不是哪里生分了呢。”李萃群笑着说道。

    程千帆便直呼冤枉,两人便在礼堂门口吃烟聊了会。

    就在这个时候,七十六号前院方向传来的争吵声音。

    “怎么回事?”李萃群皱眉。

    “我去看看。”胡四海赶紧说道。

    不一会,胡四海回来了。

    他冲着孟克图抱拳,“今天特殊情况,多有得罪,孟老哥莫怪。”

    “徐老弟何时来沪上的?”程千帆埋怨样子说道,“怎么也不知会一声,若非今日相遇,竟不知道老弟来上海了。”

    ……

    孟克图三人是王鉄沐的贴身保镖,他自然不敢太过得罪。

    “肖组长说了戒急用忍,听令行事就是了。”一直沉默的丁零金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闭嘴了。

    “麒零兄,勿要愁眉苦脸。”

    “我支你一招,你可找陈先生寻一方,保管生儿子。”

    “徐老弟?!”

    于志强起身走动。

    程千帆与李萃群又寒暄了两句,信步进了礼堂。

    “因为只有和平救国才有出路!”

    他又冲着于志强以及丁零金抱了抱拳,“改日,改日兄弟做东,请几位兄弟吃酒赔罪。”

    “手下人粗鲁,让学弟看笑话了。”李萃群对程千帆说道。

    “程兄。”

    他发现了,这位于兄弟虽确实是一个好汉,不怕死,但是,做事情容易紧张、急躁。

    程千帆很惊讶,与邻座的男子握手。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七十六号特工,“弄得兄弟们紧张兮兮,不把咱当自己人。”

    他看到李萃群阴着脸,便赶紧解释补充说道,“我过去训斥了孟克图几个人,安排人将他们带到前会客室饮茶休憩。”

    这引起了周遭负责警卫工作的七十六号特工的注意,有人看过来。

    “不不不,这是好事。”程千帆正色说道,“隔绝内外,安全第一,这是好事。”

    陈南海在台上讲演,他声音洪亮,说话的时候挥动着右臂,颇有气势。

    说完,他还带着两个手下撤的远一些,不影响孟克图几人说话,以兹示好。

    李萃群便笑了,他是知道自己这位学弟的,仇家众多,凡事必以安全为要。

    “说定了。”闫泽凯大喜,说道。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今天不适合动手,那就不要想太多。”孟克图喝了口茶水,低声说道,“我们现在就是王鉄沐的保镖,一切如常即可。”

    “为何要行和平救国之路?”

    他打量着面前这位朋友,两人是在此前汪伪国党六大会议期间认识的,当时程千帆与徐白林、李实昀等多人一起,作为青年党员代表受到汪填海的‘亲切接见"。

    ……

    程千帆微微一笑,也假装没听见。

    “我前天刚到。”徐白林赶紧解释说道,然后他压低声音,“今晚本是佳人有约,却是突然被通知来参会。”

    “你啊,这是爱美人不要江山啊。”程千帆便打趣说道,“别人想要挤进来此盛会还求助无门呢。”

    一名七十六号特工迎上来,引领程千帆去座位落座。

    孟克图看了丁零金一眼,看来这位丁兄弟是从骨子里非常敬服那位肖组长啊,这都还没正式加入上海特情组,没有见过肖勉,就句句不离肖勉指示了。

    “李副主任。”胡四水报告说道,“是王厅长的保镖孟克图几个人要进来,弟兄们不让,发生了些口角。”

    徐白林也没想到会在此迎接陈南海的圣诞晚宴碰到程千帆,而且此人还和自己是邻座。

    特工小头目闫泽凯便露出尴尬笑容,“孟老哥说笑了。”

    “我可不想来,免得两头坐蜡。”徐白林嘟囔了一句,然后似乎意识到说错话了,便讪讪一笑。

    “我说你能不能老实坐下。”孟克图瞪了于志强一眼,没好气说道,“有尿就去撒尿,没尿就坐下来吃茶。”

    “说好了。”孟克图哈哈大笑,“到时候我带两瓶好酒,咱们好生热闹一番。”

    在双方都刻意交好之下,他与徐白林后来言谈颇为投契,也便成了朋友。

    “镇定。”孟克图压低声音对于志强说道。

    程千帆侧头看了一眼,不认识。

    两人看到有人注意到他们,也立刻闭嘴。

    “这两人嘴巴真欠。”徐白林凑过来,说道。

    程千帆看了徐白林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大家都明白。

    陈南海出生于晚清的一个官宦之家,其父亲陈志美原本是武官,因镇压太平天国运动有功,被提拔为广西提督,六十岁的时候才得了陈南海这个儿子。

    故而那人言语中有戏谑陈南海之意。

    程千帆心中则是冷笑不已,此间礼堂内,真的是魑魅魍魉横行、鸡鸣狗盗乱跑。

    只说一点,陈南海作为汪填海派系‘重臣",竟被与会人员如此奚落调侃,显然并无多少威信和尊重,简直是可笑。

    “抗战至今两年余半,所失据点未闻有一处恢复。

    徒使孑遗之人民日归于沦胥。

    国民政府及国党同仁负疚深重难,虽粉身碎骨,不足以对国家对人民。

    苟危亡,犹可救,则挺身任过,与日本停战言和,接受可以忍受之条件,以保尚未消耗尽之国力,收拾败残重谋兴复。

    此次之和平运动,不徒欲消弭目前之战争而已,必深求战争之原因,解除过去之症结,重新建立将来之正鹄,使中日两国得向于共存共荣之大道而携手前进,中日两国为东亚之柱石,两国相安,则东亚和平得所保障,而世界和平亦于以奠定其基础。是故就切近方面言之,则救国家民族于将亡,吾人不可不忍辱负重,以从事和平运动;就远大方面言之,则致中国及东亚于复兴,吾人尤当积极努力以从事于和平运动。”陈南海声音愈发洪亮,情绪也逐渐高昂。

    徐白林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程千帆不禁问道。

    “陈先生说的这段话,有部分是汪先生的文章。”徐白林说道。

    “陈先生追随汪先生之和平救国路线,他引用汪先生的文章,这并不足为奇。”程千帆说道。

    “这文章还未公开。”徐白林压低声音说道。

    程千帆惊讶不已,他认真的看了徐白林一眼,心中则是疑惑不已,汪填海的文章还未公开,此人却是从何得知?

    “汪先生的文章请林社长过目,我正巧在办公室,有幸看了几眼。”徐白林说道。

    “原来如此。”程千帆点点头,他露出赞叹之色,“徐老弟这是参阅军机要务了啊。”

    徐白林便笑了笑,面目间得意之色。

    程千帆心中则是惊疑不定,他有些无法相信:

    徐白林言语中透漏的情报,看似寻常,实则事关重大机密,这情报背后蕴含的信息非常重要。

    如此重要之情报,这徐白林竟然如此大咧咧好似谈天一般便说出来了?

    这一时之间,竟是令程千帆也有些捉摸不定。

    ……

    看到程千帆一脸沉思,沉思中带着震惊之色,徐白林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程兄可知道,为何独独楚先生和陈先生在争,周先生却未曾竞赛。”徐白林的脑袋又凑过来,低声说道。

    “争什么?”程千帆假作不懂,说道。

    “行政院院长啊。”徐白林说道。

    程千帆便露出‘这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的样子。

    “这事早就不是秘密了。”徐白林笑了说道,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还开了盘口,我押的是陈先生。”

    程千帆惊骇莫名,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徐老弟押了多少。”

    “一百法币。”徐白林竖起一根手指。

    ‘这家伙没多少钱?"程千帆在心中思忖,给徐白林贴上这么一个临时标签,并且暗暗记在心中。

    “周先生也是汪先生之左膀右臂,许也有希望呢。”程千帆看了一眼台上,说道。

    台上有一个叫古吉祥的中央委员,此人虽然参加此次为陈南海接风洗尘的晚会,不过,根据程千帆从楚铭宇那里了解到的汪系内部的关系,此人应该是和周凉走的更近一些。

    “周先生没得机会。”徐白林直摇头,“周先生曾经反对过汪先生。”

    “竟有此事?”程千帆惊讶,低声问,一脸好奇。

    实际上徐白林所说的周凉反对过汪填海,这事情他知道。

    那是四一二之后,周凉因为曾经是红党,也受到了羁押。

    后来被释放,此人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大肆攻击起武汉汪填海政府,大骂汪填海不是个东西。

    事实上,周凉与汪填海的矛盾由来已久。

    早在民国十四年的时候,周凉宣布脱离红党后,联络了中山大学右派分子,领衔起草了《反汪反红声明》,在这份《声明》中,他对汪填海进行攻击。

    当时,汪填海打着国党左派的旗帜,称自己是孙先生最忠实的信徒,对周凉叛变红党的行为,进行了指责。

    汪填海公开鄙薄周凉,当众对人手,“周凉真不是个东西,个人品质不好。他以前参加红党,现在又宣布脱党。其实脱党也没有关系,他却又大骂起红党来了。这种人怎么能跟他交朋友。”

    说完这些话,汪填海似乎还不解恨,又对周围的人说:“你们以后切不要跟这样的人共事,没有一点人格。”

    这些话,很快传到周凉的耳里,他气得咬牙切齿。

    然后,周凉就以牙还牙,报复起汪填海来。

    周凉写了一篇文章,送到南京的报纸上发表,文章说:“汪填海是个不折不扣吃里扒外的人。应该和他进行坚决的斗争,把他开除出国党。”

    汪填海看到这篇文章后,冷笑道:“周凉胆子不小,以为有常凯申撑腰,便如此放肆,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

    两人就此交恶。

    后来,‘宁汉合流",周凉又成为汪填海的下属,在汪氏手下工作。

    周凉心中不忿,请假不上班。

    还是常凯申出来劝说,周凉这才‘看在常先生的面子上"与汪填海暂时和解……

    恐怕当时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周凉竟然追随汪填海‘叛党叛国",当了汉女干。

    ……

    “不会吧,汪先生乃儒雅君子,他自是早已经原谅周先生了,两位先生现在乃受人尊敬之领袖同志。”程千帆皱眉,说道,“徐老弟且不可轻信谣传。”

    “程兄不信?”徐白林说道,然后看到程千帆的神色,徐白林也是急忙说道,“是,程兄所言极是,方才乃是戏言,戏言尔。”

    却是两人身侧有其他与会人员贴上来,一脸渴求的聆听两人说话。

    “两位继续啊。”程千帆身后座位的男子,竟然没有尴尬撤身,而是凑上来催促说道。

    “阁下是?”程千帆看了此人一眼,依然是并不认识,他微微皱眉,说道。

    “鄙人大道市政府民政厅凌选义,幸会,幸会。”说着,这人从身上摸出名片夹子,分别递了两张名片与两人。

    “原来是凌先生,在下法租界巡捕房程千帆(《中华日报》徐白林)。”

    令程千帆和徐白林没想到的是,这位凌选义竟然是自来熟,此人竟然将座椅上前拉了拉,靠近两人,“徐兄所言,在下大致是认可的,不过,有一点却是不敢苟同。”

    “什么?”徐白林有些不高兴了,问道。

    “我倒是认为,楚先生比陈先生的机会更大。”凌选义低声说道。

    “为何这般说?”徐白林不服气,问道。

    “汪太太会支持楚先生。”凌选义说道。

    他看了看四周,又小声说道,“汪先生惧内,他听汪太太的。”

    程千帆与徐白林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沉默了。

    因为凌选义所言之理由,竟是如此令人无法反驳。

    然后,程千帆的脸色中便多了几分欣喜之色。

第892章 肖勉出马(祝大家除夕快乐)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

    程千帆与徐白林、凌选义也是结束了攀谈,热烈鼓掌。

    陈南海讲演完毕,在现场热烈的掌声中离台。

    随后,经暮云、古吉祥、曹植天、刘建仁、黄谷祥等五名汪伪国党六大中央委员也登台讲演,对汪填海之和平路线大肆吹捧,对陈南海之于和平运动的努力和贡献也同样是一阵追捧和夸赞。

    程千帆将此五人的讲演记在心中,暗下里却是对这几个人的派系倾向揣摩不已。

    经暮云应该是靠向陈南海的,据说此次接风洗尘的圣诞晚宴就是经暮云主倡。

    古吉祥和周凉走的比较近一些。

    曹植天、刘建仁和黄谷祥,一个是上海人,一个是无锡人,一个是丹徒人,此三人此前并不活跃。

    在这些厚颜无耻的自吹自擂后,七十六号的东道主丁目屯宣布圣诞晚宴正式开始。

    “老弟什么时候到了《中华日报》的?”程千帆与徐白林碰杯,却是并未喝酒,微笑问道。

    徐白林也是难得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就是这脾性,小时候得了两口饴糖,都会出门炫耀。”

