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TXT下载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全文阅读

作者:帅帅辛普森     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txt下载     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赏月文会,共襄盛举!天下才俊,汇聚皇都!

    随着陆尚书的到来。

    门口众人纷纷投去目光,眼神中露出几分好奇之色。

    “陆尚书。”

    苏长歌拱手行礼。

    莫说他还没有成圣,就算成了圣人,也还是一样要尊老爱幼。

    “老夫见过楚国公。”

    看到苏长歌,陆尚书笑着拱手回礼,然后望向守门的学子,言道:“陛下有旨,让严直,及全部夫子教习出来接旨。”

    声音响起。

    守门的学子连忙跑进去通传。

    而此刻。

    众人眼中好奇之色更甚。

    毕竟一下子让太学院的院长、夫子教习全都出来接旨。

    肯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如此想着。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苏长歌由于知道是何事,所以也没特地去问,而是与陆尚书闲聊起来。

    谈论的都是江南民生之事,还有朝廷对吴王,以及那些贪官污吏,劣绅奸商的后事处置,与这桩案子最终的走向。

    毕竟人虽然被苏长歌给杀了。

    但案子并未就此了结。

    用什么罪名给这群人定罪,家中那些仆役,还有固定资产该怎么处置。

    这些都有待商榷。

    不多时。

    就在苏长歌与陆尚书交谈间。

    严院长带着一大帮夫子、教习,面色凝重的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只是当他看到苏长歌后,整张脸的就像吃了只苍蝇似的,瞬间便阴沉下来,毕竟蕴养一辈子的浩然正气,因他而付诸东流。

    这一刻。

    要不是边上有这么多读书人看着。

    他非要好好教训此子不可。

    随即,严院长目光转到陆尚书身上,心中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不管发生什么。

    圣旨还是要接的,不然就是拒接圣旨,忤逆圣意,要被直接下狱处死。

    “臣严直,恭迎陛下圣旨!”

    说话间。

    严院长朝着陆尚书躬身行礼。

    跟在他身后的夫子、教习,还有周围一众读书人也都跟着行礼。

    见状,陆尚书打开圣旨开口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学院历时弥久,为国育才,功劳甚重,但如今儒意更正,天降异象,乃千古未有之大变局。”

    “今太子进言。”

    “改太学院为大晋学宫。”

    “凡我大晋文人。”

    “无论学术派别、思想观点、政治倾向,以及年龄、资历等,只要心存浩然正气,皆可在学宫当中自由发表学术见解。”

    “朕以为太子之言有理。”

    “即日起,太学院更改为大晋学宫,设祭酒、博士、讲师之职。”

    “增设算科、自然科、工科。”

    “学宫内各项事宜,交由礼部尚书兼学宫祭酒陆从俭统筹安排。”

    “前院长严直,掌太学院十余年,兢兢业业,勤恳劳苦,赏赐白银五千两,良田百亩,回乡安度晚年,享天伦之乐。”

    陆从俭开口。

    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

    在场众人脸上露出惊愕之色,不可思议的看着陆尚书手上的圣旨。

    要知道,太学院可是昔日朱圣所立,门口至今还留在他的字,养浩然正气,法古今完人,怎么现在就要被改成大晋学宫了?

    朱圣的棺材板能摁住吗?

    而且如此重大之事,在此之前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只不过,更让众人感到震惊的是。

    大晋学宫的理念。

    无论学术派别、思想观点、政治倾向,以及年龄、资历等。

    只要心存浩然正气。

    皆可在学宫中自由发表学术见解。

    一时之间,众人脑海中不由浮现同一个词,海纳百川。

    不同于此前太学院的一家之言,大晋学宫汇聚天下百家,任何人都能发表见解,这份气魄和胸襟,让所有人心中感到无比震撼。

    也就在此时。

    一道惊呼声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

    “院长!院长!”

    闻声,众人立刻转目看去。

    只见严院长像是全身力气都被抽干净,双目无神,面如土灰,整个人向后栽去。

    好在身边的教习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这才没摔倒在地上。

    “院长!你怎么了?!”

    “你没事吧?”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响起。

    听到声音,严院长缓缓回过神来,褶皱的两颊落下两行老泪。

    “陛下他怎么...怎么能这么做!”

    “太学院不能废啊!”

    “此举违背圣人之言,不合天理,必然会招致灾祸,江山动乱!”

    此刻,严院长不顾身份的悲愤大哭,原本苏长歌要改制,他都已经极为反对,更别说现在改名大晋学宫,将一切推倒重来。

    这等于将他毕生的心血、毕生的信念,一点不留全部摧毁。

    这比让他死了还要更加难受。

    正此时。

    严院长瞥到不远处的苏长歌。

    “是你!肯定是你!”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极为愤怒,丝毫不顾体面,发了疯似的喊道。

    “太子之所以向陛下进言,立大晋学宫,毁我太学院百年传承,肯定是你这竖子向太子进献谗言,妄图祸乱苍生!”

    “你就是少正卯!”

    “歪曲圣人之言,擅改圣人之制,坏我儒道之意,如今更是对圣人不敬”

    “老夫今日一定要诛杀你!”

    严院长大声喊着。

    一副老弱躯体,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不管不顾的就要冲上来揍苏长歌。

    好在被身旁的教习、夫子给拦住。

    不然又得重重的栽个跟头。

    看到这一幕。

    周围学子和读书人眼中刚生出的一点同情和可怜,瞬间荡然无存。

    什么叫歪曲圣人之言?

    什么叫擅改圣人之制?

    什么叫坏儒道之意?

    什么叫对圣人不敬?

    苏圣为儒道正意,天降异象,古往今来一切圣贤显化,照耀此世,这对儒道、对江山社稷乃是大功一件,岂能容人诋毁。

    而且苏圣为当世之圣。

    继往圣传承。

    普天之下,谁有资格说苏长歌歪曲圣人之言?

    人家本身就是圣人!

    还是得到儒道五位圣人认可的圣人。

    即便是文圣后人过来,只要心怀浩然正气,也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句苏圣。

    严直?算什么东西?

    一时之间。

    在场读书人都满脸鄙夷的看着严院长。

    或许他为太学院倾注了很多心血,但德行不足,是非不分,丝毫不值得同情。

    另一边,苏长歌也是懒得理会严院长。

    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他要狗叫,那就让他叫,反正自己要做的事,不会因为他而发生改变。

    至于为何要将太学院改成大晋学宫,而不是另建一处,除了不想浪费钱财,大兴土木以外,最重要的便是告诉天下人。

    今日不同往日。

    时代变了。

    新事物终究要取代旧事物。

    朱圣理学亡了吗?

    没有。

    至少现在没有。

    但如果理学还像之前那样固步自封。

    只会空谈,不干实事。

    那就应该被时代所淘汰,典籍束之于高阁,仅供后人观瞻阅览。

    而像严院长这种不分黑白的腐儒,要么改过自新,顺应时代潮流,蕴养浩然正气,要么固执己见,跟随旧时代一起被埋葬。

    正此时。

    陆尚书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口谕。”

    “将于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在大晋学宫举办赏月文会。”

    “陛下、太子皆会莅临。”

    “而这几日学宫无课,凡大晋读书人皆可来此辩讨道理,只要心存浩然气,待中秋之夜,便能同陛下一起饮酒赏月。”

    陆尚书开口。

    刹那间。

    全场先是一静,落针可闻。

    紧接着,学子们爆发一阵兴奋激动的呼喊声,面色潮红。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潢贵胄,与民同乐,陛下真乃百代之明君!”

    “没想到,此生竟能与天子共赏月。”

    “赏月文会,吾等定要好好努力,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

    学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

    苏长歌听到此事,心中有些惊讶,陛下竟突然下令举办赏月文会。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也不错,此举即可收揽民心,彰显陛下对学宫的支持,网罗天下俊才,还可以热热闹闹过个节。

    毕竟上半年的事太多。

    如今,正好趁中秋佳节都放松下。

    至于说行刺、暗杀。

    这点就用不着苏长歌去操心了。

    宫廷侍卫、锦衣卫、东厂,还有皇宫的那些高手,没一个是吃干饭的。

    “陆尚书,还有其他事否?”

    这时,苏长歌出声询问。

    “没了。”

    闻言,陆尚书摇了摇头。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宣布大晋学宫和赏月文会两件事。

    接下来布置赏月会场,以及安排护卫之事,全部交由内廷去操办,作为礼部官员,只需要派人审查下是否符合礼制就行。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晚辈先行告辞。”

    说完。

    苏长歌便走到马车前。

    “清玄,墨姑娘。”

    声音响起。

    车厢内两女猛地惊醒。

    “先生,白马、黄马、黑马辩完了?最后到底是什么马?”

    清玄目光炯炯的问着,她原本也很认真,很认真的在听,但听了半天越绕越晕,看墨寒瑛睡着了,也就跟着一起。

    闻言,看着她这娇憨的样子。

    苏长歌摇了摇头。

    没有去解释,只是说道:“没有马,陪我一起到里面走走。”

    “哦。”

    清玄点了点头。

    她不理解这群人辩着辩着,怎么到最后就没有马了?人族真奇怪。

    但并未细想,便跟墨寒瑛一起跟上先生的脚步。

    而此时,周围的读书人见苏长歌朝院内,准确来说,应该是朝学宫内走去,纷纷跟在身后,想多沐浴下圣贤之气。

    其中,孟静刚想带族弟抬步跟上。

    却被公孙异拉住。

    “孟兄弟,别急。”

    “看你这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样子,为兄有桩天大的好事找你。”

    公孙异开口,露出‘和善’的笑意。

    “何事?”

    孟静奇怪的看着他。

    “咳咳...”

    “吾有一妹,名唤玲珑,年芳十八,容貌颇佳,有旺夫之相。”

    “与孟兄在一起,可谓是珠联璧合。”

    公孙异一脸认真的说道。

    “不要。”

    孟静拒绝的干脆利落。

    想都没想,直接带着几位族弟跟上苏长歌脚步,懒得与这货掰扯这些。

    见状,公孙异也是锲而不舍,快步追上去,继续推销妹妹。

    “孟兄,你考虑一下。”

    “吾家小妹真的很旺夫。”

    “要不你们先试着书信聊聊,若是不合适就罢了,为兄绝不再多言。”

    .......

    夜里。

    孟静带着族弟满脸笑意的回到客栈。

    今日他跟在苏圣身后。

    虽然没有上前请教学问,但从其谈吐当中,便感觉受益良多。

    就跟近距离接触偶像一样,偶像就算站在那不说话,也会觉得别有一番韵味在,更别说偶像时不时还跟你聊会儿天。

    不仅如此。

    大晋文宫内的那些才俊也很有意思。

    说话又好听,个个都是人才,要不是怕叔父担心,他都想住进去彻夜长谈。

    正此时。

    一道人影朝他们走了过来。

    “静儿。”

    孟静等人听到声音连忙回头,对着面前四十多岁的中年儒生恭敬行礼。

    “侄儿见过叔父。”

    “嗯。”

    中年儒生点了点头。

    而后目光落在孟静身上,面露笑意的赞许道:“今日的表现不错。”

    “与人辩论白马非马,败而不卑,胜而不亢,沉着冷静,进退有度,恪守礼法,不负先祖孟圣之名,做的很好。”

    “多谢叔父夸奖。”

    孟静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见状,中年儒生很是满意。

    孟静乃小辈当中的翘楚。

    今日在人前露脸,又得苏圣提点,这对孟家当然是件好事。

    随后,中年儒生出声提醒道。

    “赏月文会一事,陛下和太子亲临,到时静儿你要好好表现。”

    “记住,输赢成败乃是小事。”

    “但文人风骨不能丢。”

    中年儒生开口,成败只是关乎能力,但君子重的是德行。

    至于他为何知道赏月文会一事,天子与读书人共襄盛举,这样的大事,早在下午便传遍整个皇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与之一起的还有白马非马之事。

    公孙异、孟静,还有苏圣。

    三人的这场精彩辩论,不知被哪位奇才写成话本,此刻正在大街小巷传唱。

    “静儿明白。”

    听到声音,孟静点了点头。

    他对特地在陛下面前表现倒是无所谓。

    一切如常即可。

    现在的他,只想跟今日在文宫内认识的几名年轻俊杰畅谈。

    从那些人的口中。

    他能知道许多民生之事,譬如百姓怎么种田,害虫防治,水利修建等等。

    这些都是他从来没有在圣贤书本上见过的道理。

    “嗯,休息去吧。”

    “明日随叔父上门拜访苏圣。”

    “孔家、董家,荀家的人应该也会一起,还有各地俊杰,亦会同往。”

    “你要记住,绝不能逊于荀家弟子!”

