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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全文阅读

作者:帅帅辛普森     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txt下载     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我生为蜉蝣,只爱得一瞬!天下轰动,朝野哗然!

    江南,庐江郡官道上。

    苏长歌和卫国公,率领数千名整齐有序的士卒赶往吴王府。

    正此时。

    一位枯瘦老者从远处迎面走来。

    “苏状元请留步。”

    随着声音响起。

    刹那间,苏长歌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老者。

    无论是身形,还是声音都与自己找了许久的陶先生一般无二。

    “苏状元,他是?”

    卫国公察觉到苏长歌的变化,不由好奇的出声询问。

    一直以来,苏长歌给他的感觉都是风轻云淡,处变不惊,偶尔可能会少年意气,还从未见过他对谁态度如此凝重。

    “唤作陶先生。”

    “地龙翻身就是他谋划布局。”

    苏长歌解释一句。

    对于陶先生,他深恶痛绝的同时,也对其心存忌惮。

    不是畏惧,而是像陶先生这样有能力,做事又不择手段,没有半点底线,自私自利的存在,对任何人任何地方都是祸害。

    而此时,听到解释。

    卫国公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谋划地龙翻身。

    险些置江南数万万于死地,这样的人不是常人,更绝非心善之人。

    一时之间。

    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别紧张,老夫这次过来,就是想和苏状元你谈论道理。”

    陶先生停下脚步,语气平淡,他对害自己道心崩塌,寿元将尽的苏长歌,自然痛恨无比,否则也不会唆使吴王自焚。

    但不可否认。

    他对苏长歌的才华同样十分敬重。

    不损一毫,不取一毫。

    即便他再不愿承认,但杨朱学派缺失的道理,确实被苏长歌给补全。

    “你我之间,有何道理可谈。”

    苏长歌看向陶先生,语气冰冷。

    他知道,对方这样的人突然主动找上来,必然是不怀好意。

    只不过上次用了浩然正气,还是让对方逃掉,这次没一定把握前,不妨听听对方想说什么,然后再对他动手也不迟。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拜苏状元所赐,老夫大限将至,所以特地在临死前过来劝你回头。”

    陶先生风轻云淡的说着。

    “回头?”

    闻言,苏长歌微微蹙眉。

    转念便明白过来。

    陶先生这次突然走上门,不为别的,乃是专程为了诛自己的心。

    想到这,他目光看向对方,没有半点阻止说话的意思。

    倒不是妇人之仁,而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今日有陶先生,明日就会有朱先生,董先生,道理之争无法避免。

    而且若是自己对自己的道都不坚定,三言两语就让对方给整破防。

    可见这道心也没有多稳固。

    心想着。

    陶先生的声音响起。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百载光阴,转瞬即逝。”

    “儒道宣扬仁义,但仁义本身是虚无缥缈之物,是你们用来困住人性的牢笼,而有了仁义这一概念,就会出现非仁义的事物。”

    “就如同有了美,世人就知道何为丑,有了善,世人就知道何为恶。”

    “仁义,美丑,善恶。”

    “这些皆取决于人对事物的看法。”

    陶先生开口。

    闻言,苏长歌没有去反驳。

    一件事物就放在那。

    它是什么样子,拥有什么含义,完全取决于人们对他看法。

    同理,若觉得仁义是牢笼。

    那它便是牢笼。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对于百姓来说,正是这座牢笼困住了恶念,构建了底线。

    若没有仁义道德,礼法律法的束缚,人人皆以自己的意愿,肆无忌惮的活着,人性之恶将会绽放,世上将多出无数陶先生。

    此时,陶先生继续讲道。

    “人有百样,对同一件事物,每个人皆有自己不同的看法,”

    “仁义善恶美丑皆是如此。”

    “老夫活了数百年,期间见过不少儒生,也见过他们为各自的理念、利益而发生争执,亦或者借仁义之名,行名利之实。”

    “你的心学老夫读过,知行合一,致良知,确实是门不错的学问。”

    “但你可曾想过。”

    “若干年后,等你死去。”

    “你口中所讲过的那些道理,在不同的人眼里亦会有不同的理解。”

    “就如同朱圣门徒一样,无数你的徒子徒孙,会用你所讲的道理,去评判,去约束他人,直到最后争议一字一句的含义。”

    “将这完全变成打击异己的工具。”

    “凡是不符合他们自以为的仁义标准,在他们看来就是非仁义的。”

    “那样,又跟现在有什么分别?”

    “无非是将朱圣门徒,换成了你的门徒,可做的事却没有任何差别。”

    “等再过几百年,新的圣人出现,继承或否定你的学说,接着又周而复始,如此,一切都没有变化,你所宣扬的道理,所宣扬的仁义,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且对于永恒不朽的天地而言。”

    “人之一生何其短暂?”

    “反正生命终将归于死寂,那么为什么不让百姓任凭心意的活着?

    “凭什么用你们儒道自以为对的道德约束他们?”

    陶先生开口。

    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卫国公眉头紧锁。

    不是感受到活着的虚无,而是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苏长歌面色却没有发生变化。

    他听懂了陶先生的话。

    对方站在天地、人性和生命的宏观角度上,否定了仁义道德的意义。

    简而言之,天地永恒,一切周而复始,仁义的存在永远伴随着非仁义,他的道理到最后也会像先圣道理一样被人曲解利用。

    同样的,人终究要死。

    守仁义和不守仁义的差别在哪?

    这个问题。

    他早在前世就经常听人提起过,一切存在皆无意义,终将归于虚无。

    随即,苏长歌缓缓开口。

    “我生为蜉蝣,只爱得一瞬。”

    “我的道理或许会被人曲解,然后被新圣继承亦或是否定。”

    “但人之前进,本就是不断总结前人经验,新学的诞生,离不开旧学的土壤,而且学说之争,也是为了让百姓过的更好。”

    “万古如长夜,我即是火炬。”

    “我所能做的,便是为此世之人照亮前路,为后世之人埋下火种。”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他们身上怀揣火种,迟早有一日会绽放。”

    苏长歌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人生的价值,本来就是自我赋予的,天地不朽,与众生何干。

    蜉蝣只能活一天,但它不会因此而自鄙,人所能做的,就是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即便在方寸之间,亦要绽放光芒。

    而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陶先生的眼中露出几分惊愕之色。

    他没想到。

    苏长歌居然如此豁达。

    道心如此坚固,明知人生毫无意义,却依旧愿意负重前行。

    但他不甘心。

    他不相信有人能活的如此通透。

    “你能如此说。”

    “只是没有感受到死亡的恐怖罢了。”

    陶先生开口,脸上露出瘆人的笑意,说道:“老夫曾经也见过刚正不阿之人,但在金钱、美色、权利,以及生死之间。”

    “他们皆会悔恨自己愚蠢的行为。”

    “意识到,人一生最宝贵的永远是自己,任何一切都不能与之比拟。”

    声音响起。

    苏长歌摇了摇头。

    “亚圣曰,舍生而取义。”

    “像你这样不择手段,自私自利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圣贤的伟大呢?”

    苏长歌开口。

    他知道圣贤可能很少,自私者居多。

    但若是不去推崇这种高尚的精神,人人皆以自私自利为荣,那当你跌落谷底之时,又能指望谁向你伸出援助之手?

    “是吗?”

    “老夫倒要在地下看着,你临死之前会不会还是这般想法。”

    陶先生脸上露出阴恻恻的笑。

    他不相信世上有这种人。

    一切都不过是为了牟取利益,欺骗世人,欺骗自己的伪装罢了。

    随即,就在他声音落下。

    身体燃起黑色火焰。

    转瞬之间,他的血肉就开始蒸发,化作一具干瘪的尸体。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没有说话,只觉得这样的人,即可悲,又可怜,终其一生不相信任何人,孤零零的来,孤零零的走。

    “苏状元,这尸体该怎么办?”

    卫国公开口询问道。

    “挫骨扬灰。”

    苏长歌几乎没有半点犹豫。

    可怜可悲是感叹。

    但陶先生所做的事情,却是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若不是他,江南不会是现在的光景,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挫骨扬灰都算是轻的,活着的时候凌迟处死都半点不过分。

    “好。”

    卫国公点了点头。

    随后便命人拿着锤子过来,亲自动手,当众就将骨头给挫成灰扬掉。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还有这手艺,瞧上去还挺专业的样子,之前跟他作对的敌人应该没啥好下场。

    然而,正想着。

    派出去的斥候急急忙忙赶回来。

    “楚国公,大事不好了!”

    “吴王举家自焚!”

    伴随声音在耳边响起。

    前一刻还在扬灰的卫国公,瞬间愣在原地,脸上露出无比惊愕之色。

    但很快面色就阴沉下去,意识到吴王这一自焚,对苏长歌来讲,绝对不是好消息,宗室和朝堂上那帮人必然会借此为由攻讦他,甚至是逼迫陛下诛杀苏长歌。

    想到这。

    卫国公转头看向苏长歌。

    却见他无动于衷。

    “苏状元,你就不担心宗室王爷,还有朝堂上那帮人对付你吗?”

    卫国公有些不解的问道。

    面对骨瘦如柴的陶先生那般凝重,现在吴王举家自焚,却没什么反应。

    这是什么鬼?

    “事已至此,担心也没用。”

    “只是便宜吴王了。”

    苏长歌开口,倒是淡定的很。

    毕竟早在率军出发前,他就决定要乘乱搞死吴王。

    而现在对方举家自焚也不失为一种报应,而且难怪陶先生刚才会说,临死前会不会保持信念,这必然是他挖下的坑。

    若是选择逃避。

    刚才自己所说的那些都成了空话。

    只不过。

    打从决定要做的那一刻起。

    苏长歌就不会逃避,否则大可派人去暗杀、下毒,亦或者等朝廷来解决。

    但此时,瞧见他的态度。

    卫国公却是一惊。

    他原本以为,苏长歌只是想捉拿吴王,送到陛下面前认罪伏法。

    可现在听他这说话的语气,怎么都像是很遗憾的样子?

    跟处决那些官员和劣绅不同。

    他难道就不知道,吴王举家自焚,他将成为宗室、朝堂群臣,以及天下无数世家大族文人们,一起口诛笔伐的对象?

    毕竟自开国以来数百年。

    虽然有藩王被杀,但像这样,被臣子逼到举家自焚还是首例、

    为了维护皇权尊严,以及国法威严。

    陛下说不定会下令诛杀他。

    “苏状元。”

    “那你准备如何应对?”

    卫国公开口,见苏长歌如此淡定,忍不住出声询问。

    毕竟这在他看来就几乎是无解,除非陛下冒着与宗室、群臣,还有世家大族决裂的风险,强行利用皇权保住苏长歌。

    但即便那样,也仅仅只是逃过一死。

    流放或圈禁套餐二选一。

    “但凭陛下处置。”

    苏长歌说完,转头骑马回去。

    他又不是真的孤身一人。

    天命在身,又有民心加持,诚然杀他可以安抚宗室、群臣和世家大族。

    但同样也会失了民心,更别说还有清玄在,他身上筹码的重量可不比那群人低,而且他所做的事,看着过分却有分寸。

    处决的都是那些涉嫌谋逆的犯人。

    而吴王举家自焚固然狠辣。

    但到底是喊冤而死,还是畏罪自杀,也成了朝堂上争论的要点。

    总而言之,接下来就看陛下如何处置。

    “真是心大。”

    而看他不慌不忙的样子,卫国公摇了摇头,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闯祸的正主都跟没事人一样、

    他急什么?

    随即,领着士卒继续先吴王府前进。

    当然不是专程去救火。

    而是前去找找有无对苏长歌有利的证据,他可不想让自己孙女难过。

    只不过等卫国公到达现场,整个吴王府正在熊熊燃烧,大门紧闭,火光冲天而起,昔日的雕梁画栋,悉数沦为焦土。

    看到这一幕。

    卫国公不禁生出诸多感慨。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老吴王他曾经也见过,算不上多英明神武,但也乐得当个闲散王爷。

    可是现在,就因为生出不该有的野心,勾结歹人荼毒百姓,这几百年的家业说烧了就烧了,这一系的血脉也就此断绝。

    但这也是现任吴王活该。

    勾结劣绅,派遣死士故意纵火烧毁民房,一夜之间,害死两千多名百姓。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

    很快,就在吴王举家自焚不久。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

    连带着苏长歌当众诛杀百官的消息,瞬间传遍大江南北,

    一时之间。

    整个天下为之轰动。

    “什么?苏状元逼死了吴王?!”

    “不能够吧。”

    “苏状元是何等仁义之人,岂会做出这种天怒人怨之事?”

    “你们还不知道把,苏长歌此子,骄横跋扈,恣意妄为,捉拿嫌犯之后私自用刑,将嫌犯及其亲属的头全给砍了。”

    “啊?他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称之为当世圣贤,就是个刽子手!”

    “啊呸!亏吾之前还如此敬重他,没想到竟是个毫无仁义之心的酷吏!”

    “吴王冤啊!”

    “堂堂藩王什么都没做错,竟然被小人诬赖栽赃,举家自焚而死!”

    “不可能,苏状元绝不是做这种事的人,肯定是那群贪官污吏残害百姓才砍了他们,吴王意图谋反,乃是畏罪自杀。”

    有人站出来说了到不一样的声音。

    但转瞬之间便遭到抨击。

    “你这是什么话,死者为大。”

    “就算吴王有错,但如今被逼到举家自焚,他苏长歌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你是苏长歌什么人,居然为此等罪大恶极之人辩解!”

    霎时,刚才说话的人成了众矢之的。

    而在朝堂之上。

    一位位大臣接到消息没多久,便立即结伴进宫,求见陛下。

    苏子由自然也不例外。

    在听到弟弟壮举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差点没晕过去。

    什么踏马的叫惊喜。

    这就是!

    我的大怨种弟弟!

    你就不能消停一点吗?

    怎么又闯祸了?

    随即,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急匆匆的就乘坐马车朝皇宫方向赶去。

    然而,刚到这里。

    就看见几十位官员都在等陛下接见。

    而他们在见到苏子由后,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不是冷笑就是仇怨。

    正此时,又有几道身影匆匆赶来。

    “子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工部尚书张怀民一脸急色的问道。

    早朝时才刚受一波惊吓。

    现在这个更大,逼死藩王,苏状元这是要把天给捅穿才肯罢休吗?

    闻言,苏子由强打起精神,知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稳定军心,于是说道:“长歌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

    兄长心里苦,但憋着不说。

    而随着声音响起。

    秦相那一派的官员却是面露冷笑。

    “理由?”

    “擅自处决上百名陛下降旨押送回京的嫌犯,逼得吴王举家自焚,含冤而死。”

    “苏长歌罪大恶极,绝不容赦!”

    “你等着给你弟收尸吧。”

    一名御史带头挑衅。

    但就在话刚说完,一只靴子直接飞到御史的脸上,啪的一声将他砸到。

    “信国公,你这是干什么?”

    看着没穿鞋的老信国公,都察院御史怒声喊道。

    “没想到皇宫里也有苍蝇。”

    老信国公手里拿着另一只靴子对空气乱拍,听到质问后转过头去,笑道:“老夫年纪大了,不比从前,手脚不便。”

    “本来想打只苍蝇,却不曾想失手打到御史,罪过罪过。”

    “能不能麻烦把靴子还给老夫?”

    此言一出。

    御史们脸色瞬间气的涨红。

    “信国公你...”

    “把靴子还给信国公。”

    秦相淡淡出声,打断御史们的话,继续道:“皇宫之地,禁卫森严。”

    “信国公就算想打苍蝇,也得小心一点,按照大晋律令,在皇宫中着装不整者,扣半月俸禄,您老以后可要长点心。”

    说话间。

    又一只靴子飞了过来。

    但却被一名官员挡在丞相身前用脸接住。

    “哎呀,失手失手。”

    话虽如此。

    老信国公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笑道:“那就麻烦再把另一只靴子也拿过来。”

    半月俸禄扣都扣了。

    不扔就亏了。

    丞相见状却是懒得理会这滚刀肉,让人送靴子过去后。

    静等陛下召见。

    “感谢国公出手相助。”

    苏子由上前朝信国公拱手行礼。

    “不必,苏状元也帮过老夫不少忙,这次的事老夫相信他。”

    老信国公一边穿靴一边说着。

    闻言,苏子由心中略微安定了些许,有武将勋贵帮忙,此事或许还有转机。

    正想着。

    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陛下口谕,召群臣承天殿议事!”

第一百三十七章:褫夺爵位,押送回京!百姓感恩,万民请愿!

    承天殿。

    老皇帝高坐在龙椅上。

    太子立于不远处。

    得知苏长歌当众处决嫌犯,吴王举家自焚后,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他们的本意是等嫌犯押送到皇都,然后与文官、宗室周旋,在各方寻找平衡点,尽可能避免与宗室和文官发生直接冲突。

    毕竟政治就是斗争和妥协的艺术。

    光靠莽只会激化矛盾。

    就像现在,苏长歌把人全都处决,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留下。

    如若此时强行保下苏长歌。

    宗室、百官,还有那些世家大族的读书人肯定站出来不答应。

    而若是处决苏长歌,武将勋贵,天下百姓,无数寒门、黔首的读书人同样不答应,此刻已然陷入非此即彼的两难局面。

    正此时,尖锐的嗓音陡然响起。

    “百官入殿觐见!”

    话音刚落。

    一群官员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各自站好以后,恭敬的朝皇帝行礼作揖,一个个满脸肃色。

    “平身。”

    老皇帝轻轻颔首。

    下一刻,秦相便率先站了出来。

    “臣有事启奏陛下。”

    “江南布政使苏长歌,目无法纪,违抗圣旨,擅自处决百余名嫌犯。”

    “律法,乃大晋之根本,苏长歌此举,置律法于不顾,此为不义,视陛下旨意于无睹,此为不忠,滥杀嫌犯及其亲属,逼吴王举家自焚,此为不仁。”

    “似此等不仁不义不忠之徒。”

    “臣秦辅,

    身为大晋丞相,百官表率,在此恳请陛下,诛杀此贼,以正视听!”

    秦辅开口,振振有词。

    通常情况下。

    他绝不会第一个站出来,要等手下人试探圣意之后再决定是否出手。

    苏子由开口求情。

    此时此刻,他也不想着做无罪辩护。

    能保弟弟不死就烧高香了。

    “苏尚书所言极是。”

    “一众贪官污吏,残害百姓,楚国公也是一时气急,才会当众处决犯人。”

    张怀民此时也站出来求情,他与苏子由相交莫逆,在官场上互相扶持,如今友人之弟有难,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老臣以为,法理不外乎人情,”

    “楚国公擅自处决犯人固然有罪,但这些人都是罪不容恕之辈。”

    “望陛下念在楚国公此举是为了替百姓讨回公道,以及他为大晋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从轻发落,许其改过自新。”

    “吴王赵珞身为藩王,世受皇恩。”

    “却勾结官员,暗藏谋逆之心,如今举家自焚畏罪自杀,也算是死有余辜。”

    “跟楚国公有何关联?”

    老信国公开口,避重就轻,将罪责最大的逼死藩王给去掉。

    至于擅自处决官员和劣绅,虽然有罪,但凭苏长歌立下的功劳,尚且有商量的余地,顶多是被褫夺爵位官职,贬为庶人。

    而伴随他话音落下。

    朝堂上立即就响起一阵驳斥声。

    “吴王涉嫌谋逆,可有真凭实据?”

    “即便那些嫌犯有罪,也该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处置,等待陛下发落。”

    “他苏长歌有何资格擅自做主?”

    “依我看,若非尔等纵容包庇,他岂敢如此猖獗放肆,视律法如无物?酿成今日之祸者,非他一人,尔等皆是帮凶党羽。”

    “你们放屁!”

    “楚国公此举安抚江南民心。”

    “那些贪官污吏,杀了也就杀了,难不成要为了他们,处置国之功臣吗?”

    武将勋贵们此时也加入了战场。

    对于他们而言。

    自己在前方保家卫国,背后的贪官污吏,地方藩王却想着害民谋逆。

    现在还要因为他们,诛杀对江山有大功的楚国公,这算哪门子的道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一万个贪官,功劳也没楚国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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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王幽幽一叹,接着继续言道:“陈冤遗书在此,请陛下过目,臣恳求陛下莫要偏听外臣之话,伤了同宗血脉亲情之谊。”

    宗室出手。

    当然不全是出于兔死狐悲。

    还有就是牟取利益。

    身为王爷,手上却没有半点实权,就跟被豢养的猪狗差不多。

    如今吴王这一死,若是能借此机会诛杀苏长歌,扩大自身的影响力,亦或者得到陛下重视,这对他们而言乃是大好事。

    随后,太监将遗书呈上来。

    老皇帝低头看去。

    “皇弟赵珞,不修仁义。”

    “一时不慎被一己贪念蒙蔽,结交官绅敛财,有辱先祖名声,罪该万死。”

    “然当今陛下圣明,威服四海,皇弟自知愚钝不堪,岂敢觊觎大位,生出谋逆叛乱之心,此皆楚国公故意诬陷栽赃于皇弟。”

    “但此子手段狠辣,行事....”

    老皇帝看完,面色波澜不惊,吴王说苏长歌刻意栽赃,他当然不信。

    但他不信没用。

    宗室、百官,还有那些士绅选择相信。

    并借此来向他施加各方面压力。

    若是不妥善解决,对于皇帝的威严及合法性,将造成不小的影响。

    正此时,荣王声音再度响起。

    “陛下,吴王赵珞乃是太祖皇帝血嗣,世世代代都对大晋忠心耿耿,如今却被小人诬陷谋逆,举家自焚,含冤而死。”

    “吾等身为宗室亲族。”

    “当要为吴王讨回公道,严惩祸首!”

    荣王开口,锵锵有力的喊道。

    “臣等恳请陛下,为吴王讨回公道,严惩罪魁祸首!”

    其他王爷跟着一起开口。

    苏子由等人闻言,面色难看至极,但也不好站出来反驳。

    人家打着血脉亲情的名义行事,要求讨回公道,这个时候站出来说吴王死的活该,等于直接跟宗室这群王爷干起来。

    想到这。

    承天殿。

    老皇帝高坐在龙椅上。

    太子立于不远处。

    得知苏长歌当众处决嫌犯,吴王举家自焚后,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他们的本意是等嫌犯押送到皇都,然后与文官、宗室周旋,在各方寻找平衡点,尽可能避免与宗室和文官发生直接冲突。

    毕竟政治就是斗争和妥协的艺术。

    光靠莽只会激化矛盾。

    就像现在,苏长歌把人全都处决,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留下。

    如若此时强行保下苏长歌。

    宗室、百官,还有那些世家大族的读书人肯定站出来不答应。

    而若是处决苏长歌,武将勋贵,天下百姓,无数寒门、黔首的读书人同样不答应,此刻已然陷入非此即彼的两难局面。

    正此时,尖锐的嗓音陡然响起。

    “百官入殿觐见!”

    话音刚落。

    一群官员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各自站好以后,恭敬的朝皇帝行礼作揖,一个个满脸肃色。

    “平身。”

    老皇帝轻轻颔首。

    下一刻,秦相便率先站了出来。

    “臣有事启奏陛下。”

    “江南布政使苏长歌,目无法纪,违抗圣旨,擅自处决百余名嫌犯。”

    “律法,乃大晋之根本,苏长歌此举,置律法于不顾,此为不义,视陛下旨意于无睹,此为不忠,滥杀嫌犯及其亲属,逼吴王举家自焚,此为不仁。”

    “似此等不仁不义不忠之徒。”

    “臣秦辅,身为大晋丞相,百官表率,在此恳请陛下,诛杀此贼,以正视听!”

    秦辅开口,振振有词。

    通常情况下。

    他绝不会第一个站出来,要等手下人试探圣意之后再决定是否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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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子由开口求情。

    此时此刻,他也不想着做无罪辩护。

    能保弟弟不死就烧高香了。

    “苏尚书所言极是。”

    “一众贪官污吏,残害百姓,楚国公也是一时气急,才会当众处决犯人。”

    张怀民此时也站出来求情,他与苏子由相交莫逆,在官场上互相扶持,如今友人之弟有难,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老臣以为,法理不外乎人情,”

    “楚国公擅自处决犯人固然有罪,但这些人都是罪不容恕之辈。”

    “望陛下念在楚国公此举是为了替百姓讨回公道,以及他为大晋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从轻发落,许其改过自新。”

    “吴王赵珞身为藩王,世受皇恩。”

    “却勾结官员,暗藏谋逆之心,如今举家自焚畏罪自杀,也算是死有余辜。”

    “跟楚国公有何关联?”

    老信国公开口,避重就轻,将罪责最大的逼死藩王给去掉。

    至于擅自处决官员和劣绅,虽然有罪,但凭苏长歌立下的功劳,尚且有商量的余地,顶多是被褫夺爵位官职,贬为庶人。

    而伴随他话音落下。

    朝堂上立即就响起一阵驳斥声。

    “吴王涉嫌谋逆,可有真凭实据?”

    “即便那些嫌犯有罪,也该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处置,等待陛下发落。”

    “他苏长歌有何资格擅自做主?”

    “依我看,若非尔等纵容包庇,他岂敢如此猖獗放肆,视律法如无物?酿成今日之祸者,非他一人,尔等皆是帮凶党羽。”

    “你们放屁!”

    “楚国公此举安抚江南民心。”

    “那些贪官污吏,杀了也就杀了,难不成要为了他们,处置国之功臣吗?”

    武将勋贵们此时也加入了战场。

    对于他们而言。

    自己在前方保家卫国,背后的贪官污吏,地方藩王却想着害民谋逆。

    现在还要因为他们,诛杀对江山有大功的楚国公,这算哪门子的道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一万个贪官,功劳也没楚国公大。

    “那管家乃是忠仆,将信交予臣之手后,便服毒自尽殉主。”

    荣王幽幽一叹,接着继续言道:“陈冤遗书在此,请陛下过目,臣恳求陛下莫要偏听外臣之话,伤了同宗血脉亲情之谊。”

    宗室出手。

    当然不全是出于兔死狐悲。

    还有就是牟取利益。

    身为王爷,手上却没有半点实权,就跟被豢养的猪狗差不多。

    如今吴王这一死,若是能借此机会诛杀苏长歌,扩大自身的影响力,亦或者得到陛下重视,这对他们而言乃是大好事。

    随后,太监将遗书呈上来。

    老皇帝低头看去。

    “皇弟赵珞,不修仁义。”

    “一时不慎被一己贪念蒙蔽,结交官绅敛财,有辱先祖名声,罪该万死。”

    “然当今陛下圣明,威服四海,皇弟自知愚钝不堪,岂敢觊觎大位,生出谋逆叛乱之心,此皆楚国公故意诬陷栽赃于皇弟。”

    “但此子手段狠辣,行事....”

    老皇帝看完,面色波澜不惊,吴王说苏长歌刻意栽赃,他当然不信。

    但他不信没用。

    宗室、百官,还有那些士绅选择相信。

    并借此来向他施加各方面压力。

    若是不妥善解决,对于皇帝的威严及合法性,将造成不小的影响。

    正此时,荣王声音再度响起。

    “陛下,吴王赵珞乃是太祖皇帝血嗣,世世代代都对大晋忠心耿耿,如今却被小人诬陷谋逆,举家自焚,含冤而死。”

    “吾等身为宗室亲族。”

    “当要为吴王讨回公道,严惩祸首!”

    荣王开口,锵锵有力的喊道。

    “臣等恳请陛下,为吴王讨回公道,严惩罪魁祸首!”

    其他王爷跟着一起开口。

    苏子由等人闻言,面色难看至极,但也不好站出来反驳。

    人家打着血脉亲情的名义行事,要求讨回公道,这个时候站出来说吴王死的活该,等于直接跟宗室这群王爷干起来。

    想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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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圣人如龙!墨家三派,以身为饵,凝聚民心!