    凌选义这个大道市政府民政厅户政科负责保甲规约、清查户籍的副科长,绝对称得上是大道市政府民政厅的实权官员,虽然这个‘实权’的先提条件是日本主子愿意从手里漏出来多少。

    八月份的伪国党六大会议时候,徐白林的身份是国党青岛党部特别代表,当然,实际上此人是中统青岛站的叛变人员。

    当然,至于是刻意交好他,还是有意交好徐白林,亦或是兼而有之,暂时无从得知。

    明年汪先生的新政权将在南京建立,上海目前的这个大道市政府必然将迎来重大调整,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其中大道市政府目前的人事必将迎来大变动,而凌选义所在的民政厅首当其冲。

    “两位,聊什么呢?”凌选义也凑过来。

    “兄弟我以青年党员代表之身份在《中华日报》发表了几篇文章,不曾想却幸运入了林社长的法眼。”徐白林语气略得意说道,“这不,只能背井离乡来沪上讨生活了。”

    该厅主要职能是掌管整个上海市以及下辖各县行政官吏之提请任免及选举、社会救济、禁烟、警察、保卫、礼俗宗教等事务。

    凌选义的靠山是柳众楹,此人已死了,也就难怪凌选义心慌不已。

    程千帆与徐白林同情的看了凌选义一眼,只得出言安慰两句。

    程千帆的眼睛眯了眯,这个凌选义似乎是有意接近,交好他们。

    民政厅户政科负责制定保甲规约、规定密报手续、实行联保连坐、清查户口、整编保甲的文件。

    程千帆闻言,也是跟着叹口气,他拍了拍凌选义的肩膀,“节哀。”

    “饴糖被抢了,我还被别家孩子打了一顿。”徐白林叹口气。

    大道市政府民政厅其内部机构设秘书、人事、会计、统计等四个室和六个科。

    他倒要看看,这个凌选义有何贵干。

    程千帆不禁莞尔,此人着实是一个妙人。

    柳众楹是伪大道市政府上海市民协会总干事,因为颇为擅长协调‘收购物资’以充作军资,故而颇得日本人的称赞,而此人在月初时候已被军统上海区当街刺杀。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柳众楹此前曾投靠陈专,陈专是被卢兴戈制裁处决的。

    程千帆慢慢地品酒,好似对这一切都没有在意,也并没有阻止徐白林的离开。

    徐白林来上海时日不久,不明白发生何事。

    此外,民政厅还负责充实上海市各警察局、警察大队的文件;成立警训所、警察水警侦缉队、消防队的文件等等都需要户政科过目、审批。

    如此重要部门,除非凌选义能够找到新靠山,或者原来的靠山立得住,不然的话,他铁定被清洗、靠边站。

    “莫再讲。”徐白林直接右手一压,“此话容易令人误会。”

    程千帆指着徐白林,笑而不语,这厮实在是太过装逼,这明显是得意洋洋,却非得说得凄惨如斯。

    “然后呢?”程千帆问。

    凌选义忽而看向徐白林,他将酒杯放在桌子上,郑重向徐白林抱拳,“徐老弟,可否将程老弟让给在家些许时间。”

    “我这样的混吃等死的小喽啰,就还是别往前撺了。”凌选义苦笑一声,说道,“别看兄弟我现在还算风光,明年什么光景还不知道呢。”

    他说话的时候,盯着徐白林的眼睛,他看到徐白林眼眸一缩,露出惊恐的样子,然后闭嘴不言。

    “死了。”程千帆便压低声音说道,“柳众楹被军统杀了。”

    ……

    此擎天巨柱,非腌臜之意,指的是靠山。

    他笑着说道,“两位,我要出恭,失陪一下。”

    “不知凌老哥的擎天巨柱……”程千帆不禁问道。

    而凌选义之所以笃定自己会被波及,而且程千帆和徐白林也对此颇为赞同,这并非因为凌选义的职务权利太小,相反,凌选义并非其自谦所称的民政厅职员,实际上此人权柄不小。

    此外,制发办理、换发身份证件及遗失作废情况的文件;户籍登记、户口变动、户口调查的文件;人口统计表,户籍统计月报表;出生死亡统计表等等。

    “柳众楹是我妻兄。”凌选义叹口气,说道。

    甚至于,岩土牌照的发放,户政科也有资格去过问一嘴,至于说这过一嘴的力度有多大,是否会被重视,就看主官人员自身权柄能否得到有力体现了。

    ……

    “凌兄怎不去敬杯酒?”徐白林问。

    “听闻楚秘书长对程老弟颇为亲近……”凌选义与程千帆碰杯,微笑说道。

    程千帆看了凌选义一眼,他知道凌选义为何刻意接近了,这是走投无路下,想着从他这里攀上楚铭宇的关系?

    “楚叔叔对我素来严厉,兄弟我知道凌老哥的意思,只是……”程千帆露出为难之色,“长辈有训示,我……”

    “程兄!”凌选义一脸正色,“小弟我素来仰慕国术,勤练太极……”

    他压低声音,“小弟让人打制了一个纯金的太极球,只可惜练习不得要领,企求良师指导。”

    程千帆愕然,他苦笑一声,看了看四周无人注意,这才小声说道,“凌科长,此言有些孟浪了。”

    凌选义自然明白程千帆这话的意思,两人此次乃初次见面,他此些举动确实是有些骇人。

    “程兄。”凌选义正色说道,“非是凌某鲁莽,实在是时不我待。”

    程千帆深深的看了凌选义一眼,他知道了,这凌选义必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他不愿意坐以待毙,必须争分夺秒的自救,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看到程千帆沉默,凌选义即刻说道,“程兄若愿意帮忙,事成之后,在下……”

    程千帆却是打断了凌选义的话,他看了凌选义一眼,“一个太极球……”

    “程兄听错了,是一对。”凌选义心中暗骂程千帆心黑,却是不得不即刻纠正说道。

    “既然与公务无关,只是国术请教……”程千帆沉吟说道,“倒是无妨。”

    闻言,凌选义长舒了一口气,程千帆狮子大开口,这两个纯金打造的太极球不啻于是在身上割肉,而且是大刀割肉,伤筋动骨的那种,但是,他别无选择。

    请人帮忙,能将钱财送出去,此乃幸事!

    两人对视了一眼,交易‘愉快’的达成,相视一笑。

    ……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瞥到他一直在暗中关注的王鉄沐,手中擎着高脚杯走向了经暮云。

    此时此刻,经暮云的身边已经围了几个人。

    陈明初正在与经暮云说话,似是说了什么趣事,逗的经暮云开怀大笑,指着陈明初说着什么。

    陈明初的身边还有几人,程千帆只认得其中一人,此人乃是原中统苏沪区分区主任简志平,此人原来是红色军队十四军的干部,后来叛逃国党,然后加入党务调查处。

    在苏晨德叛变后,供出了中统苏沪区的众多干部,这些人被七十六号抓捕后,多数当即叛变当了汉奸,其中便有简志平。

    简志平与身边同伴低声说话,看两人熟稔程度,程千帆猜判此人极可能也是中统苏沪区叛变人员。

    这可真是,大汉奸周边围着小汉奸,犹如狗屎引得苍蝇乱飞。

    随着王鉄沐的加入,这个小群体的气氛更加热烈。

    也就在这个时候,王鉄沐吩咐了一个人两句,此人便走过一旁,去寻找一个正在安静吃酒的男子。

    此人略有些沉默,眼睛却是在乳燕一般穿梭在宴会间的女侍者身上打量的男子,此人正是原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何兴建。

    何兴建在苏南率部众数万向日军投降,是全面抗战爆发后第一个投敌的国党高级将领,也是一次性投敌人数最多的将领。

    值得一提的是,何兴建投敌之时被卢兴戈发觉,还曾经派人围杀卢兴戈,幸而程千帆派了姜骡子的特别行动队救下了卢兴戈。

    嗯,陈明初也曾经意图诱捕过卢兴戈。

    卢兴戈还曾是王鉄沐的得力干将。

    程千帆小饮了一口酒水,心中也是不禁啧了一声:

    怎么这些家伙都能和大哥扯上关系。

    然后,程千帆便看到何兴建也加入了经暮云身边的圈子,言谈热络。

    ……

    王鉄沐、何兴建、陈明初等人认为圣诞晚宴太过寡淡无味,正在商量去别的地方继续玩乐。

    王鉄沐偷偷地对经暮云说:“这里太过无趣,我们出去找个好所在,通宵玩个痛快!”

    何兴建痴迷跳舞,立刻附和说道,“去跳舞,我听说百乐门新来了几个舞女,非常巴适。”

    陈明初在一旁闻言,立刻表示同意,“一起去。”

    经暮云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被很多人围着恭维的陈南海,摇摇头说道:“不行,我今晚是主人,没有客人没走,我就和你们先溜的道理。”

    何兴建看了经暮云一眼,他有些鄙薄此人。

    当初经暮云被丁目屯请到了七十六号,根本没有动刑,只是对其说了每月会发薪几何,此人竟然就直接投诚了,这种人何兴建看不起。

    是的,带了数万人马投降当汉奸的何兴建,却是看不起被七十六号的月薪招降的经暮云。

    “经委员莫怕,安全问题不必担心。”何兴建拍着胸脯说道,“有何某人在,安全无虞。”

    王鉄沐闻言,也认为经暮云是胆小,他虽然也是喜欢跳舞,现在瘾头来了,不过还是比较注意安全的,便想了想说道,“我手下有孟克图等三个好汉,弹无虚发,身手不俗,经委员且可放心。”

    陈明初也在一旁劝说:“大家放心好了,我们扛十支枪去,怕什么?”

    经暮云便有些羞恼,说:“我不是怕,就是这里拖住了脚。”

    何兴建早就心痒难耐,便不再纠缠,说道:“那么,我们在百乐门等你吧!不见不散,等你来了,我们再翻场子(换地方)。”

    看着何兴建、王鉄沐、陈明初、简志平等大小汉奸、特务,撇下了经暮云,就那么轻手轻脚的离开,朝着礼堂外走去,程千帆不禁心中一动。

    他站在礼堂门口抽烟,看的王鉄沐等人招呼了各自的保镖出发,几人搭乘了四辆小汽车,浩浩荡荡的出了七十六号的大门。

    程千帆的心中犹如猫爪子挠一般痒的难受,他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受不得寡淡,出去找乐子去了。

    何兴建,原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

    王鉄沐,原军统上海区区长,原平津站站长。

    陈明初,原军统上海区人事科科长,区长助理,原军统皖北站书记。

    简志平,红党军队干部叛徒,原中统苏沪区分区主任。

    还有几人,应该也是投降七十六号的大小汉奸、叛徒。

    这一网下去,大鱼小鱼一锅烩,可谓是大丰收啊。

    最重要的是,这么多汉奸聚在一起,且还有内应可以提供帮助,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正可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程千帆将烟蒂仍在脚下,用鞋尖踩灭,他决定亲自出马。

春节快乐,龙年大吉

    值此新春佳节之际,祝大家:

    春节快乐;

    阖家幸福;

    身体健康;

    学业进步;

    事业有成;

    爱情丰收;

    婚姻幸福;

    家庭美满;

    万事如意;

    龙年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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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再次恭祝大家,龙年吉祥,万事顺意。

    拜谢(抱拳)!