    中年儒生特意叮嘱。

    同为圣人,但亚圣与礼圣,两家的学说不是很对付,后人之间也常有争论。

    毕竟一个谈性善,良知。

    一个讲性恶,化性起伪。

    虽然两家的目的都是出于教化世人,但立足点不同,关系能好才怪。

    “是,静儿知道了。”

    孟静开口答应,郑重的点点头。

    他对荀家的学说也不喜。

    但就跟苏圣说的那样,有诸己不非诸人,无诸己不求诸人。

    自己赞同某些论点,不反对别人赞同,自己不赞同某些观点,也不要求别人不赞同,各执己见,不一定要针锋相对。

    只是在偶像面前。

    还得捍卫下他们亚圣世家的荣誉,至少,起码,不能逊色于荀家子弟。

    随后,孟静与叔父寒暄了几句。

    便回到自己房间。

    沐浴一番过后,刚想上床休息,但突然想到了什么,俯首书案写道。

    “公孙之妹,不才孟静,受令兄...”

    倒不是他被公孙异说服。

    只是架不住这家伙整天在耳边吧啦吧啦,索性应了下来。

    先这样用书信随便聊聊日常之事。

    就当多一个笔友。

第一百五十二章:心如花木,向阳而生!苏长歌谈性之善恶,大儒拜服!

    吏部尚书府邸。

    大清早。

    苏长歌坐在石墩上,如往常那般用着早膳,享受岁月静好。

    没办法,官职被罢黜,弟子们又有了各自方向,不需要他这做老师的手把手教,他索性也乐得清闲,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

    正此时。

    一道兴奋的声音响起。

    “我赢了!”

    清玄高兴的喊着,身前摆着副棋盘,与她对弈的是墨寒瑛。

    因为两丫头一直在旁边没事做,大眼瞪小眼,苏长歌担心她们太闷,于是教两人怎么下五子棋教,毕竟太晦涩的有点为难她们。

    “快给钱,给钱。”

    清玄一脸笑意的催促道。

    听到声音。

    墨寒瑛的小脸瞬间垮下来。

    肉疼的拿出荷包,小心翼翼的取出十文钱,用眼神与它做着最后告别。

    她输的是这十文钱吗?

    不是。

    是她明天的早饭!

    “喏,给你。”

    墨寒瑛不舍的将钱放在桌上。

    清玄笑嘻嘻的拿起,然后转头看向苏长歌,自豪的炫耀道。

    “先生,我有钱了。”

    苏长歌见她如此开心,也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的点着头。

    养龙啊,就跟养女儿差不多,对清玄他也不做过多要求,只要保持仁义之心,不坏法度,不影响他人,剩下的她开心就好。

    墨寒瑛在一旁看着,有些不甘心。

    只差一点赢得就是自己。

    “来,继续。”

    墨寒瑛气鼓鼓的说着,将荷包重重的拍在桌上,她誓要证明自己。

    而清玄赢了一局,有了极大信心。

    随即,她面色一正,宛若围棋国手一般,执起黑子重重落下。

    对面的墨寒瑛见她如此,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学着她的样子下棋,一时间,两丫头棋逢对手,每次落子都是神之一手。

    苏长歌瞥了一眼,唇角轻扬。

    人间有味是清欢。

    真正的欢愉不是穷奢极侈,不是酒池肉林,而是心中那一抹恬静。

    只要凡事竭力,尽到应尽的责任,做到自己应做的事,心头自无挂碍,静若止水,入目所见可爱之处,自然可爱。

    正想着。

    一道身影闯入视野当中。

    “老爷。”

    管家王伯呼喊一声,接着笑道:

    “外面来了一群青年才俊,博学之辈,他们都是专程来拜访您的。”

    作为二品大员家中的管家,王伯不能说博学,但在待人接物上却是不差,从客人的谈吐、衣着,一眼就能看出是否为一般人。

    而这次来拜访苏长歌的一干儒生。

    谨质严毅,气度雄远。

    跟以往那些只是简单慕名而来的读书人不同,更像是过来请教学问的。

    “嗯,知道了。”

    苏长歌闻言,点了点头。

    对于有人上门拜访。

    他早有预料。

    毕竟自己定新儒、旧儒之分,现在也算是闻名天下的人物。

    同时,作为世人眼中的当世之圣,各地鸿儒才俊前来拜访再正常不过,只是不知道这群人当中,有多少真才实学之人。

    心中念着。

    苏长歌放下书本起身。

    看了眼两个神情专注的丫头,没有去打搅她们,转身朝正堂走去。

    很快,苏长歌到了正堂。

    宾客满座。

    一众身穿儒袍的儒生,神色恭谨,给人一种肃穆之感。

    其中有不少青年才俊很是眼熟,昨日在大晋学宫就已经见过,譬如孟静、公孙异等,但此刻他们身边都坐着自家长辈。

    “不才苏长歌,让诸位久等了。”

    看着众人,苏长歌拱手行礼,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笑意。

    而随着声音响起。

    堂内众人纷纷起身看过来。

    见苏长歌如此年轻俊逸,眸中不由闪过讶色,年轻就算了,还长这么俊俏?

    尤其是孔家、孟家、荀家等圣人世家,心中将苏长歌的模样与自家老祖宗圣像对比,不得不得承认,苏长歌要更为钟灵毓秀。

    “苏圣客气了。”

    此时,孟静的叔父开口回应。

    并出声介绍道:“不才孟德,这是吾的侄儿孟静、孟旭....”

    待到孟德的声音落下。

    孟静等一众孟家小辈恭敬的喊道。

    “见过苏圣。”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但紧接着,坐在孟家对面的一位冷峻儒生立即接上。

    “不才荀亮,见过苏圣,前日受苏圣之恩,明悟浩然正气之意,今日特携家族小辈前来登门拜访,向苏圣请教学问。”

    荀亮拱手行礼。

    他刚说完。

    身边的荀家子弟逐个上前报上姓名。

    “晚辈荀玉,见过苏圣。”

    “晚辈荀悠,见过苏圣。”

    “......”

    等到荀家子弟话音落下。

    孔家、董家,还有其他才俊纷纷上前介绍自己,言语间恭敬守礼。

    见来者皆有浩然正气,苏长歌很满意。

    天下很大。

    其中不乏假借仁义之名,追名逐利之徒,但亦不缺仁义良善之辈。

    就如同阴阳两面,若只看到浑浊的一面,大抵会觉得世间烂透了,若只看到好的一面,虽是幸福,但却显得天真幼稚。

    而见到眼前这各地俊杰。

    苏长歌很欣慰。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盛世,是单独靠一个人支撑起来的。

    或许有的人名声不显。

    但就如同点缀夜空的群星,不可能每颗星都有名字,可他们依旧在放光。

    不多时,待到所有人都报完姓名。

    亚圣世家的孟德开口请教。

    “苏圣,在下曾听闻过您的心学。”

    “知行合一,致良知。”

    “其中良知一词,出自亚圣。”

    “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良知存于天下生民之心,其根性固已潜在,人人自足,乃是一种不假外力的力量,故先祖曾言,人性向善,犹水就下。”

    “苏圣言致良知。”

    “敢问此‘致’字,具体是何意?”

    孟德一脸认真的出言请教。

    不同于理学。

    因心学理念与先祖亚圣契合,两者都承认人性向善,所以他对心学好感颇佳。

    而此时,随着孟德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刚想出言。

    坐在孟德对面的荀亮站了出来。

    “苏圣。”

    “吾亦想向您请教。”

    荀亮开口。

    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疑问,而是先询问主家,再决定是否说话。

    毕竟他等下的话。

    可能会伤及在座的孟家人。

    “请试言之。”

    听到这话,苏长歌没有阻拦。

    他也想看看亚圣和礼圣两家的后人,对于性善论和性恶论的理解。

    “多谢。”

    荀亮依礼拱手,然后看向孟德,冷峻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

    “天地者,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

    “不可学、不可事而在天者谓之性,性之好恶、喜怒、哀乐谓之情;可学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谓之伪,是性伪之分也。”

    人和万物都是天地生养的。

    没有差别。

    不用学、不用做的事就是天性,天性的好坏、喜怒,哀乐就是情感。

    但凡需要学习才会的能力,去做才会成功的事情。

    这都叫做作为。

    伪,乃是作为的意思。

    “故而,人之生,固小人,无师、无法,则唯利之见耳。”

    小人不是指卑劣,乃是指人的天性没有善恶之分,没有老师去教导,没有法度约束,做事就只会凭天性去做。

    “是曰,人性本恶。”

    荀亮开口,阐述自己的道理。

    他所言的人性本恶。

    不是真的邪恶。

    而是人性即是天性,但凭本能,跟动物无疑,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恶’。

    随着声音落下。

    在座的诸位儒生都不由点头认可。

    即便是孟家也不例外,他们虽然不认可性本恶的观点,但也不全盘排斥。

    至少同意人需要教化才会讲仁义。

    苏长歌则更像个看客,转目看向孟家,等到他们的回击。

    也就在这时,孟德拍了拍侄子孟静的肩膀,让他出来阐述自家的人性向善论,倒不是怕输,而是怎么着也要高荀家一头。

    随即,孟静站了出来。

    “昔日有人问先祖。”

    “性无善无不善也,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

    “汝今曰‘性善’,然则彼皆非与?”

    孟静开口,说出自家的典故。

    曾经有人问亚圣,人的本性没有善或者不善,人可以让他善,也可以让他不善,如今您说人本性善良,难道我的理解是错的?

    “先祖答曰。”

    “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

    “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

    “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

    “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

    从人的天赋资质上来看,他是可以为善的,这就是我所讲的性善。

    若一个人不善,那不是天性的问题。

    仁义礼智原本就存于心。

    这不是外人教我的。

    只不过没有经过思考,就得不到它们。

    所以说,仁义礼智,一经探求就会得到它,一经舍弃就会失掉。

    “苏圣,晚辈之言已尽。”

    说完之后,孟静朝苏长歌拱手示意。

    而伴随他的声音落下。

    如此前那样,全场众人纷纷点头认可,觉得性善论同样有理。

    随后,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在苏长歌身上,想知道他是如何看待性善论和性恶论的,或者说,他对人性有何其他看法。

    见状,苏长歌并不怯场。

    在他看来。

    性善和性恶之间,并非绝对的矛盾搞关系,只是两位圣人看到的地方不同。

    就好比路边上的一颗枣树。

    从不同的方向看,人们眼中看到的东西也有差异。

    亚圣所见,乃是人性向善的可能。

    同样是天生天养。

    人跟动物有区别吗?