    梁郡,客舍内。

    张怀民吹灭蜡烛后,酣然入睡。

    今日在接到陛下旨意后,他就立即收拾好行囊奔赴江南。

    本想连夜赶路,但一番舟车劳顿下来,车夫、马匹,还有随行的侍卫都需要休息,于是只能暂时在梁郡客舍内停顿下来。

    准备睡两三个时辰。

    等明日一早,再动身出发。

    然而,才刚人入睡不久。

    一阵叩门声陡然在房间内响起。

    咚!

    咚!

    咚!!

    “怀民兄,你睡了吗?”

    苏长歌与负责官舍的小吏友好协商后,来到张怀民屋前叩响房门。

    但过了数息。

    房间内一直无人应答。

    “先生,你这不行,看我的。”

    见状,清玄自告奋勇,直接抬手拍门,喊道:“张怀民!张怀民!”

    嘭嘭嘭....

    刚睡下的张怀民听到动静。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大半夜的,哪来的女子声音?难道是前两日读春秋的缘故?

    想到这,一路舟车劳顿,本就身心俱疲的的张怀民,也就没有去理会,只当是在做梦,阖上眼睛,继续做着春秋大梦。

    但就在此时。

    耳边突然传来砰咚一声巨响。

    房门被人强行推开。

    一刹那,张怀民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瞪大了眼睛看向门口,月光下,三道人影出现在视野当中。

    “先生,我就说了他还没睡吧。”

    “咳咳...”

    苏长歌捂住清玄的嘴。

    看着张怀民那一脸惊吓的表情,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道。

    “好巧,怀民亦未寝啊。”

    而此时,看清楚是苏长歌,张怀民心中松了口气,他刚才还以为是强盗土匪刺客之流,等等,苏长歌?他怎么会在这?

    刹那间。

    张怀民发现了盲点。

    庐江郡与梁郡之间相隔千里,他是怎么找上门的?

    “这位是龙女清玄。”

    “她带我来的。”

    看出对方脸上迷惘,苏长歌开口介绍。

    闻言,张怀民点了点头。

    他虽然没见过龙,但也知道龙能兴云吐雾,千里之遥对普通人来讲或许很远。

    可对龙,甚至是对修士来讲。

    其实距离也就那样,几刻钟便能到达,而一般朝廷急报,亦或者各地间碰到大事,为了追求效率,也都会用仙门手段传递消息。

    “工部尚书张怀民,拜见龙女。”

    张怀民起身,拱手行礼。

    并将外衣披在身上。

    虽然穿了里衣,但与人谈事,还是郑重端庄点比较好。

    随后,他转目看向苏长歌,凝声道:“长歌,如今宗室、秦相,还有各郡的士绅,他们都想置你于死地,你可有何破局之法?”

    “谢过张兄牵挂,此事我自有考虑。”

    苏长歌避开这个话题。

    早在动手之前。

    他就想过,此举会惹来宗室、秦相,以及各郡士绅的不满和打压。

    但凡事皆有两面性,这帮人打压的越狠,自己越势弱,越危险,那些站出来鸣不平的百姓就越多,大晋民心就越是凝聚。

    对蛮夷。

    百姓有天然的仇恨来凝聚一心。

    可对士绅权贵,若非实在活不下去。

    百姓们只会闷头干活。

    就像田垄内默默耕耘的老牛,任凭士绅欺压,到最后变得麻木不仁。

    但这可不行,将来推行变法若只靠朝廷来顶住各方压力,必然会发生动荡,而有位伟人曾说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百姓们想过的好。

    他们自己也得站出来发声,坚定不移的站在维护他们利益的政策上。

    如今。

    苏长歌把自己当做矛盾点。

    借用百姓的正义感,挑起他们与士绅门阀之间的矛盾冲突。

    这也算是场摸底测试,若百姓们只是观望,麻木不仁,那苏长歌就要考虑接下来是徐徐图之,还是继续像现在这样莽过去。

    与此同时。

    张怀民听到苏长歌自有考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淡然。

    也就没再说什么,而是开口道。

    “长歌深夜突然来找为兄。”

    “可是有什么事?”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接着从袖中拿出写好的策论,说道:“这是小弟对治理江南的一些看法。”

    “如今江南豪强劣绅,贪官污吏皆被铲除,田地分租给百姓耕种,政务清明,民生安康,但诸多职位空缺,需向朝廷伸援。”

    “只是,朝廷设官分职。”

    “凡以利民耳,如不能利民,薄务虚名,不以民事为事,不以民心为心。”

    “固未有能奏效者,恐廉吏与贪吏罪相等。”

    “还望怀民兄多多注意,挑选能干实事,造福百姓的官员。”

    声音响起。

    张怀民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身居其位,虽然清廉,但是不干事的官员,与贪官之罪相差无几。

    苏长歌如今才二十出头,便能有此见解,足可见天资聪颖,又不缺脚踏实地之心,而且最重要的是,自身难保的情况下。

    还要大半夜跑来找自己,托付江南百姓之事。

    这份心实在让人敬佩。

    想到这。

    张怀民接过苏长歌递来的策论,感慨道:“江南得长歌,乃江南之福。”

    说完之后,他便低头看向策论。

    紧接着眉头一蹙。

    “长歌,这不收束脩的启蒙学堂,初心虽好,但需要的银两可不少。”

    “而且上哪找那么多先生?”

    张怀民出言询问。

    “钱的事不用操心,如今江南最不缺的就是钱粮。”

    苏长歌开口。

    那些豪绅商贾的钱财家产虽然上交给朝廷,但江南官府也留了些。

    毕竟金银珠宝方便运送,可田产、地契、铺子等等,皆有本地官府接手,再加上江南本就富庶,办学堂的钱还是有的。

    随后,苏长歌又补充道:

    “启蒙学堂,只要教会百姓们识字认字写字即可。”

    “先生可以去各地书院私塾找,聘请贫苦学生,或者一些寒门读书人。”

    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先扫盲,书本道理可以等以后再说。

    闻言,张怀民点点头。

    只要钱到位,又只是简单的识字认字写字而已,那的确还好。

    虽然过程中肯定会遇到问题。

    但总有办法克服。

    随后,两人又开始商榷其他治理之策,张怀民越听眼中光芒越炽烈。

    良久过后,苏长歌刚好讲完最后一条才停下,说道:“时间不早了,怀民兄天亮还要赶路,小弟也就不再叨扰你休息了。”

    “嗯,多谢贤弟指教。”

    “为兄受益匪浅。”

    张怀民此刻神情没有半点睡意,一脸敬佩的感谢苏长歌。

    跟以往在古人之策上推陈出新不同。

    苏长歌这篇策论上的政策,很多都具有开创性,并且针对群体也很明显,扶持工匠、农民和小商贾,杜绝土地兼并和垄断。

    “怀民兄客气了。”

    苏长歌开口,并不是谦辞。

    因为经验不足的缘故。

    他有很多政策,有些理想化,通过与张怀民探讨,他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随后,两人再闲聊了几句。

    苏长歌带着鱼幼薇和清玄两人返回。

    相送到门口的张怀民,看着消失在天穹的黑龙,不由发出感叹:“圣人如龙,本以为子由说其弟有圣人之资只是吹嘘。”

    “现在看来还是保守了。”

    说完。

    张怀民便回到床榻躺下,阖上眼睛休息,准备等天一亮便出发。

    但没过多久,外面响起一阵声音。

    “张大人!张大人!”

    “咱们该上路了”

    ......

    庐江郡,府衙内。

    苏长歌刚回来。

    墨家弟子孟胜便找上自己,身边还跟着七名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前辈,这是?”

    见状,苏长歌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些是我墨家弟子。”

    孟胜开口,介绍道:“我墨家分为墨辩、墨侠、墨工三支。”

    “老夫及弟子是墨工,这些是墨侠的一支,皆是武道五品,听闻楚国公要被押送到皇都,他们是专程过来保护你的。”

    话音落下。

    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块黑漆漆的令牌。

    “凭此令便可以向他们发号施令,但所做之事,必须得在道义内。”

    “多谢孟前辈。”

    “这枚令牌莫非是钜子令?”

    苏长歌看到令牌,想到传闻中的墨家传承信物,好奇的问了句。

    闻言,孟胜却是翻了个白眼。

    “楚国公,你在想啥呢?钜子令早在千年前就已经丢失。”

    “而且即便还在,也不可能轻易授于他人,当然,你要是愿意弃儒投墨,老夫愿奉你为钜子,助你统一墨家各派,重铸钜子令。”

    孟胜开口,老脸露出笑意。

    似苏长歌这样的人。

    若是能加入到墨家学派,对他们而言乃是件大好事,用钜子做交换不亏。

    “算了吧。”

    苏长歌摆了摆手,接过令牌。

    有清玄在。

    安危倒是不用太担心。

    但清玄不能过多干预人间之事,有些事她不方便去做。

    如今正好有墨侠相助,万一途中碰到什么事,比如说杀人之类的,有他们出手,清玄便可以省点力,不用担心染上因果。

    也就在此时。

    府衙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楚国公。”

    “刑部清吏司官员求见。”

    刑部有多个清吏司,分布在大晋各郡,负责刑名案件核实及卷宗。

    除此之外,户部的清吏司也很多,而礼部、吏部、工部、兵部因为职责不同,不需要在地方上设清吏司,只在皇都中枢。

    “好,知道了。”

    苏长歌点头应了一声。

    随后,拱手向孟胜行礼,说道:“孟前辈,此地百姓就托付给你了。”

    “之后继任我的官员,乃是吾兄长至交,为官清廉,我已经提前和他打好招呼,若是孟前辈有事,可以直接与他商量。”

    话音落下。

    孟胜一脸严肃认真的点头。

    “请楚国公放心。”

    听到此话,苏长歌也没有再赘言,转身走到府衙外,

    而那些墨侠则瞬间消失在原地。

    潜伏于暗处。

    很快,苏长歌走出府衙。

    只见两名刑部官员,还有几十名官兵以及一架囚车在外面候着。

    “楚国公,天已经亮了。”

    “吾等也是没办法。”

    “按照陛下旨意,今日便要押送您回京,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看到苏长歌,一名刑部官员开口。

    “劳烦几位了。”

    苏长歌说完便自觉走进囚车,盘腿坐下,面色淡然无比。

    见状,刑部官员幽幽一叹,他心中也为苏长歌感到不公,护佑一方土地,杀得都是贪官污吏,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但国法就是国法。

    楚国公杀得人做的事虽然没错,但做法上却太过激进。

    不过还是希望当今陛下圣明。

    饶楚国公一命。

    “出发。”

    伴随刑部官员的声音响起。

    囚车缓缓行驶,鱼幼薇和清玄没有说话,默默的跟在后面。

    然而,等到囚车刚驶出府衙,外面已经站满了百姓。

    望着车内的苏长歌,诸多百姓面露悲色,在他们眼里苏长歌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官,为大家讨回公道,让大家都有饭吃。

    可这么一个好官。

    为什么要被押送回京处置?

    也就在这时。

    人群中一道哭声打破了宁静。

    “楚国公,您替草民死去的幺儿讨回公道,我夫妻二人感激不尽。”

    声音响起。

    街道旁两道身影下跪一拜。

    苏长歌转头望去。

    正是昨日抱着儿子尸体痛哭的那对夫妻,此刻他们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下一刻,似乎是受到感染,沿途的百姓纷纷跪下一拜。

    毕竟苏长歌不仅救了他们的性命,还给了他们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更是替他们讨回公道,这份恩德如何受不起这一拜?

    刹那间。

    整个郡府哭声久久不息。

    看到眼前一幕,苏长歌站起身,朝百姓们躬身一拜。

    “诸位,此行回京。”

    “尔等能来相送,苏某感激不尽。”

    伴随声音响起。

    百姓们的哭声更加悲戚。

    如此,囚车继续前行。

    在快要驶出城门时,道路两旁的百姓越来越多。

    其中,一名脸上布满沟壑,两手尽是老茧的老者一瘸一拐走上前。

    他手里捧着一坛老酒,用苍老的声音说道:“小人这条腿是在地震中断掉了,若无楚国公,现在或许还埋在废墟底下。”

    “您的恩德草民无以为报。”

    “这是草民自家酿的一坛浊酒,如今送予楚国公路上解渴。”

    声音落下。

    苏长歌从老者手中接过这坛酒。

    “多谢老丈赠美酒。”

    刚说完,就又有百姓上前。

    有送馒头、烧饼、果子等吃食的,亦或者万民伞,平安符等东西。

    物虽轻,但情谊却重若泰山,苏长歌将百姓送的东西一一收下,并一一感谢,等到后面囚车上东西越来越多才罢休。

    如此,囚车缓缓驶出郡府。

    出于担心苏长歌的感受,速度并没有太快,不急不缓的走着。

    而在这一路上,每经过一路郡县、府城,当地百姓知道囚车内押送的是苏长歌,都会带上特地做好饭菜,纷纷前来送行。

    直到苏长歌的囚车驶出数十里,百姓们才会满脸悲恸的回去。

    途中,待到暑气正浓时。

    一朵厚重的白云便会覆盖在囚车上空,挡住毒辣的阳光,跟着一起移动。

    这让押送的官员官兵,以及前来送行的百姓不由惊愕,同时也更加坚信苏长歌是好官,否则为什么天上的云都会庇护他?

    就这样,过了几日。

    百姓沿途相送,老天垂怜庇护之事,传遍了整个大晋王朝。

    一份份请愿书如雪花般送到皇都。

    而那些寒门出身和贫苦出身的读书人,纷纷为此事与士绅争辩,觉得苏长歌没有做错,江南那群贪官污吏和吴王死不足惜。

    只是在手段上太过激进。

    无视国法,擅自处决官员,逼迫太甚,导致吴王畏罪举家自焚。

    但念在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百姓。

    曾经又立下大功。

    希望陛下能法外开恩,只是罢黜官职,褫夺爵位,贬为平民即可。

    可士绅,宗室,还有以秦相为首的官员却不这么认为。

    他们觉得吴王一家是被苏长歌逼得含冤自焚而死,并且他又践踏国法,僭越规矩,无论如何都必须判处死刑,以正朝纲。

    一时之间。

    两种论调在大晋交锋。

    皇宫内。

    老皇帝看着御案上的奏折,还有地上堆积如山的请愿书,幽幽一叹。

    “民心可用。”

    “朕知道苏长歌为何如此做了。”

    老皇帝叹了一声。

    起初他还未曾发觉,只是以为苏长歌年轻气盛,一时冲动才铸成此错。

    可现在,看到每次源源不断送来的请愿书,万民伞,还有各地一些官员求情的奏折,他才明白苏长歌这是在打什么算盘。

    以身为饵,凝聚民心。

    胆子实在太大了。

    “父皇,您此话何意?”

    身边的太子听到这话,一时有些不解,出言询问道。

    “皇儿,你可知这天下哪一方最强?”

    老皇帝开口。

    “百姓。”

    太子不假思索的回道。

    皇权、官员、豪强商贾看似强大,但少了百姓就是无水之萍。

    而就在他话刚说完,瞬间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如今百姓民心都站在苏长歌那边,那群宗室、官员看着强大,身居高位,但只要苏长歌振臂一呼,还真不怕他们。

    想到这。

    太子先是一喜,而后面色微微一沉。

    民心如今在苏长歌哪里。

    对皇权而言...

    见状,老皇帝自然知道儿子在想什么,

    “皇儿,你在担心苏长歌身上的这份民心,他日会反噬皇权。”

    “对否?”

    老皇帝开口问道。

    “嗯。”

    太子点了点头。

    他虽然对苏长歌很是信任,也很佩服,但总归还是有些担忧。

    “呵呵,勿要多虑。”

    老皇帝却是笑了笑,说道:“于皇权而言,圣人的确是掣肘。”

    “但你要想好,你准备做的是圣明君主,还是普通庸碌之君。”

    “若想做圣明之君,必须要有容人之量,苏长歌有才能,又以贤德仁义闻名,这样的人眼里只有百姓和江山社稷。”

    “大忠若奸,其或许有擅权之举。”

    “但却可以容忍。”

    “此时,君王只需赏罚有度,天下百姓自然会赞颂你。”

    “至于昏庸之君,或嫉贤妒能,或以为皇权至上,或沉溺于酒色,视百姓为蝼蚁,视百官为仆从,此等君王只会败坏国运。”

    老皇帝开口。

    这些都是他回顾一生得来的感悟。

    听到此话,太子点了点头。

    他想做的当然是圣明之君。

    刚才只不过是本能觉得威胁到皇权,这才会生出忌惮之心、

    而随后,太子下意识问道。

    “那父皇您是?”

    “......”

    闻言,老皇帝面色微微沉下。

    他想说自己是圣明之君。

    但回顾此前的人生,顶多算是勤勉政事,但大晋却是萎靡势颓。

    直到苏长歌出现,大晋国运才开始蒸蒸日上,当然,老皇帝知道这不全是自己的问题,但也变相说明了自己能力不行。

    若非要评的话。

    他大概只能算个普通的守成之君。

    “皇儿,你走近些。”

    “父皇还有些话要跟你说。”

    老皇帝笑着说完。

    不多时,太子走出殿门,拍了拍身上的鞋印,低着头走出皇宫。

    又过了几日。

    大晋皇都,天还未亮。

    得到押送苏长歌的囚车,将于今日抵达的百姓,早早的就在城门外等候。

    江南发生的事情,皇都百姓早就知道,众人皆为苏长歌打抱不平,觉得处决贪官污吏,跟杀猪狗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便是坏了国法规矩。

    但法理不外乎人情,朝廷降下惩罚可以,万万不能处决。

    而此时,在百姓最前方。

    站着群太学院学子。

    赵恒、霍从文、沈福、慕子白等人面露愁容,目光一直翘首望向远方。

    “夫子应该就快来了。”

    “唉,也不知夫子现在怎么样了...”

    “若不是夫子写信,让我们不必担心,好好读书,我早就赶去江南了。”

    “我小姑天天追着我问夫子的处境。”

    几人有气无力的叹了一声。

    也就在这时,慕子清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夫子来了!”

    此话一出。

    众人定睛一看。

    几十里外平坦的官道上,一辆渺小如尘埃的囚车缓缓驶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直到看见倚坐在囚车内的夫子。

    刹那间,众人再也绷不住,眼眶通红,拼尽全力朝囚车跑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大理寺判决,民怨爆发!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皇都外。

    一辆囚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

    苏长歌盘腿坐在车内。

    这几日,途经数十个郡县、府城,无数百姓前来相送。

    让他对大晋,对百姓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同时从繁忙的状态中脱身,整个人突然静下来,让他不由思考起一些问题。

    古往今来,那些圣人留下的道理。

    不是在岁月中遗失。

    导致诸多如陶先生那样的人,因为残缺的道理精义,在错误的道路上策马奔腾。

    就是被人顶着圣人道理的旗号,口中大谈仁义,行的却是追名逐利之事,披着圣人的皮,铲除异己,为自身牟取利益。

    民为贵君为轻。

    爱民如子。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这帮人大谈圣人道理,但只当这是博取名声,美化自己,攫取权力的工具。

    真正利民的行动半点没看到。

    还有一种就最为可恶,故意歪曲圣人道理的本意。

    圣人已死,不能言语,他们以圣人门徒自居,按自己的意愿来解读圣人道理,使其符合自身利益,蒙蔽世人,愚化百姓。

    但偏偏这样的读书人,竟也能养出浩然正气,身居高位。

    他们,真的是儒生吗?

    苏长歌不认可,他心目中的儒生绝不是这个样子。

    那么有没有办法,将这群害群之马逐出儒道,继承往圣的学问、道理,使历代圣贤的那颗仁义之心,一直流传下去。

    或许有。

    但他现在还没想到。

    “夫子!”

    也就在这时,一道声音陡然响起。

    苏长歌回过神看去,只见一帮太学生朝自己快步跑来。

    领头的正是赵恒几人。

    几人看着被困在囚车内的苏长歌,脸上露出悲恸之色。

    “夫子,辛苦了。”

    赵恒开口,语气格外沉重。

    霍从文等人也是如此,想要开口嘘寒问暖,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怕忍不住当着夫子的面哭出来。

    “课业可有按时做完?”

    看着几人,苏长歌淡淡一笑,丝毫没有被困在囚车的窘迫和悲凉。

    “做完了,就等夫子您来考校。”

    霍从文率先开口,强撑笑容道:“您不在的这段日子,学生武道入品了。”

    “兵法、兵势也学了很多,阿爷说我有大将之资,将来必定可以率军收复燕云十六州,直捣王庭,饮马瀚海....”

    “夫子,答应弟子,您一定要看到弟子建功立业的那天....”

    说到最后。

    霍从文眼泪有些不争气的流下来。

    见状,赵恒等人受到感染。

    半带着哭腔汇报自己这些时日的成果所得,就等苏长歌考校。

    “嗯,为师知道了。”

    听完所有人的话,苏长歌点点头。

    而后,看着抽噎的几人,笑道:“哭甚?如今大理寺还未判决,陛下还未定罪,放心,你们的课业为师会逐个考校。”

    声音响起。

    赵恒等人强笑着答应下来。

    随后,囚车继续缓缓向前行驶。

    待快到城门时。

    道路两侧站满了百姓和读书人。

    他们望着苏长歌,眼中满是敬佩,就如同仰望一位圣贤。

    见状,苏长歌没有说话,内心十分平静,他做这一切,并非是为了得到百姓敬重,而是想让怀揣正义感的百姓站出来。

    为自身的利益发声。

    对抗那些掌控话语权的士绅豪强。

    如此,囚车进城。

    经过街道,无数百姓沿途相送。

    而刑部衙门口,苏子由和刑部尚书滕元发,还有一众官员早就在此等候。

    看到缓缓驶来的囚车。

    众人面色沉重。

    不多时,车在衙门前停下,锁链被打开,苏长歌走下囚车。

    “长歌。”

    苏子由声音沙哑的喊道。

    他这几天都在做噩梦,梦见弟弟被斩立决,头颅滚滚落地的场面,梦见父亲临死前将弟弟托付给自己照料的一幕。

    “兄长。”

    苏长歌倒是很淡然,微微一笑。

    说出自己在江南的收获。

    “小弟有了喜欢的人,你也认识,人很好,很漂亮,还很贤惠。”

    声音响起。

    换做平常苏子由肯定欣喜若狂。

    但此刻却只是淡淡一笑。

    “鱼姑娘吗?”

    “那你可要好好待人家,等你出来就将婚事办了,正好你也该成家了。”

    苏子由语气尽可能平淡的说着,心中则打定主意,若是朝廷一旦下令处决弟弟,他豁出这条命也要将弟弟救出来。

    “苏状元,该走了。”

    此时,刑部尚书滕元发突然出声。

    一是怕再说下去苏子由绷不住,二是牢里还有人等着苏长歌。

    “有劳滕兄了。”

    听到声音,苏长歌点点头。

    随后,他便跟着滕元发,在众人的目光下消失在刑部衙门内。

    走进刑部大牢,视线陡然昏暗下来,唯有两侧的火光照亮前路,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弥漫,很难闻,让人忍不住蹙紧眉头。

    但嗅了一段时间也就习惯了。

    “苏状元。”

    “都察院和大理寺,还有丞相、宗室都在盯着。”

    “只能委屈你在牢里待段时间。”

    滕元发开口。

    “无妨。”

    苏长歌没说什么。

    如今各方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继续像之前那样住在小屋,必然会惹来非议。

    再者,自己现在就是要卖惨凝聚民心,越是势弱,百姓越忍不下去,若是过的舒舒服服,反而会影响他此番布局谋划。

    就如此,两人未在言语。

    苏长歌一路走到最深处的牢房,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负手而立。

    “臣见过太子殿下。”

    认出对方是谁,苏长歌拱手行礼,脸上半点没有意外之色。

    “嗯。”

    太子应了一声。

    随后,他朝滕元发挥挥手,对方识趣的离开,并将狱卒一并带走。

    “苏爱卿,如今每日都有几十份请愿书从各地送来,皆是为你求情,希望能法外开恩,赦免你死罪,你对此有何看法?”

    太子开口询问。

    他这番话,明着是问有何看法。

    实际上是问苏长歌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毕竟如此大费周折的凝聚民心,甚至不惜以身作饵,总不能就是为了赦免死罪吧?

    “臣恳请太子殿下,将此案交由都察院和大理寺秉公处理。”

    苏长歌开口,没有半点犹豫。

    “大理寺?”

    闻言,太子有些惊讶。

    谁不知道。

    大理寺和都察院是丞相那边的人,让他们判决,能做到秉公处理?

    但很快,太子就反应过来,苏长歌这摆明是想将都察院和大理寺放在火上烤,但凡稍微判轻一些,宗室王爷和那些想置他于死地的士绅都不答应。

    而若是斩立决。

    本就心存不忿的百姓必然感到心寒。

    在这种两难的处境下。

    都察院和大理寺为了自身利益,肯定会判苏长歌斩立决,讨好宗室和士绅。

    换而言之。

    苏长歌此举其实是在逼迫百姓。

    想到这。

    太子奇怪的看向苏长歌。

    难以想象,一向以仁义闻名的苏长歌,竟然会如此操弄民心。

    但他又转念一想。

    自古以来圣贤有几个傻白甜?剖开心一看全特么是黑的。

    他们只是在百姓和读书人眼中纯粹无暇,但用起权谋手段来,可半点都不比奸佞贼子差,甚至还要超出数倍不止。

    “本宫明白了。”

    太子点头答应一声,接着问道:“苏爱卿,那你准备如何了结此事?”

    “还没想好。”

    闻言,苏长歌摇了摇头。

    他并非藏着不说。

    只是确实没想好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或者说没想好用那种方法。

    最简单自然是手搓天地异象,有天命加持在,又有民心凝聚,无论是谁,碰到了都要退让三尺,保住性命肯定是够用。

    但这么做没太大意义。

    苏长歌最想的,乃是借此机会,解决之前所思考的那个问题。

    如何肃清儒道中的那群害群之马。

    而此时,听到回答。

    太子差点没气血上涌晕过去。

    你将事情搞的这么大,现在居然告诉本宫没有想好该怎么了结此事。

    这一刻。

    太子想打苏长歌一顿的心都有。

    但他还是忍住了,深深的看了一眼苏长歌后,没好气的说道:“不管怎么样,你惹出来的祸,自己把烂摊子收拾掉。”

    话音落下。

    太子转身离开牢狱。

    准备回去将此事禀报给父皇,让大理寺和都察院来接这个烫手山芋。

    苏长歌则是在牢房内,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抬目望向窗外柏树上的乌鸦,眼神深邃,继续思索着那个问题。

    而很快。

    随着老皇帝从太子口中得到消息。

    并未有过多的犹豫。

    就将案子的审理定罪全权交给大理寺,都察院负责监督,自己则不幸卧病在床。

    一时之间。

    整个天下目光皆汇聚在大理寺身上。

    苏子由更是心中一咯噔。

    大理寺判决,都察院监督,都不用四舍五入,这不是让他弟弟死吗?

    随即,当他急匆匆的跑到皇城想要面圣时,却被太子给拦了下来,让他不用担心,安心坐在家里等苏长歌出来就可以。

    听到此话。

    苏子由下意识的想追问。

    太子却避而不谈。

    见状,他知道肯定是弟弟有什么主意,于是也就没再追问。

    不过等回到家后,尤觉不妥的他,立即开始两手准备,安排劫法场的各项事宜,万一出现变故,也能保住弟弟的性命。

    而与此同时,大理寺内。

    官员们却是犯了难。

    事不到自己头上,不知道有多难,别看上奏时一个劲喊着诛杀苏长歌。

    可是现在,真让他们来审查定罪。

    却又迟迟下不了手。

    理由很简单。

    这些日子为苏长歌说话的官员,为苏长歌请愿的百姓,实在太多太多。

    真要下令诛杀苏长歌,他们估计刚走出这个门,就要被皇都百姓唾骂,得罪天下万民,这份后果让他们难以下手。

    “诸位觉得这桩案子该如何判?”