第893章 于志强(春节快乐)

    既已经下定决心亲自动手,程千帆便抛却其他心思,专司思考如何策动此行动。

    首先是要排除自身可能的嫌疑。

    确切的说,因为现在要离开七十六号,他需要避免因为此时离开所可能引来的隐患。

    程千帆先回到礼堂,四处转悠了一圈,似是在寻找什么人。

    “李学长呢?”程千帆找到了一名七十六号特工,问道。

    他方才与凌选义说话的时候,余光瞥到李萃群面色严峻,急匆匆离开礼堂。

    “李副主任有紧急公务要处理。”特工回答说道,“程总如果有事,我可代为通报。”

    “罢了,也不是什么紧急事务。”程千帆摇摇头,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来说道,“你与他说一声,就说他若是有闲,这两天我做东请他。”

    “是。”特务忙不迭答应。

    程千帆打了个哈欠,指使一个七十六号特工去会客室喊来了李浩,自己径直朝着院子里的停车场走去。

    ……

    两分钟后,李浩小跑过来了。

    “帆哥。”李浩帮程千帆拉开后排座位车门。

    “去张姨太那边。”程千帆酒意微熏,抚了抚额头,说道,然后他进了小汽车后排,摇下了车窗,点燃了一支烟卷,抽了两口后,将烟卷送出车窗外,弹了弹烟灰。

    就在这个时候,冯蛮一身旗袍装,雪白色的皮草披肩,款款从院子里走过去。

    程千帆吹了声口哨,引得冯蛮看过来,他便笑着挥了挥手打招呼。

    冯蛮看到是程千帆,也笑颜挥手回应。

    “走吧。”程千帆将还未抽完的烟卷扔出窗外,又摇上了车窗,说道。

    车辆开动,一阵风卷起,地上的烟卷忽闪忽闪,汽车尾灯发出透亮的红光,小汽车飞驰驶离了极司菲尔路。

    ……

    “豪仔在哪里?”程千帆问。

    “沪西钱眼里。”李浩说道,“孟克图说王鉄沐喜欢跳舞,尤其喜欢沪西舞场。”

    “这个选择是对的,提前预设战场,能够更加迅速投入战斗。”程千帆满意点头,豪仔现在做事情也愈发有脑子了。

    他思忖着,他方才远远旁观,看王鉄沐、何兴建等几人的骚动的样子,十之八九是去舞池,只是不知道确切会去哪個舞池。

    “前面的路口,你放我下来,你开车去把车子停在张萍家楼下稍远一些地方,然后换个车到沪西等候接应。”程千帆沉声说道。

    “帆哥,你不必亲自动手的。”李浩劝说道。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亲自动手才放心。”程千帆说道。

    行动二组组长小道士还在养伤,豪仔是代理组长,此外,行动二组在此前数次行动中牺牲很大,人员不整,实力大为受损。

    程千帆冲着李浩说道,“枪。”

    他不会选择使用自己公文包内的配枪,那支配枪的作用多是装样子。

    李浩从副驾驶室手套箱取出一把毛瑟短枪,还有两个备用弹匣一起反手递给了程千帆。

    程千帆熟练且仔细检查了枪支,确认枪支性能完好。

    临下车前,他想了想,还是从后排座位底下的暗格里取出了两枚手雷带在身上。

    这两枚手雷常年放置后排座位暗格,是他为自己在紧急情况下留作突围备用,也或者是归途之用。

    巷子口到了,李浩放缓车速,车门快速打开,程千帆如同灵猫一般下车,车门关闭,车辆继续行驶,程千帆则是发足狂奔,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

    “你怎么了?”王鉄沐瞥了一眼自己的保镖,问道。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孟克图心中一惊,他知道许是于志强心里紧张,莫不是露出什么马脚了?

    三人在得知王鉄沐要和何兴建、陈明初等人出去耍乐子,皆是大喜过望,认为此乃天赐良机,决定动手。

    按照惯例,丁零金负责开车,孟克图坐在前面副驾驶室,于志强在后排座位保护。

    孟克图担心于志强会紧张,故而本有意安排于志强坐在副驾驶座位,他自己坐在后排座位拱卫王鉄沐,不过,临上车前,王鉄沐直接指了指驾驶室,示意孟克图赶紧上车。

    孟克图遂不敢有丝毫犹豫,只得按照惯例让于志强去了后排座位。

    他本就担心于志强会因为紧张而引起王鉄沐的怀疑,没想到担心什么来什么。

    孟克图将右手悄悄缩进怀里,万不得已的话,他们只能暴起动手,干掉王鉄沐了,不过,这样的话,此次行动的效果则大打折扣了。

    “站长,我浑身痒。”于志强苦着脸说道,说着还撸起袖子给王鉄沐看。

    王鉄沐有些嫌弃,摆摆手,示意于志强坐得离自己远点,他担心会被于志强染上皮肤病。

    只是,想到于志强就这么坐在自己身边,他终究是有些膈应,却又不好将于志强赶下车,王鉄沐只好悻悻地将自己缩在靠近左侧车门的位置,搞得他自己好似受气包一般。

    四辆汽车鱼贯停在了百乐门的门口。

    先是车内的保镖下车,警觉的打量着周遭的情况,然后拉开了后排座位车门,王鉄沐、陈明初、何兴建、简志平等大大小小汉奸纷纷下车。

    丁零金看了孟克图一眼,孟克图轻轻摇头。

    此时此刻,众保镖都还十分警觉,此时并非动手的良机。

    “等。”孟克图做了个口型。

    王鉄沐与何兴建都是乃舞林好手,进入百乐门后,在百乐门领班殷勤招待下,很快就搂着身材姣好的舞女,在舞池里扭来扭去。

    众保镖也是趾高气扬,咋咋呼呼,很快便开始享用领班派人送上来的酒水、菜品点心。

    “他什么时候一起过来的?”孟克图看了一眼正在与陈明初说话的男子,不禁皱眉,低声问丁零金。

    “不晓得。”丁零金摇摇头,他们的车子是头车,他一直专心致志开车,并不晓得赵枢理怎么会和陈明初在一起。

    “有点麻烦了。”孟克图摇摇头,说道。

    赵枢理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且不说此人能够成为法租界华籍便衣探长,实际上是颇有本事的,据说枪法不俗;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清楚赵枢理因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否带了手下。

    而这个未知因素,显然将是此次谋刺行动中最大的不安定情况。

    “你们在这里盯着,我出去打个电话。”孟克图说道。

    他本意是与于志强以及丁零金联手,突然袭击,除掉这些汉奸,并未打算去联络上海特情组的人,原因很简单:

    离开百乐门,是有可能会引起怀疑的。

    倒不如他们三人突然袭击,反而或许成功几率更大。

    不过,现在这意外情况使得孟克图思虑之下,决定还是要及时联系上海特情组,请求增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时顾虑不了那么多了,一切以成功制裁这帮汉奸为第一要务。

    不过,就在孟克图要起身出去找地方打电话的时候,何兴建的手下麦东林走过来,此人手中熟练的摆弄着牌九,“孟大哥,哥几个,咱们玩两把。”

    “你们玩吧,我出去买包烟。”孟克图笑着说道。

    “买什么烟,我这有。”麦东林说道,他直接从身上摸了一包香烟抛给孟克图,“抽我的。”

    说着,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嘿笑说道,“这次一定要把欠债赢抹平。”

    孟克图有些无奈,心中有些懊恼此前与麦东林打牌的时候,却是杀的太过凶狠,让麦东林欠了他不少赌债。

    现在倒好,这家伙抓住一切机会,妄想着赢钱翻盘呢。

    “好,玩两把。”孟克图点点头,说道。

    此时此刻,尽管心急如焚,他知道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他高兴的搓了搓手,一幅决心要再将麦东林赢得精光的样子。

    ……

    沪西。

    钱眼里。

    这是一处临街有后门的民居。

    程千帆敲开了民居的后门。

    “组长,你怎么亲自来了?”豪仔将程千帆迎进院子里,惊讶问道。

    “其他人呢?”程千帆问道。

    “在前院。”豪仔说道,“没有我的允许,弟兄们严守纪律不会来后院。”

    程千帆打量着豪仔一眼,豪仔的下巴沾了假的胡须,身上也已经换上了一件寻常的粗布外套。

    “组长,可是有紧急情况?”豪仔问道。

    “王鉄沐、陈明初和何兴建等人溜出了礼堂,我判断他们会来沪西跳舞。”程千帆说道。

    “太好了。”豪仔激动说道,“这是将这帮家伙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现在就等孟克图送来确切的情报了。”程千帆说道,“只要能确定他们在哪里,便可行动。”

    “组长,伱怎么能确定孟克图会送来情报?”豪仔有些不解,问道。

    “不确定。”程千帆摇摇头,“所以要等。”

    哪有那么多能够确定的好机会,不过是辛苦一点,未雨绸缪,期待最有利的那种可能性出现罢了。

    “你去前院,后院交给我了。”程千帆对豪仔说道。

    尽管他此时也是经过简单的化妆,并且用风衣遮掩了面孔,除非是近前辨认,否则是不大可能认出‘小程总’的;但是,能够不被手下弟兄看到,还是要尽量避免。

    “是。”豪仔点点头。

    ……

    “侧嫩娘。”

    “怎么了?”王鉄沐看到何兴建在骂人,还打了陪跳舞的舞女一个耳刮子,他皱眉上来问道。

    “不晓事的臭biao子。”何兴建又骂。

    却是他对这个舞女动手动脚,舞女一开始还强颜欢笑,后来却是阻止了何兴建那不安分的手,央求何兴建专心跳舞,这立刻惹毛了一肚子邪火的何兴建。

    看到这边发生冲突,众保镖急忙放下手中酒杯、牌九,围过来查看情况。

    百乐门的领班也是赶紧跑过来,忙不迭的道歉。

    “翻场子。”何兴建不理会领班的道歉,阴着脸说道,“百乐门的舞女镶金带银,招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尽管领班一直在道歉,不过何兴建不为所动。

    王鉄沐等人心知肚明,这必然是何兴建借题发挥,此人秉性贪婪无度,这是打算寻着这个由头,想要从百乐门手里讹诈钱财女子了。

    赵枢理看了这大名鼎鼎的前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一眼,他有些惊讶,这何兴建竟然如此嚣张跋扈,是利令智昏,还是自有倚仗?要知道百乐门可并非没有后台的。

    “既然何司令没有尽兴……”陈明初说道。

    “是扫兴。”何兴建皱眉,纠正说道。

    “是,是扫兴。”陈明初微笑说道,“那我们就翻场子,去别处耍乐。”

    百乐门的领班眨了眨眼,有心要再上前道歉、解释,却是忽而沉默,那迈出去的一条腿也悄悄收回。

    “不等经委员了?”王鉄沐皱眉说道。

    他与经暮云走得很近,经暮云本来和李萃群走的近,不过,此人最近又与丁目屯也打得火热,与此同时,此人又不曾和李萃群疏远,属于两边都处的很不错。

    而现在经暮云又和陈南海搭上了线。

    王鉄沐现在在特工总部的地位有些尴尬,他是有心谋求发展的,故而对于八面玲珑的经暮云,他是有心亲近的。

    “这样,留一个人在百乐门,等经委员来了后说一声就是了。”陈明初说道。

    “也行。”王鉄沐点点头,他指了指于志强,“小强留在这里。”

    于志强似是得了皮肤病,王鉄沐觉得有些膈应,眼不见为净。

    “啊?”于志强愣了下,然后看向孟克图。

    “你看我作甚。”孟克图笑着骂道,然后他对王鉄沐说道,“这家伙早就听说兆丰总会那里来了几个白俄舞女,熊大屁股大……”

    “你留下。”王鉄沐看到于志强不听话,也有些生气,说道。

    “是!”于志强只得闷闷点头应下。

    “真的来了熊大的白俄女人?”陈明初眼中一亮,问道。

    “好像是。”孟克图点点头,“除了白俄的,听说还有逃难来的波兰大妞。”

    “那就去兆丰总会。”何兴建当即说道。

    王鉄沐、陈明初等人便打趣说何司令这是着急要为国争光。

    何兴建哈哈大笑。

    一行已经有些醉意的大小汉奸,在同样已经喝了不少酒的保镖的拱卫下,离开百乐门,开车朝着兆丰总会的方向去了。

    于志强看着众人离开,有些窝火的哼了一声,然后他抓了抓裆部,“尿尿都没老子远!”

    几分钟后,于志强无奈的起身,放下手中的瓜子,他一把扯住一个侍应生,“电话在哪,老子有事打电话。”

    说着,还嘟囔了一句,大概是抱怨经委员怎么还没来,要打电话问问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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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4章 兆丰总会锄奸

    沪西。

    钱眼里。

    前院,豪仔守在电话前,他有些沉默,目光就那么的盯着电话机,似是有些神游天外。

    行动二组此地调动了四名队员。

    其中一人斜躺在一个竹制躺椅上,眼睛闭着,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还有两人在闷闷的抽烟,偶或会小声聊两句。

    还有一个人正在用磨刀石磨匕首,只见他用凉水冲刷了匕首,然后又继续磨。

    “发财,别磨了。”在躺椅上躺着的队员说道,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睁开,“吵到老子睡觉了。”

    花发财没理会,自顾自继续磨匕首。

    “可以了。”豪仔看了花发财一眼,说道,这是一个个子不高,身材瘦削的武康汉子,平素就比较沉默。

    听得组长这般说,花发财这才不情不愿的收起匕首,然后就坐在地上,手里摩挲着磨刀石,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叮铃铃。

    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

    屋内诸人皆是下意识的看向桌子上的电话,就连在竹制躺椅上假寐的男子也是微微抬头看过去。

    ……

    一声。

    两声。

    三声。

    豪仔等电话铃声响了三下后,这才拿起了电话话筒。

    “喂。”

    “我是王鉄沐厅长的保镖于志强,我现在在百乐门舞厅,请问经暮云经委员出门了没?”