    当然有。

    人天生有灵,会思考,会反思,会自省,这是本能,也就是亚圣说的良知。

    也正是人与动物有本质上的不同,所以才会诞生恻隐心、羞恶心、恻隐心、是非心,也是因此,人心中本就有善念的种子。

    只是需要后天的教导,以及自身的思考、反省,这颗种子才会生长。

    而礼圣所见,乃是人为恶的可能。

    人生而就有的天性。

    谁也无法干涉。

    但若是不加以教化、约束,不明是非、仁义、道理。

    仅凭天性行事,就必然会作恶。

    也正是这样,礼圣在性恶论之后,便着重强调了礼法、律法的重要性,为众生立下规矩,那些事该做,那些事不该做。

    不该做的做了。

    触犯律法。

    那么就要接受刑罚。

    而性善论和性恶论孰优孰劣。

    也全由个人看法,毕竟枣树还是那颗枣树,并没有发生变化。

    苏长歌在这之中,认可性恶论之后所提出的礼法治世,倾向于性善论的观点,至少于教化而言,后者更强调人的内在。

    再换句话。

    世间既然是清浊激荡,相互交融。

    那为何不乐观一点。

    以善意的眼光来看待人性和人生,相信人性积极的一面。

    当然,礼圣的性恶论也没错,他走的是文圣所言的‘约之以礼’这条道,而亚圣走的则是‘为仁由己’这条道。

    殊途同归。

    皆是倡导世人向善。

    随即,在众人的目光下,苏长歌开口说出自己对性善、性恶的见解。

    “此前孟兄问吾。”

    “致良知的‘致’字何意。”

    “吾以为良知是虚,行为是实,虚实相结,良知必须与行为结合在一起。”

    “而所谓致,即是人遇到事情时的磨炼,见诸客观实际,心念一动,付诸善行,即为致,也只有这样,才是真良知。”

    “性即是心。”

    “人心如花木,皆向阳而生。”

    “若栽培得当,可茁壮生长,绽放盛开,若不然,则腐烂枯萎,有碍于人”

    “而为防止其腐烂枯萎,有碍于人,便需要外力约束监管,其一旦腐烂枯萎,视其程度,动手以修正或者连根拔起。”

    苏长歌开口。

    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众人皆眼前一亮。

    尤其是孟家,脸上露出喜色,口中囔囔着:“人心如花木,皆向阳而生。”

    与自家先祖的犹水就下相比。

    苏圣的比喻要更为贴切。

    人人皆是花木,本心皆是向善而生,但要后天栽培才能成长。

    苏圣不愧是当世之圣,为儒道正意者,其学识、见解、眼光都远超常人,心胸更是开阔,让人不得不对其心生敬意。

    而荀家众人的脸上也是露出喜色。

    对苏长歌心生佩服。

    良知是虚的,行为是实得。

    换而言之,人性善恶为虚,只有与实际行为统一才称之为良知。

    礼圣曰:化性起伪。

    变化先天本性,兴起后天的行为。

    与之相较。

    苏圣之言集两家之所长。

    言善心为虚,行为为实,虚实、心行结合,方可称之为仁义善心。

    想到这。

    荀亮拱手朝苏长歌恭敬一拜。

    “苏圣,亮受教了。”

    话音落下,荀家众多子弟皆是拱手拜服,满脸恭敬之色。

    而孟德看到这一幕,心中懊恼,竟然被荀家的人抢了先,但也没多想,立即带着家族子弟躬拜,只是躬的是要比荀家要深许多。

    就差头着地了。

    堂内其他众人也纷纷跟随。

    今日之行。

    他们的确是学到了很多。

    以往性善、性恶,皆是以好坏、优劣、高低来评判。

    但苏长歌却独树一帜。

    以虚实来论。

    一阴一阳,不偏不倚,走出了第三条路,博两位圣人之所长,不愧是当世之圣。

    而后,待到众人行完礼。

    有了孟荀两家之辩,以及苏长歌之论,大伙也都热络起来。

    说起话也就不仅限于询问苏长歌,相互间探讨起来,将自身遇到的问题,亦或者想法诉诸于众,聆听他人的看法。

    一时之间。

    苏府之内热闹非凡。

    .......

    与此同时,丞相府内。

    数道身影汇聚。

    严院长面色阴沉的坐在客位,身后站在诸多弟子,秦相则在主位上坐着。

    至于其他朝中太学院派的大臣。

    两人又不傻。

    陛下已经对他们下手。

    这时公然将朝中大臣聚众在一起,极容易落人口实,招致结党营私的罪名。

    “秦相,苏长歌那竖子掘吾等根基。”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等大晋学宫稳固,那么太学院再无复立之期,你可一定要想办法啊。”

    严院长开口。

    他自知不是苏长歌的对手。

    所以直接来找秦辅。

    毕竟两人在政治诉求上目的一致,都是将苏长歌搞垮,复立太学院。

    而此时,秦辅听到这急切的声音。

    摆了摆手示意他冷静下来。

    “院长,莫要着急。”

    “大晋学宫之事,陛下虽然圣意已决,但也未尝没有收回成命的可能。”

    “只要证明大晋学宫,或者苏长歌之弟子,不如昔日太学院下理学门生,孰优孰劣,一目了然,焉有以劣代优的说法。”

    秦辅开口。

    他的法子很简单。

    就是在天下才俊面前,证明太学院的教育制度才是最好的。

    至于怎么证明。

    当然是挫败苏长歌亲授的弟子。

    到时配合孔家,还有天下各地诸多旧儒造势,就算陛下强行压下此事。

    待到日后只要不停找机会,诋毁、抨击大晋学宫的学子,迟早有一天这股怨气会爆发,到时即便是皇帝也得顺从名义。

    但是,严院长听到秦辅的话。

    眉头不由一蹙。

    “秦相,赏月文会只有身具浩然正气者才能入内。”

    “吾等文宫皆已被苏长歌损坏。”

    严院长说着,他也想搅乱赏月文会的想法,但奈何入场条件都没有。

    “无妨,本相自有办法。”

    秦辅轻轻一笑。

    作为丞相,他当然有能力带人进去。

    随即,他又言道:“据本相所知,文会之日,陛下会亲自出题考校。”

    “题目这两日本相自会弄到手,并且会有诸多大儒襄助尔等,尔等要做的就是提前做好准备,待到那时一鸣惊人。”

    虽然苏长歌弟子只有十六七岁。

    但秦辅对太学院这帮蠢人已经不抱希望,早在之前便联系好各地旧儒。

    他们或许心中没有仁义。

    但却不失才华。

    如此豪华的阵容,外加提前做好准备,他就不相信这还比不过苏长歌的弟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赏月夜宴,皇帝亲自出题!秦相挑衅,教化之道!

    之后的数日。

    经常有儒生上门向苏长歌请教。

    他都一一应了下来。

    不是为了扬名,而是在与对方阐述道理,或者听他人辩论道理的过程中。

    自身也会生出诸多感悟。

    毕竟做学问,就跟造车一样,若只是想当然的认为自家道理独步天下,无异于闭门造车,所造之车是否符合时宜全靠运气。

    更何况。

    苏长歌从不认为自己是第一聪明人。

    他只是站在伟人的肩膀上,眼界要比这个时代的人看的更为长远些。

    但一个人不能单单只是目光长远,

    还要擦亮眼睛看清脚下的路,脚踏实地的走好每一步,苏长歌从这些俊才英杰身上,能一窥自身目光所不能及之处。

    很快,到了中秋文会当晚。

    皎洁明月,悬挂于夜空之上,洒落熠熠清辉,为人间披上一层银装。

    大地上,万家灯火点亮。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百姓们携子带女走上街头,有说有笑,一副繁荣热闹景象。

    街道上,商贩们吆喝声不绝于耳,有卖吃食的,譬如糖葫芦、龙须酥、桂花糕等,还有耍花枪、踩高跷,唱大戏、灯影戏...

    其中最多的。

    自然是卖月饼和柚子的商贩

    月饼,又名团圆饼。

    而柚子外形浑圆,象征团圆,柚又与佑谐音,代表希望月神护佑的美好意愿。

    此时,苏长歌带着清玄和墨寒瑛两女走在街上,前往学宫参加宴会,但不时会停下来驻足围观,亦或者等两女买些吃食。

    人间烟火气。

    最抚凡人心。

    单是看着这副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景象,便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

    很快,在不急不缓的步伐当中。

    苏长歌来到学宫门口。

    抬头望去。

    朱圣题言仍在,但门口悬挂的太学院一匾,已经换成了大晋学宫。

    忽然,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夫子,你怎么来这么晚?”

    苏长歌转目看去。

    只见赵恒、沈福、柳咏等人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统一的素色儒袍,胸口之处,还纹着个紫金色的‘苏’字。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神情一滞。

    不过好在虽然有些尬,但尚且在可以接受的程度。

    “为师在路上耽搁了点时间。”

    “对了,你们这身衣裳是谁的主意?”

    苏长歌开口询问,想知道自己的弟子当中,谁是那个大聪明。

    声音刚落。

    柳咏便自告奋勇站出来。

    “夫子,是徒儿的主意。”

    “将您的姓纹在衣服胸口,代表您永远在弟子们的心中。”

    柳咏谄媚的说着。

    闻言,苏长歌深深的看了眼大聪明,没有出言训斥。

    只能说整尬的还是你有一手。

    上次我的神。

    这次又搞出个联名款,就不能含蓄内敛点,哪怕实在不行纹图案也好啊。

    “子清呢?她在何处。”

    随即,苏长歌岔开话题。

    知道今日是慕子清的生辰,他早就备好了礼物,算是做老师的一点心意。

    “夫子,阿姐在里面。”

    听到此话,慕子白走上前解释。

    “嗯。”

    “那我们也进去吧。”

    苏长歌点了点头,毕竟是女眷,不能如赵恒等人这样随便乱跑。

    但话音刚落。

    柳咏却是开口拦下他。

    “夫子,您先别急。”

    “弟子特地为您准备了一首诗,用来表达弟子对您的崇高....”

    不等他说完,苏长歌便迈步朝学宫内走去,没办法,这弟子太会整活了,万一来首尬诗,听完后估计得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而此时,见夫子走的如此匆忙。

    柳咏面露遗憾之色。

    本来还想着作诗赞美夫子,表达崇高敬意,并向夫子展示自己如今的文采。

    但可惜,夫子心中只顾着慕子清。

    柳咏面露遗憾之色。

    本来还想着作诗赞美夫子,表达崇高敬意,并向夫子展示自己如今的文采。

    但可惜,夫子心中只顾着慕子清。

    不过也无妨,等下人多,念出来夫子的脸上更加有光。

    如此想着。

    柳咏快步跟上众人步伐。

    ......

    学宫内。

    华灯明昼,燕管秦箫,文人墨客生觥筹交错,面露欢愉之色。

    苏长歌带着弟子一路走来,不知听了多少声问好,身后的人也愈来愈多,待来到宴会主场时,身后足足跟了几十人。

    宴会的主场空间很大。

    皇帝、太子,还有皇子和公主坐在搭好的看台上,气度雍容华贵。

    而下面的读书人。

    有人在对弈,有人在比试投壶,有人在吟诗作赋、抚琴弄画,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楚国公来了!”