    大理寺卿开口。

    明面上是问大家觉得该怎么判。

    但实际上是不想一个人背锅,出了什么事整个大理寺官员一起扛着。

    然而,伴随声音落下。

    整个大理寺衙门内却是鸦雀无声。

    官员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诛杀苏长歌,但也不能说法外开恩。

    毕竟宗室、丞相和士绅们都在边上盯着,他们一个个都恨不得置苏长歌于死地,谁说法外开恩,便是开罪了他们。

    一时之间。

    这桩案子陷入两难处境。

    直到良久。

    还是大理寺卿开口打破了沉默。

    “诸位,苏长歌擅自处决官员,逼死藩王,乃是铁一般的事实。”

    “民心固然重要,但吾等却不可让民心左右吾等判案,按照大晋律法,当判处苏长歌斩立决,整肃朝纲,诸位以为如何?”

    声音响起。

    众人纷纷看向大理寺卿,然后便一个个开始附和起来。

    “大人所言极是。”

    “吾等作为朝廷官员,绝不能因情徇私,当依法定罪。”

    “吾附议。”

    大理寺卿执掌整个大理寺。

    上司现在说斩立决。

    他们作为属官自然不会跳出来反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不识趣的撇清责任。

    毕竟大家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责任不想背,好处又想要。

    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既如此,那还请诸位与老夫在这卷宗上联名,送去皇宫等陛下御批。”

    大理寺卿说完。

    属官们相互对视一眼后便起身,轮流在卷宗上签下名字。

    很快,等所有人都签完后,大理寺卿长长的吐了口气,在众人的目光中写下自己的名字,接着将卷宗交给下面人送往皇宫。

    民声虽然重要。

    但百姓却手无实权,而且还善忘。

    等过个五六年,飞黄腾达起来,谁又会记得他们今日之举的?

    也就如此。

    卷宗被送到皇宫后。

    因为老皇帝卧病在床的缘故,看了一眼,就让丞相秦辅代为批复。

    对此,秦辅感受到莫大的压力,不仅是百姓,还有皇权,虽然丞相的确可以代天子批阅,但这么做的丞相没几个善终。

    于是他再三进宫请示老皇帝。

    可惜都是无功而返。

    没办法,秦辅只当是皇帝为了保全身后名,不敢惹怒百姓。

    而为了稳住自己的基本盘,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代为批阅卷宗,最终同意大理寺给出的意见,七日后苏长歌当街斩首示众。

    此消息一出。

    整个天下顿时乱成一团。

    苏长歌被判斩立决的事情瞬间传开。

    皇都内,无论是百姓还是读书人,皆对这个判决感到不服。

    抛开江南之事不谈,苏长歌为大晋王朝立言,国运金龙现世,对江山社稷有泼天大功,可最终却落得个斩立决的下场。

    谁人能够服气?

    太学院内。

    学子们集体罢课。

    或是写文章,或是借助家族势力,或是走上街头为苏长歌请命。

    严院长以开除学籍作为要挟,但学子们早就不听他的,苏夫子都要没了,待在太学还有什么意思?整日听你们之乎者也?

    而皇都读书人受到学子的感染。

    也走上了街头。

    不仅联名为苏长歌请命。

    还带着百姓一起,整日堵在大理寺、丞相府、宗人府外,要求赦免书长歌。

    一时之间。

    整个皇都民怨四起。

    太子府。

    太子这两日的心情倒还不错。

    之前被百官上奏,逼迫处置苏长歌,如今父皇一装病,压力直接给到百官。

    看着他们每日被百姓堵在门口,被那些学子、读书人做文章讽刺,原本朝堂上的那点憋屈,一瞬间就舒服了。

    正此时。

    两个儿子走了过来。

    “父王,求您出手救夫子一命。”

    “求父王救苏先生一命。”

    赵恒和赵炆两人相继开口,皆是一脸诚恳的看向他。

    看到这一幕,太子目光在两个儿子身上游移。

    赵恒这孩子实诚,苏长歌连亲兄弟都瞒着,肯定不会将实情告诉他,赵炆心地善良,应该是被强拉着过来,或者是爱惜贤才。

    想到这。

    太子决定小小的透露一点。

    省的他们瞎操心。

    “你们可知这天下最强的是什么?”

    太子意味深长的开口。

    刚说完,听到是送分题,赵恒和赵炆两人立即给出了答案。

    “百姓。”

    “皇权”

    伴随声音响起。

    太子的面色略微一僵。

    目光看向说是皇权的赵炆,然后又落在庶子赵恒的身上,眼神复杂。

    “你二人解释下,为何如此说?”

    太子不动声色的问道。

    他有些不理解,本来品学兼优的赵炆,怎么会在送分题上翻车?

    而此时,听到父王的问题,赵炆抢先答道:“民为贵,君为轻,此话不假,但百姓愚钝,目不识丁,且分散与各地。”

    “而皇帝富有四海,天下共主,口含天宪,一举一动皆代表民心。”

    赵炆自信的说道。

    声音落下。

    太子没有出声评判,而是转头看向赵恒,等他说出解释。

    “父王,孩儿愚钝,只记得夫子有堂课讲过,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民心即是天意。”

    赵恒出言解释道。

    听到此话。

    太子眸中瞬间一亮。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上天的看法就是百姓的看法,上天的听闻意见就是百姓的听闻意见。

    这句话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苏爱卿不愧是当世圣贤,所言之语引人深思。”

    太子感叹完一句,而后看向赵炆,说道:“炆儿,你将恒儿刚才说的话记下,抄录百遍,要切记,皇权至高,但却要民心为倚,否则便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儿臣遵命。”

    “多谢父皇教诲。”

    赵炆低下头,眼中闪烁妒意和不甘。

    什么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腐儒之言罢了!

    天下是皇帝一人之天下。

    百姓再多,也不过是奉养皇帝的家仆,他们有何资格代表天意?

    唯有天子才能代表!

    至于赵恒,样样不如自己,托苏长歌的福,才能得到父王认可罢了。

    心想着,太子此时却是站起身,准备去找孔兴儒谈谈,毕竟赵炆乃是太孙,也算是储君,出现了歧路必须赶紧修正。

    “父王,你还没答应孩儿救夫子呢!”

    见状,赵恒急忙拦下父亲。

    看着眼前的憨憨儿子。

    太子不由叹了口气,明白他还小,道理都知道,但也仅仅只是知道而已。

    随即,他再给了个提示。

    “你想要的,就在你夫子教给你的道理当中,剩下的自己去悟。”

    说完。

    太子便绕过儿子离开。

    只留下赵恒一脸疑惑的站在原地,我想要的,就在夫子教的道理当中?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民心即是天意?

    赵恒脑海中不断揣摩这两句话的含义。

    隐约有点头绪,但却很难抓住,随后想了想,觉得与其自己在这苦想,不如去找兄弟们集思广益,说不定能想出来。

    随即,赵恒便去找霍从文等人商量。

    而与此同时,牢房当中。

    苏长歌正闭目思考。

    突兀间,一个样貌平平无奇的青年出现在他面前,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小辈。”

    “遇上何麻烦,不妨与老夫说说。”

    伴随青年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睁开眼睛。

    望着面前无声无息出现的青年,眼中露出好奇之色。

第一百四十章:罢黜百家,统一思想!儒道之心,浩然正气!

    “敢问先生何人?”

    苏长歌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青年,心中闪过数个念头。

    要知道,清玄一直守在外面,此人却能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牢里,足可见修为、手段不同寻常。

    而普天之下能做到此事的人。

    可谓屈指可数。

    同时,这青年又是一副儒生打扮。

    两者相加,苏长歌心中对青年的身份,已然有了猜测。

    只不过朱圣几百年前就死了,虽然传闻他还有一缕残魂留在太学院内,但谁都没见过,也正是这样,他才开口询问。

    “叫我朱夫子吧。”

    青年开口,很是随意的盘腿坐下。

    而苏长歌听到此话,也肯定了心中猜测,来者正是朱圣的那缕残魂。

    不过正好,他的确碰上了些麻烦,有些问题想不通,朱圣作为儒道圣人,他对儒道的了解,想来应该在自己之上。

    既然对方说有麻烦可以直言。

    苏长歌也不就客气。

    “朱夫子。”

    “晚辈有一事不明。”

    “自古以来,历代圣贤皆有学问、道理传下,但其精义却常被有心人歪曲。”

    “人有百性,对道理有不同的理解,这点在下明白,可那些追名逐利,满口空谈仁义之辈,却为何蕴养出浩然正气?”

    “这群人以圣贤门徒自称。”

    “假借圣人之名,只为满足一己私欲,全然不顾百姓生死,无半点仁义。”

    “这样的人,焉能称之为儒生?”

    苏长歌出言问道。

    他对儒生图利其实并不反感。

    利者,义之和也。

    对利益的追求,必须要讲究道义,彼此之间要做到相互统一。

    就拿墨家举例,他们同样逐利,但他们的利跟钱、名、色不一样,他们的利是天下,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使天下百姓过好就是他们追逐的利益。

    当然,这对普通人来说太难。

    儒家的利就简单很多。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逐利取之有道。

    这个道,就是仁义之道,爱财逐利,皆要在仁义的范畴内。

    而苏长歌所厌恶的,就是为了一己私利,不顾仁义,肆意欺辱压榨百姓,这样的儒生,能养出浩然正气实在太奇怪了。

    此时,随着声音响起。

    朱圣淡淡一笑。

    “老夫当初在知天命之龄,也和你一样,思虑过与此类似的问题。”

    说完之后,他满眼赞赏看着的苏长歌,开口道:“你如今就能有此问,这很好,将来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你认为对的答案。”

    “我认为对的答案?”

    闻言,苏长歌疑惑的望向朱圣,问道:“那前辈您的答案是什么?”

    “老夫的答案...”

    朱圣挠了挠头,接着道:“老夫按照顺序,跟你说下历代先贤的答案吧。”

    “其实不只是你我,董圣,礼圣,亚圣,他们都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亚圣身逢乱世,各国征战,诸子百家争鸣。”

    “儒家在那时虽强,但却只是诸子百家其一,甚至算不上最为鼎盛的。”

    “杨朱学派和墨家你应该知道吧?”

    “嗯。”

    苏长歌点头应了一声。

    “彼时天下之言,非杨即墨,杨朱的想法是人人贵己,举世皆入道门。”

    “不利他人,不损他人,只追求自身天性而活。”

    “如此一来,相当于整个凡间都成了道门,众生修道,可惜不切实际,人性皆有私,而且天地也无法满足如此多的修行者。”

    “墨家则是另一个极端。”

    “兼相爱,交相利,人人皆成为墨者一般的人,为天下大利而奋斗。”

    说到这里,朱圣特地停顿下来,补充道:“墨家脱身于我儒家,他们的理念虽好,但终究是理念,想要人人兼爱太难了。”

    “听听还可以,但做人要脚踏实地,道理也是同样如此。”

    “必须要考虑到实际情况。”

    他特地说此话。

    就是怕苏长歌被墨家给拐跑。

    毕竟单以仁义来论,儒墨两家实在太像了,只不过墨家要极端一些。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墨家在此世确实难以大兴,等到后世生产力上来,倒有可能成为主流。

    见状,朱圣继续说下去。

    “百家思想争执不休。”

    “谁都想争夺天命,以自家学派的义理,来制定人道规矩。”

    “眼见于此。”

    “亚圣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要证明儒家道理天下第一。”

    “将仁义变成世俗的规矩。”

    “于是,他所想到的法子,就是和文圣一样周游列国,与各家学派辩论,以此证明儒家仁义,才是天下唯一的出路。”

    “可惜,当时的百家学派太强。”

    “亚圣并未成功。”

    “不过却给儒家争到了一份天命,以自身之道,补充了儒家道理。”

    话音落下。

    苏长歌轻轻颔首。

    人性本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舍生取义、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等等。

    这些道理全部都是亚圣留下的。

    他虽然没有终结乱世,没有说服百家,但却留下了诸多道理。

    而此时,朱圣又说起了礼圣。

    “礼圣和亚圣一样,同样出生于乱世,但他的诸多理念与亚圣相悖。”

    “性本恶,就是礼圣所提出来的,他觉得天下太乱,不在于思想的纷乱,而在于行动,世人的恶行没有得到强有力的限制。”

    “为此,他所想到的答案。”

    “就是隆法重礼。”

    “以律法来惩戒恶行,以礼法来约束人的言行举止,教化世人向善。”

    “于是,在礼圣及其弟子,再加上法家的共同努力下,乱世被终结,天下最终一统,律法成了世人行为不可逾越的底线。”

    “在这点上,礼圣要比亚圣好。”

    “可也衍生出新的问题。”

    “同一个王朝内,各家学派、不同势力之间的权利斗争层出不穷。”

    说到这,朱圣叹了一口气。

    苏长歌则听的津津有味。

    亚圣和诸子百家的这段历史,与他前世某段历史较为相似。

    但自礼圣开始,历史就有很大出路。

    不过他的思想,倒是很像那位虽没被封圣,但道理却流传千古,惠及世人的荀子,论贡献而言,他丝毫不比亚圣要低。

    言归正传。

    亚圣和礼圣,他们都碰到了跟自己差不多的问题。

    自己是逐出儒家中的害群之马。

    他们正值乱世,百家争鸣,他们所做的则是逐出世间误导百姓的害群之马。

    亚圣想要靠道理来辩驳。

    可惜没有成功。

    而礼圣靠礼法和律法,想以律法威慑,礼法教化,但权势却可以无视律法,礼法也成了权势者维护自身合法性的工具。

    当然,再怎么也比打仗要好。

    至少礼圣的做法。

    将斗争都控制在规矩内,嘴炮成了常态,不像乱世那样动辄以命相搏。

    正想着,朱圣的声音再次响起。

    “董圣继承了亚圣之说,觉得天下之乱,不仅在于行为,还在于思想。”

    “王朝虽然统一,百姓得到安定,但诸子百家依旧在争夺天命,一个个都想着取代儒家,从而相互之间勾心斗角,攻讦算计。”

    “对此,董圣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王朝统一能平定乱世,那么思想统一便可以使天地大同。”

    “道理,只要一家就够了。”

    “于是董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将诸子百家赶尽杀绝,焚毁百家之书。”

    说到这里,朱圣似乎想起了什么,叹道:“老夫曾见过董圣的残魂,就如你我现在这样,他将这些事情讲给老夫听。”

    “而老夫当时所困惑的问题。”

    “与你相差无几。”

    “罢黜百家后,思想上统一了,但又没完全统一。”

    “人有百性,对道理的理解各有不同,而为了追名逐利不择手段者,比比皆是,总会有人歪曲道理来牟取私利。”

    “百家的确没了。”

    “但儒家内部却多出了百家。”

    “他们一样操弄权术,一样视彼此为死敌,就如你之心学,老夫之理学。”

    朱圣开口。

    幽怨的看了眼苏长歌。

    虽然早在死前,他就想过自己可能会被后圣鞭尸。

    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并且,他也不怪苏长歌,因为自己的缘故,那群徒子徒孙的确不争气,没有其他学派,他们的日子过的太安逸太舒服了。

    而此时,苏长歌听完朱圣的这番话。

    对董圣的做法能理解。

    但却很难认同,毕竟百家当中亦有如墨家、农家这种学派。

    他们的思想或许和当时不太对付,但也没必要赶尽杀绝,焚烧全部书籍,完全可以将一些与民有利的东西保存流传下来。

    只不过,苏长歌也明白。

    他的这种想法。

    也只是因为自己是后世之人,看到了弊端,才会难以认同。

    设身处地的站在董圣当时立场来看,圣人又不是全知全能,他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罢黜百家是董圣所给出的答案。

    想到这里。

    苏长歌目光看向面前的朱圣,已然知晓了他的解题思路。

    “所以前辈您当时想的办法。”

    “就是固定。”

    “清扫出儒家中多余的学派,只留下几支,并设立太学院,推崇理学。”

    “而有太学院在。”

    “理学在朝廷上必然占据主导地位,甚至决定性地位。”

    “理学本身,便是将三纲五常、礼法律法固定,将思想牢牢锁死在理学规矩中,如此一来,变相等于彻底统一了思想。”

    苏长歌开口。

    理学的本质就是将儒家道理给教条化,成为儒教,礼教。

    以权势作为倚靠。

    给思想、道理一个客观固定答案,所有人都按照圣人的话来。

    此举在一定程度上,的确保证了思想不出乱子,但也衍生出另外一个问题,思想固化,儒道落寞,一代人不如一代人。

    不仅如此。

    那些追名逐利之徒,依旧大行其道。

    只不过以前是披着各家各派的皮,如今披着理学的皮。

    诸如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有几个不是理学出身?这些人对百姓做出过什么贡献?其中最好的,也不过是清廉不贪污而已。

    而此时,听到苏长歌的话。

    朱圣倒是坦然自若。

    他承认,自己的方法确实没能如自己预想中那样,使天下大同。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先讲亚圣、礼圣、董圣,毕竟这是历代先贤都未解决问题,他也只是在按礼圣、董圣的思路往下走。

    至于这条路的结果如何。

    如今来看。

    虽然缓解了思想上的争执,但取而代之的是儒道开始走下坡路。

    别的不说,天地大儒的人数相较巅峰时期而言,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甚至就连大儒,也有不少是严院长这种凑数的。

    是利是弊。

    朱圣自己也很难说清楚。

    目的的确达成了。

    可损失重大。

    随即,他看向苏长歌,说道:“按照老夫当初与董圣商量的法子。”

    “就如王朝一般,理学内部也会腐朽,所以有两个应对之法,一是新的学派取代理学,二是将理学内部的腐臭全部扫荡一空。”

    “相当于改朝换代和王朝中兴。”

    “如今你自立心学。”

    “第二条路肯定不会选,而走第一条路的话,便是在走老夫的老路子。”

    朱圣看着苏长歌,他不知道此子会做出什么选择,但他希望能开辟出一条新路来,因为...儒道不该如此死气沉沉。

    只是朱圣又怕。

    怕回到当初那样,各派之间争执不休,尔虞我诈的环境下。

    因此,他没有去干涉苏长歌选择。

    只是将一切摆在他面前。

    “多谢朱圣赐教。”

    此时,苏长歌听完朱圣的话,站起身来对他拱手行礼。

    经过朱圣的梳理,他虽然没得到答案,但却是明白了历代圣人的解题思路,也明白了儒道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只不过他心中还有一问。

    至关重要。

    “敢问朱圣,浩然正气究竟为何?”

    苏长歌凝声问道。

    听到此问,朱圣望了他一眼。

    然后才说道:“想来你也知道蕴养浩然正气的三种方法。”

    “第一是读书明意,明悟圣贤道理,第二传播道理,教化百姓,这是民心,第三是顿悟,学问得到天道认可。”

    “然而,本质上来讲。”

    “浩然正气实际上就是心的力量,分别对应己心,民心,天心。”

    “这也是为什么误入歧途,歪曲道理之人,依旧能蕴养浩然正气的原因,因为他们坚持己心,又得到百姓民心。”

    “你知道天地大儒为什么那么少吗?”

    “因为凡成为天地大儒。”

    “其心、其学问必须要得到天道认可,己心和民心只够他们走到大儒。”

    朱圣开口解释道。

    闻言,苏长歌知道这是儒家辛秘。

    毕竟在世人眼中。

    儒道的浩然正气,一直都是孟子口中的至刚至大之气

    如此来看,儒道能崛起不是没道理,为了从诸子百家中脱颖而出,包装、营销的套路都用上,不过这么做也没什么。

    浩然正气。

    光是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很正派。

    而且儒家本身的道理,也是讲究仁义孝悌,纯儒将其称为浩然正气并无不可。

    假如要是取名为心气、心力之类的。

    就少了那股堂堂正正的感觉。

    “多谢朱圣赐教。”

    此时,苏长歌再次拱手感谢。

    知晓浩然正气的来源后,他隐约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不过还有一些东西,需要苏长歌去思考解决,一旦想通,便能够解决自己的问题,将那些害群之马从儒道中踢出去。

    “老夫所讲的,能对你有用就好。”

    见状,朱圣淡淡一笑。

    他也希望苏长歌能走出条不同的路来,最好是彻底解决儒道的问题。

    就如董圣当初寄希望于自己,一代人托付一代人,只为了让儒道变得更好,让百姓过的更好,但朱圣对此也没抱太大希望。

    或者说对现在的苏长歌。

    不抱太大希望。

    毕竟此子现在还太年轻,见识和经历的太少,接触的道理也不多。

    自己当初光是想办法,就耗费了整整十几年的光阴,而且那时他已经古稀之龄,有着几十年积累,苏长歌这才用多久?

    而后,朱圣缓缓言道。

    “老夫能留在这的时间所剩无几,你可还有何事要问老夫?”

    “暂时没有。”

    苏长歌恭敬的开口:“辛苦前辈特地走这一遭了。”

    不论是朱圣,还是历代圣贤,亦或者当世之人,只要他们心存仁义,所作所为是为了百姓,那他都会抱以尊重之心。

    毕竟道理之争是道理之争。

    不涉及两者关系。

    “嗯。”

    朱圣闻言,轻轻颔首。

    随后,就像从未来过一样,化作一阵光点,在牢房中消失。

    而苏长歌则再次盘腿坐下思考。

    只不过。

    相比于牢房中的清净,随着斩立决的日子越来越近,外界一天比一天乱。

第一百四十一章:衍圣公教徒,民心之论!知行合一,苏长歌的答案!

    太子府内。

    衍圣公孔兴儒面色阴沉。

    就在刚刚,太子突然找了过来,跟他谈论了下教导太孙之事。

    倒也没说些苛责的话,毕竟文圣后人身份摆在这,只是让他按照苏长歌的这句‘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来教导太孙。

    但孔兴儒本就极为不喜苏长歌。

    在他眼中,此子就是歪曲圣人之意,不遵圣人之制的小人儒。

    什么天视天听的。

    漂亮话谁不会说?

    正因如此,孔兴儒心中极为不舒服,搞的好像我孔家不如苏长歌一般。

    他苏长歌在儒道各派中算什么东西?整个大晋,唯有他们鲁地孔家,才能代表儒道,其他各派代表的只是各自圣人。

    不过,心中虽如此想。

    孔兴儒还是答应了太子的要求。

    一来有太孙太傅的这层身份,将来等太孙登基,对孔家必然有利。

    二来明知苏长歌说的那句是漂亮话,但孔家也是儒家,讲究仁义,基本盘就是百姓,他再蠢也不可能反驳自家道理。

    正此时,赵炆回到自己院子。

    刚一走进来,就看到面色阴沉的孔兴儒,心中不由一颤。

    知道肯定是父王将刚才的事,说给衍圣公听,所以才会变成这样,而赵恒便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若不是他,自己岂会挨训!

    心想着。

    赵炆快步走上前。

    “见过先生。”

    “学生赵炆有错,辜负先生平日悉心教导,实在惭愧,还请先生责罚。”

    赵炆开口,语气无比恭敬。

    衍圣公乃文圣后裔。

    他虽然是太孙,可在没登基之前,还是要好好拉拢这股力量。

    毕竟老皇帝尚且在位,他爹还是太子,而且赵恒近来靠着苏长歌,隐隐有崛起的迹象,他是嫡子不假,但自古以来,太子都能被废除,更何况他一个太孙?

    如今低头认个错就能解决的事。

    没必要梗着脖子硬刚。

    等到将来登基,执掌天下大权,这些人皆要匍匐在他脚下。

    而此时,孔兴儒看到赵炆前来。

    原本还想训斥两句,但见他这乖乖认错的态度,也就作罢。

    缓缓开口道。

    “炆儿,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学生不该以为皇权至高。”

    赵炆开口,说着违心的话,在他看来皇权本就应该至高无上。

    皇帝,乃是天下主宰,生杀夺予皆在一念之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普天之下,任何人都不能违逆皇帝的意志。

    “那你觉得世间那方最强?”

    孔兴儒继续问道。

    此时此刻,再次听到此问。

    赵炆毫不犹豫的说道:“百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皇权固然强大,但需要倚靠民心,方才能代天牧民,统御苍生,否则便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声音落下。

    孔兴儒点了点头,接着再问道。

    “何为百姓,何为民心?”

    “百姓乃是指我大晋疆土之民,民心是大晋所有子民的意愿、思想。”

    赵炆出言解释,他不明白衍圣公为何问自己如此简单的东西,百姓和民心,随便拉个读几年书的童生也知道是何物。

    而就在他如此想着。

    孔兴儒摇了摇头。

    “炆儿,你所理解的百姓和民心,太过肤浅,流于表面了。”

    声音响起。

    赵炆眼中露出不解之色。

    “还请先生赐教。”

    他倒要听听,衍圣公在这方面有何高见,百姓和民心还能被掰扯出花来?

    “炆儿,你可知大晋有多少子民?”

    孔兴儒继续发问。

    “约有六万万之多。”

    赵炆如实答道。

    “是啊,有六万万之多的百姓。”

    孔兴儒感叹一句,然后道:“你觉得皇帝能直接接触到这六万万百姓吗?”

    “额这...”

    赵炆迟疑了一下,接着答道:“皇帝不能,可是有臣子代天子牧养一方。”

    此话一出,孔兴儒脸上露出笑意。

    “的确如此。”

    “不过你少说了一些,不仅仅是臣子,世族门阀和读书人也是如此。”

    “若是没有臣子,没有世族门阀,没有天底下的读书人,代天子牧养百姓,民心何以凝聚?故而,对于天子而来,所谓的民心。”

    “不是指这六万万百姓之心。”

    “而是天下读书人,朝廷官员,还有世族门阀之心,这才是民心。”

    “至于百姓。”

    “文圣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圣人之道深远,百姓愚昧,人不易知,他们只要按照读书人、官员、世族门阀的话行事,受皇帝驱使就可以。”

    孔兴儒开口。

    他如此说。

    不仅仅因为他本身就是世家大族,要为自身利益发声。

    而是在他眼中,百姓只不过是躬耕田垄的愚民,这群人目不识丁,头脑呆笨,什么道理也不懂,任凭上层驱使就够了。

    他们的心意,谁在乎?

    而此时,伴随孔兴儒的声音响起。

    赵炆心中若有所思。

    士大夫驱使百姓,掌控民心,那么皇帝只要掌控士大夫就行。

    至于孔兴儒的这番话,民心即是士大夫之心,无非是想灌输给他,皇帝当与读书人共治天下罢了,谈不上什么精妙见解。

    赵炆认为。

    士大夫视百姓为工具,驱使他们,皇帝一样视士大夫为工具,驱使读书人。

    天视自我视,天听自我听。

    民心,天意。

    皆是皇帝意志的体现。

    “学生赵炆,多谢先生讲解。”

    赵炆开口,拱手向孔兴儒行礼,接着特意问道:“学生还有一事不明,敢问先生,苏夫子此次灾厄,能否化险为夷?”

    此言一出。

    孔兴儒刚缓和的面色瞬间沉下去。

    又是这个苏长歌。

    蒙骗了皇帝、太子还不够,如今还使得太孙对他尊崇有加。

    随即,孔兴儒格外笃定的说道:“断无可能,还记得为师刚跟你说的吗?世族代表民心,如今官员和世族、宗室都想看着苏长歌死,他已经站在了民心的对立面。”

    “而陛下也已经放弃了他。”

    “将审查定罪交给大理寺,只是不愿脏自己的手罢了。”

    “苏长歌,必死无疑。”

    话音落下,赵炆默默低下了头,但眸中闪过的却是喜意。

    只要苏长歌一死,赵恒失去倚靠,便没有人威胁他的太孙之位,以他爹的年纪,最多再过十几年,这皇位就要轮到他来坐。

    而孔兴儒见赵炆这样子。

    只当他是失落。

    心中更加厌恶苏长歌,此子以言语蒙骗世人,如今死有余辜。

    ......