    “百乐门?”豪仔问道。

    “还没出门啊,那请转告经委员,王厅长、陈处长还有何司令现在已经离开百乐门,他们去了兆丰总会。”

    “兆丰总会?”豪仔问。

    “是的,他们翻场子了,让我留在百乐门等经委员。”

    “好,我会转告经委员的。”豪仔说道。

    “法租界巡捕房的赵枢理探长也一同去了兆丰总会。”

    “晓得嘞。”

    啪的一声,豪仔将话筒挂好。

    然后他直接走向了后院。

    假寐的,摩挲磨刀石的,抽闷烟的,四個人都站起来了,他们看向后院。

    后院来了一个人,大家是知道的,不过碍于纪律,大家不得去后院,故而不知道那人是谁。

    ……

    “你说,后院会是谁?”聂祖辉问与自己一起抽闷烟的左广南。

    “不晓得。”左广南吐出一口烟圈,摇摇头,他对这个话题似乎并不太感兴趣。

    “会不会是组长?”聂祖辉又说道。

    左广南一愣,下意识看向通往后院的门帘。

    便是方才一直在假寐,好似睡觉比什么都重要的倪大全都盯着门帘看。

    大家显然都明白聂祖辉口中的组长,并非行动二组的巫组长,而是特情组的肖组长。

    只有花发财还在专心致志的与磨刀石为伍,似是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

    他又将匕首拿出来,在磨刀石上轻轻磨,然后想了想,终究还是再次将匕首收起来,然后用大拇指在磨刀石上轻轻摩挲着。

    ……

    后院。

    “组长,来电话了,是于志强从百乐门打来的电话。”豪仔向程千帆汇报。

    “人在百乐门?”程千帆立刻问道,他正在用小锉刀修剪子弹,并未抬头。

    “于志强讯问经暮云什么时候到百乐门,说王鉄沐、陈明初以及何兴建已经翻场子去了兆丰总会。”豪仔说道,“他被安排留在百乐门等经暮云。”

    “兆丰总会。”程千帆点点头,他霍然起身,“有长枪吗?”

    他问豪仔。

    “备着呢。”豪仔说道,然后他进了左间的卧室,不一会取出一个用麻袋捆绑的长枪,“中正式。”

    程千帆解开麻袋,取出步枪,快速又很细心的检查了一番,然后用麻袋再度将步枪套起来。

    “孟克图与丁零金应该会在兆丰总会动手。”程千帆说道,“你带人去兆丰总会帮忙。”

    “是进去,还是在外面接应?”豪仔问道。

    “你自己视情况而定。”程千帆说道。

    对于兆丰总会那边现在的情况,他并不熟悉,便果断将一线指挥权下放给豪仔。

    “是。”豪仔又问道,“组长你呢?”

    “不必理会我。”程千帆说道,他表情严肃,“按照此前既定计划,行动。”

    “是。”

    “还有一件事,于志强汇报说赵枢理也与王鉄沐等人在一起。”豪仔想起了于志强汇报的‘意外情况’,向程千帆汇报说道。

    “赵枢理?”程千帆皱眉。

    ‘算盘’同志怎么会在此刻同陈明初等人在一起的?

    这确实是一个意外情况。

    只是,程千帆面色上却不能有任何异样,他点点头,“不必理会。”

    “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王鉄沐、陈明初、何兴建以及简志平等大小汉奸。”程千帆想了想,还是叮嘱说道,“对于赵枢理,可以放在次等位置。”

    “明白。”豪仔点点头。

    程千帆打开后门,拎着中正式步枪,很快便出门消失在夜色中。

    这边,豪仔回到前院,他看了一眼四名队员,“目标在兆丰总会,准备行动。”

    “是。”众人齐声说道。

    “这个房子很快就会被敌人追踪到,任何人不允许再回到这里。”豪仔想了想,又叮嘱说道。

    ……

    一个小时后。

    兆丰总会位于沪西兆丰公园的对面,是沪西数一数二的赌窟,兼营舞厅。

    豪仔带人埋伏在兆丰公园内,目光死死的盯着舞厅门口。

    “组长,要不要我带人摸进去看看。”聂祖辉问道。

    “不必。”豪仔摇摇头,制止说道。

    兆丰总会内部人员众多,且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要在里面动手的话,虽然较为昏暗复杂的环境会为动手提供掩护,但是,同样因为人多可能引起现场的混乱,一旦一击不中,只要是响枪了,反而会给目标趁乱逃跑的机会。

    所以,豪仔的计划是在这伙人从兆丰总会出来的时候再动手,如此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此外,在门口动手,一击即中后,旋即遁走,此为方便撤离。

    现在,豪仔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带领手下安稳等待。

    此外,他也希望孟克图与丁零金二人与自己能够有默契,最好也能够选择在兆丰总会的门口动手。

    “组长,要不要我进去与那位兄弟沟通一下。”倪大全问了句。

    豪仔摇摇头,“不必。”

    无论是王鉄沐还是陈明初,亦或是何兴建,都乃上了军统刺杀名单的,这几人也深知重庆方面对他们是除之而后快,故而都是非常谨慎小心,并且疑神疑鬼的。

    若是安排一个弟兄去接近孟克图,这样一个陌生面孔是容易引起王鉄沐的怀疑的,如此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故而,豪仔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不管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管孟克图两人能否得手,兆丰总会的出口将必然成为最关键所在。

    ……

    程千帆抬手看了看腕表。

    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王鉄沐等人还没有从兆丰总会出来。

    这让程千帆难免一些焦躁,他不确定是情报有误,还是有突发导致意外情况出现,亦或是王鉄沐等人玩的太过兴起,忘却离开。

    他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程千帆瞥了一眼兆丰公园的方向,他知道豪仔带了行动二组的人就暂时隐蔽在兆丰公园。

    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眼眸一缩,他从窗口看向外面,正好可以看到兆丰总会的门口,在那霓虹灯下,一个人从舞厅里走出来,百无聊赖的在门口抽烟。

    “此人是孟克图?还是丁零金?”程千帆心中思忖。

    他在特工总部有一次偶遇王鉄沐,当时王鉄沐身边的有两个保镖,其中一人就是现下在霓虹灯下抽烟的男子。

    故而,他可以确定此人是孟克图,亦或是丁零金。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瞥到行动二组一名组员走向了兆丰总会。

    他的眉头皱起,然后很快又舒展开来。

    ……

    豪仔也盯着兆丰总会门口方向。

    他并未发现此时此刻组长也正隐蔽在附近。

    左广南是他当机立断派去与孟克图接触的。

    此前孟克图在舞厅内,周遭都是陈明初、何兴建等人的保镖、特务,在那种情况下,陌生人与孟克图接触,很难不引起可能的暗中关注,乃至是怀疑。

    现在,孟克图一个人站在兆丰总会的的门口抽烟,此乃绝佳接头机会。

    “兄弟,借个火。”左广南的嘴巴里叼着烟卷,走到孟克图身边,将烟卷拿在手中,客客气气说道,说着,他还搓了搓手,抱怨了一句,“这鬼天气,冷的嘞。”

    孟克图摸出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

    左广南将脑袋凑过去,他以很低,只有他和孟克图这种紧挨着的、近距离的挨着才能听清楚的声响说道,“组长说了,等他们出来时候动手。”

    他瞥了一眼,看到孟克图依然是一幅面色平静的样子,只是他能够感受到孟克图的心跳加快,略略喘粗气,这是情绪猛然紧张造成的。

    “我们接到于兄弟的电话了。”左广南说道。

    说完,左广南便深深的吸了口烟卷,满足的叹息一声,然后就那么溜溜达达的进了兆丰总会。

    孟克图大喜,不过,等他随后回道兆丰总会的舞厅内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方才与自己说话的那名男子的身影了。

    大约半小时后,左广南便悻悻然出了兆丰总会,嘴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自己下次带钱来定要翻本之类的话。

    ……

    “烟馆?”豪仔听了左广南的回报,不禁皱起眉头,然后冷哼一声。

    兆丰总会内不仅仅有舞厅,还有烟馆。

    确切的说,兆丰总会的东家和日本人有着极深的利益瓜葛,拿到了日本人办法的岩土执照,此地是沪西出了名的岩土馆。

    “这些狗汉奸,倒是会享受。”聂祖辉在一旁嘟囔了一句,“可怜要冻死咱们了。”

    “你估摸着他们什么时候会出来?”豪仔问道。

    “不晓得。”左广南摇摇头说道,“不敢去问,不敢靠近,不敢打听。”

    他想了想,“不过,我估摸着抽完岩土,这帮人就要出来了。”

    豪仔点了点头,他是认可左广南的分析的。

    无论是陈明初,亦或是王鉄沐或者是何兴建,这些人对于可能来自于军统的制裁和袭杀是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的,他们是不会在外面过夜的。

    ……

    程千帆将长枪从麻袋里取出来,枪管架在二楼的内窗口,他已经做好了开枪的准备了。

    方才左广南从兆丰总会出去的时候,步伐比进去的时候要轻快,这说明左广南已经确认了目标还在兆丰总会,大鱼还在。

    此外,也不排除左广南得出了王鉄沐等人即将出来的判断和可能。

    程千帆的目光严峻,表情严峻,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兆丰总会的门口。

    大约一刻钟后,程千帆精神为之一震:

    兆丰总会的门口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喧哗声隐约是从兆丰总会内传出来的,这是一伙人咋咋呼呼从里面走出来。

    这是大鱼要出来了?!

    程千帆拉动枪栓,将步枪枪托抵在自己的肩膀上,目光死死地盯着兆丰总会门口。

    他做好了开枪准备。

    ……

    兆丰夜总会门口位置。

    特工总部的特务冯国珍走在最前面,此人是王鉄沐在军统时候的亲信,曾经一起参与过河内刺杀女先生的行动,此时喝的有些醉醺醺的了,大声说着什么。

    在冯国珍的身后,是陈明初,此人面色苍白,不断的咳嗽着,似乎是有些伤风感冒了,陈明初的身边是简志平。

    然后是何兴建,何兴建的左右两侧皆是其保镖,此人并不是近视眼,不过,此时此刻却是戴了一副小圆眼镜,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而是一个教书先生。

    再后面是赵枢理,他与一个男子勾肩搭背,正在低声说着什么,两人都是一幅谈兴很浓的样子,似乎是颇为投契。

    再后面是王鉄沐和他的副官、保镖孟克图。

    其他保镖则在王鉄沐与孟克图的身后,簇拥随出。

    就在这个时候,跟随在孟克图身后的丁零金忽然放缓了步伐,捂着肚子哎呦一声。

    “有马尿要拉裤子了啊,还是要窜稀啊。”孟克图看了一眼丁零金的背影,笑骂道。

    这立刻引起了其他保镖的欢笑声,空气中野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行人都已经出了兆丰总会的大门,来到了外面。

    突然,王鉄沐停下了脚步,他急匆匆往回走。

    也就在这个时候:

    啪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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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5章 ‘肖勉’出手

    开枪的是孟克图。

    他看到王鉄沐突然停住脚步往回走,怀疑是不是王鉄沐发现了什么端倪,当即果断开枪。

    不过,终究是顾念着和王鉄沐之间的情分,孟克图这一枪没有反手对准往回走的王鉄沐,而是直接给了走在前面的何兴建一枪。

    此人带领几万名忠义救国军投日,开创了国军将领带领大批士兵投敌的先河,实乃这些汉奸之中最该杀之人。

    正兴冲冲朝着外面走,脑子里想的都是方才兆丰总会的白俄舞女的大胸脯大腿的何兴建后背中枪,然后一个踉跄直接前扑倒地。

    孟克图没有丝毫犹豫,啪啪啪又是三枪,其中补了倒在地上的何兴建一枪,另外两枪是瞄准陈明初的。

    不过,陈明初此人端的是狡猾,竟然在第一声枪响后就做出反应,此人没有躲避,因为大门口无处可躲避,他竟然顺势一把将喝的醉醺醺的简志平拉过来给自己挡枪子。

    孟克图这两枪直接打在简志平的身上,后者闷哼一声,身体向下滑,却是被陈明初死死地提溜着,充当人肉盾牌。

    也就在这个时候,何兴建的保镖葛洪来反应过来了。

    此人是行伍出身,枪法精准,尽管是也有些微醉,依然反应迅速,直接拔枪还击。

    啪啪啪。

    孟克图尽管很警惕,连忙在地上打滚,却是还是中了一枪,不禁闷哼一声倒下。

    “孟克图反叛,打死他。”葛洪来大声呼喊,指挥其他被这突变吓得不轻,下意识先顾着趴在地上、亦或是惊慌失措寻找掩体的其他保镖。

    噼噼啪啪。

    他话音未落,本来走在最前面、此刻正趴在地上的的冯国珍,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撒丫子就往外跑。

    葛洪来惊呆了。

    他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怕死,要知道冯国珍可曾是军统刺杀高手,是有名的干将。

    也就是这个时候,拖在最后的丁零金拔枪射击,只听见啪啪啪几声枪响,葛洪来身上便挨了好几枪,整个人身体后仰,重重倒地。

    开枪射杀葛洪来后,丁零金先是扭头看,他在寻找老上司王鉄沐,却是哪里还有王鉄沐的影子,就在方才枪声响起的时候,王鉄沐陡然酒醒,撒开脚丫子,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就折返跑回了舞厅……

    “艹!”丁零金骂了句,又举枪给了陈明初一枪,然后这一枪再次被陈明初提溜的肉盾简志平的身体阻挡。

    丁零金心中大骂,这些当官的别的不说,这逃跑的本事着实是一流。

    他心中大恨,却是不敢耽搁了,趁着其他保镖还处于惊吓之中,他直接冲过来扶起中枪的孟克图,然后胡乱开了几枪,压制了试图还击的保镖,随即就背起了孟克图,趁乱冲了出去。

    “追啊!”