    刹那间,刚才还热闹的氛围顿时一静。

    众人纷纷放下手上之事,左顾右盼,寻找苏长歌的身影,一刹那,无数双目光汇聚而来,就连台上的老皇帝、太子也投来目光。

    见状,苏长歌面不改色。

    抬步朝前走去。

    身后的赵恒等人,脸上虽是云淡风轻之色,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很快,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台前。

    “学生苏长歌,见过陛下。”

    苏长歌朝老皇帝行礼后,又转头看向太子,“见过太子殿下。”

    “入座吧。”

    老皇帝笑着指了一近处。

    这赏月文会,是他临时起意而为之,想要收揽天下士子之心。

    毕竟新儒、旧儒已分,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他必然扶植个新势力起来打压旧势力,而苏长歌就是新儒的魁首。

    一旦功成。

    对大晋江山而言无疑是脱胎换骨。

    “谢陛下。”

    苏长歌点头应了一声。

    随后,转头看向身边的弟子,说道:“尔等自凭心意。”

    “嗯。”

    赵恒等人笑着应了一声。

    台上不是天潢贵胄,就是显赫公候,他们父母也在其中,能放得开才怪。

    既然夫子说自凭心意,也就是可以放开了玩,正好,他们这些天结识了诸多俊杰,说话又好听,个个是人才,性格十分合胃口。

    于是他们便一同走下台。

    而清玄和墨寒瑛两女,则陪苏长歌坐到位子上。

    拿出一张棋盘。

    躲在后面。

    一边吃着干果零食,一边对弈。

    苏长歌也没闲着,才刚坐下,就有人过来攀谈、敬酒。

    这些人大多都是苏派官员,亦或者勋贵,特地跑过来敬酒,关系又不错,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美酒一杯杯的下肚。

    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轮几十杯喝下来。

    苏长歌的意识虽然清醒,但面颊微醺,陶醉在这热闹的节日氛围当中。

    也就在这时。

    一道身姿曼妙的倩影闯进视野。

    “夫子。”

    苏长歌循声望去,目光一怔。

    只见慕子清一袭素色流仙长裙,身披青丝薄烟纱,用一条白色织锦带将纤纤楚腰束住,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冰肌玉肤,白腻若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

    娇美处若粉色桃瓣。

    举止处有幽兰之姿。

    恍然间,苏长歌好似见到月桂树下清冷的绝色仙子。

    但旋即他便褪去醉意,眸子恢复清明。

    “子清。”

    苏长歌打了声招呼。

    而慕子清看着一向稳如泰山的夫子竟也会失神,樱唇轻轻翘起。

    如此,也不枉她精心打扮良久,就算在感情上胜不过鱼幼薇,慢了一步,她也要将自己最美的容貌留在夫子记忆中。

    “我来为夫子斟酒。”

    慕子清说完。

    跪坐在苏长歌身边,提起酒壶为其倒酒,接着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今日是你生辰,为师敬你一杯。”

    此时,苏长歌端起酒杯。

    慕子清今日的容貌打扮着实惊艳。

    比之幼薇亦不遑多让。

    “谢夫子。”

    慕子清气吐幽兰。

    随即,浅葱般白嫩的玉手举起酒杯,与苏长歌对饮。

    一杯美酒入喉,苏长歌自是不会忘了给弟子礼物,从袖中取出一根平平无奇的玉簪,以及一盒用上好紫檀木盛放的胭脂膏。

    “为师也不知你喜欢何物。”

    “这玉簪是为师用玉石亲手打磨,可惜雕工不行,有些粗糙。”

    苏长歌开口。

    他本是想挑选一根玉簪相送。

    但在街上逛了一圈,也没见到合适的,索性买了块上好玉石自己动手雕刻。

    不过显然。

    苏长歌高估了自己动手能力。

    水洗打磨还好。

    但最后的雕刻却不如人意,于是最后只得刻了个清字上去。

    “无妨,弟子喜欢此物。”

    听着解释,慕子清不禁莞尔,伸手接过簪子,看着上面的清字,心中一喜。

    只要是夫子送的东西。

    她都喜欢。

    见状,苏长歌只当她在劝慰自己,心中直夸懂事。

    随后打开胭脂盒,自豪的说道:“这盒胭脂,乃是为师用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渣滓,配了花露蒸叠成的。”

    “只需用细簪子挑一点儿抹在手心里,用一点水化开抹在唇上。”

    “手心里剩的,就够打颊腮了。”

    做这盒胭脂有些坎坷。

    但好在有清玄和墨寒瑛相助,只要管饭给钱,她们愿意将脸贡献给苏长歌来试。

    “多谢夫子。”

    闻言,慕子清道了声谢后。

    低头看向胭脂盒。

    用指头在上面轻轻滑了一下,放在鼻尖一嗅,一股别样的清香袭来。

    随后一捻,脂粉细腻,不似别的粉青重涩带,而是轻白红香,四样俱美,这让她心中一甜,这可是夫子精心为自己而作,独一份。

    “你喜欢就好。”

    见弟子喜欢,苏长歌暗暗松了口气。

    他也是第一次送女子礼物。

    虽然他也觉得心意到了就可以,但弟子喜欢自然是再好不过。

    而在不远处。

    苏子由看到弟弟这边的动静后,不着痕迹的朝卫国公走去。

    虽然眼下弟弟只对鱼姑娘有意思。

    但男人嘛。

    三妻四妾很正常,又不是强娶强嫁,正妻、旁妻全凭弟弟心意。

    再者,郎有情,妾有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一起,自己先过去跟准弟媳家打好关系,将来谈婚论嫁时也好商量。

    但就在这时。

    坐台上,老皇帝的声音突然响起。

    “朕登基四十三载。”

    “虽励精图治,勤勉执政,但时至今日,江山才略有起色。”

    老皇帝站起身,对着面前众多读书人高举酒杯,言道:“而今,正值中秋赏月之宴,汇天下俊才与朕开怀同饮,喜不自胜。”

    “但既然是文会,自当以文为乐。”

    “朕设有三题。”

    “每一题凡能夺得头筹,令在座诸位心悦诚服者,朕自有重赏!”

    刹那间。

    锵锵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

    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

    饮酒取乐,谈笑自若的众人目光亦是看向皇帝,眼中亦是闪过热切。

    世上有几人不想功成名就,又有几人不想崭露头角?

    如今陛下出题,又是在天下才俊,太子和苏圣面前,只要夺得头筹,一朝便能扬名立万,将来的仕途也会更加坦荡。

    也正因如此。

    不少人的呼吸声都不由加重。

    台上,苏长歌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嘴角一挑,不是嘲讽鄙夷,而是倍觉欣慰。

    追名逐利谁不想?

    他自己也想。

    只是反对那些为了一己之私,一己之利,通过加害他人谋取利益的手段。

    名、利,要在道义、道德、律法的底线下,凭借正当的手段去争取,就譬如现在,依靠自身才华,堂堂正正的取得名利。

    老皇帝看着台下蠢蠢欲动的才子,脸上同样露出一抹笑意。

    他之所以出题考校众人。

    一是为了在诸多才俊中筛选出优异者,二就是选出这股新势力的领导者。

    魁首自然是苏长歌,无人可以撼动。

    然而,一个势力,不可能魁首事事亲力亲为,去调动所有人,就跟朝廷官员一样,永远大官员管小官员,小官员再管更小的官员,一级管一级。

    可在最开始。

    同样是人,为什么你在我上面?

    此时,若单凭他一句话。

    那肯定会有很多人不服,毕竟鲜少有人一开始就认为自己比别人差。

    而如今,正好借着这个机会。

    通过文会试题。

    选一批较为服众的小头目出来。

    这样虽然还是会有异议,却小了很多,最重要的是,他们是自己提拔的。

    即便在信任苏长歌,但为君者,赏罚之权必须握在己手,新党骨干上台,他们可以敬重苏长歌,但也必须要敬重皇帝。

    心想着。

    老皇帝朝身边随侍挥了挥手。

    随侍瞬间心领神会。

    下一刻。

    从身旁小太监端着的托盘上,按从右到左的顺序拿起第一份卷轴。

    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下将其打开。

    “第一题!”

    “以月为题,做诗词歌赋!”

    尖细的声音响起。

    在场众人纷纷抬起头,望着夜空中澄净皎洁的明月,不由神往。

    而对于此题,大部分人都很有信心,毕竟正值中秋祭月,一年当中月华正浓之时,如今大好月色就在眼前,岂能不诗兴勃发。

    只不过,还未等众人在美轮美奂的月色下沉浸太久。

    一道声音打破了这股韵味。

    “楚国公。”

    “本相听闻你座下有七名弟子,天资聪颖,受你悉心栽培。”

    “众所周知,楚国公你是文坛魁首,既如此,想来弟子也不会差到哪去,其中定有擅长诗作之人,如今值此赏月之宴,陛下、太子殿下,以及天下才俊皆在。”

    “不妨就以陛下之题赋首诗词。”

    “这样即可彰显楚国公你在教化之道上的功绩,也能让在场诸君开开眼界。”

    秦辅开口。

    目光灼灼的盯着苏长歌。

    他承认苏长歌很强。

    在文采一道上,大儒、天地大儒都未必有把握能胜过他。

    但自身强,不等于弟子也强。

    只要苏长歌推脱。

    秦辅反手就立即让严院长带弟子过来,当众打苏长歌的脸。

    毕竟你弟子不行。

    那就足以说明你在教化方面不行。

    而教化,同样是儒道最看重的东西之一,更别说如今争的就是教化之所。

    只要能证明苏长歌教化功底不行。

    那么便可以制造舆论。

    抨击朝廷新成立的大晋学宫,如此,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误人子弟,苏长歌枉为人师?众弟子愤怒,柳咏赋词!

    宴会上。

    伴随丞相秦辅的声音响起。

    刚才还跃跃欲试的才子。

    刹那间,全都将目光汇聚在苏长歌身上,眼中闪过好奇之色。

    他们也想看看,大晋文魁苏长歌门下弟子的才华究竟如何,就算比不过其师,但正所谓名师出高徒,想来也不会太差。

    至少一首较为上乘的诗词。

    还是能做出的吧?

    正想着。

    此刻,苏长歌出声回应秦辅。

    “谢过秦相夸奖。”

    “然而,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吾门下弟子自是天资聪慧,这点无需丞相来说,但他们拜吾为师不过半年,且吾在此期间,奉圣谕操练士卒对抗蛮夷。”

    “而后又奉命前往江南,调查吴王勾结官员、豪强、商贾谋逆一事。”

    “公务缠身,对弟子疏于教导。”

    “此乃吾之失职。”

    说话间,苏长歌遥望几位弟子。

    除了刚开始教导他们道理、学识以外,他后面的确没怎么再管过。

    可以说,作为老师而言。

    苏长歌认为自己没尽到责任,没在教徒弟上花太多时间,

    但世事就是如此。

    没有人能做到尽善尽美,在国事、百姓与教导弟子间总得做出选择。

    随后,苏长歌站起身,看向台下的才俊,言道:“蒙陛下圣恩,立大晋学宫,办赏月文会,天下才俊云集于此。”

    “此番陛下出题。”

    “其用意乃是考校在座诸位的才华,优异者不吝赏赐。”

    “若吾弟子才华出众,自可崭露头角。”

    “若其逊于他人,亦不必颓废,盖因积累太少,吾平日又疏于教导。”

    “况且,天下才俊藏龙卧虎,其中身怀大才者不知凡几,吾之弟子逊色于他们,实乃常情,自当砥砺奋进,笃行致远。”

    苏长歌开口。

    丝毫没有理会秦相的捧杀。

    坦言向所有人表明情况。

    自己因公务繁忙,平日里疏于教导,弟子们全靠自己努力。

    而后又夸赞在场的俊杰藏龙卧虎,身怀大才,自己弟子就算不如他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要日后奋起直追即可。

    此刻。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

    立即得到在座读书人的回应。

    “苏圣为国事操劳,才疏于教导弟子,此非苏圣之过。”

    “常言道,师一人不如师天下,苏圣舍弟子而顾天下,虽未尽师责,但却是师天下之举,泽披苍生,功德无量。”

    “世间安得十全十美之事,苏圣不必为此愧疚。”

    一道接一道声音响起。

    在场的读书人,绝大多数都是明事理,晓轻重的人。

    听到苏长歌的解释,知道他门下弟子才拜师半年,而且他本人又忙于国事,疏于教导,自然也就不会有太多苛求。

    其弟子就算诗词一道不行。

    也算是情有可原。

    看到这一幕、

    秦辅的目光微微一沉。

    但好在。

    他对苏长歌这番说辞早有预料。

    如今虽不能将其捧杀,但还有办法为旧儒正名,为太学院弟子扬名。

    随即,他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

    “可惜。”

    “本来还想见识下楚国公弟子的才华,一窥楚国公授徒之能。”

    “但既然楚国公如此说。”

    “本相也不便强求。”

    说到这,秦辅转过身看向一处,言道:“太学院治学一向严谨。”

    “楚国公身为太学院司业,疏于教导门下弟子,亦鲜少管教院内弟子,但严院长却是含辛茹苦,为大晋培养了诸多良才。”

    话音刚落。

    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严院长带着一众弟子出现在宴会上,恨恨的瞥了眼苏长歌。

    紧接着。

    走到看台前作揖行礼。

    “老臣拜见陛下!”