    卫国公府。

    几道年轻身影正在书房议事。

    “还有三日,夫子就要被押到法场斩首,咱们要快想办法把夫子救出来。”

    霍从文来回踱步,满脸急色。

    慕子清、沈福等人虽然坐着,但心中和他一样急躁。

    这次跟以往不一样,以往遇到问题,都是夫子想办法解决,如今夫子蒙难,即将被斩首,他们却半点忙都帮不上。

    一时之间。

    众人不禁意识到自己的弱小。

    身为权贵子弟。

    他们的一切权利皆来自于父母长辈。

    可现在,宗室、士族、百官,这群人一个个都巴不得夫子赶紧死。

    而他们的长辈虽然都在帮夫子说话,但皇帝养病,太子避而不见,根本无法改变此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夫子的死期越来越近。

    也就在此时。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赵恒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状,众人目光纷纷看去。

    毕竟他爹是太子。

    太子要是肯站出来说话,收回对夫子的判决,那么夫子就有救了。

    “太子如何说?”

    “可是答应对夫子法外开恩?”

    霍从文一个箭步上前,两只手紧紧抓着赵恒胳膊,急切的追问道。

    “额这....”

    赵恒摇摇头,说道:“没有。”

    此话一出。

    几人的面色和心一同沉了下去,书房内瞬间陷入寂静。

    “先别急。”

    “我爹虽然没答应,但他说救出夫子的方法,就在夫子教过的道理当中。”

    赵恒开口劝慰。

    一时间,众人眸中纷纷亮起光芒。

    “啥道理?还不快说。”

    霍从文立即询问。

    随即,赵恒将他与老爹、赵炆的三人谈话,一字不落的讲给众人。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众人口中低声念叨,不理解太子说这话跟救出夫子有什么联系?

    正此时,慕子清站了起来。

    “我明白了。”

    刹那间,众人目光纷纷看向她。

    “太子想表达的意思,乃是指如今能救夫子的唯有这天下民心。”

    慕子清眼中闪烁的光,继续解释道:“夫子曾说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永远站在大多数人这边,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这次的事,乃是...”

    正说着。

    慕子清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意识到,有些事情可以做,但绝对不能说出来,比如说夫子现在。

    按照太子的意思,以及老皇帝的态度,夫子很有可能是以身为饵,凝聚民心,只不过大家都只看到了第一层。

    而要是揭开这一层。

    夫子的手段。

    跟操弄民心几乎没有区别。

    虽然出发点不同,一个为了私心,追名逐利,一个为了百姓。

    但又有几人在乎出发点?他们只会觉得夫子手段太脏,以此为由来攻讦他,而百姓感到被利用,也会不再支持夫子。

    可圣人就一定得堂堂正正。

    受他人算计?

    慕子清觉得不是这样。

    就如夫子说的那样,经世致用,一切以造福百姓为目的。

    “乃是什么?”

    这时,其他人见慕子清突然停下,急忙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没什么,刚才想错了。”

    慕子清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如今要救夫子,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将这件事情闹大,让天下更多百姓、读书人参与进来,游行示威,但是不发生直接冲突,逼迫朝廷法外开恩。”

    声音落下。

    书房中几人顿时茅塞顿开。

    立即开始讨论起来。

    如此,到了翌日。

    皇都的每条街道上都有一支游行队伍,参与的百姓越来越多,诉求也越来越统一清晰,放出苏状元,赦免他死罪。

    此外,在慕子清几人的推动下。

    天下各地都相继如此。

    甚至就连田垄里的农户也纷纷走上街头,为苏长歌请命求情。

    一时间,风起云涌。

    丞相府邸内。

    秦辅坐在正堂的主位,两侧十几位官员向他诉苦。

    “丞相,您是不知道那群刁民。”

    “他们整日堵在大理寺门口,官员进入都要受其烦扰,关键是人多势众,府衙和士卒都不敢招惹,生怕激起民变。”

    “您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大理寺卿一脸无可奈何。

    身边的都察院、兵部,还有其他大小官员,一个个都看向秦辅。

    “诸位且再忍耐一下。”

    “还有两日,苏长歌就要被处决。”

    对此,秦辅也没什么办法,他丞相府一样整天被人堵着。

    甚至还有更为过分的,大半夜往他家里丢些污秽之物,每日臭烘烘的,即便有下人清理,那股臭味依旧在府上挥之不去。

    也就在这时。

    一名礼部官员开口说道。

    “丞相,按照如今的情况,苏长歌一死,恐怕会激起民变。”

    “我们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其他官员的目光就齐齐落在他身上。

    如今双方势同水火,他们前面将苏长歌说的如何罪大恶极,要是现在赦免苏长歌死罪,岂不是等于自己扇自己巴掌?

    如此一来。

    之后都不用等苏长歌报复,他们内部就得分崩离析。

    毕竟士绅跟他们算是相互利用。

    他们满足不了士绅的需求,那么士绅就会重新寻找另外一批人支持。

    “不用担心。”

    “苏长歌就是想用民心逼迫我们。”

    “这个时候退缩等于认输。”

    “再者,不管这群百姓现在如何闹腾,也不过是这一时而已。”

    此时,秦辅淡淡开口,“百姓逐利,他们现在如此,只不过是从苏长歌身上看到了利,觉得他是在为他们的发声。”

    “只要在苏长歌死后。”

    “随便施些小恩小惠,减轻赋税,他们还是会乖乖的回到地里。”

    声音落下。

    堂内的官员纷纷点头。

    百姓懂什么道理。

    等苏长歌死后,时间一长,这群健忘的百姓,哪里还会记得世间有此人。

    顶多是江南那些受他恩惠的百姓,亦或者是那些读书人会记得,偶尔缅怀一两句,可这对他们而言,半点影响没有。

    随即,官员们纷纷寒暄闲谈起来。

    他们都准备等苏长歌一死。

    就借着此势,向苏子由发难,然后一拥而上,瓜分掉苏派这块蛋糕。

    ......

    就如此,日子一天天过去。

    很快到了斩首当天。

    不论百姓如何请命求情,朝廷依旧没有赦免苏长歌死罪的消息。

    这一刻,众人的心都紧张起来,原本以为只要有民心在,苏长歌就不会有事,可如今即将问斩,还是没有任何变数发生。

    他们如何能不慌。

    此时,距离苏长歌问斩还有两个时辰。

    天穹上。

    鱼幼薇和师父看着刑部大牢。

    鱼幼薇面色虽然平静,但粉拳紧握,目光不敢挪开分毫。

    她已经做好准备,倘若到了最关键的一步,还是无力回天,即便被大晋悬赏,她也要强行劫法场,救下苏长歌。

    而除了她。

    暗处还潜伏着各方势力的人。

    甚至就连老皇帝和太子都安排了人,随时准备拦下死刑,保住苏长歌。

    渐渐地,时间一点点过去。

    距离处决还剩半个时辰。

    皇都百姓们已经将整个刑部大牢围的水泄不通,天下各地的百姓都堵在当地官府门口,既是请命求情,也是等待消息。

    刑部大牢内。

    苏长歌盘腿坐在地上。

    这几日。

    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浩然正气本质上,是己心、民心和天心凝聚而成。

    那可否给浩然正气加上限制。

    不再只是唯心而论。

    而是知行合一,一切良知都必须要用行来实践,才算是真知,否则光是将仁义挂嘴上,半点实事不做,这算什么仁义?

    除此之外。

    浩然正气不应该只是儒生专有。

    或者换句话来说。

    儒生。

    不仅仅是指那些读过儒道书籍的人。

    儒,应当是形而上的精神。

    若一个人没读过儒家的道理,但所行之事符合仁义,造福百姓万民。

    这样的人,无论他名分上是不是儒生,但其心,其所行之事,已然与儒无二,他们蕴养出浩然正气也是理所应当。

    正想着,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苏状元,该上路了。”

    “嗯。”

    苏长歌望了眼前来押送他的狱卒。

    此时此刻,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接下来只等验证。

第一百四十二章: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为儒道立意,洗涤渣滓!

    刑部大牢。

    苏长歌被狱卒押送前往法场。

    但才刚走出大牢。

    就看到乌泱泱的一片站在大牢门口,将整条街道围的水泄不通。

    而此时,百姓们看到苏长歌。

    情绪顿时激动起来。

    “赦免苏状元死罪!”

    万民齐声高呼,声音响彻天地,就连上空的浮云都被震散。

    不远处,刑部尚书滕元发看到这一幕,面露为难之色,心中则在偷喜,转头望向身边的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御史,问道:

    “两位,民意如此,现在该怎么办?”

    在滕元发看来,能拖一时是一时。

    面对如此浩大声势的百姓,丞相一党能坚持到现在已属不易。

    若是再放任民意不管,激起民变,他们也讨不到便宜,而且生病的陛下,八成也要病愈,降旨赦免苏长歌,以此平息民愤。

    而听到他的声音。

    大理寺卿却是冷冷一笑。

    “苏长歌此子,以为煽动百姓就能逼迫朝廷就范,赦免其罪。”

    “简直是痴心妄想。”

    说完。

    大理寺卿便朝身边官员挥手示意。

    下一刻,数百名官兵从暗处涌出来,大理寺卿也走到百姓面前。

    “诸位,尔等之心本官理解,苏长歌的确为我大晋立下大功,但功过不相抵,此子目无国法,逼死藩王,断无可赦之理。”

    “而今本官奉上令,就地处决苏长歌,以正国法威严!”

    大理寺卿开口,言辞振振。

    早在来时,

    他就和丞相商量好法子。

    若是百姓堵着不让去法场。

    那便直接就地格杀,反正无论如何,苏长歌今日必须要死!

    然而,他的声音刚落下,人群中一枚臭鸡蛋突然朝他飞来,精准的命中脸部,腥臭味四溢,粘稠的蛋液沾满整张脸。

    刹那间,大理寺卿怒了。

    “是谁!谁扔的!”

    大理寺卿额头青筋暴露,大声喊道。

    他为官数十年,堂堂正二品官员,还是第一次遭受这样的羞辱、

    刁民!简直是刁民!

    按照国法,公然侮辱朝廷命官,以及扰乱法场者,以死罪论处。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敢如此嚣张狂妄。

    只是,就在他怒喝声刚落下。

    人群当中,一大堆烂菜叶、烂水果等各种污秽之物都朝他袭来。

    见此情形,官兵们视若无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前这可是数以万计的百姓,真要动手,万一见血,他们就完了。

    而大理寺卿的面色瞬间铁青,恨不得喊官兵镇压这群有辱斯文的暴民。

    但法不责众。

    面对眼前这数万群情激愤的百姓。

    除非陛下宣布他们造反。

    否则就算丞相来了,也拿他们毫无办法,真动手谁也担不起这责。

    于是乎,大理寺卿只能用衣袖挡着脸,连忙向后退走数步,躲在官兵身后,接着让人拿来面巾,擦拭脸上和身上的蛋液。

    也就在此时。

    看着面前为自己打抱不平,请命求情的百姓。

    一直沉默的苏长歌缓缓开口。

    “这些日子,辛苦诸位义士替苏某请命求情,苏某感激不尽。”

    苏长歌语气诚恳,发自内心的朝百姓拱手躬拜,然后继续道:“今日,在问斩之前,愿著文章一篇,报答天下百姓恩情。”

    声音响起。

    刚才还在闹腾的百姓瞬间安静。

    看着躬身而拜的苏长歌,又想到他即将斩首,脸上不由露出惋惜之色。

    这样一位为百姓做实事的君子。

    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而在不远处。

    慕子清听到苏长歌要著以文章,眼中闪过好奇之色。

    她明白,夫子必是有大动作,以身涉险凝聚民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冒着这般风险,夫子所做之事定然不同凡响。

    此时,旁边赵恒几人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记得左右乱窜。

    “完了完了,夫子这是要写遗言。”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要不冲进去,将局面搞乱,趁机将夫子从法场救出来。”

    一道道声音响起。

    “不要自乱阵脚。”

    慕子清劝慰众人一句,说道:“相信夫子,他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众人闻言,躁动的心平静了一些,一双双目光担忧的看着苏长歌,希望他能像从前那样,逢凶化吉,逃过这一死劫。

    而就在众人谈论之时。

    刑部尚书滕元发已经派人送来笔墨纸砚,供苏长歌著写文章。

    但此举却引来都察院御史的不满。

    “滕尚书,你这是何意?”

    “苏长歌戴罪之身,有何资格在百姓面前著写文章,这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都察院御史理直气壮的说道。

    “敢问左御史。”

    “如今可到午时三刻?”

    滕元发怼回去,然后继续道:“更何况,苏状元为国立言,功勋卓著。”

    “曾被陛下封为世袭公候。”

    “这样一份泼天功绩,尔等说不能功过相抵,本官暂且忍了。”

    “而今苏状元只是想著文章报答百姓,往后供天下万民瞻仰,尔等却还是不依不饶,本官倒要问问,尔等到底是为正国法,才判处苏状元死刑,还是公报私仇!”

    伴随声音响起。

    左御史的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刚想回怼滕元发包庇偏袒苏长歌,就注意到百姓目光冰冷看向自己。

    一时间,他连忙后退。

    生怕落得跟大理寺卿一样的下场。

    “著写文章可以。”

    “但只要问斩的时辰一到,无论他有没有写完文章,都要按律处斩!”

    左御史认怂,不敢跟民意作对,但迟则生变,万一陛下突然降旨,赦免苏长歌死罪,那他们这些天的努力将全部白费。

    闻言,滕元发并没有再理会。

    “请吧,苏状元。”

    滕元发看向苏长歌,这是苏长歌逆转局面的唯一机会。

    若是失败,他就会按照和苏子由商量好的那样,搅乱法场,趁机救走苏长歌,保他安然无恙,但代价是一辈子隐姓埋名。

    “嗯,谢了。”

    苏长歌点头谢了一声。

    随后提笔蘸墨,但并未在纸上书写,而是走到刑部大牢的一面墙壁上。

    “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

    苏长歌落笔写到。

    浩然正气。

    不应该只是唯心而论,人心千万,有几个人做坏事时会觉得自己在做坏事?

    正因如此,浩然正气应该是充盈于天地间正大刚直之气,人有正心,行正事,得天心认可,便能蕴养出浩然正气。

    字迹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纷纷抬头望向天空,接着又看向苏长歌,眸中露出奇怪之色。

    “天地异象呢?”

    “苏状元当众写文章没天地异象,总感觉少了点味道。”

    “别急,这只是前戏。”

    百姓们议论声起。

    从最开始看到异象时的震惊,再到现在,他们已经习惯了天地异象。

    但百姓也并不着急,因为他们知道,苏长歌的文章,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天地异象只是点缀,重要的是文章的意境。

    石灰吟的高洁清白。

    白马篇的视死如归。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的豪迈。

    马蹀阏氏血,旗枭可汗头的意气风发。

    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气节。

    这些都是苏长歌留下的文章。

    每一篇都足以传世。

    如今,即是报答百姓为其请命的文章,又岂会平凡普通?

    也就在此时。

    苏长歌继续在墙上落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伴随他的笔落下。

    刹那间,天地变色,风云变幻,世间陷入一片漆黑的永夜当中。

    不仅仅是皇都,这一刻,整个大晋王朝都受到影响,无数道惊愕声同时响起,除了皇都的百姓,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鲁地、赵地、冀地、江南。

    文圣、亚圣、礼圣、董圣和朱圣,其子孙后代供奉的圣像震颤不止。

    紧接着。

    一道道惊呼声突然响起。

    “发生什么了?”

    “新圣,莫非有新圣证道?!”

    “若老夫记得没错,今日好像是苏长歌斩首的日子,难道是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自古以来成圣者,皆要岁月积累,感悟先圣之道,他苏长歌纵然天资绝世,可才二十出头,其积累远不足以让他成圣。”

    “若非新圣证道,那是什么?”

    “不朽文章!”

    “肯定是有人做出不朽文章!”

    声音在各地响起。

    此刻,几乎所有圣人子孙都在好奇,做出不朽文章的到底是谁。

    苏长歌的可能性虽然不小,但道理积累太少,而且世间尚有天地大儒在,其中不少人只差半步就能踏入三品,成就半圣。

    他们做出不朽文章的可能性更高。

    一时之间。

    众人纷纷开始期待起来。

    毕竟自朱圣以后,各派之间虽然鲜少发生争执,但半圣也就此绝迹。

    如今若是有天地大儒做出不朽文章。

    世间必然多出一尊半圣。

    这对于整个儒道而言,乃是件振奋人心的大好事。

    而就在此时。

    一道刚正洪亮的声音响彻天地。

    【吾乃苏长歌】

    【今日,在问斩之前,愿著文章一篇,报答天下百姓恩情】

    【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伴随苏长歌落笔。

    刚正洪亮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不休,道出何为浩然正气。

    这一刻,整个天下瞬间轰动。

    虽然大部分儒生和百姓心中早有预料,但真的听到苏长歌名字。

    心中还是觉得无比震撼。

    而圣人世家的那群人,刹那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不仅仅因为这不朽文章真是苏长歌所作,还有就是,作为圣人子孙,因为家学渊源,他们在儒道上的建树自然不低。

    对于浩然正气究竟为何物。

    可谓是一清二楚。

    而如今,苏长歌所做的这篇文章。

    乃是在往圣已有的基础上。

    进一步的诠释了何为浩然正气,或者说诠释天心之浩然正气。

    天地间,有一股堂堂正正的气,赋予万物变化为各种体型,在下便是山川河流,在上便是日月星辰,在人间被称之为浩然正气。

    充斥在这天地与寰宇之间。

    国运清明太平之时,为祥和与开朗的朝廷,此乃盛世也。

    在时运艰危的时刻。

    胸中蕴养浩然正气的义士便会出现。

    他的光辉形象一一垂于丹青。

    苏长歌的这篇文章,短短几十字,便将天心之浩然给形容出来。

    刹那间,大晋天下一位位大儒,仿佛开窍一般,此前一直无法想通的事情,在这一刻,陡然明悟,胸中浩然正气极尽升华。

    己心,民心。

    其实不难

    最难的是天心。

    己心只要坚信自己,民心则是传播圣贤道理,教化百姓,让百姓信服。

    可唯独这天心,让人琢磨不透。

    可如今。

    苏长歌给出了答案。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

    【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这种浩然之气,充塞于宇宙乾坤,正义凌然不可侵犯而万古长存。

    当这种正气直冲霄汉,贯通日月之时,活着或者死去根本用不着谈论。

    大地靠着它才能挺立,天柱靠着它才得以支撑。

    可叹,我遭遇不公,一心为民,却被奸人所害,但没想到的是,这种肮脏之地,却成为了我安身立命的乐土住处。

    所以,无论是生与死,我已经看淡。

    因为我胸中有一颗丹心永远存在,功名富贵对于我来说,如同天边的浮云。

    惟愿这股浩然正气,能让天下百姓感悟,让天下读书人明悟。

    先贤们虽然已经离我远去。

    但他们的榜样已经铭记在我的心里。

    屋檐下我沐浴清风展开书来读,古人的光辉将照耀我坚定地走下去。

    刚正洪亮的声音锵锵有力。

    每一字皆是光耀千古,听之让人心中生出无穷感悟。

    也就在此刻,永夜之中,一道道璀璨光柱冲天而起,照耀四方,那些对前路原本迷惘的大儒,彻底看清前方的风景。

    太学院内。

    朱圣听到天地间回荡不绝的声音。

    眼中不由露出震撼之色。

    他没想到,苏长歌对浩然正气的理解居然如此之深。

    天心之浩然,自己当初也是花了数年的时间,才明悟其中真意,可即便是让自己做阐述,恐怕也不如苏长歌这般全面。

    “有此子在,儒道在不久的将来,将发生千古未有之变化。”

    朱圣发自内心的感叹一声。

    而与此同时。

    苏长歌将正气歌著在墙上。

    其中诸多典故如直书不讳的董狐,为民除暴的张良,出使匈奴的苏武等等。

    他将这些人替换成这个世界名留青史的义士,人虽然不同,但其义却是相同,他们所行之事,皆是为了百姓和国家。

    形而上者谓之道。

    道无常形。

    但却可以从这些英雄义士的身上,却能感受到何为浩然正气。

    此时,随着苏长歌落下最后一字。

    永夜笼罩的天地内。

    著写正气歌的墙壁,爆发出无与伦比的耀眼光芒。

    如同一轮昼日,驱散一切黑暗,整个人间瞬间被光海所淹没,所有人都沐浴在光芒当中,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宁。

    尤其是世间的读书人。

    他们读书养气。

    但只知蕴养浩然正气的方法,却不知它到底究竟为何物。

    总觉得它就是圣人书上的道理,亦或者亚圣所说的,流于天地间的那股至大至刚之气,但如今,看见苏长歌的这篇文章。

    他们懂了。

    浩然正气充盈于天地的每个角落。

    它无相,无形。

    它是一种信念,一种精神。

    无论身份、地位、身处怎样的环境,只要心中有此信念。

    那么便可蕴养浩然正气。

    有正心者,曰浩然;心怀侠义者,曰浩然;造福百姓者,曰浩然。

    它可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可以是救济苍生的大事,只要去做了,这便是浩然,一念心动,浩然正气自存于心。

    也就在众人正想着。

    苏长歌的声音突然在天地间响起。

    “自今日起。”

    “凡有正心,行正事之人,皆可凝聚浩然正气。”

    “心存恶念,品行败坏,奸恶狭隘,知而不行之人,即便阅读万书,口诵仁义,亦不配称为儒生,不可凝聚浩然正气。”

    苏长歌出声。

    直接将害群之马给逐出儒道。

    他提出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心正,做的是正事就可以蕴养浩然正气。

    何为正。

    做的事利于百姓苍生。

    可以是件小事,比如看见有人受欺负,仗义出手。

    也可以是大事,比如救济苍生。

    但重点是必须要去做,要知行合一,否则光是口中谈仁义道德,这种仁义毫无用处,浩然正气不是靠嘴说说就能得来。

    说实话。

    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

    怎配称为儒生?

    而此时。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落下。

    刹那间。

    天下将近半数儒生,文宫瞬间崩塌,体内浩然正气陡然消散。

    与之相对应的,有些不是读书人的百姓,体内凝聚出一座文宫,蕴养着一道道浩然正气,散发出微弱纯洁的光芒。

    而那些原本就有文宫。

    有正心的儒生。

    文宫中突然多出数道浩然正气,更有甚者,境界直接当场突破。

    如此大的变故。

    自然引来了无数人议论。

    “浩然正气,老夫辛苦数年蕴养的浩然正气为何突然消散!”

    “苏长歌,你安敢擅改儒道之意!”

    “诶,这是啥东西?老夫又不是读书人,咋多出一尊文宫了?”

    “苏状元为天下读书人,重新定义儒道之境,非有德之人,不可踏入儒道,此乃无上功德,不朽之功,请受吾等一拜!”

    “吾等拜谢苏状元传道之恩!”

    一道道声音在天地间响起。

    有人欢喜有人愁。

    但有一件事,所有人都很清楚。

    苏长歌著不朽文章,凭一己之力为儒道立意,洗涤渣滓。

    仅是此举,从今往后的儒生皆要感念其恩德,虽然还未证道成圣,但他做出来的事,远超董朱二圣,比肩亚圣和礼圣。

    “从今往后,这天下儒道将要变了。”

    “正是吾等大展拳脚之时。”

    “心存浩然正气之人身居高位,必定造福百姓,泽被一方。”

    “看样子不久以后就要改称苏圣了。”

    “可苏长歌不是以无视国法,逼死藩王,马上要被朝廷砍头了吗?”

    “老夫看谁敢对苏圣动手!”

    无数人纷纷开口,他们当中有大儒,有侠客,甚至是贩夫走卒。

    但他们都相信,一个能为儒道立意,重新开辟儒道,洗涤渣滓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滥杀无辜之人,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也就在此时。

    充盈人间的光芒渐渐消散。

    苏长歌放下手中之笔。

    背过身看向面前为自己请命求情的百姓,衣袍被吹的猎猎作响。

    他的答案已经给出,得到了天地认可。

    自此以后,儒道再无伪儒,凡蕴养浩然正气之儒生,即便不是完美无瑕的圣人,但在道德品行上无损于百姓,无害与百姓。

    “苏圣万古!”

    人群中,一名读书人大声喊道。

    苏长歌虽未成圣,但他对世间的贡献却不亚于圣人。、

    冠以圣字乃是敬意。

    此时,随着寂静被打破,一道道声音跟着一起呼喊起来。

    百姓们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也看不懂墙上的文章,但他们明白,苏长歌是个好人,他又为天地做了件好事。

    如此,足矣。

    “苏圣万古!”

    “苏圣万古!”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皇都。

    百姓们发自内心的赞颂苏长歌,冠以圣名,彰显其功绩。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

    “时辰已到!”

    “罪犯苏长歌,即刻问斩!”

    都察院左御史开口。

    他明白,现在若是不当机立断杀了苏长歌,假以时日将再无机会。

    毕竟苏长歌今日之举,虽然得罪了诸多读书人,害得他们浩然正气被削,但同样的,也得到了一大批儒生的拥戴。

    只要苏长歌不死。

    等这批人逐渐成长起来,掌握起朝野上下的话语权来。

    即便是皇帝,也没办法对付圣人。

    此时,听到御史的话,负责执行的刽子手,还有在场的官兵都犹豫了。

    如今这局面,万民为苏长歌请命,这个时候动手,恐怕他们前脚刚砍下苏长歌的脑袋,后脚就要被百姓砍下脑袋。

    “还不快动手!”

    “你们难道要违逆圣上旨意不成!”

    “斩!”

    都察院左御史急躁的大声呼喊。

    但就在此时。

    苏长歌身后突然浮现数道绽放炽烈光芒的伟岸虚影。

    若是圣人世家的子孙在此。

    定然一眼就能从中发现,那位受家族世代供奉的祖先。

第一百四十三章:圣贤虚影,映照万古!诸子百家,尽归于儒!

    此时此刻。

    伴随绽放炽烈光芒的虚影出现。

    突兀间。

    天地间响起一阵慷慨豪迈的声音。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声音落下。

    下一刻。

    一位身穿儒袍,衣袂翻飞的青年虚影浮现在苏长歌身后。

    “亚圣?”

    “这难道是亚圣?”

    看到眼前一幕,百姓顿时愣在原地,言语有些不太确定。

    但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舍生取义,养浩然之气。”

    “此乃亚圣无疑!”

    文圣成仁,亚圣取义。

    要知道,亚圣在儒道内的地位仅次于文圣,其道理至今受用。

    没想到如今受苏长歌感召,竟然以儒道虚影的姿态出现在世人眼中,使当世之人能一窥其容,近距离与传说中的圣人接触。

    而就在此时。

    一道古朴沧桑的声音响起。

    “人性本恶,故圣人化性而起伪,伪起而生礼义,礼义生而制法度。”

    刹那间,一位垂垂老矣,双眸明亮若星的老者出现在苏长歌身后,身形挺拔如松,俯瞰世间,给人一种冷肃之感。

    “礼圣!这是礼圣!”

    “老夫昔日有幸去过礼圣的祖庙,睹见过圣像一面!”

    人群中,有人激动无比的喊道。

    两位圣人映照世间。

    这一幕是何等的震撼人心,何等的无与伦比!让人怎么能不心生激动!