    “还愣着做什么!抓住孟克图、丁零金,重重有赏。”陈明初扯着嗓子喊道,喊话的时候,手中却是依然没有放下简志平。

    “孟克图中枪了,他们跑不远。”陈明初热情的抱着简志平,探出了半個脑袋,‘提醒’道。

    此时,众特务、保镖这才如梦初醒,举着短枪冲了出去。

    ……

    陈明初看到众保镖、特务都冲出去追杀孟克图和丁零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最担心的是众保镖、特务中还有其他枪手。

    “侧嫩娘!”

    “老子嫩死你。”

    然后陈明初就看到一个人扑向了赵枢理,发疯一般又打又踢。

    “曹宇,老子嫩死你。”赵枢理也是骂道。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曹宇又是一拳打在了赵枢理的眼窝。

    这一拳把赵枢理打毛了,他直接揪住了曹宇的一只半耳朵,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陈明初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他的整个后背都是冷汗,他就那么看着赵枢理和曹宇扭打,丝毫没有劝架、呵止的意思。

    “活该!”陈明初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

    两人都不是好东西。

    他在心中暗暗警醒自己,赵枢理和曹宇,这两人都奸猾无比,更是极端自私,决不可深交。

    他方才看得清楚,在枪声响起的时候,赵枢理直接一个驴打滚倒地,不仅仅是他,曹宇也是熟练的一个驴打滚。

    然后这俩人正好挨着,大眼瞪小眼。

    然后几乎是同时动作,两人都扑向对方,想要将对方抱住,然后将对方压在自己身上,帮自己挡枪子。

    这两人就那么互相扭抱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至于后来,陈明初吓坏了,也无暇再理会,他也不知道这俩人是什么时候分开,又是躲在哪里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枪声大作。

    ……

    “打!”豪仔看到七十六号人的去追赶逃跑的丁零金和孟克图,他果断下令手下开火。

    五个人,五把短枪,几乎是同时开火。

    五把毛瑟短枪同时开火,也足以在小面积内形成恐怖的火力。

    埋头追赶的特务对此全无防备。

    只是一轮射击,追在前面的两个特务就被打成了马蜂窝。

    后面几人吓得直接趴倒在地,胡乱的开枪还击。

    “别打了!”陈明初被吓了一跳,只听这密集的枪声,他就判断出对方至少有五六名枪手,他冲着赵枢理和曹宇喊了一嗓子,然后不再理会这两人,就急匆匆的冲进了舞厅内躲避:

    自己太傻了,应该向王鉄沐学习的,早就该跑回舞厅内躲避的。

    鼻青脸肿的赵枢理,看了一眼曹宇。

    鼻青脸肿的曹宇,抹了一把鼻血,怒气冲冲的看着赵枢理。

    然后两人几乎是同步,撒开脚丫子就冲进了舞厅。

    ……

    砰!

    豪仔一枪放倒了一个不断开枪还击,并且枪法不俗、打中了聂祖辉的特务。

    “带上阿辉。”豪仔压低声音说道,然后他又是连续开了几枪,压制了对方的火力后,拔出腰间的手榴弹,快速拧开保险盖,一拉引线,甩手扔了出去。

    “手榴弹!”

    惊呼声中,特务吓得四散逃跑。

    轰隆!

    有人发出凄惨的嚎叫声。

    然后硝烟散去,有运气好没有受伤的特务看过来,夜色中只能看到远处有敌人撒足狂奔逃跑的一丝影子。

    几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趴在地上胡乱开枪,却是再不敢去追赶。

    ……

    “人呢?朝哪个方向跑了?”石冈山知洋一把揪住一名七十六号特工的衣领,怒气冲冲的问道。

    今晚他带队在沪西巡逻,枪声响起后,他就带领手下士兵朝着这边疾行而来。

    方才他赶来后,看到七十六号的几个特工、保镖就那么的趴在地上射击,关键是四个人,三个射击方向,他的士兵甚至险些被这些家伙射出的流弹打伤,这不禁令石冈山知洋勃然大怒。

    “那边。”宁典被‘太君’揪住,吓坏了,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北方。

    “抓到了。”一名日军宪兵喊道。

    石冈山知洋扭头去看,就看到自己手下将一个人拖拽过来。

    他立刻走过去看,就看到这人的双腿被打断,以一种不规则的姿势扭曲着,应该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这人现在已经昏迷。

    冯国珍!

    宁典认出来这昏迷之人赫然是方才逃跑的冯国珍,他有心要提醒‘太君’这是自己人。

    但是,话到了嘴边,宁典却是硬生生的又咽回去了。

    有孟克图以及丁零金反叛的前车之鉴,现在谁敢说这冯国珍没问题?

    要知道,冯国珍作为王鉄沐的老部下,和孟克图等人本就属于关系密切之列。

    看日本人虎视眈眈的恶模恶样,还是少说话为妙。

    还有一个特务,自然也认出了冯国珍,不过也是保持沉默。

    也就在这个时候,被石冈山知洋下令去兆丰总会内喊人的特务回来了,一起被带回来的还有陈明初和曹宇,以及赵枢理。

    “陈处长。”石冈山知洋阴沉着脸,看了依然一副魂不守舍的陈明初一眼。

    “石冈君。”陈明初认出来此人是日军宪兵队沪西兵营的伍长石冈山知洋,因为石冈山知洋曾经跟随佐上梅津住去过七十六号,故而两人是认识的。

    “陈处长,你现在清醒了没有?”石冈山知洋冷冷说道,“能给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王鉄沐先生的保镖孟克图和丁零金反叛,开枪射杀了何兴建何司令。”陈明初赶紧说道,他指了指不远处地上的尸体。

    “纳尼?”石冈山知洋大惊,他只看到那里躺着一具尸体,却是不曾想到此人竟然是何兴建。

    石冈山知洋几步走到何兴建的‘尸体’旁边,他蹲下来,将手指放在何兴建的鼻孔边,然后惊喜喊道,“还活着!”

    石冈山知洋一挥手,叫了两个宪兵过来,又指了指方才被他拎起来训斥的特工,“你去开车,快送医院。”

    “太君,我不会开车。”宁典哭丧着脸说道,然后他一指一个人,“太君,尤力气会开车。”

    被宁典点名的尤力气顾不得埋怨,很机灵的冲向了路边的小汽车,一边跑还一边喊道,“宁典,快抬何司令过来,我去发动车子。”

    “盐谷花夫。”石冈山知洋一指一名宪兵,“你和小口一起过去。”

    “哈依。”盐谷花夫和小口文太立正敬礼,然后指挥包括宁典在内的两个特工抬起垂死的何兴建,跑向小汽车。

    ……

    程千帆鹰隼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兆丰总会的门口。

    拜兆丰总会门口的霓虹灯以及路灯所赐,他能够较为清晰的看到那边的情况。

    枪声响起的时候,他真的担心会误伤赵枢理。

    看到赵枢理机警的驴打滚,甚至还试图拉身旁的那个特务当挡箭牌,程千帆也是不禁叹服‘算盘’同志的聪明机灵。

    此后,赵枢理和那人扭打在一起,他才看清楚那人竟然是曹宇。

    程千帆不禁觉得可惜,若是曹宇被孟克图亦或是丁零金顺手除掉了,那就太好了。

    此外,陈明初竟然用简志平当挡箭牌,这也令程千帆对于这帮子数典忘祖的家伙的无耻大开眼界。

    当然,简志平这个叛徒以这种方式死亡,也令程千帆心中颇觉快意!

    对于孟克图突然开枪,程千帆是赞同的。

    他也瞥到了王鉄沐突然停下脚步往回走,怀疑王鉄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而最令程千帆感到遗憾的是,王鉄沐这厮竟然如此机警,在枪声响起后就一溜烟跑回了舞厅。

    王鉄沐、陈明初、何兴建三个最主要的目标,陈明初和王鉄沐安然无恙,只有何兴建被打死。

    这也令程千帆颇为不甘!

    故而他一直在伺机而动。

    他在等待机会。

    ……

    何兴建竟然没死?

    挨了好几枪竟然没死?

    程千帆大惊。

    因为距离的原因,他只能凭借目测去判断,何兴建似乎是要被送去医院抢救?

    这就更加令程千帆感到懊丧了。

    不过,有两名日本宪兵被派去护送何兴建去医院,这也令程千帆看到了希望。

    陈明初从舞厅被喊出来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要除掉此人了。

    只是,出于对日军这一队宪兵的忌惮,程千帆一直在忍耐,在等待机会。

    他深切知道,与他而言,保存自己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一个陈明初还不值得他搭上性命。

    现在,走了两个宪兵,兆丰总会门口还有包括那名日军伍长在内的五人。

    程千帆还在等,他在等王鉄沐,在等日本人将王鉄沐也喊出来。

    ……

    “王鉄沐也在舞厅内?”石冈山知洋皱眉问道。

    “是的。”陈明初赶紧说道。

    石冈山知洋看向方才被他派去舞厅内喊人的特工。

    “太君,我真的没有看到王厅长。”特工赶紧说道,他方才在里面就看到了陈明初、赵枢理和曹宇,并没有看到最早逃回舞厅的王鉄沐。

    “确实是在舞厅里。”陈明初看到石冈山知洋看过来,赶紧说道。

    “曹桑,你去将王鉄沐找出来。”石冈山知洋看了鼻青脸肿的曹宇一眼,说道。

    “哈依。”曹宇被点名,赶紧点头哈腰应道。

    “谷内,你跟着曹桑一起去找人。”

    “哈依。”

    ……

    程千帆按耐住自己的杀心,将枪口从跑进舞厅的曹宇身上移开。

    他刚才真想开枪干掉曹宇。

    又少了一个。

    程千帆看了一眼,兆丰总会的门口现在有陈明初、赵枢理以及三名特务、保镖。

    然后还有包括那名日军伍长在内的四名日军。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动手,还是再等等可能被喊出来的王鉄沐。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看到曹宇又从舞厅里跑出来了,他的身后并未看到有王鉄沐的身影,而那个日军宪兵则并没有出来。

    程千帆眉头微皱。

    王鉄沐这是藏到哪里去了?

    然后,程千帆看到陈明初正与那名日军伍长说话,虽然听不清楚陈明初在说些什么,但是,他看到陈明初的手势,似是邀请日军伍长与他一起进入兆丰总会舞厅。

    程千帆眼眸一寒,他当机决断:

    不能再等了,动手!

    砰!

    一声枪响。

    陈明初的天灵盖直接被掀开,整个人向后倒地。

    快速拉动枪栓。

    砰!

    日军伍长的脑袋被打烂!

    拉动枪栓!

    砰!

    一名日军宪兵的脑门中弹!

    拉枪栓!

    砰!

    砰!