    严院长朝老皇帝拱手躬拜,他身后的弟子也都跟着一起。

    看到这一幕。

    老皇帝眸中却是露出不喜之色。

    他举办这场宴会,乃是专门为天下才俊,亦或者说新儒准备的。

    严院长此刻带弟子过来,便是违背了自己定的规矩,而这背后肯定是秦辅示意,一时间,老皇帝眼中闪过几分寒意。

    若不是担心江山动荡。

    怕逼的太甚。

    那群旧儒、世家会同朝廷鱼死网破,他早就罢免秦辅了。

    随即,老皇帝转头看向太子。

    接触到眼神。

    太子瞬间心领神会。

    “若本宫没记错,父皇有旨,只有身怀浩然正气之人才能入内。”

    “严直,念在你兢兢业业,为国育才多年,这次抗旨之罪便姑且作罢,快带着你门下弟子下去,莫要恼了父皇之兴。”

    太子说话间摆了摆手。

    示意这群人退下。

    大晋学宫明面上是他提出来的。

    既然做了恶人,也就不怕再做第二次,更何况严院长摆明是来搞事情的。

    而此时,随着太子声音落下。

    严院长面色铁青。

    他没想到,皇家竟如此无情,自己为国培养了诸多官吏。

    现在竟然带弟子参加文会都不行,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苏长歌,若不是蒙蔽圣听,他理学一脉又岂会沦落至此。

    心念至此。

    严院长觉得苏长歌愈发可憎可恨。

    忽而,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太子殿下。”

    “臣以为您所言有误。”

    看台上,坐有一席之地的衍圣公孔兴儒站了起来,面露正色。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而被人当众说所言有误的太子,面色微沉,看着孔兴儒,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对于众人的目光。

    孔兴儒并不在意,转身朝向老皇帝,拱手行礼后说道。

    “陛下,凡有能之仕皆可为国效力。”

    “纵使没有浩然正气,也只能说明他们修身不足,焉能知其才华?”

    “况且,他们也是大晋的百姓,陛下的子民,他们也想着为国效力,如今即是赏月文会,千古盛世,又何必厚此薄彼?”

    “臣衍圣公孔儒。”

    “还请陛下允许严院长及弟子入席!”

    孔兴儒振振有词的说着。

    新儒、旧儒之分后。

    作为文圣后裔,根本就容不得他做选择,只能站在苏长歌的对立面。

    毕竟若不是随身带着先祖传承下来的圣器,他的文宫亦将崩塌,而为了保全自己名声,以及孔家经营多年的基业。

    他必须为旧儒发声。

    眼下,就是为旧儒洗脱的机会。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

    宛如唱双簧一般,秦相又接着开口为严院长等人说话。

    “陛下,莫说太祖皇帝,翻遍史书,可有谁说过必须要有浩然正气才方可入仕,亦或者以浩然正气来区分天下之人?”

    声音响起。

    老皇帝的眼中闪过冷意。

    孔兴儒和秦辅两人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明白。

    什么圣明之君?

    难道不让严院长等人参加宴会,自己就不是圣明之君了?

    而且他有言在先,将浩然正气定为参加宴会的门槛,纵然没浩然正气的也有才华,可他此举,本就是为了扶植新势力。

    要是让严院长弟子在宴会上脱颖而出。

    那他的目的也就此落空,刚成立的大晋学宫必然会惹来不少非议。

    但偏偏衍圣公掺和到此事当中。

    要知道。

    孔家历经千载。

    鲁地文庙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就跟圣地差不多,他此刻站出来为旧儒说话。

    即便自己是皇帝,也必须慎重考虑。

    不过老皇帝很快便有了决断。

    “秦相。”

    “朕何时说过以浩然正气来取仕、来区分天下人?”

    老皇帝的声音陡然变冷。

    听到这话。

    秦辅立即低下了头。

    “陛下没说过。”

    “乃是臣言语有失,恳请陛下宽恕。”

    秦辅自然不敢跟皇帝正面硬碰硬,刚才只是借着大义来逼迫罢了。

    “哼,身为丞相,协助朕统御朝廷百官,却不知谨言慎行,罚奉三月以示惩戒。”老皇帝冷哼一声,眼神平淡的看向严院长。

    “既然来了,那便一同参与文会。”

    毕竟天下才俊在此。

    作为皇帝。

    他不能表现的太刻薄寡恩。

    而且新儒不可能一直在他的庇护下,打铁还需自身硬。

    若是连严院长及其弟子,就能压过所有人风头,那就算今夜他将严院长等人逐出去,能力不行,日后总不能事事偏袒吧?

    此时,伴随老皇帝话音落下。

    严院长听出其中不喜。

    但现在他也顾不上皇帝的感受,为太学院正名,为旧儒正名才是最重要的。

    “老臣谢过陛下!”

    随即,只见他拱手称谢。

    接着看向苏长歌,眼中闪过恨色,阴阳怪气的说道。

    “楚国公,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你对门下弟子疏于教导,未尽到做老师应尽的责任,辩解再多,也是误人子弟。”

    严院长摇头叹气的说着。

    而他这话。

    让在场诸多读书人瞬间气急。

    什么叫误人子弟?

    楚国公为了大晋江山,事务繁忙,这才没时间去教导弟子。

    好比洪水侵袭而来,即将淹没万千百姓,这个时候是教导弟子重要,还是拯救万千重要?难不成为了授徒而看着百姓惨死?

    再者。

    楚国公弟子都没抱怨。

    你算老几?

    一时间。

    众人看向严院长的目光不禁生出厌恶,甚至觉得难怪太学院被废。

    有这样心胸狭窄,不明是非的院长在,太学院能教出什么俊才来?其座下弟子即便再有才华,少了德行也只是个小人罢了。

    也就在这时。

    赵恒、柳咏、霍从文等人站了出来。

    “你这腐儒,凭什么说我夫子误人子弟?要我说,你才是误人子弟!”

    此刻,赵恒满脸愤怒的诉说着。

    “在没遇到夫子前。”

    “我不过是个声色犬马,整日与狐朋狗友勾栏听曲的纨绔子弟罢了。”

    “幸得夫子言传身教,我才懂得了何为仁义,仁者,人也,行事以百姓为本,义者,利也,行事以百姓之利为本。”

    “并且,仁义唯有践行才是真的仁义,否则就是哗众取宠的空话!”

    “可你教的是什么?”

    “嘴上大谈仁义。”

    “行事时却只顾一己之利,丝毫不顾百姓死活,你这才是误人子弟!”

    声音刚落。

    站在他旁边的慕子白立即接上话语。

    “夫子固然不常在吾等身边。”

    “但道理、学问,不是口头教导才叫教导,夫子身体力行,言传身教。”

    “也正是看到夫子所做的种种事,我们才懂得何为知行合一,何为致良知,不似尔等,嘴上一套,做起来又是另一套。”

    慕子白不屑的看着严院长。

    而伴随二人声音响起。

    在场的读书人也开口嘲讽起严院长,觉得就凭他一个腐儒也配诋毁苏圣。

    你什么身份,苏圣什么身份?

    搞笑呢?

    苏长歌看到这一幕。

    心中自然欣慰。

    但今时不同往日,身处高处,他对严院长这样的跳梁小丑只觉得可笑。

    既然想为太学院正名,想恢复朱圣理学的荣光,那为什么不带着弟子身体力行,践行仁义,为百姓做些实事出来?

    说到底。

    不过是怨天尤人之徒。

    这样的人,即便学问再高,嘴里讲的道理再多,那也是虚的。

    而此时。

    严院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

    居然会有如此多的人替苏长歌说话,这群人根本就是是非不分!

    尤其是苏长歌的那帮弟子,黄字丁班出身,一群愚钝呆笨、不学无术的蠢材,如今也能理直气壮的说自己误人子弟。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礼崩乐坏吗?!

    随即,顶着在场众人的讥讽声。

    严院长看向赵恒等人。

    “既然尔等言称令师身体力行,言传身教,想来受了颇多教诲。”

    “可若是如此,尔等之中,为何连站出来作诗赋词的人都没有?还是说才华浅薄,怕惹人耻笑?亦或者不愿承认令师误人子弟,枉为人师,在这强言争辩!”

    严院长面露厉色,高声大喊。

    或许是恨屋及乌。

    此刻的他一丁点大儒风度都没有,看向赵恒等人的眼中满是凶横之色。

    见状,苏长歌正欲起身教训这老匹夫。

    毕竟这是自己弟子。

    而且也没做错事,如今自己都没说话,他算老几,容得着他在这训斥?

    但就在这时。

    柳咏却是在众目睽睽下走上台,指着严院长的鼻子骂道。

    “你算什么东西?”

    “我夫子不过及冠之年,便立下不世之功,被陛下封为公候。”

    “而你呢,一生寸功未立,枉活这么大岁数,口口声声说自己为国培养贤才,在哪呢?我怎么没见着?能指一个出来吗?”

    柳咏一脸讥笑之色。

    听到声音。

    严院长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额头青筋暴露,恨不得扇这小子两巴掌。

    在场官员之中。

    不乏有他的门生,要指当然能指。

    但指了之后。

    立刻就会面临‘这也配叫贤才?立了什么功?’诸如此类的问题。

    于是,严院长强忍口气说道。

    “老夫不否认令师之功。”

    “但在师道一途。”

    “令师所授弟子,皆是如尔等这般不讲礼法,才华浅薄的愚钝之辈。”

    “这不是枉为人师、误人子弟是什么?”

    严院长振振有词的说着。

    听到他还在诋毁夫子,柳咏冷冷一笑,立刻怼了回去。

    “不比你这没脸没皮的老货。”

    “我夫子为人谦虚。”

    “这才称平日里对我们疏于教导,但未曾想,竟惹来一条老犬狺狺狂吠。”

    说到这,柳咏转身望向苏长歌,说道:“夫子,请让弟子赋词一首,也好堵住某些人的嘴,省的整日诋毁您的名声。”

    声音响起。

    苏长歌看着柳咏这一副自信的样子。

    虽然忌惮他的整活能力。

    但都到了这份上。

    要是拒绝的话,只会助长严院长等人的气焰,还不如相信自己弟子。

    这个时候

    柳咏应该不会整活吧....

    心想着。

    苏长歌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反正到有自己兜底。

    见状,柳咏自信一笑,转过身,目光重新回到严院长身上。

    敢侮辱夫子?

    他要让这腐儒为此付出代价。

第一百五十五章:媚俗之作?柳咏扬名,惊艳四座!争辩君子之意!

    此时。

    严院长看着将自己比作老狗的柳咏,面色变得阴沉至极。

    但很快,他转念一想。

    苏长歌的弟子气焰如此嚣张,不将他放在眼里,这是好事啊。

    一群黄字丁班的废物,才在苏长歌门下待了半年,自身天赋低劣,老师平常又疏于教导,这样的蠢材能做出什么诗词?

    现在对方在台上的表现越是嚣张。

    等下的反噬就越强。

    到那时,丢的不仅是柳咏一人的脸,还有他夫子苏长歌的脸。

    如此想着。

    严院长语气冷冰冰的说道。

    “要赋词便赋词,年纪轻轻,只会逞口舌之利,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声音响起。

    柳咏脸上露出寒色。

    但他也知道,反击对方的最好办法,就是赋词,替夫子争这口气。

    随即,柳咏没有再与严院长赘言。

    环顾在座众人,缓缓开口。

    “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

    这美丽的人儿是许飞琼身边的女伴。

    偶然离开了居住的天宫,流落人间,久久没有返回神仙的行列。

    传说中,许飞琼乃是西王母身边的侍女,美艳绝伦。

    曾与女伴一同下凡偷游人间。

    遇到一名书生,然后相见倾心,摘下胸前佩戴的明珠相赠,表达爱意。

    “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随意的梳妆打扮,寻常的言语,却因为天生难自弃的姝丽。

    身边的女子都花容失色,无心争艳。

    想要把伊人比作珍贵的花朵。

    又害怕旁人笑话我,如此美丽的女子想要用花来形容,谈何容易?

    仔细想想,数不尽的奇花异草,都只是深红浅白的单调颜色而已。千种娇媚,万种风情,怎么比得上这眼前的女子,集各种世间的美丽于一身,万分宠爱,万分艳羡。

    “须信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忍把光阴轻弃。”

    须知在华丽的堂舍,美人的绣阁之中,又有佳人在明月清风中相伴。

    怎忍把好时光轻易的抛弃?