    一时之间,众人心潮澎湃,目光齐聚在苏长歌身上,著不朽文章,正儒道之意,两位圣人受其感召,可见其无量之功!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这就结束时。

    一道锵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王者受命,制正月以统天下,令万物无不一一奉之以为始,故言大一统也。”

    “天人之际,合而为一。”

    一位满脸正色的儒生出现在百姓眼中,长相温雅,却散发着杀伐凌厉之气。

    “董圣!董圣也出来了!”

    众人再次惊呼。

    董圣提出的大一统、天人感应。

    虽然只是建立在前人基础上,但儒道能兴盛于世,董圣同样居功至伟。

    更何况,其所推崇的大一统学说,至今还烙印在天下人心里,即便是乱世群雄割据,也都是朝着统一神州的方向努力。

    也就在董圣声音刚落。

    一道温敦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格物致知。”

    “存天理,灭人欲。”

    一位平平无奇的青年出现在苏长歌身后,身上光芒比其他四圣要稍黯一些。

    “朱圣也出来了?!”

    众人一脸惊愕的看着朱圣虚影。

    倒不是对朱圣有什么意见。

    而是普天之下。

    谁不知道苏长歌的心学跟理学不对付,没想到此刻朱圣也出现站台。

    这算老祖宗带头叛变理学?

    不远处,一些本就被苏长歌废了浩然正气的理学门徒。

    看着朱圣虚影,面色难看至极,这就跟你一直磕头供奉的祖宗,突然有一天站到了仇敌那边,这脸打的啪啪作响。

    日后还怎么站在法统大义上指责?

    但此时此刻。

    无人理会这些理学门徒心中如何想。

    因为苏长歌身后的虚影。

    还在不断凝聚。

    伴随一位位圣贤浮现,一道道清正宏亮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颜圣、子夏、子路、仲弓、子贡...”

    “文圣七十二贤皆在其中!”

    “不仅如此,儒道那些古往今来的圣贤,他们全都站在苏状元身后,光芒万丈,映照万古,他们皆是为苏状元而来!”

    听到一位位圣贤的声音响起。

    众人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心中更是震撼到无以复加。

    若将岁月长河比作漫漫长夜。

    那么这一位位圣贤。

    就是长夜中一闪而过的火光,给世人带来明亮,让世人看到希望。

    可现在,除了文圣还未出来,古往今来,历代圣贤皆汇聚在苏长歌身后,万古光辉交相映照,灿若日星,耀眼夺目。

    一时之间。

    万千百姓纷纷主动跪地叩首。

    表情无比诚恳。

    他们跪的不仅是苏长歌,还有这古往今来,点缀漫漫长夜的圣贤。

    若不是他们,人道不可能有如今这般昌盛。

    也就在这时,一道高大魁梧的虚影出现在人前,腰佩长剑,手持竹简,面容甚伟,他的身影,就像一轮熠熠生辉的大日。

    一人之光,足以比肩历代圣贤。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躬自厚而薄责于人。”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

    厚重古朴的声音不断响起。

    一瞬之间,所有人都认出了这道伟岸身影是何人,大成至圣先师。

    “文圣!这是文圣!”

    “文圣也出来了!”

    “文圣之体形,为何如此高大?”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文圣乃是天纵之圣,受天眷顾,天生神力,水行不避蛟龙,陆行不避虎狼,发怒吐气,声响动天,只是素来好以理服人。”

    “可吾曾在鲁地孔家去过,文圣的圣像并非如此模样。”

    “此乃文圣壮年,汝所见乃暮年。”

    这一刻,众人注意力都放在文圣魁梧的身材上,发出一阵惊叹声。

    在他们眼中,文圣应该像当今的读书人一样,身形轻盈,面若冠玉,但眼前这道虚影,给他们的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大。

    别说是读书人。

    就算寻常游侠武夫也没文圣魁梧。

    这要真动起手来....

    一时之间,众人脑海中不由浮现文圣带着弟子与他人讲理的画面。

    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过了良久。

    随着声音在耳边消失。

    众人渐渐回过神来。

    望向身后站着上百位圣贤的苏长歌,眼中不由露出敬重之色。

    著不朽文章,正儒道之意,古往今来一切圣贤映照此世,足可见苏长歌德行合乎仁义,这样的人值得世人敬重。

    这时,突然有人带头喊道。

    “苏状元一心为民,弘扬仁义,惩奸除恶,却被判处死刑。”

    “卫国公府,慕子清。”

    “愿为苏夫子请命,恳请陛下开恩,宽恕苏夫子之过,赦免其死刑!”

    清脆的声音打破寂静。

    下一刻。

    太学院学子们纷纷站了出来。

    “苏夫子曾言,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扼于风雪。”

    “为百姓开路者,不可使其困于荆棘。”

    “吾等太学院学子,为苏夫子请命,恳请陛下开恩,赦免苏夫子死罪!”

    学子们攥紧拳头,眼神坚定。

    他们没有忘记,苏长歌为学子讨回公道,惩治外族蛮夷,如今该轮到他们挡在夫子面前,替他抵御风雪,拨开荆棘!

    刹那间,声音响彻天穹。

    整个皇都的读书人都受到感染,纷纷开口发声,请求赦免苏长歌死罪。

    皇宫内。

    老皇帝听到百姓们的声音。

    一脸平淡之色。

    早在异象还未出来之际,他就已经下旨,赦免苏长歌之死罪。

    如今圣贤虚影显世,民愿沸腾如海,即便那些一心置苏长歌于死地的官员、士绅、宗室,他们也不可能违逆天意民心。

    正想着。

    一道道声音自南方传来。

    “臣张怀民,携江南六郡万万百姓,愿为苏状元请命,还望陛下开恩!”

    “草民李铁牛,庐江郡人,愿为苏状元请命!”

    “民妇张翠花,豫章郡人,恳请陛下赦免苏状元死罪!”

    “......”

    悲壮的声音回荡在天穹。

    对江南百姓而言,苏长歌之恩,无异于再生父母。

    若不是他,他们此刻大部分人都要死于洪灾当中,亦或者命丧于地震,更别说苏长歌还肃清奸恶,还江南一个朗朗乾坤。

    此等大恩。

    别说在府衙前请命求情。

    即便上刀山,下火海,共同赴死,他们也是眉头都不带皱的。

    这时,又有新的声音响起。

    不再是江南。

    赵地、秦地、鲁地等大晋各个地方,无数百姓的声音在皇都上空回荡。

    老皇帝听到声音。

    不禁有些动容,但并非是忌惮。

    而是第一次感受到天下民心的磅礴厚重,即便皇权亦不能动摇分毫。

    这恐怕便是历代圣君、圣人治理天下,缔造盛世的原因。

    世家门阀、官员小吏往往贪得无厌。

    假借君权,兼并土地,行利己害民之事,王朝就此一步步走上衰弱。

    故而,凡是圣明的君主,皆以民心为心,以天下百姓,江山社稷为重,打压世族门阀,立足于民,如此皇权方可屹立不倒。

    心念至此。

    老皇帝眼中闪过坚定之色。

    虽然已至暮年,但大晋江山将在他这一代开始走向辉煌。

    与此同时,刑部大牢门口。

    伴随百姓声音响起。

    诸圣虚影绽放无量光芒,磅礴如海的浩然正气涌入苏长歌体内文宫。

    这一刻,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儒道修为突破桎梏。

    从六品正儒一路高歌猛进,直接突破到五品大儒,如今只差立言便能达到天地大儒之境,心念一动,操控天地伟力。

    而就在他突破的一刹那。

    识海当中。

    天地文宫发生剧烈颤抖。

    仁义之剑不受控制的显现于世,与文圣虚影腰间佩剑产生共鸣。

    刹那间,极尽璀璨的光芒照耀整片天地,众人看着悬浮在苏长歌身前的长剑,再看向文圣腰间佩剑,目光中满是震撼之色。

    这两柄剑。

    在外观上看去竟然没半点区别。

    “文圣!文圣传承!”

    “苏状元得到了文圣传承圣器!”

    震耳欲聋的惊呼声响起。

    众人艳羡的看着苏长歌,眼中满是敬重,没有半点妒意。

    毕竟历代圣贤的虚影显现,已经证明他得到了古往今来所有圣贤的认可,此刻得到文圣传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此时,苏长歌伸手握住仁义之剑。

    他发现与之前相比。

    不仅挥动此剑的限制消失。

    而且只需要调动一丝浩然正气,就能发挥此剑全部威力。

    要知道,他当初还只是正儒境界时,一剑就能将四品修士的符箓给摧毁,如今大儒之境,一剑挥出,又该是何等气魄。

    此外,苏长歌感觉自己握住此剑时。

    自己与人道的关系被拉近。

    一言一句,所行之事,只要符合仁义之心,便能够随心所欲调动人道伟力。

    不过还未等他深思。

    文宫当中突然回荡起一道声音。

    【大儒者,嵬琐逃之,邪说畏之,天不能死,地不能埋,乱世不能污】

    什么叫做大儒呢?

    不正派的人都会逃离他,坚持邪说的人都会惧怕他,上天不能使他死亡,大地也不能将其埋葬,纷争乱世也不能玷污他。

    伴随声音响起。

    苏长歌感觉自己体内涌现无穷力量。

    下一刻。

    他身体每一寸肌肤血肉,每一条筋脉,每一道气血都在发生变化。

    本就进展神速的武道境界,此刻更是突飞猛进,连连突破瓶颈,磅礴的内力充斥在丹田在,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苏长歌此刻有种强烈预感。

    如今的自己。

    修为已经达到六品脱胎境,实力上却丝毫不弱于五品武夫。

    甚至在肉身力量上。

    可能要比五品武夫还要强悍霸道。

    这就是大儒的力量吗?

    心念至此。

    苏长歌不由转头看向身材魁梧高大的文圣虚影,眼中满是古怪意味。

    毋庸置疑,天地文宫内的伟岸雕像就是文圣,也就是说,自己这一身武道,包括此刻得来的神力,皆传承自文圣。

    水行不避蛟龙,陆行不避虎狼,发怒吐气,声响动天。

    这不比文曲星九动来的强?

    心中如此劝慰自己。

    苏长歌握了握拳,大儒者,嵬琐逃之,邪说畏之,这一刻他悟了。

    也就在这时。

    一道明黄色身影出现在大众视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楚国公苏长歌诛杀奸佞官员,追查吴王谋逆一事,为百姓讨回公道,此乃大功一件,但目无朝廷法度,罪该万死。”

    “然,法理不外乎人情。”

    “念及天下万民不辞劳苦,为尔请命,古往今来未曾有之。”

    “朕特此收回成命,赦免苏长歌死罪,并恢复其爵位,但自古有罪者,不可不罚,今罢黜官职,听候朕安排调遣。”

    太子开口。

    在圣贤虚影的作用下。

    一瞬之间,声音响彻整个大晋天下。

    百姓们听到这番话,先是一怔,紧接着爆发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整个皇都,乃至整个天下的百姓。

    在这一刻,彻底沸腾起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激动兴奋的喊叫声传遍大江南北,百姓们欢喜雀跃的呼喊起来。

    与此同时,鲁地孟家。

    作为亚圣后代。

    他们虽然没有文圣后代那般显赫,但日子过得也不差。

    而今,供奉祖先的庙堂内。

    一位精神奕奕的老者正襟危坐,面前站在几名少年和中年人。

    “老太爷,您这么着急喊我们过来”

    “可是与苏状元有关?”

    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出言问道。

    毕竟那声势浩大的天地异象才刚结束,老太爷就立即召集众人到祖庙集合,若说跟苏长歌无关,这搁谁也不相信。

    “嗯。”

    老者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说道。

    “今日,苏圣正儒道之意,乃千古未有之变局,千古未有之机遇。”

    “若是能把握住此机会,儒道将彻底脱胎换骨,迎来千古未有之兴盛,因此,老夫要尔等即刻动身前往太学院求读。”

    此言一出。

    祖庙内的众人脸色纷纷一变。

    他们出身于圣人世家。

    家中本就有私学,同样是圣人学问,何须千里迢迢跑到皇都去求读?

    “老太爷,吾等传承自先祖亚圣,自幼修习圣人学问。”

    “如今苏长歌虽然正儒道之意,但却还未成圣,就算他学问再高,也高不过圣人,吾等没必要舍近求远跑去求读。”

    一个中年儒生说道。

    他说此话。

    倒不是瞧不起或轻视苏长歌。

    他承认此子很有本事。

    著不朽文章,正儒道之意,世间无数人都因此受益,包括他在其中。

    但苏长歌如今还不是圣人,亚圣世家的家学他都还未精通,就这么火急火燎的跑去学别派东西,舍本逐末,舍近求远。

    正想着。

    老太爷的怒喝声响起。

    “糊涂!”

    “文圣曾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学无前后,达者为师,我辈堂堂儒生,岂能耻与效法他人之长?”

    “再者,苏圣今日正儒道之意,虽造福无数百姓,但亦惹来无数宵小忌恨,先祖舍生而取义,尔等受苏圣恩惠,自当到其身边服侍,学起所长,供其驱使。”

    老太爷大声喊道。

    若不是他要负责守在孟家祖庙。

    他也想去皇都见识下,这位弱冠之年便崭露头角的新圣风采。

    听到老太爷的声音。

    众人纷纷点头,不敢有丝毫忤逆。

    而这样的一幕。

    不只发生在亚圣孟家。

    礼圣荀家,董圣董家,乃至于天下各地书院的大儒及其弟子。

    那些在刚才天地异象中受益的儒生。

    他们都决定即刻动身前往太学院,目的很简单,近朱者赤近墨者***新圣之所长,并且为儒道的发展出一份力。

    毕竟儒道内部发生如此变故。

    稍有不慎就会内乱。

    而苏长歌作为这一切的源头,必然会遭受到一些宵小的算计。

    作为圣人子孙,当世大儒,他们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若真有人想动手算计苏长歌。

    有他们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也就在此时。

    那些隐匿起来的百家学派心思各异。

    有人不喜。

    儒道越是强盛,他们就越没有出人头地,取而代之的机会。

    有人则是持中立的态度,若儒道真能如苏长歌所说的那样造福百姓,他们也不介意与之接触,尝试能否和谐共处。

    而墨家则是百家中受益最大的。

    如今,几乎每个墨家弟子体内都多出一尊文宫,浩然正气浩瀚无匹。

    “孟师,我们现在还算墨家吗?”

    有名弟子开口问道。

    此时,孟胜得知苏长歌死罪被赦免,心中畅快无比。

    突然听到此话,反手拍了下他后脑勺。

    “当然算。”

    “你想欺师灭祖不成?”

    孟胜笑骂一句,口中道:“祖师自儒家脱离而出,立墨家之义,有别于儒家。”

    “如今吾等虽然有浩然正气,但还是按照墨义行事,自然算是墨家弟子,跟他儒家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

    那名弟子有些不解的回道。

    “可是,外面其他人见我们有浩然正气,都会以为我们是儒生啊。”

    此言一出。

    孟胜突然愣在了原地。

    良久才回过神来。

    貌似确实是这样。

    苏长歌此子,以仁义之名,直接将儒家彻底上升到‘道’范畴。

    自此以后,不论何家何派,只要心怀仁义,为百姓谋利,那就可以凝聚浩然正气,也就等同于步入他儒道的范畴。

    不管称不称为儒生,但皆有儒生之实。

    儒道墨家。

    艹!

    孟胜此刻很想骂人。

    但又不得不承认,苏长歌此举大利于天下,符合墨家之义。

    自此以后,诸子百家。

    恐要尽归于儒。

第一百四十四章:新儒旧儒,孔家分裂!惟愿天下太平长久!

    鲁地,孔家文庙。

    宏伟的殿宇内。

    一身儒袍,面容和蔼,手捧经书的文圣圣像屹立在殿内。

    正此时。

    一道不忿的声音陡然响起。

    “苏长歌,不过是个黄口孺子罢了,他凭什么歪曲儒道之意?”

    “窃取先祖儒道!”

    圣像下,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怒骂道。

    而在老者面前,站着数十道身影,他们乃是孔家主脉各房的家主。

    孔家传承数千年之久。

    势力雄厚,族内各房利益盘根错节,早就自成一套体系。

    衍圣公之位在嫡系血脉中择优继承,而其他嫡子、庶子则分房,其中才能上佳者为家族长老,负责协助管理族内各项事务。

    那些没当上长老的各房家主,亦会分得到不少田产。

    若与主脉出了五服,又没有天资聪颖者、考取功名者,则会沦为支脉旁系。

    田产倒是不会没收。

    但碰上事情。

    一切要听从主脉吩咐,违逆者收回田产,生老病死跟主脉无关。

    时至今日,孔家不仅子孙遍布鲁地,而且鲁地将近半数的田产,皆在孔家的掌控当中,说是当地的土皇帝都不过分。

    而在鲁地的读书人。

    也唯孔家马首是瞻,自诩为儒道正统,瞧不起其他学派。

    至于亚圣孟家。

    虽然与孔家同在鲁地,先祖同为圣人,但待遇上却不可同日而语。

    毕竟文圣乃是大成至圣先师。

    孔家世袭衍圣公之位。

    即便王朝更迭,孔家依旧屹立不倒,甚至诸多上位不那么光彩的皇帝,还需要孔家配合,承认其治理天下的合法性。

    正因如此,别说是亚圣孟家。

    就算是其他圣人的子孙后代全加起来,也不够孔家打的。

    正统性和底蕴摆在那。

    只要儒道恒在。

    孔家血脉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但如今,就在苏长歌正儒道之意后。

    孔家中有不少人文宫崩塌,蕴养多年的浩然正气消散,这其中就包括主持事务的长老,还有那些重点培养的子嗣。

    而这。

    严重损害到他们的利益。

    堂堂文圣后人,家族长老,结果蕴养不出浩然正气。

    外面的读书人凭什么听你们的?

    而且在族内,同样会掀起轩然大波,毕竟少了儒生的这层身份,他们凭什么在族内掌权?合法性和基本盘直接血崩。

    打个比方,大家都是先帝血脉。

    凭啥你做皇帝?

    换成孔家,相当于大家都是文圣血脉,凭啥你做长老,主持家族事务?

    但既得利益者会就此放弃利益吗?

    显然不会。

    此时,伴随老者的声音落下。

    一道附和的声音响起。

    “儒道之意,乃昔日先祖文圣定下。”

    “苏长歌想更改儒意。”

    “于情于理都应当到文庙,先询问我孔家,然后再向先祖文圣请示。”

    “然而,此黄口孺子,居心险恶,擅自做主,不礼敬文圣,名为正儒道之意,实则分裂儒道,以浩然正气界定儒生。”

    “简直罪无可赦,罪该万死!”

    站在老者身后不远处,一名身穿儒袍的中年人高声喊道。

    在他看来。

    苏长歌正儒道之意可以。

    儒道越是兴盛。

    他们孔家的影响也越大,但偏偏他立新儒的同时,还要废旧儒。

    这虽然对孔家的地位没什么损害,可却侵害到他们的利益,直接将大部分人打成旧儒,与拥有浩然正气的新儒形成对立。

    原本团结的内部,开始分崩离析。

    而不只是孔家,整个文坛都会因此分为新旧两派,相互争执算计。

    毕竟当旧儒失去合法性。

    又想握住手中利益。

    只能团结起来疯狂打压新儒。

    而此时,就在中年人的声音落下。

    一道驳斥声立即响起。

    “堂兄,吾以为汝此言差矣。”

    “夫为天下者,亦奚以异乎牧马者哉?亦去其害马者而已矣。”

    “苏圣此举,扫除那些冒名儒生,以仁义之名戕害百姓的奸佞宵小,重振儒道,乃不朽之功,何来分裂儒道之罪名?”

    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站出来。

    语气锵锵有力。

    他对苏长歌所做的事格外认可。

    但凡明事理,心怀仁义,皆知道此事对儒道,对天下都是大善。

    可面前的这群人,居然因一己私欲,侮辱苏圣功绩,他们难道就不反思下,自己为何没有浩然正气吗?还不是行事不正!

    “孔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是孔家一员?”

    “如今苏长歌此举,险恶之心昭然若揭,你居然还替他说话!”

    被指责的中年人开口回怼过去。

    “哼,自己其心不正,品行不端。”

    “文宫崩塌也是活该,如今反怪到苏圣头上,简直如跳梁小丑,可笑至极。”

    换做孔泉的青年半点面子没给,直接回怼。

    他平日就看不惯这群人。

    只是素来不和他们打交道,可现在对方文宫崩塌,不思悔改也就罢了。

    还在这混淆是非,这让他忍不了。

    “一口一个苏圣,他也配?”

    “若非你姓孔,我还以为你是苏圣的孝子贤孙,太孝了,直接给他封圣。”

    中年人阴阳怪气的讽道。

    声音落下,孔泉却是丝毫不慌,淡淡回道:“断脊之犬,一句苏圣便戳中汝之痛点,如此急不可耐的胡乱撕咬他人。”

    “昔日文圣弟子颜回,亦未成圣。”

    “世人感念其仁义、功绩,赞颂其为颜圣,如今苏圣有不朽之功于儒道。”

    “称之为圣又如何?”

    “如此,便让你这等小人急了?”

    孔泉开口,理直气壮。

    刚才那个还在叫嚣的中年人,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但就在此时。

    头发花白的老者缓缓开口。

    “孔泉。”

    “孔冰乃是你堂兄,你岂可对他出言不逊,你眼中还有无长幼尊卑?”

    “还不快向孔冰低头认错!”

    老者目光看向孔泉。

    他就知道,随着新儒旧儒之分出现,族内肯定会发生冲突。

    孔泉只是个开始,等到新儒成了气候,这群人就会争夺族内的权利,驱逐旧儒,所以他要先下手为强,维护自身权利。

    “凭什么?”

    “吾辈儒生,为何要向小人低头?”

    听到声音,孔泉反声质问。

    而老者似是预料到他会如此说,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小人?”

    “同为文圣后人,血脉相亲,如今却因一外人,在先祖圣像前同室操戈。”

    “孔泉,你心中还有没有家族血亲?”

    “你不配为我孔家子孙!”

    老者看着面前的孔泉,出言训斥。

    他承认自己有私心,但内部矛盾爆发,对孔家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他才召集族人到文庙,为的就是解决矛盾,将刺头新儒全部逐出孔家,这样既保证自身利益,又将损害降低到最小。

    而此时,随着老者声音响起。

    孔泉脸上毫无惧色。

    “大长老,泉此前敬你德高望重。”

    “可如今观长老言行,不过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一欺世盗名的伪儒耳。”

    “今日尔召集族人。”

    “无非是贪恋手中权力罢了。”

    说到这,孔泉转身拂袖离开,言道:“我孔泉,耻与尔等宵小为伍。”

    随着他转身离开,此前聚在孔泉身边的孔家弟子,面面相觑后,大部分人选择跟他一起走出文庙,不耻与宵小为伍。

    看到眼前这一幕。

    之前被怼的孔冰心生不怨,转头望向大长老,出声道。

    “长老你看。”

    “要不要把这群不孝子孙给...”

    “啪!”

    话还未说完。

    孔冰的脸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

    “住口!”

    “他们皆是你的同族兄弟!”

    大长老开口,目光冷冽的瞪了眼孔冰,接着扫视留下来的众人。

    “孔泉等人目无亲长,言行不端,即日起分出孔家,贬为支脉,不再为主脉子孙,但念及血脉亲情,任何人不得挑衅针对。”

    “违者,逐出孔家!”

    大长老的声音冰冷无比。

    留下来的孔冰等人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不敢有半点违逆之意。

    见状,大长老轻轻颔首。

    他虽然不喜孔泉。

    但他还没到为一己私欲,置家族于不顾的地步。

    既然新儒、旧儒的矛盾不可调和。

    那就不妨分家过。

    若将来苏长歌真的成圣,有孔泉一脉在,孔家一样不会没落。

    当然,前提是苏长歌能成圣。

    “孔冰,你替老夫联系其他圣人世家,还有那些被苏长歌所害的读书人。”

    大长老开口,语气冰冷。

    闻言,孔冰脸色一喜。

    “请长老放心。”

    “只是族长那边该如何办?”

    “你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即可,族长那边,老夫自有主张。”

    大长老开口,他也不知道族长孔兴儒此时状况如何,但族长有先祖圣器护身,识海当中文宫稳若泰山,不用太过担忧。

    不过分家一事。

    倒是要抓紧时间禀报给族长。

    而此时。

    孔泉等人离开文庙后。

    有人开口问道。

    “泉兄,吾等现在该做什么?”

    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孔泉身上。

    毕竟这一走,就等于跟大长老和族人撕破了脸,再回去几乎已是不可能。

    “去皇都,见新圣。”

    孔泉语气笃定。

    他虽然不愿家族被这群宵小执掌,但他也知道,直接起冲突对家族不利。

    更何况,如今对方在族内掌权,而且辈分又摆在那,自己不过一房之主,就算联合其他人,也很难夺回家族掌控权。

    正因如此。

    与其留在这争权夺利浪费时间。

    倒不如去皇都看看。

    请教心学,学新圣之长,为儒道兴盛,天下安康尽一份力。

    如此也不负先祖血脉。

    ......

    与此同时。

    就在天下各地陷入新儒旧儒纷争时。

    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苏长歌正跟着太子一同进宫面圣,准备接受老皇帝的‘责问’。

    养心殿内。

    如上次前来面圣一样。

    苏长歌刚一进去。

    就看到老皇帝坐在书案前,注意力一直在桌上的棋盘上。

    “儿臣见过父皇。”

    “学生见过陛下。”

    苏长歌和太子两人走上前,目光一撇,棋盘上摆着的赫然是两人对弈的棋局。

    而老皇帝见苏长歌来了,抬起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朕让你去江南说服蛟龙,你竟替朕惹出这么大祸事来。”

    “学生自知行事鲁莽。”

    “多亏陛下恩眷,一路照拂,并赦免学生死罪,方能死里逃生。”

    苏长歌开口。

    他当然知道自己能这么‘放肆’。

    除了百姓民心以外,很大程度上是陛下照拂,没有追究或猜忌他所做之事。

    倘若换了另一个掌控欲强点,或者软弱昏庸的皇帝,凭自己在江南所做的事情,早就被押回皇都,接受刑部和锦衣卫审问。

    当然,若是那样。

    他做事也不会那般激进。

    “得得得。”

    “没有朕,你小子也不会有事。”

    “真龙可一直都护着你。”

    话虽如此,但老皇帝脸上却是露出几分笑意,感谢之言谁不爱听。

    尤其还是当世之圣的感谢。

    虽然权力上不及皇帝,但仅此一言,将来史书上写的也是。

    苏圣,天子门生,治理江南时惩治奸佞,却被宵小陷害蒙难,幸得万民请愿,贤主英明神武,赦免其罪,方能逃过此劫。

    一个圣人之师,一个英明贤主。

    老皇帝谥号都想好了。

    高、仁、文、圣,到时让儿子给自己从这里面整一个。

    除此之外,庙号肯定也少不了。

    太祖、太宗、高宗都被用掉了,剩下一个中宗正好留给自己,中兴之主。

    正想着,一道声音响起。

    “陛下,您准备如何处置学生?”