    两声枪响,另外两名日军士兵也是中弹倒地。

    程千帆在电光火石间连开五枪,然后也不去理会战果如何,毫不犹豫的将枪支背带朝着身上斜着一挎,咚咚咚开门出去,径直上了阁楼,翻出去,灵巧如猫儿一般在房顶疾走,然后在这一串屋顶的尽头跳下,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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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6章 两个‘狗特务’!

    佐上梅津住站在石冈山知洋的尸首旁,他垂着脑袋,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交叉,就那么的盯着自己手下这名低级军官的尸体看。

    石冈山知洋的脑袋几乎被打烂了,就如同一个熟透了的西瓜,直接炸开了。

    若非熟悉石冈山知洋的人,几乎不可能确认死者的身份。

    他的目光从石冈山知洋的身上移开,在另外三具宪兵尸体上停留。

    这三个人,一个同样是头部中弹,天灵盖都被掀开了。

    另外两人,一个是喉咙中弹,然后整個喉管仿若是被钻头钻了个鸡蛋大的孔洞。

    “他是因为喉管重创,然后血液涌上来堵塞了气管,憋死的。”佐上梅津住身边的日军军官说道。

    “川田君还懂得法医学?”佐上梅津住问道。

    “我在济南的时候,济南山东省立第一中学有红党,我亲手处决研究过。”川田笃人说道。

    说着,川田笃人打了个哈欠,他是今天的值班佐官,本来是偷懒在家休息的,听到手下士兵汇报说沪西兆丰总会这里发生枪击案,有蝗军士兵遇害,这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紧急赶来。

    却是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晚了佐上梅津住一步。

    佐上梅津住看向最后那名玉碎的蝗军士兵,此人是腹部中弹——

    “子弹应该是击中了肝脏,造成腹部大出血。”川田笃人说道。

    佐上梅津住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他看了川田笃人一眼,第一次觉得这名贵族少爷兵并非是一无是处。

    他又瞥了一眼陈明初的尸体,这名七十六号的高级官员同样是头部中弹,天灵盖都被子弹掀飞了,死状凄惨。

    “陈明初是第一个被打死的?”佐上梅津住问谷内龟三郎。

    “长官,我当时在舞厅内寻找王鉄沐,听到枪声后才跑出来。”谷内龟三郎低着头说道。

    石冈山知洋带的这一队宪兵,总计七人,盐谷花夫和小口文太被安排送何兴建去医院了,石冈山知洋伍长以及其他四名士兵被打死,现场就只余下他自己了,这令谷内龟三郎既觉得幸运和后怕,同时又悲愤不已。

    ……

    佐上梅津住看了谷内龟三郎一眼,然后将视线转移到在旁边不远处,那还有三具尸体。

    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吓得魂不守舍的曹宇,以及面色惊恐不定的赵枢理的身上。

    “赵探长,可有受伤?”佐上梅津住与赵枢理这位法租界华籍探长是有些来往的,问道。

    “大难不死。”赵枢理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

    佐上梅津住的目光在赵枢理那鼻青脸肿的样子上停留了片刻呃,然后看向同样是鼻青脸肿,鼻梁似乎还受伤的曹宇,“曹组长,这位是?”

    他指了指尸体。

    “这是简副科长。”曹宇说道,他的语气依然还是颤抖的,“简志平。”

    “简志平,七十六号第一处第三科副科长。”佐上梅津住说道。

    曹宇看了佐上梅津住一眼,他是因为苏晨德曾经与佐上梅津住有过一次接触,当时他作为随行人员,故而佐上梅津住知道他的姓氏职务。

    不过,简志平投靠七十六号后,此人很怕死,一直深居简出,也和日本人并无什么接触,故而曹宇惊讶于这名日军宪兵队中佐竟然对七十六号的中级官员竟如此了如指掌。

    看来,日本人对于特工总部这帮人实际上并非是那么放心的……

    ……

    “是的,还有何兴建何司令,他受了重伤,现在被送医院抢救了。”曹宇点点头,他指了指旁边那个被捆绑、昏死在地上的冯国珍说道,“那是冯国珍,是我特工总部特工。”

    “不是袭击者?”佐上梅津住立刻问道。

    “不太像。”曹宇想了想,说道,“王厅长的手下孟克图和丁零金开枪偷袭,大家都很震惊,冯国珍应该是又惊又怕,他吓得逃跑了。”

    “很好,曹组长,你很老实。”佐上梅津住微微颔首。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敢有半点虚言。”曹宇一脸苦色。

    陈明初死了,何兴建生死不明,简志平也死了,还有被打死了好些个特工、保镖,他却没事,再加上是王鉄沐的随身保镖、亲信反正,他这个幸存者就显得很突兀了,很难说会不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虽然他在这件事是无比清白的,但是,凡事就怕调查,万一被日本人盯上,将他查了个底朝天,饶是曹宇自诩自己素来谨慎,也难免会有疏漏之处被日本人抓住。

    然后,曹宇看了赵枢理一眼:

    还好,还好,有赵枢理这个汉奸同样是毫发无伤,自己身上的嫌疑会被洗清和分担不少。

    曹宇看赵枢理的时候,赵枢理也在看曹宇。

    赵枢理心中也是苦笑,这么多汉奸都被打死了,他这个汉奸则安然无事,这难免会引来日本人的怀疑和调查,好在他素来谨慎,且此前一直和组织上失联,回归组织后更是归属于法租界特别党支部,除非是‘火苗’同志等人出事了,有人叛变招供,不然他的安全系数是非常高的,料想日本人即便是调查也查不出什么。

    还有就是,曹宇这个狗特务也安然无恙,这会帮他分担不少嫌疑。

    ……

    赵枢理此前使用兆丰总会的电话,向七十六号汇报了这边的情况。

    几辆小汽车急刹车停下,李萃群面色阴沉的下车。

    “怎么出了这等事?”李萃群沉着脸,说道。

    赵枢理和曹宇一起迎上来,然后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冷哼一声。

    “果真是孟克图和丁零金?”李萃群又问。

    “是。”赵枢理点点头,“孟克图先开枪打伤了何司令,然后他被何司令的保镖葛洪来打伤了,丁零金又突然开枪打死了葛洪来。”

    “人呢?”

    “他们有人接应。”赵枢理说道。

    “我问的是王鉄沐!”李萃群面色铁青,问道。

    赵枢理沉默了,摇摇头。

    李萃群看向曹宇。

    “不晓得。”曹宇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王厅长回舞厅暂避,我刚才去舞厅寻找,没找到。”

    佐上梅津住一直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似乎对于李萃群对他的无视也并不在意。

    “佐上中佐。”李萃群又问了赵枢理和曹宇几个问题,然后才仿佛刚看到佐上梅津住,上来说道,“不意竟发生此等惨案,给蝗军添麻烦了。”

    他与佐上梅津住握手,“请佐上中佐放心,特工总部一定抓紧调查,早上将暴徒缉拿归案。”

    佐上梅津住面色阴沉,“李副主任,有蝗军士兵玉碎。”

    “佐上中佐请放心。”李萃群一脸愤怒之色,“我们一定抓住反日分子,为不幸陨难的蝗军报仇!”

    佐上梅津住的目光变得凶狠,他死死地盯着李萃群,就在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川田笃人走过来在他的耳边说道,“池内司令官指示,此事先交给极司菲尔路自查,我方可以派人督办。”

    “李副主任,我希望尽快看到你部的调查结果。”佐上梅津住冷冷说道,说着,他一挥手,示意手下宪兵将石冈山知洋等人的尸体带走,归队。

    李萃群看了一眼,他本意要劝说佐上梅津住将宪兵的尸体留下,最起码也要等特工总部的法医检查处理后再拉走,不过,看到佐上梅津住怒气冲冲的样子,李萃群还是果断选择闭嘴。

    ……

    也就在这个时候,方才下车之后就直奔兆丰总会内搜查的胡四水的声音传来,“先生,找到王厅长了。”

    李萃群抬头看,就看到王鉄沐满脸颓然之色从舞厅内出来,他的额头却是鼓起一块,似乎是被撞伤了。

    “王厅长躲在岩土房的一个床底下。”胡四水走到李萃群的身边,低声耳语说道。

    李萃群微微点头,然后他看向王鉄沐,“王老弟,怎会闹出这等事?”

    王鉄沐看着李萃群,听得李萃群竟连虚假的寒暄关心问候都没有,而是如此带有质问语气,他心中咯噔一下。

    “李兄,”王鉄沐苦笑一声,“老弟是堪堪捡回一条命啊。”

    李萃群不说话,就那么的看着王鉄沐,他的嘴角甚至扬起了一抹笑意。

    陈明初死了,死了就死了。

    哪怕是何兴建死了,也便死了。

    最重要的是王鉄沐没死,反叛的还是王鉄沐的亲信保镖。

    最最重要的是,王鉄沐最近与丁目屯走的很近……

    ……

    一个小时后。

    午夜凌晨时分。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礼堂依旧灯火通明,休息室内,王鉄沐呆坐一隅,一幅惊魂未定,且又唉声叹气的样子。

    另一边,丁目屯得到消息后,便迅速打电话邀请已经回到寓所休息的经暮云再赶回七十六号。

    丁目屯在得知是王鉄沐的亲信保镖孟克图等人突然开枪,射杀了陈明初等人,乃至后来还有多名日军宪兵被打死,他的心中就咯噔一下。

    在七十六号,他与李萃群明争暗斗有些时日了,熟谙残酷郑智斗争的丁目屯知道,这次恐怕李萃群会借题发挥,甚至是咬住王鉄沐不放,剑指王鉄沐,同时达到削弱他在特工总部的力量的目的。

    所以,丁目屯让经暮云出面,就是要经暮云出面帮忙说话,不要让李萃群借题发挥整治王鉄沐,最起码不能给王鉄沐定性为要反叛,那样的话不仅仅王鉄沐陷入绝境,他丁目屯在特工总部的影响力和权势也将受到极大的打击。

    ……

    李萃群看了面沉似水的丁目屯一眼,心中也是冷笑不已。

    丁目屯与周凉走的很近,这让李萃群看到了扳倒丁目屯,彻底掌控特工总部的希望。

    汪填海与周凉本就有嫌隙,既然丁目屯站队周凉,那他李萃群自然就要去巴结汪填海。

    汪填海一到上海,李萃群便呈上一封万字长信,做了详细的自我介绍,并说丁目屯是个“摆子”,真正做事情,且能做事情的是他李萃群。

    同时为了讨好汪填海,他一切都赶在丁目屯的前头,以示愿为先驱,一边卖力工作,一边暗下里培养和巩固自己的势力。

    丁目屯注意到了李萃群的表情,心中暗恨不已。

    因为他丁目屯在国党内部还是颇有号召力的,故而国党上海党部乃至是中统苏沪区的人投诚加入七十六号后,大都是偏向他丁目屯的,这无疑令李萃群很头疼。

    因此,为了避免他的势力逐渐壮大,遇有党部特工被抓进七十六号,李萃群会亲自审讯,暗示,倘若其人不愿意向其靠拢,即使是有人已经表示愿意投诚了,李萃群也会想办法,甚至以对方冥顽不灵的借口直接杀掉。

    说起来,中统那边向薛应甄报送的一部分‘中统抗日烈士’名单,有一部分就是因此被李萃群杀害的。

    ……

    经暮云急匆匆的赶到七十六号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丁目屯、李萃群、孟志明、马天悛、卢长鑫、邢国忠、胡四水、王鉄沐、赵枢理,以及一个他不认识的人等皆已落座。

    而令经暮云惊讶的是,王鉄沐的老部下冯国珍竟然是被担架抬进会议室的,此人哼哼嗨嗨的,似乎受伤不轻。

    小小会场内,暗流涌动,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王鉄沐看着神态各异的众人,顿时感觉浑身更加不自在了。

    众人议论纷纷,最激烈的就是卢长鑫,他几度想要拔枪杀王鉄沐,说是替何兴建、陈明初报仇。

    王鉄沐很无奈,他一再解释虽然是自己的副官和保镖开枪,但是,他自己对此是并不知情的。

    他还列举证据说,若是他也有份参与,陈明初便不是后来才会被打死了,他会第一个开枪打死陈明初。

    然后,王鉄沐这句话就被卢长鑫直接抓住痛脚:

    是陈明初供出了你王鉄沐,这才导致你王鉄沐被捕,然后被迫投诚的,你这话里的意思,显然就是还因此忌恨陈明初,说明你王鉄沐不是和大家一条心,反而是心思重庆!

    王鉄沐气急了,直呼冤枉,“我若是参与,又岂会留在舞厅,我还不赶紧跑路?”

    “许是想着继续潜伏呢。”卢长鑫冷哼一声。

    王鉄沐求助的目光看向众人,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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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7章 是他!