    “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当年双美。且恁相偎倚。未消得、怜我多才多艺。愿妳妳、兰心蕙性,枕前言下,表余深意。为盟誓。今生断不孤鸳被。”

    从古到今,难得才子佳人在盛壮之年双美遇合。

    就这样亲热的依偎着。

    也未抵得爱我才、艺之情更深。愿你心地纯美,我也枕前言下,表达我深深的爱意。让我俩盟誓,今生永不分开。

    此时。

    随着柳咏最后一句唱出。

    刹那间、

    全场陷入空前的寂静。

    不是这首词不好。

    恰恰相反,这首词绝对属于词中上品,只是下联有些刻露、秽亵。

    ‘愿妳妳、兰心蕙性,枕前言下,表余深意。为盟誓。今生断不孤鸳被’,这完全是床榻之言,没有半点文人高雅。

    而且从词中描述的故事来看。

    这首词表达爱意,诉诸衷肠的对象应该是位风尘女子。

    上联夸赞女子貌美绝伦。

    即便再娇艳的花朵,也不足以跟眼前集世间各种美丽于一身的女子相比。

    下联则是以须信作为开头,讲述一段才子佳人,盛壮之年相会,亲热的依偎在床头,诉说今生今世永不分离的枕下盟誓。

    总而言之。

    词肯定是好词。

    柳咏的才华也毋庸置疑。

    但可惜就是方向歪了。

    也就在这时,人群中响起一道声音,紧接着立即有人接上。

    “此词当属上品!”

    “虽然下联有些刻露,但可见其才华,此词为难得的佳作。”

    “不愧是苏圣弟子,轻口一吐便是世间少有的佳作。”

    “柳郎之词,写情一步深似一步,词风流利婉转,纡徐取势,迷离缥缈,令人含味不尽,虽说最后‘妳妳’一词乃是坊间俚语,但此乃小瑕,不足以掩瑜。”

    一道道点评声与喝彩声响起。

    众人都认为,虽然此词有些媚俗,但瑕不掩瑜,因此给予了不低的评价。

    见状,柳咏顿时舒了口长气。

    吟诵完这首诗词,他的背部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手掌心也满是热汗。

    别看他刚才上台前挺嚣张,但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示才华,而且此事又关系夫子颜面,他如何能不紧张。

    但好在。

    这首词他花了数十天工夫打磨。

    原本是准备等宴会结束,去勾栏找那位红颜知己,当做情诗送给佳人。

    可谁想到。

    蹦出严院长这么个臭虫。

    为了维护夫子颜面。

    他只好拿出来展示在众人眼前。

    所幸,反响不错。

    至少没有丢夫子的脸。

    同时,这种诗词、才华得到他人认可的满足感,也是他从未有过的。

    座位上。

    苏长歌倍感欣慰的看着柳咏。

    他同意让柳咏赋词。

    自然是知道弟子平日里刻苦用功,对诗词曲调的研究颇深。

    而之所以会有些担心。

    乃是因为诗词一道,天赋最为重要,否则所作之诗,难免会沾染上几分匠气。

    这也就是为什么千古以来,无数才子俊杰留下浩瀚如海的诗词,但给人一种惊艳之感,能名流千古的诗词往往如沧海一粟。

    是那么多俊杰不会作诗吗?

    显然不是。

    而是诗词讲究抒发心中之情,又极其注重天赋,这才是绝世佳作为何稀少。

    如今,柳咏在诗词上展露出天赋才华。

    他这当夫子的自然高兴。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庸俗!庸俗无比!”

    “满口污言秽语,圣人之道就是被你这样的秽亵之徒给玷污!”

    严院长满脸怒意,不甘的大声叫囔。

    因为丞相提前得到考题的缘故,他们早早的就命人做好了诗词。

    可跟柳咏这首佳作相比,虽然贴合今夜月色,但却少了情谊,在意境上逊色数筹,这让他恼怒不已,只能换个方向攻讦。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从座位上缓缓起身。

    “吾弟子之词,虽用了俚语,但却是直抒心中情谊,表达对佳人的爱意。”

    “怎么到你嘴里就满口污言秽语了?”

    “男女情事,乃人之大伦。”

    “枉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你也有妻子,难道你对自己妻子无半点爱意?”

    苏长歌开口,替自己弟子说话。

    诚然,柳咏这首诗确实刻露,但还远不到污言秽语的地步。

    “你你...这岂能相同!”

    听到这话,严院长恼羞成怒的喊道:“圣人云,发乎情,止乎礼。”

    “可你弟子做的这是什么词?竟与勾栏妓女混迹在一起,还恁相偎倚、枕前言下,毫无半点礼数可言,岂不让人蒙羞?”

    声音响起。

    在场不少达官显贵脸色有些不对劲。

    台下的俊杰才子也是。

    文人风流,有几个没去过勾栏听曲?这就叫没有礼数可言,让人蒙羞?

    老学究!

    可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在陛下面前。

    谁也没办法站出来说严院长什么。

    毕竟勾栏是下九流的行当。

    即便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也终归是风尘女子,受世人冷眼。

    可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度响起。

    “严直,你可读过关雎?”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吾弟子下联以‘须信’作为开篇,这分明是思念佳人的想象之词,你却是断章取义,假借礼数来诋毁这首词作。”

    “儒道就是败坏在你这等人手上!”

    “歪曲圣人之意,张嘴闭嘴就拿礼数压人,一副腐儒小人做派!”

    苏长歌严词厉声。

    面对严院长挥舞的礼数大棒。

    即便他是当世之圣。

    也要避其锋芒,不能直接莽上去怼礼数,而是要换个角度,就事论事。

    声音落下。

    柳咏心头顿时松了口气。

    他不是怕自己的名声受损,而是担心夫子的名声被人诋毁。

    还好作词时留了一手,怕的就是被人拿这首词来抨击夫子,不过今后的确要注意了,省的令夫子的圣贤之名蒙尘。

    而此时。

    严院长听到苏长歌解释。

    虽然气急败坏,但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冷声言道。

    “苏长歌,诗词乃是小道,你以诗词享誉文坛,门下弟子即便懂些诗词也很正常,圣人之道最重要的是道理精义。”

    此话一出。

    瞬间引来在座众人的一阵嘘声。

    诗词乃是小道?

    刚才是你咄咄逼人的时候,怎么不如此说?现在自知不敌就嘴硬?

    当真是笑话。

    台上,老皇帝和太子亦是满眼厌恶的看着严院长。

    若不是衍圣公突然冒出来。

    即便是有丞相力保,他们也不会让这老腐儒带弟子过来

    好在苏长歌门下这名叫柳咏的弟子站出来,虽然词有些媚俗,但却无伤大雅,只要能将严院长比下去,那就是好词。

    而随后。

    宴会之上亦有不少人做出佳作。

    跟柳咏的这首词相比。

    虽然在意境上略有不如,但主题毕竟是月。

    柳咏词中的月只是点缀。

    主要描绘的还是对女子的爱意和情谊。

    两相对比,在伯仲之间很难决断。

    不过老皇帝年迈,不可能与年轻人通宵达旦,彻夜取乐,所以只是让礼部官员,收上来几份受大多数人认可的诗词、

    准备等明日找饱学鸿儒来评判次序。

    而后。

    随侍太监打开第二份卷轴。

    “阐述君子之意!”

    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

    这一题,却是要比刚才以月为题作诗赋词要难的多。

    儒道自古以来便推崇君子,而对于何为君子,亦是有诸多标准不一的答案,要从这里面找到一个出来加以阐述不难。

    难的是怎么得到他人的认同。

    要是意见相左。

    肯定会有人站出来与之争辩,所以他们必须想一套完整的叙述逻辑。

    一时之间。

    众多俊杰纷纷低头思考。

    但还未等他们想太久。

    严院长身后,一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读书人站了出来。

    可并没有先解题,而是看向苏长歌。

    “楚国公,诗词不过小道尔。”

    “圣人精义才是大道。”

    “纵然你门下弟子有些诗才。”

    “可这君子含义,绝非媚俗之人所能理解、阐述。”

    年轻读书人开口。

    他故意嘲讽,除了是想报刚才老师被辱之仇,还有就是借机踩一捧一。

    苏长歌的弟子才刚扬名,他现在踩一脚,不需要胜过所有人,只需要胜过对方弟子,就足以在旧儒当中扬名立万。

    至于被新儒鄙夷。

    若是在乎这些。

    有羞耻之心,他也就不会无法蕴养浩然正气,更不会出现在这。

    再者,旧儒的势力不容忽视。

    假如能得到他们支持,未来就算不踏上仕途,也能大富大贵,衣食无忧。

    而此时。

    随着他声音响起。

    苏长歌轻蔑的瞥了他一眼,这人心中的小算盘他一清二楚。

    不只是他。

    在场众人有几个不是聪慧之辈?

    瞬间便洞悉这人的心思。

    “今儿个倒是稀奇。”

    “老师是瞎子,是非不分,黑白不辩,没想到做徒弟的更胜一筹。”

    人群中,孟静走出来阴阳怪气的嘲讽。

    而就在他话刚说完。

    一向与孟家不对付荀家子弟,竟出声应和他的话。

    “孟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先祖曾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出于水而寒于水,这做弟子的,自然要比老师强。”

    话音落下。

    孟静转头望去。

    这一刻。

    他头一次觉得荀家子弟如此亲切。

    但听到两人这话。

    台上严院长的弟子眼神阴厉。

    只是还未等他怼回去,耳边便传来老师严院长的声音。

    “周攸,无需理会这些闲言碎语。”

    声音响起。

    周攸瞬间冷静下来,没再赘言,转身面朝老皇帝,朗声说道。

    “陛下,文圣曰,君子不器。”

    “楚国公亦曾在与番僧辩论事谈到过,君子无相,不拘于形。”

    “故而,不才以为,君子没有固定的形象,没有固定的含义,不论是新儒,还是旧儒,有无浩然正气,皆可称之为君子。”

    “上古时期,文圣未有之时,儒道尚未开辟之时。”

    “世间一样不乏有君子。”

    周攸开口,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但他所讲的话。

    让苏长歌忍不住蹙起眉头。

    自己还没死呢,就坐在这边上,竟然就有人打着自己的旗号歪曲道理。

    更离谱的是,说出此话的人,前一刻还在一个劲的诋毁自己,这就不由让人觉得怪异至极,打着苏圣反苏圣?

    正此时。

    一直坐在旁边的慕子清站了起来。

    “君子不器,君子无相是对的。”

    “但你这番道理,却是在故意混淆是非,歪曲文圣和楚国公的话。”

    清脆动听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

    在座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慕子清,而后眸中不由闪过惊艳之色。

第一百五十六章: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女子无才便是德!

    此时,随着周攸的声音响起。

    老皇帝面色阴沉。

    对方为什么讲君子不器、君子无相。

    还特地以新儒、旧儒,浩然正气,甚至上古时期,儒道尚未开辟来举例?

    说来说去,无非是想为旧儒开脱。

    但话又说回来。

    所有旧儒都是坏的吗?

    或者说,没有浩然正气的儒生就是坏的吗?那也未必。

    世上之事本就不是非此即彼。

    蕴养浩然正气的儒生,一开始也是没有浩然正气的儒生。

    而对方刚才那话,则是将旧儒和儒生混在一起,若是驳斥的话,就等于和天下所有没有浩然正气的读书人作对,这是万万不能的。

    但旧儒和普通儒生有区别吗?