    苏长歌开口,只不过与其说是处置,但倒不如说是讨要赏赐。

    毕竟这次惹下的祸事虽然大,可却都完美解决了,剩下的无非就是面对那些旧儒反扑,但这对江山社稷没多大影响。

    相当于苏长歌把所有仇恨,全吸引到自己一人身上。

    不仅如此,江南那边抄家灭族。

    查抄白银三十万万两。

    这可是笔天文数字,比大晋数十年的国库收入还要多得多。

    而此时,老皇帝听出了苏长歌的弦外之音,但却并不反感,毕竟皇帝手中最重要的除了军权之外,就是赏罚之权。

    若臣子无欲无求,不稀罕皇帝封赏。

    那才叫头疼。

    “处置?滑头。”

    “说吧,要朕如何赏赐你。”

    老皇帝开口。

    有功之臣自然要赏。

    不过苏长歌这才刚被赦免死罪,若这个时候下旨封赏,不合时宜。

    正因如此,他才询问苏长歌想要什么,能给的就给,不能给的先许诺,等将来时机成熟的时候,再一并补偿给他。

    “陛下,学生惟愿天下太平长久。”

    苏长歌开口。

    “说人话。”

    老皇帝白了他一眼。

    “关于江南那三十万万两白银的用处,学生有几条建议。”

    闻言,苏长歌淡淡一笑。

    而此时,身边的太子看到两人对话的这一幕,心中不由发出感慨。

    还好苏长歌没生在皇家。

    否则这太子之位肯定轮不到自己。

    毕竟父皇那么严肃稳重的人,何时与人如此说话过?

    “什么建议?”

    老皇帝此时好奇的开口询问。

    “基建。”

    苏长歌缓缓吐出两字。

第一百四十五章:大晋学宫,百家争鸣!为往圣继绝学,开启盛世篇章!

    此时此刻。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老皇帝和太子两人瞬间愣在原地,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基建?”

    “这是何意?”

    老皇帝出声询问道。

    他自忖读过的书不在少数,而且种类繁杂,但基建二字却从未听过。

    倒是击剑,时常有所耳闻。

    “陛下,基建。”

    “顾名思义,就是基础建设。”

    苏长歌开口解释道。

    “譬如修驰道、兴水利,它们就是基础建设的一种。”

    “此举可以将大量没有田产的农户吸收掉,由朝廷发放钱粮,让他们能够养家糊口,同时推动大晋经济发展。”

    作为从某个基建大国穿越过来的。

    苏长歌深信基建振国。

    要想富先修路。

    如今大晋国库那么多银两。

    若是放在那不动,这笔钱跟没有没什么区别,货币需要流通才能产生价值。

    修建驰道,可能一时难以见成效。

    但从长远利益上来看。

    对大晋百利而无一害。

    不仅能促进各地百姓间的文化交流,还方便各地货物运。

    防止心怀不轨的商贾囤货居奇。

    更关键的是,朝廷中枢对各地的掌控也将大大增强,一旦有人图谋不轨,能够及时发兵镇压,辎重运粮也比以往方便。

    兴水利也是一样。

    作为农耕王朝。

    水,对于百姓的意义不言而喻。

    无论是浇灌农田,还是日常生活所需,水都是不可或缺之物。

    而此时,听到苏长歌的话。

    老皇帝和太子两人大致理解了基建的含义,就是有利于江山、百姓的建造物。

    一时之间。

    两人对基建产生了兴趣。

    “除了修驰道,兴水利以外,还有何能称之为基建?”

    太子忍不住开口询问。

    作为致力于成为圣明君主的他来说。

    他觉得,与其将银两用来建造宫殿,或者是存在国库内等着官员贪墨。

    似乎苏长歌所言的基建,才是发挥银两价值的最好方式,既可以让天下百姓有事做,还能造福民生,使大晋兴盛无比。

    “矿石开采、土木建筑,兴修学堂,发展工匠技艺等等。”

    此时,听到太子的话,苏长歌一口气说了四个。

    倒不是没其他。

    而是有些东西要循序渐进,况且这四个里面包含的东西已经很多。

    “何谓土木建筑?”

    太子开口,没有去问矿石开采。

    用苏长歌的理论。

    这个的确是基础建筑。

    毕竟打造兵器、农具都离不开铁矿,而这土木建筑倒是令他好奇。

    自古以来大兴土木,建造宫殿或府邸,耗资奢靡,于民无用。

    而各地城墙的修缮,一般都是等发现问题后汇报户部,然后由工部派人修缮,同时也就边境城墙需要经常修缮。

    不过他也知道。

    苏长歌如此说肯定有其用意。

    所以才特地有此问。

    “土木建筑。”

    “即是建造各种直接或间接为百姓生活、生产服务的建筑。”

    闻言,苏长歌尽可能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道:

    “就比如说房屋,朝廷可以在城内,建造好一批廉价的房屋,便宜租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农户。”

    没有田产的农户,之所以宁愿当佃农,也不进城找份工做。

    除了他们只会种田以外。

    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进城后没地方住。

    若是一个人就罢了。

    但很多农户都是拖家带口,父母妻儿跟着一起,总不能一起流落街头吧?

    而廉价房屋。

    便是吸引多余人口进城的一个理由。

    “此外,还可以在各大书院外,建造一批住宅,不用太好,专门高价卖给那些商贾和豪强,居住者其子嗣,享有书院一个就读的名额。”

    房屋只是建筑。

    其附加属性是由人来定义。

    当与教育挂钩时。

    其价值早已超过居住这一属性,购买的价钱也得成倍上涨。

    至于教育资源会不会被垄断。

    难道现在那些大富大贵之家的孩子就读不了书?

    无非是设置个门槛。

    由朝廷出手,宰一波商贾豪强。

    然后再补贴给贫困学子。

    “还有,就是建造菜市、仓库、码头、学堂等公共建筑。”

    苏长歌开口,如数家珍。

    而此时,老皇帝和太子被这番话说的一愣一愣的。

    倒不是他们无法理解,只是苏长歌的思路太过天马行空,才思豪放,房屋跟书院名额,本来毫无关联的两样东西。

    如今听苏长歌这么一说。

    竟显得那么契合。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那群商贾和豪强愿不愿意为书院名额买单。

    对此,苏长歌倒是并不担心。

    按儒道的兴盛程度。

    只要书院不是太差,那群商贾和豪强肯定愿意,而且是抢着买单。

    毕竟这买的是一栋房屋吗?

    那是子孙的未来。

    书院的教育资源,肯定要比请个教书先生好,而读书,就意味着功名。

    况且,就算最后没有功名,那对他们而言也不亏,房子就是资产,甚至比田地和商铺还保值,转手卖掉也不亏。

    当然,在这其中。

    朝廷要抽两到三成的转卖手续费。

    完全把他们当韭菜割。

    “此事你拿主意就好。”

    “先在皇都,或者是郡府推行此策,若是可行再推向天下。”

    老皇帝开口。

    苏长歌的策论向来新奇。

    不明觉厉。

    他的思路很难跟上,索性放手让苏长歌试下,等看见效果后再去深究。

    反正现在朕不差钱。

    随便试。

    “喏。”

    苏长歌点头应了一声。

    “与朕说说兴修学堂一事吧。”

    随后,老皇帝开口。

    决定谈个自己能探讨切磋,不至于那么晦涩的政策。

    太子此时也来了兴致,刚才听完苏长歌的话,他突然有种自己四十多年白活,根本不懂治国,只知道操弄权谋的感觉。

    就很鶸。

    “学生所言之学堂。”

    “非一般学堂。”

    “乃是由朝廷出资,免费教导百姓识字,以及工匠技艺的学堂。”

    苏长歌说出心中构想,“那些失去田产的农户,因为只会耕种,没有其他技艺,迫于生计只能沦为豪强地主的佃农。”

    “而这学堂,就是为他们准备。”

    “识字是方便他们快速掌握,工匠技艺则是他们将来的生存保障。”

    苏长歌原本是想普及教育。

    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觉得还不是时机,起码要等生产力提升之后再去做这事。

    一个最简单的道理,读过书的人,有几个愿意去种地?而作为农耕王朝,保持一定人口耕种又是必须要做的事。

    没办法。

    他也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将普及教育的学堂。

    改成简单识字,传授百姓一技之长的学堂,让他们在府城当中安家。

    毕竟循序渐进才是王道。

    操之过急所带来的后果,往往需要天下百姓来承担代价。

    比如母猪赛大象,就是前车之鉴。

    有着这个历史教训在,苏长歌宁愿走稳点,也不愿在民生上走错路。

    前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可能历史错误会重犯,但执政者应当竭力避免。

    而让农户在府城中安家。

    推进城市化发展。

    既可以繁荣大晋经济,又因为人多的缘故,总会擦出点新的技艺来。

    此时,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老皇帝微微蹙眉。

    “朕不是心疼银子。”

    “只是如此,岂不是成了无底洞,朝廷要承担的费用太多。”

    老皇帝开口,三十万万两白银是无根之木,迟早有一天会花光,到时就算国库收入翻个两三倍,也很难保证供应学堂。

    毕竟天下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陛下无需担心。”

    苏长歌淡淡一笑,出言道:“学生所想的是,学堂免费教导技艺。”

    “但接下来三年内,这批工人都要为朝廷干活,工薪照给,但比市价要低,供其温饱足矣,如此可大大缩减学堂开支。”

    话音落下。

    老皇帝和太子对视一眼。

    还能这样?

    他们都被苏长歌这波操作给惊到了,以教导技艺,换取百姓为朝廷干活。

    总感觉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毕竟我免费教你技艺。

    只是要你替我打工三年,还发酬劳,有来有往,这很合理。

    而且这样做的话,朝廷要承担的开支,等首次过后就会减轻了很多,大头完全可以交给地方承担,让他们去用工匠盈利。

    不仅如此。

    这又跟前面的修路、水利,还有土木建筑扯上关系。

    朝廷出资开办学堂教导工匠,然后这批工匠又以低于市价的价格,替朝廷进行基础建设,如此循环一圈下来后。

    朝廷花的钱并不多。

    但该做的事情几乎都做完了。

    想到这。

    老皇帝和太子齐齐看向苏长歌,眸中露出惊讶之色。

    他们感觉,苏长歌此次到江南历练一番后,思考确实比以往稳重太多,一字一句皆是老臣谋国,利于江山社稷的国策。

    事实也的确如此。

    苏长歌在治理江南,与百姓接触的过程中,他成长了很多。

    政策这东西,不是生搬硬套就有用。

    施政必须得结合实际情况。

    其次,基建是基础,没有这个,一切美好构想都是空中阁楼。

    “既如此,此事也由你拿主意吧。”

    “银两找太子审批就可。”

    老皇帝开口。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真的老了,完全跟不上年轻人思路。

    还是直接给钱算了。

    而太子此时的感觉完全跟他一样。

    若说之前的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他还能听懂,那么现在苏长歌所讲的这些,跟他之前所学的治国理念迥然不同。

    但偏偏听起来又都有效。

    人麻了。

    “学生谢过陛下。”

    苏长歌拱手,谢过金主后,继续道:“不过学生还有一事需陛下恩准。”

    “何事?”

    老皇帝开口询问。

    此刻,太子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本以为基建就是全部。

    没想到苏长歌脑子里居然还有东西,就算是天纵之才,这也太妖孽了。

    道理方面不敢说,可在治国方面,除了礼圣外,文圣、亚圣、董圣、朱圣,远逊于苏长歌,简直又能怼人又能治国。

    一时间。

    看着面色平静的苏长歌。

    太子心中不禁蹦出个一个念头。

    全人。

    惟彼君道,知晓民心,得命之情,故任天下而不强,此之谓全人。

    掌握当君主的原则,知晓百姓的心思,了解性命的真情,所以驾驭天下才不费力,这样的人,就可以被称之为全人。

    这里的君主代指上位者。

    显而易见。

    苏长歌就是这样的全人。

    想到这。

    太子倒是没有嫉妒或者忌惮,因为这样的人已然超过常人理解范畴。

    而此时,苏长歌缓缓开口。

    “陛下,学生想将太学院改成学宫。”

    “大晋学宫。”

    “凡到大晋学宫的文人学者。”

    “自此以后,无论其学术派别、思想观点、政治倾向,以及年龄、资历等如何,他们都可以自由发表自己的学术见解。”

    “还望陛下批准。”

    苏长歌出言,言辞振振。

    这是他在牢狱中听完朱圣的话后,所想要做的一件事。

    思想,不该被束缚住。

    董圣和朱圣两人。

    他们局限于儒道思想,认为人心纷杂,是因为诸子百家的学问引起。

    但苏长歌以为不然,只要秉持仁义之心,行仁义之事,思想上有不同可以通过辩论、诘难,互相吸收各派的长处。

    这对儒道,对天下而言才是好事。

    时代在变。

    道理也要顺应时代变化。

    此外,苏长歌一直有个想法,那就是将百家之道传承下去。

    为往圣继绝学。

    这个百家。

    不仅是前人的百家。

    还有当世之人、后世之人,形成一套体系,将学问一代代传承下去。

    可能其中有些学问会随着时代而淘汰,但作为漫漫长夜中一闪而过的火花,它亦有它的价值,即便只是被后人缅怀。

    亦足矣。

    “朕准了。”

    闻言,老皇帝爽快的答应。

    换做是其他人,他还会怀疑是不是想讨好文人,招揽人心。

    但苏长歌几乎必定是此世之圣。

    正儒道之意。

    俨然成了儒道的领袖。

    他想招揽人心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方法,只要振臂一呼就可以。

    而且,老皇帝也想看看,苏长歌所提出的这些政策,到底有几分效果,那个璀璨辉煌的盛世,距离自己到底还有多远。

    若是有可能。

    他真的,真的好想看一眼,这样他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学生,谢过陛下。”

    听到声音,苏长歌再次拱手谢恩。

    站在旁边的太子看着。

    他有种预感。

    不久的将来。

    无论是文治还是武功,大晋将开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盛世篇章。

    而后世无数子孙,将永远铭记这一日。

第一百四十六章:中秋将至,慕子清生辰!你是谁?怎么会在先生的床上!

    不多时。

    商量好大晋学宫的各项事宜后。

    苏长歌便离开了皇宫。

    毕竟自己从江南回到皇都后。

    一直都待在狱中,如今事情告一段落,自然想早点回家与亲朋团聚。

    与此同时。

    吏部尚书府邸。

    张灯结彩,光亮照人,笙箫鼓乐之音,通衢越巷,一副热闹气派。

    府门口,一群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似是在等某人归来。

    “夫子怎么还没过来?”

    沈福看向远处街头,一边说话,一边拿着个大蹄子大快朵颐。

    “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与皇爷爷商量吧。”

    闻言,赵恒回了一句,接着瞥了眼满嘴油腻的沈福,调侃着说道:“十几日前还说要清减下去,让夫子刮目相看,就这?”

    “恒啊,这你就误解大师兄了。”

    沈福语气悲呛的说道:“我此番破戒,全都是为了夫子啊。”

    “若是夫子回来之后,见吾等体形消瘦,必定会为此难过内疚,我现在努把劲,多吃点,夫子心中的内疚就会少点。”

    说话间。

    他还不忘重重的咬一口蹄子。

    众人听到这番说辞。

    不由白了他一眼。

    刚想出言打趣,就看到远处有一辆雍容的马车缓缓朝这边驶来。

    很快,马车在门口安稳停下。

    而后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夫子!”

    几人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随后纷纷跑上前,脸上露出兴奋欣喜之色,但很快又颓了下去。

    “课业带了吗?”

    苏长歌开口,扫视面前众弟子。

    “咳咳...夫子,您要这样。”

    沈福干咳两声,接着孝道:“还是先回牢里吧,学生明日带课业过来。”

    在与夫子关系熟稔之后,他们也不怎么害怕夫子了,毕竟只要不犯错,夫子也不会说什么,更何况是这种喜庆场合。

    此时,随着声音响起。

    苏长歌有些被孝到。

    “找打。”

    随即,苏长歌笑骂一声,一巴掌拍在沈福的脑门上,恶声说道:“三个月内,你要是再没清减下来,看为师怎么收拾你。”

    话音落下。

    刹那间,沈福脸上露出一副苦相。

    看到这一幕,众人不由莞尔。

    纷纷出言打趣起来。

    也就如此,苏长歌在弟子们的簇拥下走进府内,兄长则早已备好了饭菜。

    “长歌。”

    看到弟弟,苏子由开口呼喊一声。

    小弟此次死里逃生。

    他自然无比高兴。

    不过事后他也渐渐回味过来,今日之事应该是长歌和太子、皇帝早就商量好的。

    不论长歌有没有著出不朽文章,皇帝都会降旨赦免他,毕竟天下各地百姓纷纷请愿,如此大的动静,再不赦免必然动摇国本。

    而为什么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自然是为了凝聚民心。

    那么为什么凝聚民心?

    苏子由没有再深想,毕竟弟弟也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

    而此时。

    苏长歌见兄长同自己打招呼。

    拱手恭敬的喊道。

    “兄长。”

    长兄如父。

    更别说两兄弟之间相差十几岁。

    这次的事让兄长担心。

    苏长歌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但兄弟间往往不会说太多抒怀之语。

    有些事情兄弟俩心里都知道,说出来则觉得矫情,与其如此,还不如对视一笑,只要知道各自安好,那便足矣。

    “嗯,入座吧。”

    闻言,苏子由轻轻颔首。

    没有去多问或是责怪,面带笑意的招呼众人入座开席。

    “清玄。”

    此时,苏长歌朝天呼喊一声。

    下一刻,随着他声音落下,一道倩影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先生,找我何事?”

    清玄开口,奇怪的看着苏长歌。

    众人看到龙女。

    心中不由发出一阵感慨,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夫子这一趟去江南,身边又多出个女人,长相、身段不必多说,与鱼姑娘一样是人间绝色,关键对方还是真龙。

    这都跨物种了。

    对此,苏子由倒是很开心。

    涝死好啊。

    老苏家就指望弟弟传宗接代。

    虽说弟弟目前只对鱼姑娘有意思,但将来的事谁说的准,有田总比没田好。

    “清玄,幼薇呢?”

    苏长歌对于众人的想法自是不知,出言向清玄询问鱼幼薇下落。

    “幼薇妹妹托我转告先生,她先随师父回宗门,说是准备论道大会,等祭月节过后就会赶回来。”清玄开口回答道。

    闻言,苏长歌点点头。

    “嗯。”

    仙门论道大会之事,他很早之前就从鱼幼薇口中得知。

    只是没想到,她这就随师父离开了。

    本来还想一起庆祝的。

    但转念一想也是。

    再过九日就到八月十五祭月节。

    也就是中秋佳节。

    论道大会如此重要的事情,提前回去准备也很正常。

    只可惜,中秋佳节,明月美景,不能一同度过,这让苏长歌稍微有些缺憾,毕竟这也算自己来这个世界第一次过中秋。

    “先生,若是无事的话。”

    “那我先走了。”

    清玄见身边一大堆先生的亲朋审视打量自己,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不必,坐下一块入席吧。”

    苏长歌喊住了她。

    既然是庆祝,那自然是亲朋愈多愈好,哪有让人在边上看着的道理。

    他本来还想喊鬼脸一起的。

    但可惜,对方不在自己的感知范围内,喊了也听不到,应该是有事出去了。

    随即,苏长歌为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清玄,江河正神,这是我的兄长,这些是我的弟子,赵恒、慕子白、慕子清、沈福....”

    待到声音落下。

    “见过先生兄长,见过诸位。”

    清玄开口与众人打招呼。

    “龙女客气了。”

    “见过龙女。”

    苏子由和慕子清等人出声回应,心中则在好奇她与苏长歌的关系。

    毕竟他们很少见苏长歌主动出言挽留她人,而龙女又一口一个先生,两人之间要说没什么感情,他们打死也不相信。

    随后,又相互聊了几句。

    众人便落座开席。

    过程中,慕子清一直在找清玄谈话,两女看样子聊得格外热切。

    而沈福等人则在专心干饭。

    “清玄姐姐,你为什么喊夫子叫做先生?你也是夫子弟子吗?”

    关系拉进后,慕子清开口问道。

    此言一出。

    众人目光纷纷汇聚过来。

    “不是。”

    清玄摇了摇头,没有多想,直接说道:“先生只是尊称。”

    “先生册封我为江河正神,助我成就真龙,此乃大恩,清玄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跟在先生身边伺候,任凭驱使。”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大堂瞬间寂静。

    沈福手中的大蹄子都不啃了,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清玄。

    以身相许?

    夫子难道已经和龙女....

    这事师母她知道吗?

    慕子清的眸中闪过绿意,但还是稳住心神,目光看向夫子。

    “清玄初涉人间,不谙世事。”

    见状,苏长歌为众人解释道:“她说的以身相许和伺候,是在身边保护我。”

    话音落下。

    还未等众人缓过神来。

    清玄开口反驳。

    “不只是保护。”

    “先生若是有其他任何需求找我,我也绝对不会推辞。”

    霎时间,一言激起千层浪。

    尤其是柳咏,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苏长歌。

    不愧是夫子,居然连龙女都能搞定。

    身为弟子。

    自己简直太失败了。

    而此时,看着性子憨直,越描越黑的清玄,苏长歌本想再解释。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万一清玄这憨憨再说些什么虎狼之词出来,自己打又打不赢她,凶了她还要生气,还不如就现在这样。

    另一边。

    慕子清倒是不怎么担心了。

    夫子喜欢就会说喜欢。

    既然解释了。

    那就说明没什么关系,顶多是将清玄当作朋友对待,如此便够了。

    只不过,鱼姑娘和夫子似乎在一起了,这让慕子清心中有些难受,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很快,一场宴席渐渐落幕。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

    与上次一样,躺在后院的草坪上看着月亮,口中聊些有的没的。

    “夫子,中秋佳节马上就要到了。”

    慕子白喊了一句,接着莫名其妙的说道:“十八年前我阿姐正好那时出生。”

    伴随声音响起。

    众人目光纷纷朝慕子清看去。

    苏长歌也是一样。

    “阿姐,你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慕子白出声询问。

    他明面上是问姐姐想要什么,暗地里则是为姐姐送助攻,提醒夫子。

    “不用,我什么都不缺。”

    慕子清摇了摇头。

    话虽如此,她目光却是偷偷瞄夫子一眼,见他没说话,心中有些失落。

    不过想想也是,夫子和鱼姑娘已经在一起,自己还是别去打扰,努力充实自己,等以后有机会再去想其他之事。

    而此时。

    苏长歌听到两姐弟的话。

    心中则在暗暗思考。

    中秋佳节,该送什么给弟子才好。

    毕竟来到这方世界后,还是第一次过节,又是学生的生辰,自然得庆祝一番。

    “时间不早了。”

    “先生,学生先告辞了。”

    慕子清开口,她心中有些纷乱,却是不想多待,想回去冷静下。

    “嗯。”

    苏长歌点点头,接着笑道。

    “子清,既是生辰,自然得好好操办,到时为师会送上贺礼的。”

    话音落下。

    慕子白的脸上瞬间泛起笑意。

    自己的助攻没有白费啊。

    而慕子清身子一颤。

    虽然知道夫子是出于师徒关系才送,但还是止不住心中喜意。

    “学生多谢夫子好意。”

    慕子清说完,望着苏长歌的脸,心跳砰砰砰的加快。

    随后,立即拉着弟弟回府。

    没过多久,赵恒、霍从文、柳咏等人也陆续离开,沈福留到了最后。

    “夫子,钱庄之事已经筹办的差不多。”

    “等到中秋后就能够开业。”

    沈福开口,夫子离开皇都之后,钱庄的事便由他全程盯着。

    如今钱庄的建筑、装潢、资金都已经到位,人手也准备的差不多,但为防万一,而且也不差这一两日,所以他打算多招点人。

    尤其是有浩然正气的儒生,用来当钱庄的员工再好不过。

    “嗯,辛苦了。”

    苏长歌拍了拍沈福的肩膀。

    一段时间没见。

    这位体型最大弟子,确实清减了一些。

    虽然跟体重相比只是杯水车薪,但也说明他平常确实挺操劳。

    毕竟筹办钱庄不是小事,固然有朝廷和户部尚书帮衬,可沈福也才十六七岁,能做到现在这样,显然没少耗费心力。

    “没事,学生从中学到了很多。”

    沈福一脸认真的说道。

    他这话倒不是作伪,而是真的在忙碌中,学到了很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

    但紧接着,他语气突然一转,有些羞于启齿的说道:“夫子,这两日我娘亲从江南回来,那混账小舅也跟着一起过来。”

    “我外公还特地写信给我。”

    “说上次粮价一事真是个误会,还望您别放在心上。”

    “那孽障任凭您处置。”

    沈福知道夫子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但架不住娘亲在耳边唠叨。

    而且,外公一家对自己也很不错,血脉亲情难以割舍。

    “为师知道了。”

    苏长歌点了点头,说道:“若真的是场误会,那便让你外公家放心。”

    他对范家本来也没有恨意。

    公事公办罢了。

    “嗯。”

    闻言,沈福心安应了一声。

    随后便向苏长歌告辞,急匆匆的回去,准备把此事告诉娘亲,让她心安。

    而就在他刚走不久。

    苏长歌看着空荡荡的庭院,独自仰望了一会夜空。

    刚想回房休息。

    就听到自己房间传来清玄的声音。

    “你是谁?”

    “你怎么会在先生的床上?!”

    听到声音,苏长歌立即跑了过去,刚到房间门口。

    就看到清玄一脸吃味的样子,而在自己的床上,坐着个肤白如玉,秀眉瑶鼻,星目朱唇,如一朵出水莲花的女子。

    “我...我....”

    女子看着捉jian在床的清玄愣在床上。

    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看见苏长歌的身影后,才松了口气,说道:“财神爷,你快替我解释下。”

    声音响起。

    苏长歌神情不由有些错愕。

    这是...鬼脸前辈?

    虽然知道是女子,但没想到面具下的长相如此好看,比之鱼幼薇亦不差分毫。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她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床上?

    不卖艺,改卖身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墨家叛徒,钜子令!馒头就行,我很好养活的!

    房间内。

    清玄的目光在女人和苏长歌身上来回挪动。

    鱼幼薇在临走前曾跟她说。

    让她好好照顾先生。

    正因如此。

    清玄想着帮夫子暖床,毕竟大户人家的侍妾都是这么照顾老爷的。

    但谁知道,竟然被眼前这个陌生女子给捷足先登,而且看样子,她和先生还相互认识,难不成,她是先生的侍妾?

    清玄狐疑的看着两人。

    “别胡思乱想。”

    苏长歌见清玄这样子,立即解释:“这是在你之前保护我的前辈。”

    清玄误会他是倒无所谓,可这丫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万一让鱼幼薇知道此事,引发误会,到头来麻烦的还是自己。

    “哦...”

    清玄刻意拉长了声音。

    还是不太相信。

    毕竟哪有人保护到床上的?先生真当自己是憨憨吗?

    见状,苏长歌也没再去解释。

    口说无凭。

    于是转头望向床上的娇俏女子。

    “鬼脸前辈,你怎么会在床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长歌开门见山的问道。

    由于不知道鬼脸的真实姓名,所以还是以前辈相称。

    而此时,听到声音。

    鬼脸却是幽怨的瞋了苏长歌一眼。

    “还不都怪你。”

    “从江南带回来一群自称墨家弟子的人,害的我被他们到处追杀。”

    “我也是实在被逼的走投无路。”

    “这才躲到你房间里面,想着等你回来解决此事。”

    鬼脸开口,她也很无奈,当时苏长歌被押送回京,她想着苏长歌没了,她的钱也没了,于是想接近苏长歌将钱讨回来。

    谁曾想却碰到墨家那群弟子。

    一言不合。

    就要将她拿下带回去审问。

    她当然不肯,于是就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好不容易才摆脱那群人,

    “墨家?”

    闻言,苏长歌眼中闪过讶色。

    在见过墨侠后,他曾经有想过,鬼脸跟墨家有没有关系。

    但当时他全部心神都放在为儒道正意一事上,而且鬼脸又很贪财,墨家弟子大多无私奉献,所以他也就没去深思。

    毕竟这世上戴面具的侠客多了,总不可能都存在关系。

    只是没想到。

    鬼脸跟墨侠还真的有关系。

    而此时。

    清玄却发现了盲点。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睡在先生的床上?”

    闻言,苏长歌也好奇的看过去。

    出现在自己房间,这很好解释,但睡在自己床上就有些奇怪了。

    “额...这...”