    王鉄沐求助的目光看向在场诸位,不少人也许对于王鉄沐方才的辩解是有一定的认可的,毕竟王鉄沐没有选择逃离,其本身也没有明显参与反叛行动,或许正如王鉄沐所说,他什么都不知情,他是清白的。

    只是,谁也不敢替王鉄沐说话。

    要知道,今晚去舞厅跳舞,王鉄沐本就是首倡者。

    此外,在百乐门玩耍与舞女起冲突后,众人决定从百乐门换场子去兆丰总会,也是王鉄沐的手下的提议,然后获得王鉄沐首肯的,此种种疑点,王鉄沐是很难洗刷清的。

    “王鉄沐,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卢长鑫看着王鉄沐,冷脸质问,“是被我说破了,无言以对了吧?”

    王鉄沐看着卢长鑫,他现在是无比憎恶这个人的这幅嘴脸,他也从未如同现在这般憎恨、厌恶一个人。

    卢长鑫是黄埔六期,投身特工总部之前的身份是军统上海站行动二组组长,此人是军统的行动高手,曾经公开表示非常崇拜王鉄沐,愿意成为王鉄沐那样的王牌刺杀特工。

    在王鉄沐从北平调任上海之前,卢长鑫就叛离军统,加入了七十六号。

    而在王鉄沐加入特工总部后,卢长鑫与‘偶像’在七十六号见面,表现的非常激动,甚至直呼王鉄沐为自己的‘恩师’,并且表示愿对王鉄沐执弟子之礼。

    彼时,丁目屯对王鉄沐颇为礼遇,因而,王鉄沐开始与丁目屯走的比较近。

    而卢长鑫也在此时站队,在丁目屯与李萃群之间,卢长鑫选择了站在一把手丁目屯这边。

    此人甚至还对王鉄沐说,他是因为追随王站长,才选择站队丁目屯的。

    王鉄沐当时颇为感动,劝说卢长鑫专心做事,不要参与高层次的郑智斗争。

    但是,后来随着李萃群在七十六号越来越强势,尤其是李萃群似乎开始受到日本人的青睐,在七十六号的实权也越来越大。

    卢长鑫是个人精,果断当了墙头草,他就又站到了李萃群这边。

    ……

    李萃群和丁目屯明里暗里的争斗,尤其是前两天丁目屯在西伯利亚皮货行门口遭遇刺杀,虽然丁目屯全身而退,但是,负责调查此案的李萃群旗帜鲜明的指出——

    此次刺杀案件疑似与丁目屯的女友秋月华有关!

    此事的影响是恶劣的,一旦查实,将进一步削弱丁目屯在七十六号的权势和威信,假以时日,丁目屯被李萃群挤出七十六号也并非不可能。

    眼下,作为丁目屯的支持者的王鉄沐正陷入这一件几乎不可能自证清白的疑案中。

    王鉄沐看得明白,也十分清楚卢长鑫为何如此急切跳出来对付自己:

    对于李萃群来说,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只要抓住此次机会,成功拔掉他王鉄沐,丁目屯将会失去其在七十六号目前仅有的几个有力支持者之一。

    或者说,在此次刺杀事件发生后,这就必然是李萃群的如意算盘。

    而卢长鑫此时反应最激烈,此人的目的很简单且直接——

    他这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划清与丁目屯的界线,且是以和‘恩师’翻脸的方式,向李萃群大表忠心。

    ……

    丁目屯求助的目光看向经暮云。

    此时他不好开口,因为他没有把握自己开口会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一旦被质疑和反对,那么,王鉄沐就绝无幸免之理。

    “依我看,此事还需要缜密调查。”经暮云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帮丁目屯一把,不过,他也没想太过得罪李萃群,又补充了一句,“王厅长是否有问题,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嘛。”

    经暮云知道李萃群目前在七十六号的掌控力是大于丁目屯的,故而,他后面这句话等于是又给李萃群递了刀子。

    李萃群尽管心底想要即刻‘快刀斩乱麻’给王鉄沐定罪,以兹除掉王鉄沐,以达到削弱丁目屯的目的,不过,他又不好做得太过明显。

    此时,听了经暮云的话,李萃群只得点点头,请众人讨论个结果。

    李萃群本以为众人讨论的结果应该较为统一,有利于他。

    不过,令李萃群想不到的是,众人议论不休,却是意见相左,竟然暂时无法得出结论。

    李萃群沉默的扫了一眼众人,若有所思。

    ……

    王鉄沐心中兴起了一丝期盼。

    他明白为何会造成目前这种状况。

    他王鉄沐的清白,大部分人应该是倾向于相信的。

    故而,对于李萃群想要借题发挥除掉他的做法,不少人内心实际上是不认可的,甚至即便是站队李萃群那一方的人士,也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李萃群拿起茶杯,浅浅呷了一口茶水,不动声色的看了卢长鑫一眼。

    卢长鑫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这是李副主任还不满意。

    卢长鑫心一横,灵机一动,迅速从身上掏出一副手铐,猛地向前一把铐住王鉄沐。

    没有结果,那就先关押着,等有了结果再行处置。

    卢长鑫此举惊呆了众人,不过,众人惊愕之下,却是鸦雀无声,即便是丁目屯,也是面色阴沉的看了卢长鑫一眼,却是并未出言阻止。

    无声就是同意。

    “既如此,就请王兄暂且在顶楼优待室歇息。”李萃群点点头,“待查明真相,王兄若果然是清白的,李某自当向王兄赔罪。”

    李萃群摆摆手,卢长鑫忙不迭的押解王鉄沐去了顶楼的优待室。

    与王鉄沐一同被押走的,还有冯国珍,此人是在担架上被抬走的。

    作为王鉄沐的老部下,冯国珍在今天这起遇刺事件中有逃跑举动,甚至不排除此人是孟克图的同党,而这也成为了李萃群一方指控王鉄沐反叛的证据之一。

    ……

    待王鉄沐被押走后,李萃群当即便宣布将这件案子交给马啸天处理。

    随后他便宣布散会。

    丁目屯面色铁青,冷冷的看了李萃群一眼。

    李萃群毫不客气的与丁目屯对视,经此之事,两人虽然并未公开翻脸,但是,实际上也已经差不多了。

    丁目屯先离开,随后,李萃群也离开了。

    赵枢理也从座位上起身,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却是痛的自己哎呦一声。

    方才的讨论会,他并未发言,事实上,赵枢理在七十六号一直都是中立派,或者说并未站队,无论是丁目屯还是李萃群的命令,他都会认真听从、执行。

    对于这么一个在法租界巡捕房也颇有人手和能量之人,无论是丁目屯还是李萃群,倒也都没有刻意去为难。

    原因很简单,赵枢理与其他那些人不同,即便是离开特工总部,赵探长也有自己的人马和影响力,他的根基并不在特工总部,而在其法租界巡捕房华籍探长的职务。

    坐在角落的曹宇,此时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他这样的小喽啰,却因为是遇刺事件的当事人之一,被迫参与这样的会议,本就属于非寻常之举,他更是不敢有什么发言。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有一个碰撞。

    “曹组长,以后出门走路可要小心点。”赵枢理看着曹宇,冷哼一声说道,“上海滩路不平,小心一脚跌死。”

    “今日这一拳,曹某铭记于心。”曹宇也是冷哼一声说道。

    “不是一拳!”赵枢理冷笑,“我揍了你六拳。”

    曹宇脸色铁青,却是终究并非此前那等生死之间有大勇气,此时此刻却是不敢再和赵枢理发生更激烈的冲突,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就要离开。

    也就在这个时候,胡四水又走回来了。

    ……

    “赵探长。”胡四水说道,他看着赵枢理,“李先生让我问话。”

    “胡队长但问无妨。”

    “那么多人都或死或伤,为何赵探长无事?”胡四水说道,看到赵枢理要说话,他又补充了一句,“赵探长脸上的伤势不算。”

    “可能……”赵枢理想了想,苦笑一声,说道,“可能因为我加入特工总部之事,并未公开?”

    停顿了一下,赵枢理又说道,“亦或者是因为我身上有法租界巡捕房的身份?”

    胡四水点点头,他又看向曹宇,“曹组长。”

    “属下在。”

    “李副主任让我问话。”

    “胡队长但问无妨。”

    “为何曹组长无事?”胡四水言简意赅,问道。

    “可能……”曹宇皱着眉头,“可能因为我只是小喽啰?”

    胡四水点点头。

    然后,他转身作势要走,却是忽而停下脚步,他看着两人,又问道,“李先生说了,我们内部可能还有敌人的奸细。”

    他的目光在赵枢理以及曹宇的身上扫来扫去,“倘若让二位来剖析,你们认为谁最可疑。”

    “曹组长。”赵枢理脱口而出。

    “他!”曹宇指着赵枢理。

    胡四水看了赵枢理一眼,又看了曹宇一眼,点了点头,随即离开。

    赵枢理与曹宇则相互对视,然后双方皆是冷哼一声,分道扬镳。

    ……

    赵枢理扔了一包香烟给七十六号的岗哨,嘴巴里叼着一支烟卷,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面,驾驶着自己的车辆离开了极司菲尔路。

    他的后背此时此刻依然是有些发凉的。

    这是冷汗。

    对于他来说,今天可谓是死里逃生。

    尽管暂时还不清楚此次刺杀事件的内情,但是,赵枢理判断应该是孟克图以及丁零金被策反了。

    至于说是被红党,还是被重庆方面策反的,则暂时不得而知了。

    不过,赵枢理倾向于是被重庆方面策反的,无他,无论是孟克图还是丁零金,本就是军统人员。

    故而,这两人是被军统方面策反的可能性更大。

    忽而,赵枢理心中一动:

    孟克图和丁零金反正了。

    那么,王鉄沐的另外一个保镖于志强呢?

    “主任,于志强跑了。”张鲁向李萃群汇报。

    “跑了?”李萃群皱眉,然后冷哼一声,“亲信副官,贴身保镖,竟然都反叛了,他王鉄沐即便没有问题,也难逃一个御下不严的罪过。”

    他看了张鲁一眼,“你觉得王鉄沐有问题吗?”

    “主任觉得有问题,那王鉄沐就有问题。”张鲁说道。

    李萃群闻言,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是皱起了眉头,“我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啊。”

    “于志强是什么时候逃跑的?”他又问道。

    “听百乐门的人说,兆丰总会那边响枪,于志强就急匆匆离开了。”张鲁说道。

    李萃群拉开帷幕,盯着墙壁上悬挂的沪西地图看。

    “传令下去,即便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于志强、孟克图、丁零金。”他的面色阴沉,说道。

    “马队长那边呢?”

    “他马啸天查他的,我们查我们的。”李萃群冷哼一声,说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胡四水回来了。

    胡四水看了张鲁一眼,却是并未说话。

    张鲁识趣的告辞离开,不过,离开李萃群办公室后,张鲁的脸色变得阴沉。

    “先生,我问了赵枢理和曹宇。”

    “他们怎么说的?”李萃群问道。

    胡四水便将赵枢理以及曹宇的回答如实汇报。

    李萃群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

    深夜。

    匡小琴女士的房间亮起了灯光。

    她起夜。

    不一会,灯光熄灭。

    也就在这个时候,张萍的屋内也亮灯了,整整五分钟三十秒后,灯光熄灭。

    又过来十秒钟的样子,灯光又亮起。

    不一会,抽水马桶的声音再次响起。

    几分钟后,身材高挑的匡小琴女士做贼一般敲开了张萍的家门。

    “他在吗?”匡小琴女士问。

    “在,就等你了。”

    匡小琴便面露羞色,还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闪身进门,张萍则是忙不迭的关上了门,一副担心‘偷人’被发现的紧张兮兮的样子。

    “陈明初死了。”

    “我知道了。”

    “何兴建重伤,据说还在抢救。”

    “我知道。”程千帆穿着睡衣,身上披着外套,打了个呵欠,说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赵枢理嘟囔了一声,“还有,怎么这么巧,我要紧急约见,你正好在张萍这里……”

    说道这里,赵枢理惊讶的看着程千帆。

    “是我干的。”‘火苗’同志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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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8章 程千帆是日本人?

    即便是如同程千帆与赵枢理这样的,同处于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一个秘密单位内的同志,每个人都会有各自的秘密,出于种种考虑,有些情况是不需要向同志通报的。

    譬如说此次刺杀事件,程千帆也可以不必对赵枢理透漏。

    事实上,程千帆本无意向‘算盘’同志告知此事。

    不过,在得知赵枢理参与了七十六号内部的会议后,程千帆便决定向赵枢理有选择的透漏一二,因为后续的一些操作,可能需要两人互相配合。

    “太好了。”赵枢理高兴说道,“陈明初、何兴建该杀!”