    有。

    可却极难分辨出来。

    也正是这样。

    很难对周攸阐述的君子不器、君子无相,以及他举出的例子进行反驳。

    想到这。

    老皇帝目光不由转向苏长歌。

    希望他能站出来。

    但就在这时。

    坐在苏长歌身边的女子站起来。

    “君子不器,君子无相是对的。”

    “但你这番道理,却是在故意混淆是非,歪曲文圣和楚国公的话。”

    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

    在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慕子清,眸中不由闪过惊艳之色。

    美,太美了。

    若说前面柳咏的词美。

    那么眼前女子。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

    容貌身姿仿佛月宫下的清冷女仙。

    一颦一笑牵心动魄。

    想到此处,众人又不由将目光转向苏长歌,眸中闪过艳羡、好奇之色,不知这女子与其是什么关系,但想来关系应该不差。

    霎时。

    才子佳人一说不由浮上心头。

    座位上。

    苏长歌心中则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慕子清应该称呼自己夫子才对,喊楚国公未免太见外了。

    只是还未等他想明白。

    周攸便开口了。

    “你一介女流,也懂圣人道理?”

    “还不快快退去,这里不是你这等无知妇孺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之处。”

    周攸面露轻蔑之色,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女子只配在家中服侍丈夫,相夫教子,而出来抛头露面,讨论圣人就是无礼。

    圣人高高在上。

    岂是无知妇孺所能议论?

    而伴随他的声音响起,在座不少女子脸上都露出不悦之色。

    但却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毕竟女子的地位虽然没卑贱到尘埃里,可以读书,也可以操持贱业,但比男子地位低也是事实。

    女子无才便是德。

    一句话。

    足够压死世间九成的女子。

    再配上文圣的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直接将女子与小人画上等号。

    而此时,慕子清的脸色却是丝毫未变。

    “若论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我虽是女流,但却远不如你,竟敢在大庭广众下歪曲圣人道理。”

    慕子清开口,语气清冷无比。

    她决定站起来时。

    就知道肯定会惹来旁人非议,但对方当众歪曲夫子道理,她忍不了。

    “你口口声声说我歪曲圣人道理。”

    “你一无知妇孺,懂什么叫君子?君子不器,君子无相是何意,你可知道?”

    见这女子还敢回怼过来,周攸面露鄙夷之色,在他看来,女子蠢笨呆愚,无才寡味,连道理都不明,怎么可能懂君子之意?

    声音响起。

    慕子清没有在男女问题上去争辩。

    而是走到台前朗声说道。

    “何为君子之意?”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君子为人处世,应当如天道一般,自我力求进步,刚毅坚卓,永不停息,应当如厚实和顺的大地一般,增厚美德,容载万物。”

    “故而君子之意。”

    “首在于行,其次于德,唯有德行并济,方才能称之为君子。”

    “吾...楚国公曾言,知行合一。”

    “此‘知’非是单指学问、道理,亦有良知之意,而这良知便是德。”

    “德若只存在于心间,那便是虚的,惟有与天道相连,以实际行动来践行仁德,方能容载万物,天地合一,得以见天地之心。”

    随着慕子清的声音响起。

    在座的所有人眸中露出震撼之色,不可思议的看着慕子清。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这句话他们当然知道。

    易经开头第一句就是,文圣昔日也是自‘易经’开辟出儒道。

    但却未曾想,这句话还能如此解释,天地合一,德行并济,如此高深的阐述,竟然出自女子之口,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慕子清并未停歇。

    “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

    “言行举止,行为准则,合乎道义,有益于自身则做,反之则不做。”

    “默者,潜龙勿用,进德修业以待时;语者,发挥有影响的言论,教导世人;出处默语,皆以道义作为行事之标准。”

    声音落下。

    在场众人不由点头认可。

    说这话的虽是女流。

    但所讲的道理,却是半点不比男子差,其对君子之意的阐述,更是精妙无比。

    一时间。

    宴会上不由响起喝彩之声。

    “说得好!”

    “君子之道,即是天地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

    “今日方知女子之中,亦有君子。”

    “虽是女流,但在圣贤道理上却丝毫不逊于男子,可赞可叹。”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响起。

    在座众人当中。

    不是没人见过才女,但他们所见的才女,只是精通琴棋书画,吟诗作赋。

    可圣人精义才是大道根本,而眼前的慕子清,无疑刷新了他们对女子的认知,原来女子也能懂圣人精义,而且不比男人要差。

    至于嫉妒、眼红之类的。

    那倒是不至于。

    毕竟眼前这女子也就独一份。

    相反,不少人对慕子清心生佩服,觉得她一介女流,竟然能有这般见识。

    可见天赋才情俱是一流。

    但就在这时。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即便你所言有理。”

    “可你凭什么说我阐述的君子不器,君子无相歪曲了圣人之意?”

    周攸开口。

    对方之言已经得到大众认可。

    这个时候他再出言讽刺对方是无知妇孺,只会惹来在场众人的耻笑。

    而他的话语才刚落下。

    只见慕子清轻描淡写的瞥了眼周攸,美眸中露出鄙夷之色。

    “君子不器,君子无相”

    “皆因君子执中而行,凭道义行事,行事方法不拘于固定的手段。”

    “而你所言,君子没有固定的形象,没有固定的含义,不论是新儒、旧儒,有无浩然正气,皆可称之为君子,其中掺杂私货太多。”

    “君子之意,在于德、行二字。”

    “如何叫没有固定含义?”

    “新儒,旧儒之说更是引人发笑。”

    “新儒之新,在于有德且行,旧儒之旧,非是胸中有无浩然正气,而是满嘴仁义却不行事,这样的儒生,如何配称为君子?”

    “至于尔言,儒道未开辟,浩然正气未有之时,世间亦有君子。”

    “楚国公早在为儒道正意时便言明。”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月,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儒道未立,天地间便早有浩然正气,那些古之君子秉承道义、仁德行事,早已窥得浩然之意,否则又如何会留下著述?”

    说到这里。

    慕子清略微停顿片刻,接着道。

    “芸芸众生,即便心中无浩然正气,亦不必自鄙,有浩然正气,亦不可自傲。”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唯有坚持知行合一之举,不逾越道义底线,不假借仁义、礼法蒙蔽世人。”

    “方才能得到浩然正气庇佑。”

    声音响起。

    在座的俊杰贤才眸中露出沉思之色。

    若说苏长歌是在为儒道正意。

    那么眼前的女子,便是在向世人阐述苏圣之道,阐明浩然正气之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不禁又落在苏长歌身上,愈发好奇这女子跟他是什么关系,对知行合一、儒道之意的理解居然如此通透。

    知己?伴侣?师徒?

    似乎都不太像。

    毕竟她口口声声称呼楚国公,一板一眼,没有半点亲昵的样子。

    而就在众人思索之时。

    原本明朗的夜空,一束璀璨的银色光柱划破天际,落在慕子清的身上。

    刹那间,光芒照亮整片夜空。

    看到这一幕。

    众人眼中顿时露出无比震撼之色。

    “异象!天地异象!”

    “一介女子,竟然得到了天地认可,旷古未有,简直是旷古未有!”

    “巾帼不让须眉,女子亦可明悟圣人之道,蕴养浩然正气。”

    “女子中亦有大丈夫。”

    一道道惊叹声响起。

    天地异象他们不是没见过,动静更大的都有,但女子引动的却是前所未闻。

    不远处,苏长歌望着光芒下那道风姿绰约的倩影,似乎猜到了什么,眼中除了欣慰之外,更多的是复杂,心中思绪万千。

    赵恒、霍从文等人则是羡慕的看着。

    除了夫子以外。

    慕子清是第二个凭自身引动异象的。

    这可比沈福这位体型最大弟子,更有资格称为大弟子。

    相当于继承夫子衣钵。

    对此,慕子白则是丝毫不担心。

    若阿姐的事成了,他加辈。

    即便阿姐的事没成,也不能是夫子的弟子,大弟子之位依旧有望。

    怎么样他都不亏。

    与此同时。

    周攸整个人面如土色。

    看着沐浴在银辉色光芒下的慕子清,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原本还能强辩两句,然后再以女子的身份去否定她,但有天地异象为证,这个时候任何反驳都是苍白无力的诋毁之词。

    而秦辅、严院长,以及孔兴儒。

    此刻神色俱是阴沉无比。

    跟周攸不同。

    输了这场君子之辩。

    虽然心中气急,但他们更担心第二个苏长歌出现,尤其还是位女子。

    一个苏长歌就搅得儒道不得安宁,要是万一再多个女子圣人,对于世间,对于他们而言,都是一场巨大无比的灾难。

    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而是谈论圣人道理。

    这成何体统?

    心想着。

    待到光芒渐渐消散之后。

    严院长第一个站出来。

    “女子无才便是德。”

    “一介女流,不读女诫、内训,反而出来谈论圣人之意。”

    “毫无半点道德、礼数可言。”

    严院长转目看向苏长歌,冷声质问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弟子?”

    质问声响起,苏长歌眸中绽放寒意。

    女诫,内训。

    自己弟子读那玩意干什么?

    至于说礼数、道德。

    女子读圣贤书是什么下作的事情吗?是女子下作,还是圣贤书下作?

    如此想着,苏长歌正欲起身。

    践行君子不器。

    但就在这时,慕子清的声音响起。

    “我何时说过我是楚国公的弟子了?我不过是仰慕圣贤教化,陪家中小弟读书,耳濡目染,这才明白了圣贤道理。”

    慕子清开口。

    此言一出。

    台下的赵恒、霍从文、柳咏等人瞬间懵了,大师姐叛出师门了?

    苏长歌心中则是有些无奈。

    如今回过头看。

    慕子清之前的举动确实有些不对劲。

    不像是尊师重道,反倒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孝心略微有些变质,

    而有些事情,读书人可以做,圣人不能做,圣人在世人眼中就该是完美无缺的,一旦违背伦理纲常,就要被口诛笔伐。

    所以慕子清才撇清师徒这层关系。

    想到这。

    苏长歌心中也是思绪万千。

    但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

    从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自然不能当不知道。

    宴会后跟这位‘慕姑娘’好好谈谈。

    而此时。

    随着慕子清的声音响起。

    全场众人恍然大悟。

    难怪她懂如此多的圣贤道理。

    原来弟弟是苏圣的弟子,她一直在旁边耳濡目染,也算是苏圣的半个弟子。

    不过看样子,关系应该不止于此,毕竟苏圣和此女都这般年轻,中间说不定早已是互生情愫,但这也没什么关系。

    徒弟的姐姐不算什么大事。

    又不是徒弟。

    此时,严院长察觉到端倪,但没有实证,他也不敢随意乱说。

    不过他并未就此罢休。

    “即便你与苏长歌不是师徒。”

    “可女子无才便是德。”

    “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君子之意,张嘴闭嘴就是德、行二字。”

    “但你作为女子,可有遵守妇道德行?”

    “文圣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子有才无德,近乎于小人。”

    “依老夫来看,你就是那有才无德的女子,大言煌煌,足以蒙蔽世人与上苍,德行却与小人无疑,无怪乎汝能领悟苏学。”

    “一丘之貉罢了。”

    严院长大义凛然的说道。

    这一刻。

    他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面对苏长歌,头一次在道德和道理上压过他,而且说得全是圣人之言。

    只是,严院长不知道的是。

    随着他这番话响起。

    在场的女子都是美目含怒的望着他,盖因这番话将女子贬的太低。

    女子无才便是德。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的确是圣人道理。

    可千古以来虽然有不少人拿这两句话压人,但却鲜少有人理睬。

    直到朱圣理学兴盛,儒生将圣人的所有话都奉为圭臬,女子的地位也在逐渐下降,但好在因为有武道、仙道存在,女人才没到被轻贱鄙夷的地步。

    可现在。

    严院长当众说这番话。

    足可见他心中对女子的轻视和不屑。

    此时,慕子清面如寒霜。

    她刚才只是借机。

    在大庭广众下断绝和夫子的关系,省的日后夫子被他人非议。

    但没想到,这老腐儒竟愈发过分。

    随即,慕子清便想开口争辩。

    但就在这时。

    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将自己护在身后,身姿挺拔如玉树。

第一百五十七章:天尊地卑,男尊女卑!你也配做文圣子孙!