    刚才还一副幽怨模样的鬼脸。

    此刻有些心虚的躲避苏长歌的目光,支支吾吾说道。

    “我被那群人追杀,几天几夜没合眼,好不容易才甩掉他们,本来想着就小憩一会,但谁让你床那么舒服,所以就....”

    声音响起。

    苏长歌点了点头,没去深究。

    毕竟鬼脸保护自己那么长时间,若真有歹念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

    想到这。

    苏长歌又转头看向清玄。

    “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帮先生你暖床。”

    闻言,清玄大大咧咧的说出来由。

    来到苏府之后,无人聊天,又无事可做的她,想着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过来帮先生暖床,也算是为自己找一件事做。

    但没想到竟被人捷足先登。

    “......”

    苏长歌看着清玄这一脸娇憨的样子。

    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但也不忍教训她,只能开口道:“日后不许这么做了。”

    “为什么?”

    “大户人家的侍妾不是都会帮老爷暖床吗?怎么我就不行?”

    清玄颇为不解的追问道。

    “你又不是侍妾。”

    苏长歌刚说完。

    就见清玄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可是幼薇妹妹让我好好照顾您。”

    “那也不行。”

    苏长歌看着憨憨龙有些无奈。

    只是让你好好照顾,又没说直接取而代之,而且非执着于暖床做什么?

    干点其他的不行吗?

    随即,他没再去管清玄。

    “敢问前辈姓名?”

    “还有,墨家弟子为何要追着你不放,这里面有何原因?”

    苏长歌看向鬼脸,继续询问。

    “我叫墨寒瑛。”

    鬼脸说出自己的姓名。

    然后开口说道:“我是孤儿,从小被师父带大,这名字也是他给我起的。”

    “墨家那群人一见到我就说我是墨家叛徒,让我交出几十年前偷走的东西,并且跟他们回去认罪,接受叛徒的惩罚。”

    声音落下。

    苏长歌端详了下墨寒瑛的样貌。

    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

    别说几十年前,就算是十年前,她都不见得能从墨家手中偷走东西。

    因此。

    墨家弟子口中的叛徒应该是她师父。

    “然后呢?”

    苏长歌继续询问。

    “然后我就摘下面具跟他们解释。”

    “他们瞧见我的模样。”

    “问了我师父的名字后,就说师债徒偿,让我把师父偷走的东西还回去。”

    说到这里,墨寒瑛握紧拳头说道:“可我师父临走前,就留下一副面具,还有几万两银子的欠债,我还什么给他们呀!”

    “但我这么说,他们不相信。”

    “非要逮着我逼供。”

    “没办法,我不想被他们抓住,只能跑啊跑,之后就到了你这。”

    伴随声音落下。

    突兀间。

    数道身影落在门口,戴着面具,正是墨家弟子。

    他们听到动静早就过来,只是没有现身,想知道苏长歌跟墨寒瑛是什么关系,而此时确认没什么关系,便想带走墨寒瑛。

    毕竟丢失的东西实在太重要了。

    墨家整整搜寻了数十年。

    如今。

    好不容易找到线索。

    即便墨寒瑛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知道,他们也不可能就因此放弃。

    “楚国公。”

    随即,为首的墨家弟子恭称一句。

    接着开口说道:“还请您将此人交予我墨家之手,在下感激不尽。”

    声音响起。

    床上的墨寒瑛瞬间心中一紧。

    目光看向苏长歌。

    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选择。

    毕竟若是将自己交到墨家手上,自己投进去的银两可就全归他所有。

    除此之外,自己不过是个五品武夫,而且与他不过是雇佣、合作的关系,跟眼前拥有众多武道强者的墨家相比,几乎无足轻重。

    正想着。

    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这恐怕不行。”

    “此女与苏某有旧,而且还是合作伙伴,苏某不能将她就这样交出去。”

    苏长歌开口。

    墨寒瑛一旦落在墨家的手中。

    他也不能保证,墨家为了得到线索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毕竟墨家虽然讲究兼相爱,可不代表他们就是圣母,作为一个规矩森严的团体,他们对待叛徒、恶人丝毫不会手软。

    当然,墨家那边他也会给出交代。

    毕竟对方跟自己关系也不差,而且谁丢了东西不着急?

    如今好不容易在墨寒瑛身上寻到线索,自己若是强行逼对方放弃,这属实有些不讲道理,因此他想了个居中的法子。

    而此时。

    墨侠们听到这话,面色有些难看。

    “楚国公,你这...”

    “先别急。”

    苏长歌出言打断,提议道:“苏某的意思是,此女暂时先留在我身边。”

    “我愿以信义做担保,直到配合诸位找到墨家丢失的宝物前,她都不会离开,否则苏某心甘情愿,任凭墨家处置。”

    墨寒瑛之前一直保护他。

    如今碰上了事。

    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也不会因此不分是非黑白。

    而随着声音响起。

    站在门口的几个墨侠面面相觑。

    显然。

    这件事情他们做不了主。

    但瞥了眼苏长歌身边的清玄,他们也知道,强行带人走无异于痴人说梦。

    于是经过一番沉吟后。

    带头之人缓缓开口。

    “楚国公的仁义吾等素来敬重。”

    “既然您愿意为此女担保,那边按照您说的办,将其暂时留在您身边。”

    话音落下。

    墨寒瑛顿时松了口气。

    随后,看向苏长歌。

    若非他出面替自己解围,自己肯定得被这帮神秘的墨家弟子给带走。

    想到这。

    墨寒瑛不由心生感激。

    决定在墨家找到东西之前,跟在苏长歌身边寸步不离。

    顺带任凭他驱使,也算是报答他的恩情,至于钱庄分红,钱是钱,感情是感情,一码归一码,这点还是要分清楚的。

    正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墨姑娘。”

    “我记得你曾经提到过,你师父被人骗光了家产。”

    苏长歌看向墨寒瑛,问道:“你可知道骗你师父的那人是谁?此外,你和你师父之前住在哪,这些你都与墨家弟子说清楚。”

    “丢失的东西快点找到,你也能快点恢复自由之身。”

    此话一出。

    墨家弟子的眼睛瞬间一亮。

    就算不能带回墨寒瑛。

    但能从她口中得到一两条线索,上报组织,继续追查下去也不错。

    而此时,墨寒瑛则陷入了回忆当中。

    关于师父被骗之事。

    她也只是昔日听师父提过一嘴,毕竟当时她还不在师父身边。

    很快,她似是想起什么,开口说道:“我跟师父之前住在渝郡成华县二仙桥下的草屋内,不过师父被骗的时候在鲁地。”

    “骗他那人,师父从未跟我说过。”

    “只是叮嘱我以后别上当。”

    墨寒瑛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甚至还将鬼脸面具给拿出来。

    “这是师父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你们一起带走吧。”

    听到她的话,墨者们点了点头,没有矫情,走上前接过面具。

    墨家丢失的东西关系到钜子令,以及诸多封存的典籍,正因如此,任何关于叛徒的线索,他们都要带回去禀报。

    苏长歌也并未阻拦,继续问道。

    “墨姑娘。”

    “你还记得其他关于你师父的事吗?比如他经常说什么做什么。”

    墨寒瑛闻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记得,记得。”

    “我一定把我知道的全交待出来。”

    生命安全得到保证后。

    她决定积极配合墨家调查自己师父,争取早日恢复自由之身。

    毕竟自己虽然年纪轻轻,就靠自己的辛勤劳动,成为钱庄的老板之一,但还是要为将来多做打算,趁年轻接活赚钱。

    而留在苏长歌身边保护他。

    他对自己有恩。

    再收他钱的话自己还是人吗?

    此时,苏长歌见她一副如此配合的模样,也就没再赘言。

    “那你便全跟墨侠们说了吧。”

    “多谢楚国公。”

    墨家弟子纷纷拱手感谢。

    随后,墨寒瑛便在众人面前,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说出来。

    “我叫墨寒瑛,出生于....”

    从见到师父的第一面,到教自己练武,以及最后按照遗嘱火化尸体,一桩桩一件件,说的无比详细,可谓是知无不言。

    而墨侠们也是头一回碰上这么配合的。

    连忙用笔将事情全部记下。

    很快,一个晚上过去,一本墨寒瑛回忆录在墨侠手中出现。

    清玄则听着直犯困,坚持到一半就忍不住躺在床上休息,苏长歌全程认真听完,想帮着找找这里面有没有隐藏线索。

    但可惜,并无太大收获。

    “到最后我忍痛将师父的尸体火化。”

    “本想将骨灰收好,入土为安,但可惜那天风太大,最后只能立个衣冠冢。”

    说到最后,墨寒瑛不禁唏嘘。

    不过却无人理她。

    而墨侠们看着手上这本墨寒瑛回忆录,陷入一阵沉思。

    一本厚厚的口供纸,大半内容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剩下的也谈不上线索,只能说是可疑之处,需要派人去调查。

    但他们也能看出来。

    墨寒瑛已经很努力的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全都和盘托出。

    “好了,今日便到此吧。”

    “若是还有事。”

    “我们会再过来询问的。”

    说完,墨侠们站起身,转头看向苏长歌,歉声道:“叨扰楚国公休息了。”

    “无妨。”

    “这些供词能对你们有用就好。”

    苏长歌开口。

    跟墨家的关系还是需要维持的。

    毕竟对方势力不小,而且又是技术工种,对建设大晋很有帮助。

    随后,墨侠们便带着供词离开,只留下两人在暗处保护苏长歌,亦或者可以说是监视墨寒瑛,怕她偷偷摸摸的逃走。

    “唔...终于结束了。”

    墨寒瑛长舒口气,拎起茶壶,直接对着茶嘴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等到喝的差不多的时候。

    眉头突然一皱,转头看向苏长歌,语气瞬间变得凝肃起来。

    “苏公子,有吃的吗?”

    说完,她还不忘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馒头就行,我很好养活的。”

    看到她这副模样。

    苏长歌不由转头望向强占了自己的床,一副娇憨睡态的清玄。

    很好,家里又多了一只憨批。

第一百四十八章:昏君,莫说是杀了我,你就算夷我三族又如何!

    清晨,天空泛起鱼肚白。

    承天殿内。

    养病数日的老皇帝,久违的召开朝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有序的分成两列站好,宗室亲王也在里面。

    只不过,因为苏长歌被赦免死罪一事,丞相秦辅和都察院御史们一个个都黑着脸,亲王们的脸色也没好看到那里去。

    毕竟他们都希望看到苏长歌死。

    可现在。

    苏长歌不仅活着好好的,而且还得到天下百姓和无数读书人的支持。

    这让他们怎么高兴的起来。

    不过还好,苏长歌在立新儒的同时,废黜了旧儒,惹来了诸多人的记恨。

    就在昨天夜里,不少人传来书信联系他们,想一起联手将苏长歌给除掉,毕竟他太闪耀了,闪耀到碍到许多人的眼。

    此时,老皇帝缓缓开口。

    “众爱卿平身。”

    声音落下。

    往日热闹的早朝,今日却无比沉闷,官员们皆低着头不说话。

    见众人如此,老皇帝似乎早已猜到。

    于是主动出声打破沉默。

    “诸位爱卿,可有事启奏。”

    然而。

    殿内依旧没有人站出来。

    百官们通通低这头。

    因为苏长歌的事,在没摸清老皇帝想法前,丞相一党谁也不敢先开口。

    而苏子由等人则是没必要出言。

    毕竟苏长歌已经被赦免,又被拉进宫谈话,足以表明陛下有所偏袒,这个时候静听陛下的处置,才是最稳妥的。

    正想着。

    太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父皇。”

    “儿臣有事启奏。”

    太子开口,百官的目光瞬间汇聚在他身上,眼中满是好奇。

    毕竟但凡能坐到朝臣这个位子上的,有几个不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一眼就能看出,太子要说的话,其实就是老皇帝的意思。

    政治就是这样。

    很多东西皇帝不会亲自去说,也不需要亲自说出口。

    “奏。”

    老皇帝轻轻颔首。

    “诺。”

    太子应了一声。

    “父皇,昨日楚国公为儒道正意,引动天地异象,乃是天兴大晋之兆。”

    “儿臣以为,治国首在于取仕。”

    “因此恳请父皇,将太学院更为大晋学宫,设学宫祭酒一职”

    “凡我大晋文人,无论学术派别、思想观点、政治倾向,以及年龄、资历等,只要心存浩然正气,皆可在学宫当中,自由发表自己的学术见解。”

    太子的声音锵锵有力。

    只不过在他心里。

    相比于重塑文风的大晋学宫而言,他对基建的兴趣要更大。

    但基建的事没必要特地拿出来提。

    毕竟修驰道,兴水利,土木建筑,兴修学堂,皆是对国有利之事。

    提出来后,百官所争执的点。

    无非是由谁负责。

    可将太学院改成大晋学宫之事。

    关系到为国抡才取仕,涉及到多方利益,稍有不慎便会惹人嫉恨。

    当然,收获也是巨大的,作为提出者,那些将来依靠大晋学宫崛起的新兴势力,必然会对其心存感激,心存报效。

    这件事。

    非皇帝或地位稳定的太子不能做。

    否则就是僭越。

    而此时,伴随太子的声音响起。

    秦辅立即站出来反对。

    “陛下。”

    “自太祖皇帝登基以来,我朝一直以科举和太学院两种出身取仕。”

    “同时,太学院又是由朱圣一手建立,若将其改名大晋学宫,任凭闲杂人等入内,既违祖宗之法,又对圣人不敬。”

    “臣以为万万不可。”

    秦辅开口。

    太学院乃是他的根基。

    之前苏长歌改制。

    他本来就想站出来阻止。

    只是当时朝廷的心思全都放在江南一事上,这才放在一边。

    如今,太子竟然提出要改太学院为大晋学宫,比改制还要过分,无异于重新洗牌,作为太学一派党魁的他必须站出来阻止。

    而有了秦辅的率领。

    御史、大理寺,还有兵部、礼部等若干官员,一个个都站了出来。

    “此事关系重大,还望陛下三思!”

    “祖宗之法不可废啊!”

    “太子之谏固然有新意,但治大国如烹小鲜,决不可仅凭一意行事。”

    “臣等恳请陛下三思!”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这群官员无一例外。

    全都是太学院出身,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他们必须站出来。

    看到这一幕,太子面色微沉。

    他虽然知道这项提议懂了文官的蛋糕,但却没想到他们会如此不给面子。

    自己好歹是社稷储君,这才刚提出来要改太学院,这群人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阻止,而且反驳的理由太过荒唐。

    抛开大晋学宫的好坏不谈。

    一开口就扣上祖宗之法、对圣人不敬两顶大帽子,根本不留半点余地。

    也就在这时。

    苏子由从百官中站了出来。

    “陛下。”

    “臣以为太子之策可行。”

    “儒道乃我大晋江山的支柱之一,如今儒意更正,乃千古未有之变局。”

    “常言道,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情况变了,举措就要跟着一起变,大晋学宫不拘一格,礼贤下士,荟聚天下英才。”

    “上顺应天命,下昭示圣德,可彰陛下求贤若渴之心。”

    苏子由振振有词的喊道。

    声音响起。

    刑部尚书滕元发,还有一众苏派的官员都站出来应和。

    “臣以为,苏尚书言之有理。”

    “只是改太学院为大晋学宫,又不是废除太学院,谈何违背祖宗之法?”

    “昔日朱圣立太学院,乃是为了教化世间万民,如今改为大晋学宫,同样广施教化之道,且允许读书人相互探讨切磋。”

    “即便朱圣知道,亦会顺应天命行事,而不是在这强词夺理。”

    一道道声音响起。

    苏派的官员都是从童生、秀才一步步考上来,太学院改大晋学宫对他们无半点影响,还能打击秦相,何乐而不为。

    而此时。

    秦相等人的面色难看至极。

    刚想开口回怼过去。

    老皇帝的声音便传入他们耳中。

    “朕以为,苏尚书言之有理,如今乃千古未有之大变局。”

    “太子之策不仅顺应天命,延续圣人之意,广施教化之道,又能荟聚天下才俊为朝廷所用,大晋学宫于国有利。”

    老皇帝的话还没说完。

    朝堂上便有一名御史高声喊道。

    “陛下!不可啊!”

    “擅改祖宗之法,不敬圣人之制,乃是取乱之道,吾大晋危矣!”

    声音悲愤无比。

    听起来就像是只要一动太学院,整个大晋江山便会在瞬间崩塌。

    而随着声音在殿内响起。

    刹那间,又有数名御史站了出来。

    他们的意思无非就一个,太学院不能改,否则大晋江山动辄倾覆。

    看到这一幕。

    老皇帝的眼中闪过几分冷意。

    这帮御史他还不清楚,口口声声喊着江山社稷,天下百姓,实际上不过是太学院改为大晋学宫,损害到他们的利益。

    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悲愤,

    想到这。

    老皇帝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朕心意已定。”

    “尔等无需多言。”

    老皇帝开口,语气无比坚决。

    他现在所想的事情。

    就是在死之前,尽可能的替子孙把路上障碍全都除掉。

    否则等到将来新君继位,为了政权安稳过渡,必然要施恩于天下,可这得罪人的事总的有人来做,那还不如自他伊始。

    “陛下,万万不可啊!”

    “若您真要独断专行,行此危及江山之举,臣宁愿一头撞死在大殿之上!”

    一名御史梗着脖子大声喊道。

    这一刻。

    他好似代表了光。

    但可惜,老皇帝并未因此动摇半分。

    “哼,危言耸听。”

    “妄图坏我大晋江山社稷。”

    “来人,拖下去,廷杖四十,革去官职,贬为庶民,终身不得复用。”

    老皇帝没留丝毫情面。

    这帮都察院的御史,整日只会哔哔,半点实事不做。

    如今在朝堂上竟还敢以死相逼,真当他的刀不锋利吗?既如此,那便正好杀鸡儆猴,让丞相和宗室那帮人知道什么叫做圣心独裁,乾纲独断!

    而此时。

    秦辅站出来替这名御史求情。

    “陛下。”

    “苏长歌擅自杀害朝廷嫌犯,逼死藩王,也不过罢黜一身官职。”

    “王博闻身为都察院御史,劝谏君王乃是本职,刚才只是为国担忧,才说出的气话,恳请陛下宽宏大量,宽恕其罪。”

    秦辅开口,故意搬出苏长歌来。

    表达意思无非一个。

    同苏长歌的罪名相比,王博闻只不过秉公直言,廷仗和罢官未免太重了。

    听出此意,老皇帝冷冷一笑。

    “楚国公有大功于大晋,天下万民请命求情,他也配与楚国公比?”

    “来人,带下去。”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殿内文武百官的脸色瞬间变了。

    显然没想到。

    老皇帝的态度竟如此坚决。

    本以为像之前那样,给个台阶就好了,多少还要在乎身后名声。

    但现在这样子。

    活脱脱一个圣心独裁的暴君。

    而秦辅闻言也未说话,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名为求情,实则故意激怒陛下。

    一个小小的御史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陛下因这件小事而处置御史,再联想到赦免苏长歌,肯定会引来诸多人的不满。

    即便现在迫于皇权,敢怒不敢言。

    但只要等到一个恰到时机。

    这股不忿就会从一下爆发出来,到时即便是皇权也要退步!

    至于为何要如此做。

    乃是秦辅明白。

    苏长歌明面上得到的是民心和天命支持,实际上最大的支持是皇权。

    正因如此,如果想打压苏长歌,必然要对抗皇权和民心,民心好办,分而化之即可,但皇权必须要想办法压制住。

    也就在这时。

    御史王博闻见老皇帝心意已定。

    想到自己这身官职,反正也快要被罢免,还不如趁现在过过嘴瘾。

    如此一来。

    待到将来丞相扳倒苏长歌等人。

    凭自己今日的表现。

    官复原职、享誉文坛都是小事,甚至说不定从此平步青云,入朝为相。

    “昏君!昏君啊!”

    “大晋学宫必为天下纷乱之始!”

    “尔今日不听良言,如此倒行逆施,来日必将作茧自缚,自取其祸!”

    在快被带下去前,王博闻当即对着老皇帝破口大骂,颇有一副古之诤臣,规劝无道之君的感觉,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但他并不怕。

    毕竟大晋向来优待士大夫。

    此外,在他自己看来。

    自己骂的这些话可谓是恰到好处,一旦应验,直接坐实诤臣的名号。

    庞然只会觉得他王御史早有先见之明,要是当初听他的话,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仅凭此一事,他将来必定名留青史。

    然而,王博闻却没有注意。

    老皇帝眸中。

    露出无比骇人的杀意。

    这御史的小算盘,自然是瞒不过他,无非想借廷仗和罢官博个公正直言的美名。

    既然如此,那朕便成全你。

    “都察院御史王博闻。”

    “当朝辱骂寡人,目无君父,诋毁朝政,心怀叵测,此等奸佞留之无用。”

    “来人,拖下去斩了!”

    老皇帝开口,语气冰冷至极。

    既然是杀鸡儆猴。

    那也就无所谓是罢免官职,还是真杀。

    而且他也不怕这群人抱团,毕竟成立大晋学宫,只是有损秦相这一派人。

    对广大士绅、宗室亲王根本没半点影响,他们抱团只是为了对付苏长歌,而不是对抗皇权,必然不会专门为此出头。

    而此时,伴随声音响起。

    文武百官都懵了。

    王御史刚才的话的确过分,但也不至于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地步吧。

    不只是他们,王博闻也有些被吓到。

    但这个时候求饶。

    刚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要白费不说,还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再者,丞相肯定会出言帮我的。

    于是王博闻装作一副铮铮铁骨的样子,梗着脖子,满脸不忿的大声喊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这无道昏君,今日莫说是杀了我,你就算夷我三族又如何!”

    他之所以说夷三族。

    乃是自古以来。

    被夷三族者皆是罪大恶极之人。

    老皇帝爱惜名声。

    肯定不敢对他三族下手。

    否则等到其死后,必定遭后人非议,扣上个残暴不仁之名,

    这一波,他可谓是算的死死的。

    而听到他这番话。

    满朝文武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卧屮,这么硬气的吗?

    就连秦辅都暗暗有些吃惊,自己手底下竟然有这么不怕死的。

    不过如此正好,事情闹得越大,等到将来爆发之时,引起的动静就越大,至于搭救求情,死了的王御史才是好御史。

    而这个时候。

    老皇帝听到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句话,心中怒火噌的一下上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为帝者,霸王道杂之!大世将启,名家现身,白马非马!

    看着面前不知死活的御史。

    老皇帝怒从心起。

    文圣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

    年轻时不讲孝悌,长大了又没什么可说的成就,此等无益于天下之人,老而不死,是为偷生,活着只会给后辈做坏榜样。

    这句话再配上他的年纪。

    不就是在骂他这个昏君怎么还不快去死,活在世上祸害百姓。

    当下,老皇帝被气的怒气反笑。

    “好!好!好!”

    “既然你求死,那朕便成全你。”

    “传朕旨意,都察院御史王博闻,朝堂之上公然辱骂、诅咒朕,忤逆不忠,大逆不道,今夷其三族,以儆效尤!”

    老皇帝开口,语气森寒无比。

    他气的不是‘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句话,而是一个小小御史,也敢这样骂自己。

    真当朕不敢大开杀戒?

    而此时,随着声音在殿内响起。

    文武百官面色大变,不明白老皇帝怎么突然间就如此凶残暴虐起来。

    要知道,历朝历代除了开国那段时期,狡兔死,走狗烹以外。

    唯有彻底坐实谋逆造反才会夷三族,否则最多朋党连坐,一并处死,如今因一言便夷三族,陛下这是不要后世名声了吗?

    下一刻。

    太子连忙站出来劝阻。

    “还请父皇息怒,御史王博闻辱骂君父,罪不容恕,按律当诛。”

    “但其亲族无罪,不该受到牵连,儿臣还请父皇收回成命,放过王博闻亲族,仅诛杀其一人,以儆效尤,整肃朝纲!”

    太子开口,掷地有声。

    紧接着,文武百官也纷纷站出来请老皇帝息怒。

    “臣等还请陛下三思!”

    “我朝广开言路,虚心纳谏,焉有因言取罪之理,

    望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王御史触犯天颜,罪不容诛,但臣恳请陛下海涵,莫要因此不忠之臣,惹来天下百姓非议,坏陛下仁慈之名。”

    “王御史一时糊涂,但也是为了大晋着想,还请陛下息怒。”

    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响起。

    丞相一派的人都是替王博闻求情,请求陛下赦免此罪,贬为庶人即可。

    而苏子由等人则是与太子一样。

    王博闻可杀。

    三族不可夷。

    毕竟一旦夷灭三族,起码得死几十口人,暂且不谈史书上的功过对错。

    即便是在当世,也会引来诸多非议,大家都会以为朝廷因言取罪,滥用极刑,容不得谏臣,以至于满朝文武人人自危。

    所以,为了维护朝廷宽仁的形象。

    必须要阻止夷三族。

    而此时此刻,作为当事人的王博闻。

    心中虽然有些忐忑,但见到这么多同僚替自己求情,还是挺着铮铮铁骨。

    他这样子,与其说是不怕。

    倒不如说是骑虎难下。

    想要做诤臣,就必须装出一副生死置之度外,视死如归的模样。

    如今已经到了这份上,只要不死,他的收益可谓巨大,那些清流、读书人都会将他视为标杆,就如当初的苏长歌一样。

    同时,因为反苏的关系。

    那些士绅豪强,还有各地的世家读书人,也都会捧他起来,抗衡苏长歌。

    一瞬间。

    他将扬名整个天下!

    但就在这时,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尔等莫要再议!”

    “朕心意已定,将逆犯拖下去处死。”

    老皇帝开口。

    俯瞰这帮求情的群臣,目光扫视到太子时,露出几分失望之色。

    自己这儿子,手腕、城府都不差。

    唯独就是不够狠辣。

    自己执意要杀王博闻,夷灭其三族,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为帝者,霸王道杂之。

    若皇帝一味施恩,则臣子得寸进尺,若一味施威,则会招致臣下不满。

    但恩威并施也讲究个度,不痛不痒的敲打,时间久了也会让臣子得寸进尺,因此唯有施以极刑,方才能震慑文武百官。

    让他们知道。

    雷霆雨露皆由天定,而皇帝,就是他们头顶的青天。

    同时,大晋学宫只是个开始。

    若现在不严加惩治。

    等到将来推行摊丁入亩之时,就会有更多的人跳出来反对。

    可要是有夷灭三族的震慑在。

    这群人就会心存顾忌,谁都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毕竟摊丁入亩虽然损害到他们利益,但顾及自己和三族亲人的性命,敢跳出来的终究是少数,大部分人都会去当墙头草。

    至于伙同起来揭竿而起。

    他们凭什么?

    既没有民心支持,又没有掌控军队,只要敢造反,那就是死路一条。

    而此时,伴随老皇帝声音落下。

    还有大臣想求情。

    “陛下,不可啊!此举...”

    但却直接老皇帝给出声打断。

    “若再有为王博闻求情者,视为朋党,与其连坐并处。”

    刹那间。

    大殿陷入空前的死寂。

    百官们抬头看向高居于上的陛下,一时竟觉得陌生敬畏起来。

    这位登基四十年,十几年没动过屠刀的老皇帝,现在仅仅因为一言,就下旨夷灭三族,手段狠辣,与之前判若两人。

    就连太子也觉得父皇极为陌生。

    也就在此时。

    王博闻接到旨意,整个人瞬间呆愣在原地,满脸不可思议。

    自己学古之诤臣上奏劝谏,还有文武百官为之求情,皇帝竟然半点不为所动,执意要灭自己三族,这完全不按套路来啊!

    正想着。

    宫廷侍卫已经来到他身边。

    两只手如铁钳一般,抓紧他的胳膊,用力的朝外面拖去。

    一时之间。

    王博闻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陛下!”