    说着,他摇摇头,遗憾说道,“可惜了,王鉄沐捡回一条命。”

    他并未向‘火苗’同志追问刺杀事件的细节,既然此事在行动之前并未通知他参与,那么,出于保密需要,事后他也不应该了解更细节性的东西。

    “你怎么会与陈明初他们在一起?”程千帆问道。

    “我有事去沪西,正好陈明初的车子经过,他看到我,就停车邀请我一起去百乐门跳舞。”赵枢理解释说道,“我听陈明初说有王鉄沐、何兴建等人参与,就想着可以趁机和那帮人联络一下感情……”

    说着,‘算盘’同志苦笑一声,“却是没想到正好遇到了。”

    “我本来是要趁机除掉曹宇的。”程千帆也是遗憾的摇摇头,“不过我担心干掉曹宇后,留下你太过突兀了,只能放过了那家伙。”

    “确实。”赵枢理点点头,“幸亏你没有动曹宇,不然我的处境肯定会比较艰难。”

    赵枢理便向程千帆讲述了李萃群派遣胡四水,向他以及曹宇问话的事情。

    “你认为李萃群是否对你产生怀疑?”程千帆立刻问道。

    “要说没有任何怀疑,那是不可能的,任何出现在现场,最终侥幸活命之人,都会例行被调查。”赵枢理想了想说道,“具体到这件事,我并不担心他们的调查。”

    程千帆点点头,他明白赵枢理的意思,这是担心敌人的调查可能会牵连到其他的事情,这便是地下潜伏者最担心的事情你个,他们要竭力避免被敌人怀疑,因为一旦进入到敌人的怀疑视线,这会是非常麻烦的事情,因为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事情比较麻烦?”程千帆问道。

    “倒也没有。”赵枢理摇摇头,“我仔细思考过,因为我此前长期和组织上失联,这反而能够为我提供最大化的保护,只要咱们党支部内部不出问题,我应该是安全的。”

    程千帆点点头,然后他苦笑一声,“你无事,在一定程度上反而令曹宇那个家伙避免被怀疑。”

    说着,他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若不然,倒是可以想办法‘栽赃陷害’那厮一番。”

    听到程千帆这般说,赵枢理也是遗憾不已,“便宜那家伙了。”

    “不过,王鉄沐虽然当时安然无恙,现在的日子可就难过了。”他说道。

    “李萃群要置王鉄沐于死地?”程千帆问道。

    “王鉄沐与丁目屯走得近,李萃群现在正在夺权,谋求将丁目屯彻底赶出特工总部。”赵枢理言简意赅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他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负责侦办此案的马天悛,说说这个人。”

    “马天悛是光绪二十九年人,黄埔出身,早年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曾经与丁目屯、李萃群等一起编辑过反动刊物《社会新闻》。”赵枢理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有印象了。”程千帆点点头。

    他对这个刊物还是有印象的,此反动刊物极尽颠倒黑白之能事,大肆污蔑红色。

    “既然李萃群选择以马天悛来侦办此事,那么,此人是李萃群的人?”程千帆问道。

    “应该说是在丁目屯与李萃群之间,马天悛选择与李萃群走得较近。”赵枢理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赵枢理所言与他方才所说,看似是一样的,实则不然。

    “你认为李萃群会成功吗?”程千帆问道。

    虽然此次没有能够直接除掉王鉄沐,若是能够利用特工总部内部的权力斗争,促使李萃群铲除异己、除掉王鉄沐,此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

    “马天悛应该会遵照李萃群的意志,想办法坐实王鉄沐涉案。”赵枢理说道,“不过,丁目屯应该会全力去保住王鉄沐。”

    他补充了一句,“倘若王鉄沐果真因为此事被杀,丁目屯不仅仅在特工总部彻底失势,即便是在汪伪政府内部,也会影响甚大。”

    程千帆陷入沉思之中,他在思索着是否可以利用此事做点文章。

    无论是促使李萃群下狠心弄死王鉄沐,亦或是即便是弄不死王鉄沐,也可以利用此事扩大李萃群与丁目屯的矛盾,最好双方之间能够爆发出更激烈的冲突,最好是疯狗咬疯狗。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赵枢理问道,他自然能猜到‘火苗’同志的想法。

    “不可。”程千帆果断摇头,“这件事影响不小,无论是特工总部还是七十六号内部都将会细致调查的。”

    他看着赵枢理,“你不适合参与。”

    “那我就尽量避嫌,毕竟这种事,我应该避之唯恐不及的。”赵枢理立刻说道。

    “正当如此。”程千帆说道,他又问,“你认为我那位李学长此次能够成功将丁目屯撵出极司菲尔路吗?”

    “成功率非常大。”赵枢理想了想,说道。

    “那这样,王鉄沐的事情,你要做到避嫌,这符合你一向的处事风格。”程千帆说道,“不过,在其他事情上,你可以尽量配合李萃群,表现出与李萃群较为亲近之意。”

    “好。”赵枢理点点头,微笑说道,“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他的心情愉悦,不仅仅因为陈明初被铲除,何兴建也可能伤重不治,更因为遇到事情可以向组织上汇报,聆听、接受组织上的分析和指令,这对于这个此前长期处于失联状态的同志来说,这种和组织上亲密联系的感觉是最幸福和满足的。

    ……

    程千帆是在民国二十八年的最后一天见到陈明初与何兴建的,当然,他见到的是两人的尸体。

    被日本人送到福民医院抢救的何兴建,虽然历经数日的抢救,终究还是伤重不治。

    也正因为何兴建死了,程千帆才有机会以法租界巡捕房督办此案负责人的身份,见到了何兴建以及陈明初的尸体:

    何兴建在法租界有产业,甚至还办理了法租界的户籍证明。

    此人当初办理法租界的户籍证明的时候,其身份还是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这户籍证明是何兴建潜入法租界时候以兹为用的。

    后来,何兴建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却依然没有放弃法租界的户籍身份。

    这次,程千帆是受到三本次郎的指示,以何兴建的户籍证明为籍口,代表巡捕房方面涉入此案的。

    “好惨。”程千帆摇摇头,他用一方手帕掩住了口鼻。

    陈明初的天灵盖被掀飞了。

    何兴建身中数枪,再加上抢救时候动了手术刀,此时整个人身体肿胀如被宰杀的猪头。

    “程副总,这尸体也看过了,你这边还有什么章程?一并说出来吧。”马晓轶皮笑肉不笑说道。

    程千帆瞥了此人一眼,马晓轶是马天悛的弟弟,此人对于法租界巡捕房涉入此案非常不满,对于程千帆更是一直阴阳怪气。

    “我要见一见此案相关人员。”程千帆淡淡说道。

    “程副总要见哪个?”

    “曹宇,冯国珍……”程千帆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条,好似点检生死簿一般的神态,说道,“还有——王鉄沐。”

    “不可能。”马晓轶断然拒绝。

    “真的不可以?”程千帆看着马晓轶,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绝无可能。”马晓轶冷笑说道。

    ……

    半个小时后。

    “程副总,请。”马晓轶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脸上赫然有着一个巴掌印。

    “你看,我说了,可以的嘛。”程千帆拍了拍马晓轶的肩膀,然后哈哈大笑着,进了七十六号的优待室。

    看着程千帆那嚣张的背影,马晓轶面色铁青,咬牙切齿。

    “怎么?不服气?”优待室对门的房门打开,马天悛走出来,看了自己弟弟一眼,他示意马晓轶进屋,然后关闭了房门。

    “大哥,现在整个上海滩都是日本人的天下。”马晓轶叫嚷道,“我们是端着日本人的饭碗的,还怕他程千帆作甚?”

    “你是日本人吗?”马天悛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弟弟,问道。

    “当然不是。”

    “你也知道你不是日本人!”马天悛冷哼一声,“你信不信,要不是我给了你一巴掌,过几天黄浦江里弄不好要多一具浮尸。”

    “他敢!”马晓轶嚷道。

    “如今这大上海,除了日本人他程千帆不敢动手,其他人得罪了程千帆,有啷个能有好结果?”马天悛冷冷说道。

    说着,他皱眉,“不对,即便是日本人,他程千帆发起狠来,也敢动手。”

    他想起了关于那个叫内藤小翼的日本人与程千帆不对付,后来这个内藤小翼失踪了的传闻,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失踪。

    “日本人……他怎么敢的?”马晓轶真的被吓到了。

    在他的眼中,蝗军是大上海,不,是整个中国的主子,别说是蝗军了,就是普通的日本浪人在中国都可以为所欲为。

    “所以,别以为你大哥我身上披了这身皮,这把枪。”马天悛指了指身上的特工总部的制服,又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配枪,说道,“程千帆不仅有人有枪,最重要的是,根据大哥我知道的消息,这人在日本人那边的跟脚不浅。”

    马晓轶讷讷。

    “还有。”马天悛瞪了弟弟一眼,“我们端的不是日本人的饭碗,我们是汪先生的人。”

    “那有区别吗?”马晓轶愣愣问,“汪先生不也要听日本人的话……啊!”

    马天悛给自家弟弟的右脸又来了一巴掌,“这第二巴掌,你记住了,有些话,心里明白就行了……”

    ……

    李萃群办公室。

    “主任,我还是不明白。”卢长鑫皱眉,不解问道,“为何要同意程千帆见王鉄沐。”

    王鉄沐当下乃要犯。

    最重要的是,他十分清楚李萃群在兆丰总会事件上的态度——

    王鉄沐绝对有问题的,或者是必须有问题的。

    只是,在如何处置王鉄沐的事情上,即便是七十六号内部亲近李萃群的人也不太认可除掉此人,这令李萃群很不满意。

    卢长鑫便给李萃群出了个主意,将王鉄沐软禁,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并且最大化的淡化此人的消息,然后待到无人关注王鉄沐之时,便可以随时炮烙。

    故而,他对于李萃群竟然同意了程千帆要约见‘兆丰总会刺杀事件’头号嫌犯王鉄沐的请求,是颇为惊讶的。

    “不是程千帆要见王鉄沐。”李萃群摇摇头,“是日本人要见王鉄沐。”

    “程千帆是日本人?”卢长鑫吓了一跳,下意识说道,然后被李萃群看傻子一般的目光看着,这才明白自己理解错误,他小心翼翼问道,“程千帆也投靠了……”

    根据他们此前所掌握的情况,程千帆与日本方面素来走的很近,但是,此人却似乎并未真正完全投靠日本人。

    “也许是,也许不是。”李萃群若有所思说道,“但是,日本人显然很信任他。”

    他在此前接到了荒木播磨的电话,荒木那个家伙在电话里命令七十六号允许程千帆约审王鉄沐。

    李萃群虽然很愤怒,却又无奈,只得同意。

    ……

    程千帆从望孔先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

    一张床,床上仰面躺着一个人,人身上盖着毛毯。

    还有一个茶几。

    茶几上有茶壶和茶杯。

    还有一碟糕点,几盒香烟,洋火盒子。

    痰盂。

    痰盂里散发着骚臭味道。

    特工总部的优待室是名副其实的,最起码王鉄沐在这里应该并没有受到苛待。

    这是他第一次与这位军统迄今为止第二号叛徒的正面接触。

    他在此前见过王鉄沐,此人可以说是相貌堂堂,称得上英武不凡这个词。

    不过,此时此刻的王鉄沐却是满脸憔悴,胡子拉碴,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王鉄沐躺在床上,此时已经是背对着门,却是并未转身看来人,而是冷哼一声,说道,“后背给你,若要杀我,尽可为之。”

    “王先生。”来人轻笑一声,“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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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谍战岁月介绍:
‘火苗’、‘星火’、‘陈州’、‘青鸟’、‘琥珀’、‘程武方’、对了还有‘宫崎健太郎’,还有——
程千帆每天睁开眼睛,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今天,我的身份是什么(我该穿哪件马甲)?
本书又名‘王牌特工之我的马甲数不胜数’。
深藏敌人内部的红色‘火苗’、身手敏捷、功勋卓著的红队队员‘陈州’、军统戴春凤的爱将青鸟……等等等等。
但是,他知道,他是程千帆,一个坚定的红色战士!
“黑暗里,你坚定地守望心中的太阳;长夜里,你默默地催生黎明的曙光;虎穴中,你忍辱负重,周旋待机;搏杀中,你悄然而起,毙敌无形;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他的故事从1936年的初春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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