    “臣此前所言皆是为国为民。”

    “不忍看您误入歧途!”

    “若您今日杀我,如人失其镜,不可正衣冠,大晋百年江山必将毁于一旦!”

    王博闻开口,扯着嗓子大声呼喊。

    “就凭你这只会摇唇鼓舌的逆臣,也配左右我大晋江山社稷?”

    老皇帝冷冷一笑,接着说道:“传朕旨意,将此贼子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之上,朕要让他亲眼看着大晋天下,盛世降临!”

    此言一出。

    文武百官都被这股魄力给震慑住。

    大晋天下,盛世降临。

    就凭大晋学宫?

    还是说,老皇帝藏了一手,另有谋划,还有东西没拿出来?

    此时此刻,唯有太子知道皇帝为什么这样说,以及为什么执意处死王博闻,并且夷灭其三族,要怪就怪他撞刀口上来。

    父皇早已不是昔日的父皇。

    后世之名固然重要。

    但是跟安定天下,兴盛大晋的功绩相比,所谓的仁慈不值一提。

    千年之后,当子孙谈及此事时,即便说父皇残暴不仁,但这份功绩却不可磨灭,对一位皇帝来说,这不比仁慈美名好太多?

    正此时。

    随着王博闻被侍卫捂住嘴巴拖下去。

    老皇帝缓缓开口。

    “大晋学宫既立。”

    “祭酒之位当选一德高望重之人来担任,负责学宫各项事宜。”

    “朕以为。”

    “礼部尚书陆从俭可担此职。”

    声音响起。

    因为刚才之事,无人敢站出来反对。

    而且陆从俭门生故吏众多。

    也没什么仇敌。

    虽然跟苏长歌关系交好,但总比苏长歌本人担任祭酒之位要好太多。

    “老臣遵旨。”

    陆尚书拱手恭敬的喊道。

    他知道,这祭酒之位是苏长歌刚被赦免,不宜赏赐,这才落在自己头上。

    不过无所谓,苏长歌乃是他看重的后辈,不仅心怀天下百姓,而且还能阐述浩然正气,为儒道正意,天资才情震古烁今。

    如今能替苏长歌照看,遮风挡雨。

    他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那夷三族之事,过会还得找陛下商议,看下能否酌情处置。

    虽然猜到陛下是想杀鸡儆猴,震慑百官,但几十条人命,能保下还是尽量保下,实在不行改成充军流放也比杀了要好。

    也就如此。

    大晋学宫的事情告一段落。

    不过朝会却并未结束。

    趁着刚才余威。

    老皇帝再次宣布一件大事。

    “吏部尚书兼中书舍人苏子由,品行上佳,才干优异,能力出众。”

    “朕决定,拔擢其为中书省右丞相,兼任吏部尚书一职,与秦相一同协助朕处理朝政,管理大晋文武百官,诸位对此有何意见?”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百官瞬间怔住。

    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老皇帝。

    要知道,苏长歌才刚因闯祸被赦免,如今反手就提拔苏子由为右丞相。

    这几个意思?

    甚至就连苏子由本人,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转瞬间他便想通了其中关键。

    老皇帝先是杀王博闻,震慑朝廷百官,而后又提拔自己上位。

    其意思很明显,就是接下来朝廷会有大动作,需要一个右丞相来随时制衡左丞相秦辅,自己不论公私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弟弟。

    虽然闯下大祸,但却简在帝心,而且长歌跟皇帝、太子之间。

    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正想着。

    一阵吵闹声突然响起。

    中书省设有左、右丞相一职。

    大晋以左为尊。

    可这并不代表右丞相就不重要,从职务上来论,两位丞相平起平坐。

    也正是这样,秦相等人怎么可能坐视苏子由登上右相之位,自然要站出来竭力阻止,将他摁死在中书舍人的位子上。

    一时之间。

    承天殿内顿时爆发激烈的争吵声

    但由于苏长歌的关系。

    不少武将勋贵,甚至就连太子都替苏子由说话,而且老皇帝还拉偏架。

    这件事到了最后,虽未有明旨下来,毕竟册封右相是大事,三言两语很难决定,但谁都知道,苏子由升任也就这几天的事。

    而与此同时。

    苏府当中。

    跟朝堂上杀人砍头夷三族,一群人为了丞相之位争吵的你死我活不同。

    苏长歌优哉游哉的坐在庭院石椅上。

    一边看书一边吃早膳。

    清玄坐在旁边,自己吃着津津有味的同时,还不忘投喂苏长歌。

    而墨寒瑛则啃着外面买回来的馒头,不时看向桌上的奶油松瓤卷酥、火茸酥饼,还有雪莲红枣汤,馋的忍不住咽口水。

    见她如此。

    苏长歌主动出声询问。

    “墨姑娘,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一点吃食而已。

    他还没抠门到这地步。

    “不用不用。”

    墨寒瑛连连摇头,说道:“我就喜欢吃馒头,别的吃不惯。”

    话音落下,还不忘咬几口馒头。

    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当然,要是视线从清玄手上的糕点挪开,这句话可信度或许会高些。

    “不用钱,算我请你吃。”

    苏长歌继续开口。

    此言一出。

    墨寒瑛美眸瞬间一亮,极为心动,但转而眉宇间露出犹豫之色。

    到最后还是咬着牙摇了摇头。

    “多谢苏公子好意。”

    她师父曾说过。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要是吃了这些好东西,以后馒头、烧饼之类的就下不了口。

    但好吃的东西往往很贵,积少成多,这可是笔不小开支,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很克制自己的食欲,绝不越矩半步。

    “那好吧。”

    苏长歌闻言也没多劝。

    只是说道:“若你什么时候不想吃馒头,可随时吩咐厨房做你喜欢吃的。”

    一个二十多岁的武道五品天才。

    吃点东西无所谓。

    而此时,听到声音的墨寒瑛,有些疑惑不解的望向苏长歌。

    “你就不怕我把你吃穷吗?”

    “不怕,敞开了吃。”

    苏长歌的目光落在书本上,漫不经心的回答此问。

    墨寒瑛看到这一幕,没有回应,目光崇拜的望着苏长歌,心中在想自己何时也能这样,花起钱来淡定自若,眉头都不皱一下。

    “定个小目标。”

    “存到一千万两白银就奖励自己。”

    墨寒瑛心中这样想着。

    手里的馒头顿时变得香甜起来,生活也变得格外的有动力。

    见状,清玄眼神古怪的看着她。

    馒头有那么好吃吗?

    人族真奇怪。

    很快,三人用完早膳。

    太阳也爬出云层,温煦的光芒洒落大地,为众生带来暖意。

    “我要去太学那边看看,你们两个是待在府中,还是跟在我身边,随我一同过去。”苏长歌站起身,开口询问两女。

    昨日他为儒道正意。

    大世将启。

    不用想也知道,太学院这几日必然会十分热闹,天下各地英杰都会陆续涌来。

    而作为始作俑者,他当然得去瞧瞧。

    但将墨寒瑛单独留在家中,苏长歌并不怎么放心,倒不是怕她跑,而是墨家那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派人过来将她带走。

    清玄在的话。

    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正此时。

    清玄的声音响起。

    “我要跟在先生身边一起过去!”

    而墨寒瑛见状,单独留在家中她也怕墨家突然上来,于是也跟着点头。

    “嗯。”

    苏长歌点头应了一声。

    他今日又不是去太学教书,只是凑热闹,带上两女也没什么影响。

    随即,一行三人便乘着马车出发。

    墨寒瑛本想像以往那样,隐匿在暗处,但被苏长歌给阻止下来。

    有清玄在边上,藏或不藏没有任何意义,能打赢的不用藏,打不赢的都得死,还不如正大光明,也省的躲在暗处的墨侠为难。

    就如此。

    三人不一会便来到太学院门前。

    只是还未下马车。

    耳边便传来一阵争论声。

    “这位公子,依据院规,马匹不能带入太学院内。”

    “呵呵,那就没事了。”

    “在下的这匹是白马,不是马。”

    “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强词夺理吗?白马就不是马了?”

    听到声音。

    苏长歌眼中闪过好奇之色。

    白马非马。

    名家?

第一百五十章:楚人非人?楚人是人!为何而辩?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

    太学院门口。

    一位身材瘦高的年轻人,牵着匹白马,与门口的学子争辩道理。

    “白马是白马,马是马。”

    “怎么能混为一谈?”

    年轻人开口,脸上洋溢自信之色。

    而随着他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太学院门口的众人纷纷头目朝他望去,眼神中满是古怪。

    白马,不也是马吗?

    这人脑子有病吧?

    此时,守门学子被这话给气笑来。

    “汝是何人,竟言此谬论。”

    “若是依汝所言,白马非马,那白马是何物?马又是何物?”

    守门学子大声说着。

    一时间,太学院门口的众人,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他们中既有学子,也有从各地赶来,专门向苏长歌请教的读书人,听到声音后,都想看看是谁说出白马非马这样的谬论。

    “在下公孙异”

    见旁人都围了上来,瘦高年轻人不以为意,报出自己的姓名。

    “马者,形之命名也。”

    “白者,色之命名也。”

    “命色者,非命形也,故白马非马。”

    公孙异开口,侃侃而谈。

    马是对形状的概念,白是对颜色的概念,对颜色的概念规则和对形状的概念规则不同,那么白马和马自然也是不同的。

    此话一出。

    在场众人不由怔了一下。

    但很快便有人站出来反驳他这句话

    “有白马,不可谓无马,既然有白马为有马,那白马为什么就不是马?”

    说话的同样是个年轻人。

    一袭素白色儒袍,腰间佩玉,身姿挺拔,面容甚伟,给人温文儒雅之感。

    “阁下是?”

    见状,公孙异开口相问。

    “不才孟静。”

    孟静开口,依礼拱手示意。

    “鲁地孟家?”

    公孙异听到来人姓孟,举手投足间又尽显君子气度,不由出言追问。

    “正是。”

    闻言,孟静面色平淡的点头。

    他出身亚圣世家。

    昨日随叔父,还有家族一众子弟连夜启程赶来皇都。

    而由于鲁地和皇都相距不远,所以只用了一个晚上便赶到此地,原本是准备在客栈内休息一日,再上门拜访苏长歌。

    可孟静从未到过皇都。

    对这里很好奇。

    于是在请示过叔父后,便带着几个兄弟来到太学院,想一睹苏圣治学之处。

    但不曾想才刚来就碰到一件趣事。

    而此时。

    随着孟静的声音响起,周围看热闹的众人纷纷惊呼。

    “亚圣后人竟然到访我们太学院。”

    “不愧是亚圣后人,品貌出众,气度不凡,英姿焕发,有古之君子气象。”

    “该不会是为苏夫子而来吧?”

    “亚圣子孙出手,倒要看看这妄言白马非马的读书人如何诡辩!”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响起。

    孟静眉头微蹙。

    他不是很喜欢被人捧高的感觉。

    之所以出声辩驳,只是觉得这叫公孙异的人有些辩才,想与之一辩。

    看看他如何将这白马。

    说成不是马。

    随即,孟静看向公孙异,凝声道:“请君试言,白马为什么不是马?”

    听到此话,公孙异淡淡一笑。

    “我若要马。”

    “黄马、黑马皆可满足要求。”

    “但我若要的只是白马,黑马、黄马就不能满足要求,若白马就是马的话,那么要求得到白马,与要求得到马便没有区别。”

    “但是,我要白马,你给我黑马、黄马,显然是不合道理的。”

    “可按汝之言,黑马、黄马亦是马。”

    “黑马是马,黄马是马,那么黑马、黄马即是白马吗?此言岂非惹人笑耳。”

    公孙异面露笑意的说着。

    声音响起。

    在场众人不由一怔。

    白马是马,黄马是马,那是否可以用黄马代白马?显然是不行的。

    可白马非马又是实打实的谬论。

    一时之间。

    众人都被公孙异这番话给绕晕了。

    孟静则在细思他这话的含义。

    沉吟良久后出声道。

    “既如此,那按照你的意思,马有了颜色就不是马,可这世上岂有无色之马?难道那些有颜色的马就不算是马了吗?”

    “非也。”

    公孙异摇了摇头。

    “马一定有颜色,所以才有白马。”

    “假如马没有颜色,那它就只是‘马’,自然不能称其为白马。”

    “换而言之,白马与马是有区别的,白马只有颜色是白的马才能使用,其它有颜色,或者无颜色的马,都不能称为白马。”

    “故曰:白马非马也。”

    伴随话音落下,原本就被绕晕的众人,更是顿时觉得头昏脑胀。

    也就在此时。

    孟静的声音传入众人耳边。

    “不对!”

    “马不受白的限制,白也不受马的限制,将白与马两个概念结合起来,复名白马,可其形仍未变,故曰白马非马,大谬矣。”

    孟静振振有词的喊道

    白马必定是马。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他可以肯定,公孙异在言辞上动了手脚。

    所以他想退回到最初的形状上争辩。

    而听到此话。

    公孙异却是反问一句。

    “既然如此,白马是马,黄马也是马,那有黄马,可以说成有白马吗?”

    “额这....”

    孟静面露尴尬之色。

    “自然不可。”

    “不可?”

    “按照你所讲,有白马就是有马,白马是马。”

    公孙异看着孟静,侃侃言道:“然而有马,却区别于有黄马,岂不是将黄马与马区分开来,那换而言之,就是说黄马非马?”

    “那既然黄马非马,白马为何是马?”

    “此飞者入池,而棺椁异处,乃天下之悖言乱辞也。”

    刹那间。

    锵锵有力的声音在门口回荡。

    众人不禁面露难色。

    明明知道对方是在诡辩,混淆黑白,但却无可奈何。

    特马的,就很气。

    但此时,孟静的脸色却恢复如常。

    “公孙兄。”

    “汝之道理看似有理,实则荒谬。”

    孟静一脸认真的说道:“所谓白马非马一说,听起来无懈可击,但世间有许多不变的事实,并不会因一场辩论的胜负而改变。”

    “在下才疏学浅未能辩倒公孙兄。”

    “可即便公孙兄再如何言之凿凿地说白马非马。”

    “可白马是马,依旧不会改变。”

    孟静开口,面色郑重。

    他承认自己在辩才上不如公孙异,但却不承认白马非马这一谬论。

    简而言之。

    我输了,但我的道理没输。

    而伴随声音落下。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认同孟静的话。

    诡辩终究是诡辩,天地大道不会因为一场诡辩的胜负而发生改变。

    “孟兄的嘴是真硬啊。”闻言,公孙异却是不恼,淡淡说道:“但汝可知道,有位圣人亦赞同我刚才所说的白马非马之论。”

    “圣人?”

    孟静眉头顿时紧蹙。

    “公孙兄莫要再强词夺理,哪位圣人会赞同白马非马之言?”

    他乃是亚圣世家百年一遇的天才。

    自幼诵读诗书,圣人典籍、文章了然于胸,年仅二十,就已经达到儒道八品,昨日更是借苏圣之势,突破到儒道七品。

    而在他的印象当中。

    圣人从未说过白马非马这样的谬论。

    不只是他。

    在场众人也无一人听闻过。

    于是乎,众人目光都落在公孙异的身上,甚至有人直接开口道。

    “圣人岂会赞同此等谬论?”

    “论狡言善辩,吾等不如你,可这圣人之语,却非你所能诋毁。”

    一道道声音响起。

    皆不相信圣人赞同白马非马之谬论。

    看到这一幕。

    公孙异佯装痛心疾首的叹了口气。

    “唉,身为读书人,却不知圣人典故,也罢,今日吾便再来教你们一遭。”

    “千载之前,列国纷争,天下尚未凝一之时,楚王外出打猎,丢失一把宝弓,他的随从要去找,楚王却说‘楚人失之,楚人得之,何必去找?’,可有此事?”

    公孙异开口,目光看向孟静,

    “有。”

    孟静点头答道。

    对方刚开口。

    他便知道这篇典故出自何处。

    只是这跟白马非马有何关联?

    “敢问孟兄,文圣得知此事之后,他是如何回答的?”

    公孙异开口询问。

    “文圣以为,楚王所讲表现了胸怀广大,但还不够。”

    “既然不在乎弓之得失,也就不必区分什么楚人、齐人、秦人,只需说‘人失之,人得之’即可,不必单指楚人。”

    孟静出声解释。

    楚弓楚得,限制于一地之内。

    人失之,人得之。

    心怀天下万民,这份心胸绝非常人所能企及,不受一地一国之限制。

    而公孙异听到他的话,面色瞬间一正。

    “孟兄。”

    “这不就是证据吗?”

    “若楚人和人没有区别,文圣又何必去纠正楚王呢?”

    “显然,闻声是认为楚人与人是不同的意思,这才出言纠正楚王,而文圣认为的楚人非人,与我所言的白马非马正好不谋而合。”

    公孙异朗声说道。

    声音瞬间响彻整个太学院门口。

    一刹那。

    孟静额头冷汗直流。

    周围众人听到他这番话,面色顿时难看至极,但却无法反驳。

    毕竟文圣都说楚人非人了。

    要是再嘴硬的反驳白马非马,那便是质疑文圣之言。

    “孟兄,还有在场诸位。”

    “吾再问尔等,白马非马对否?”

    公孙异扯着嗓子喊道。

    然而,声音落下,孟静和在场众人皆是沉默不语。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面前得意洋洋。

    没办法,道理上说不过别人,若是动手或胡搅蛮缠,无疑是落了下乘。

    毕竟大家都是读书人,能动嘴尽量不动手,否则岂不是成了不讲道理的匹夫,从今往后,还有谁还敢跟你辩论道理?

    但就在此时。

    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对,但也对。”

    刹那间,众人齐齐循声看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

    “苏夫子!是苏夫子!”

    “苏夫子来了!”

    看到来人,学子们满脸兴奋之色。

    刚才还在争辩的公孙异和孟静两人,此时目光也落在苏长歌身上。

    只是看到他这年轻俊逸的模样,虽然早知道苏圣年轻,可心中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怪异,毕竟同样的年纪,人家已经是圣贤。

    自己呢?

    两人心中都涌现出一股挫败感。

    但很快便恢复过来。

    对方是不世之材,自己天资虽佳,但却远远不如,而且学无长幼,达者为先。

    更何况,他们这次过来就是为请教对方,没必要因此而自卑挫败。

    随即,孟静率先开口说道。

    “不才孟静见过苏圣。”

    “不才公孙异,见过苏圣。”

    说完之后,公孙异出声问道:“刚才苏圣言在下的白马非马之论,对也不对。”

    “敢问是何意?”

    声音落下。

    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在苏长歌身上。

    想知道他对此题有何解。

    毕竟对方都已经搬出了圣人典故。

    文圣承认楚人非人,那么驳倒白马非马,就等于推翻了文圣之言。

    而这,无疑是自掘儒道根基。

    只不过,当苏长歌听到公孙异的话时,脸上却是轻松自若。

    刚才孟静和公孙异两人的辩论,他在马车内全程都听到,不得不说,公孙异不愧是名家弟子,在玩弄名、实上的确有点东西。

    在争辩白马非马这个问题是。

    公孙异故意混淆词义。

    白马‘非’马。

    这个非字,有两层词义,一是不等于,二是不属于,两者的含义截然不同。

    举个简单的例子,皇都百姓不等于大晋百姓,皇都百姓不属于大晋百姓,前者肯定是对的,子集跟父集不是等于关系,而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

    那么能说皇都百姓非大晋百姓吗?

    显然不能,因为这个‘非’还有‘不属于’这层含义。

    皇都百姓自然属于大晋百姓。

    然而,在论证过程中。

    公孙异只证明了前者,白马不等于马,在这点上无论谁来都辩不过他。

    可是他在这其中明显混淆了概念,将不等于和不属于混为一谈,这才是众人会觉得不对,但又辩不过他的主要原因。

    毕竟在正常人的思维当中。

    白马是马的子集

    马这个词的概念,囊括了白马、黑马、瘸腿马、汗血宝马等等。

    下意识的就会认为白马是马。

    而这个‘是’,乃是属于、被包含的含义。

    也正是这样。

    想要辩倒公孙异其实很简单。

    回归正题,明确词义。

    随即,苏长歌目光看向公孙异,缓缓出言说道。

    “白马,马也,乘白马,乘马也;骊马,马也,乘骊马,乘马也;车,木也,乘车,非乘木也;船,木也,入船,非入木也。”

    “且读书,非读也,好读书,好书也;桃之实,桃也;棘之实,非荆也。”

    苏长歌开口。

    以排山倒海之势列举了四种推论。

    白马、骊马和马。

    车、船和木头。

    读书和好读书。

    桃树的果实和荆棘的果实。

    此四者。

    皆是名与实之间的关系。

    名是概念,实是事物。

    而一个名往往具有多重含义,在不同的句子当中,又有主客之分。

    第一个白马与骊马,在骑乘的时,骑乘才是重点,第二个乘车与乘船,车和船才是重点,第三个读和‘读’,有两重不同的含义。

    而第四个,桃树的果实是桃,荆棘的果实却不是棘刺。

    表明果实的概念亦不相同。

    如此。

    随着声音响起。

    在场众人瞬间愣在当场。

    原本还被白马非马给绕进去的孟静,眼中瞬间闪过一抹亮光。

    “白马非马,白马是马....”

    “苏圣,我懂了!”

    孟静激动的喊道,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这一刻他才懂自己错在哪里。

    自己不该一个劲的证明公孙异之错,应该讲清楚自己所想阐述的那个词的含义。

    此时,孟静身后有人问道。

    “兄长。”

    “你懂什么了?”

    话音落下,其余还没明白过来的众人,立刻跟着一起问道。

    “对呀,孟兄你懂什么了。”

    “快说来与吾等听听。”

    听到周围人的声音,孟静没有先解释,而是对着苏长歌拱手一躬。

    “不才孟静,多谢苏圣解惑。”

    “若苏圣不嫌弃,晚辈愿代苏圣解众人之惑,明白马非马之理。”

    孟静开口,态度极其诚恳。

    “可。”

    苏长歌点了点头。

    见状,孟静面露喜色,然后扫视众人一圈后,目光落在公孙异身上。

    “公孙兄,汝之言甚狡矣。”

    “汝所言白马非马,乃是指白马不等于马,可非之一字,还有不属于的含义。”

    “静有一问,倒要向公孙兄请教。”

    “白马,非马吗?”

    “楚人,非人吗”

    孟静开口,一脸认真的问道。

    而随着声音响起,公孙异的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但很快便恢复正常。

    “白马是马,楚人是人。”

    “但在下不服!”

    说完,公孙异走到苏长歌面前拱手一拜,起身后对着孟静喊道。

    “在下败给苏圣,而非是你。”

    此言一出。

    孟静却是没有否认,因为他也知道,若非苏圣出言提醒,自己此时已经输了。

    而就在这时,众人听到孟静的解释,也开始回味过来,眸子瞬间一亮,白马非马,原来如此,不愧是苏圣,一语破开迷障。

    “吾等拜谢苏圣解惑。”

    一时间,门口众人纷纷拱手相拜。

    苏长歌坦然受之。

    随后,他目光看向公孙异,又瞥了眼孟静,发现两人都有浩然正气。

    德行颇佳,才能亦属上乘。

    若能在其位施展一身才华,对江山社稷,天下百姓来说都是件好事。

    不过公孙异是名家弟子,有些缺点却是要改掉,那就是像现在这样,为了一场辩论的胜负而去诡辩,混淆名、实的概念。

    名家。

    不应该只为了辩论胜负而辩论。

    那样做很容易沦为谈玄。

    也就是空谈玄理,好治怪说,玩琦辞,甚察而不惠,辩而无用,多事而寡功。

    简而言之,争辩一些没有意义的话题,比如说白马非马,这种争辩图个乐还行,但对解决事情,没有半点作用。

    随即,苏长歌看向公孙异说道。

    “白马非马确实精彩。”

    话音落下。

    公孙异的脸上露出喜色,自己这是得到了苏圣的赞许了。

    但还没等他高兴太久。

    声音再次响起。

    “公孙异,汝以为辩者为何而辩?”

    苏长歌开口,语气严肃认真。

    刹那间。

    刚才还欢庆的氛围,瞬间静了下来。

    众人虽然不明白苏圣为何这么问,但却不敢出声打扰影响两人。

    “辩者...”

    此时,公孙异呆愣在原地。

    辩者之术。

    他自幼便开始学习,一直以辩倒他人,赢得辩论为目的。

    但经苏圣这么一问。

    他突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难道辩者,亦或者说名家,其目的就是为了辩倒他人吗?

    若真的只是这样,那辩者便只是为了名声,享受胜利所带来的荣誉和快感,如此,公孙异反倒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跟儒道相比。

    对这天下百姓似乎没半点用。

    心想着。

    公孙异沉吟良久。

    到最后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随即,拱手朝苏长歌行礼,诚恳的说道:“在下愚钝,请苏圣赐教。”

    此言一出。

    在场所有人都目光期待的看着苏长歌。

    “赐教谈不上,吾一家之言耳。”

    苏长歌淡淡一笑,而后扫视众人一眼,朗声说道。

    “夫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

    “处利害,决嫌疑。”

    “焉摹略万物之然,论求群言之比;以名举实,以辞抒意,以说出故;以类取,以类予;有诸己不非诸人,无诸己不求诸人。”

    辩论的目的。

    是要分清是非的区别,审察治乱的规律,搞清同异的地方,考察名实的启发。

    断决利害,解决疑惑。

    于是要探求万事万物本来的样子,分析、比较各种不同的言论,用名称反映事物,用言词表达思想,用推论揭示原因。

    按类别归纳,按类别推论。

    自己赞同某些论点,不反对别人赞同,自己不赞同某些观点,也不要求别人。

    而此时。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公孙异眸中露出亮光。

    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

    处利害,决嫌疑。

    这才是名家辩者应该做的事!

    苏圣不愧是苏圣。

    三言两语就阐述了辩者应当为何而辩,真乃千古未有之奇才!

    “学生公孙异,今日受教。”

    公孙异心悦诚服的拱手而拜,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佩服。

    而苏长歌的心思此时却不在他身上。

    常言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

    百家争辩。

    如何争,如何辩,争辩的又是什么?

    为了防止百家陷入空谈,这些都需要规矩来限制,但规矩又不能太繁琐。

    对此。

    苏长歌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雏形。

    而如今距离大晋学宫正式成立,各地英杰齐聚皇都还有段时间。

    正好让他补全规矩。

    心想着。

    苏长歌却突然看到。

    不远处,陆尚书缓缓朝太学院走来,身后跟着一大批侍卫和内臣太监。

    “圣旨下来的这么快?”

    见状,苏长歌立即猜到,陆尚书这趟是因为大晋学宫而过来。

    但老皇帝的办事速度着实让人惊讶。

    昨天才谈好要搞大晋学宫。

    今天就下明旨。

    陛下是怎么平衡各方势力的?太学院出身的官员就不站出来阻拦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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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介绍:
至和十五年。
大晋王朝。
苏长歌穿越而来,惊讶的发现这是个仙武并存,儒道昌盛的世界。
自己则成了大晋王朝吏部尚书的弟弟,但未曾想兄长竟然患有隐疾,无法延续子嗣,只能靠自己来传承老苏家血脉。
然而最让苏长歌震惊的是。
自己的儒道异象,要比这个世界的读书人强上亿点点。
于是乎,背靠位高权重的哥哥和炫酷吊炸天的儒道异象,苏长歌坚持正道,开始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怼人生涯。
“丞相奸佞不法,怂恿陛下向外族蛮夷和亲纳贡,丧权辱国,请陛下革职查办丞相!”
“仙门无视朝廷律法,不事生产,臣请陛下围剿仙门!”
“太子触犯国法,行为不矩,请陛下罢黜太子,终身圈禁于宗正府!”
苏长歌兄长:“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