    “夫...楚国公。”

    看到眼前之人,慕子清下意识就想喊出来,但被她及时止住。

    而苏长歌听到她这么称呼自己。

    心中不由感到怪异。

    但大庭广众下也不能戳破她,只能等回去再好好收拾这不孝徒。

    随即,苏长歌注意力转向严院长。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老腐儒。”

    “圣贤本意,就是毁在你这等虚伪卑劣的腐儒身上。”

    苏长歌开口,语气冷肃。

    他站出来,不单单只是为慕子清出头,还有全天下的女子。

    圣人者,一视同仁,笃近而举远。

    即便改变不了男尊女卑的事实,但女子亦是百姓一员。

    苏长歌自忖做不到像圣人那样视苍生为刍狗,不分远近亲疏,皆一视同仁,但在态度上,无论男女、老幼都不该被区别对待。

    区别对待的是行为善恶。

    而不是人本身。

    此时,随着苏长歌声音响起。

    严院长眼中闪过喜色。

    他巴不得苏长歌站出来跟自己争辩。

    在男女一事上,他不管是道义,还是道理,都占据绝对的制高点。

    “圣贤本意?”

    “女子无德便是才,此话出自百年前的大儒之口。”

    “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

    “自古以来,聪明女子失节者多,乃为矜饰骛名,反倒不如目不识丁的村姬田妪,守拙安分之为愈,尚不致贻笑于大方也”

    严院长义正言辞的说着。

    但就在他说话间。

    苏长歌脸上露出几分不屑之色。

    “老腐儒,你口中所言大儒,与你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女子失节与聪慧何关?此乃德行之失,莫非女子读过书,明悟圣贤之道后,就一定会失节?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试言,自古以来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之官,皆读过圣贤书,考过科举。”

    “那难道因此天下百官就不读书了?”

    说到这,苏长歌冷笑道:“百年前那位腐儒,牵强附会、以偏概全之谈。”

    “如茅厕之粪,臭不可闻,可到了你这,却奉为芍药,自以为芬香,用来欺压世间女子,这莫不就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

    声音响起。

    宴会场上瞬间陷入死寂。

    众人没想到。

    苏长歌不仅批驳严院长,而且干脆连百年前那位大儒也一起批驳。

    但不知为何,听起来好爽。

    尤其是在座的女子。

    看着眼前那道傲然挺立的身影,眼神中不自觉带上敬意。

    千百年以来,苏长歌是第一个在大庭广众下,站出来替她们辩解的儒生,将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座大山从她们身上搬掉。

    一时之间。

    不少官宦之女芳心暗动。

    而严院长这边。

    听到苏长歌一口一个腐儒,将污秽之物视为芍药,整张脸瞬间气成猪肝色。

    要不是陛下在旁边,他甚至恨不得上前与苏长歌以命相搏。

    只是,苏长歌却不想就此放过他。

    既然提到了女子。

    索性借此机会,正圣人之意,替世间女子将另一座大山给搬掉。

    “文圣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此言之意,不在于女子、小人,而在养之一字上。”

    “其中所指的女子,非是所有女人,而是家中姬妾,小人亦非品行卑劣之徒,而是家中仆役,妾视仆尤近,故女子在小人前。”

    “因其指仆妾,故称养。”

    “文圣此言,乃是齐家之论,君子御家中仆妾,因不近不远,执中而行。”

    苏长歌声音朗朗。

    他行此事,不是想要男女平等。

    因为那根本不现实。

    原因很简单。

    养。

    男人之所以地位比女人高,就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女人几乎全靠男人养。

    即便是出卖身体,买家也是男性。

    同时,田地需要耕种,而女人的体力明显偏弱,在这种情况下,男人地位自然而然要比女子高,这点谁来了都没有。

    苏长歌对此也不反驳。

    但将女子和卑贱无耻的小人挂钩。

    轻贱女子。

    这就未免太不讲道理。

    苏长歌所行之事,皆是为了造福百姓,而女子占了天下百姓将近半数、

    焉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作视若无睹。

    然而,他的声音才刚落下。

    孔兴儒坐不住了。

    苏长歌竟然妄图篡改文圣之意。

    若是让他一个人就坐成了。

    那日后还真就没孔家什么事,圣人之意全由他的心意来定。

    “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苏长歌,你这分明是妄拟天心为己心,故意歪曲圣人之言。”

    随即,孔兴儒开口。

    走到苏长歌面前怒声呵斥。

    “易经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

    “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太始,坤作成物。”

    “由此可见,男贵女贱早有定论。”

    “先祖承袭古之圣贤。”

    “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来阐述易经,告诫后人。”

    “此乃圣言,岂容你随意歪曲!”

    锵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一时之间。

    在场众人心头猛地一震。

    包括老皇帝在内,均是惊讶的看着苏长歌和孔兴儒两人。

    没想到,一个当世之圣,一个大成至圣先师后代,两个人居然直接在宴会上明火执仗的对峙起来,半点面子都不留。

    然而,相比之下。

    孔兴儒似乎要更占道理一些。

    男尊女卑,男贵女贱,这在易经当中说的再清楚不过。

    其次,孔兴儒承袭衍圣公。

    莫说是当今之世。

    就算是亚圣、礼圣、董圣、朱圣,在文圣之言上,他们也得依从孔家意思。

    毕竟对方是文圣后人,而且千古以来流传在世上的文圣经典,其注释皆是以孔家为主,昔日不管是亚圣、礼圣,还是董朱二圣。

    他们在成圣前,都到鲁地文庙内请教过孔家弟子。

    当然,若苏长歌真的成为圣人。

    一字一句代表天意。

    那说不定还可以跟孔家争夺文圣之言的解释权,但是现在还有些稚嫩。

    此时,台下的人议论纷纷。

    “叔父,你觉得苏圣能辩赢吗?”

    孟静出声询问叔父孟德。

    “很难。”

    孟德无奈的摇了摇头。

    作为亚圣世家,一直坚持以民为本,他自然希望苏长歌能辩赢。

    只不过,对方乃是至圣先师的后人。

    而且还搬出易经之言。

    苏长歌虽然是当世之圣,但只是尊称,不是真的圣人,无法动用天地伟力。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其舌绽莲花,口若悬河,对方皆可假圣人之意,一言以蔽之,到那时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各执己见。

    毕竟男女这问题说不太清。

    真要闹起来。

    因为男强女弱的形式,到最后肯定还是苏长歌吃亏。

    “那可怎么办?”

    闻言,孟静眉头顿时紧锁。

    他是想要苏圣赢的。

    不是崇拜偶像,而是单纯觉得苏圣所言有理,更贴合大道。

    但孟静也知道,只凭自己感觉,说出去只会惹人耻笑,必须要有让他人足够信服的说词和证据,方才能赢下这场争辩。

    此时,孟德听到侄子的询问。

    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办?

    我要是知道怎么办,此刻在台上争辩的就是我了,哪里还有苏圣什么事?

    不过孟德还是给出了一个办法。

    “文圣亲临或许还能赢。”

    话音刚落。

    孟静不由翻了个白眼。

    文圣要是能亲临,我还要问你?直接请文圣本人来当裁判作答不就好了。

    正想着。

    一道嗤笑声从旁边响起。

    “不知为不知。”

    “文圣早已过世上千载之久,若能亲临还要你废话?你咋不说文王亲临呢?”

    不远处,荀家的荀亮出声讥讽。

    一时之间。

    孟德整张脸不由涨红。

    本来只是想敷衍下侄子,谁知竟被人听了去,而且还是荀家的人。

    只是,面对荀家子弟他不想服输、

    于是颇为嘴硬的回了句。

    “说不定就来了呢。”

    声音刚落。

    孟德就立即后悔了。

    但话已说出口,他只能强装镇定之色,目光转移到苏长歌身上。

    荀亮则是奚笑的瞥了他一样,也没去刻意嘲讽,准备等下再打脸,而孟静则是拉着家族子弟,不声不响的拉开与叔父的距离。

    自己这叔父,其他的都好。

    唯独嘴实在太硬了。

    明摆着不可能的事情,还要抬杠,上赶着送脸过去给别人扇。

    正想着。

    此时,台上苏长歌的声音响起,孟静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

    “衍圣公,你也懂易经?”

    苏长歌故作惊讶,仿佛这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听到他这语气,孔兴儒气的牙痒痒,这就跟有人说‘你也读过书?’一样,自己身为文圣后代,怎么可能没读过易经?

    只是孔兴儒也不敢说精通。

    毕竟在五经当中。

    易经居于首,有着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的美誉。

    文圣的诸多言语都与易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旦说精通易经。

    苏长歌万一出题考校答不出该怎么办?

    于是,孔兴儒淡淡出言道。

    “略懂。”

    话音刚落。

    就见苏长歌摇头叹气的说道。

    “难怪尔会出此谬言。”

    “只是略懂,就敢在人前阐述易经之语,以己心揣度先王之意。”

    伴随声音响起。

    孔兴儒的面色瞬间铁青。

    此时此刻,他方才体会到严院长的那种憋屈郁闷之情。

    自己不过是谦虚之词。

    可这苏长歌却一副咄咄逼人之势。

    毫无半点君子气度可言!

    只是,苏长歌从来不会刻意去装正人君子,而且君子气度也要看对谁。

    如若是作女干犯科、鱼肉百姓、欺压良善、流毒苍生之人,还讲个锤子的君子气度,对这类恶人,压根不需要那么客气。

    随即,苏长歌继续出声。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

    “此句出自易经·系辞上传。”

    “而易经之道,一阴一阳,阐述天地万物之理,其上之言莫不如是。”

    “又有言,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

    “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由此可知。”

    “纯阳卦为乾,纯阴卦为坤,亦是因天阳在上、地阴在下。”

    “天尊地卑,若按照你解释的苍天尊贵,大地卑贱来推理,那应该占得乾卦为吉,占得坤卦为凶,如此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苏长歌言辞振振的质问道。

    易经之说。

    在前世虽未被完全钻研透,但站在无数前人的肩膀上,学起来可谓事半功倍。

    这时,孔兴儒听到此话。

    面色不由一滞。

    他虽然将四书五经烂熟于心,但其上道理一直都是听族内长辈教授。

    而他也一直没去刻苦钻研过易经。

    毕竟易经虽是五经之首,但其上内容多是卦象,晦涩难懂,因此唯有礼记、春秋、尚书这类圣贤之言,方才是真学问。

    不过转瞬间,孔兴儒便回过神来。

    “任凭你舌绽莲花。”

    “可古之圣贤皆是如此诠释‘易’之精要,你的解释不过是你一家之言。”

    孔兴儒开口。

    他知道在易经上不是苏长歌的对手。

    索性直接搬出历代圣贤。

    我说不过你,但我说的都是圣贤之言,你反驳我就是反驳圣贤!

    很无耻。

    但这招也很管用。

    只不过,听着对方强辩,苏长歌却是不屑一笑。

    “古之圣贤皆如此?”

    “文圣、亚圣、礼圣三人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唯一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亦被尔等不肖子孙曲解。”

    “文圣自幼丧父,由母亲抚养长大,提倡‘仁、孝’之道,仁者,人也,一视同仁,既是同仁,又为何会轻贱女子?”

    “孝道则是侍奉父母。”

    “文圣乃至孝之人,他会觉得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卑贱吗?”

    “亏你还姓孔。”

    “竟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你也配做文圣子孙!”

    苏长歌直接怒声开骂。

    他心中是真憋着火。

    这番话其实他很早就想说,只是以前没机会,身份地位也不够格。

    文圣,万古师表,大成至圣先师,为众生开辟儒道,但子孙后代却像是寄生在他尸体上的蛆虫,败坏他的名声,曲解他的言意。

    像这样烂到流脓的孔家。

    就该正本清源。

    将那些蛆虫从全部整顿肃清,省的他们打着文圣的旗号流毒世人!

    也就在这一刻。

    苏长歌义愤的声音响彻整座会场。

    所有人瞬间呆愣在原地。

    不可思议的看着苏长歌,不敢相信他竟然说出衍圣公不配做文圣子孙的话。

    而孔兴儒脸上则是难以抑制的愤怒。

    你苏长歌算什么东西!

    别人尊称你一句当世之圣,你就真当自己是圣人了?

    而且就算是圣人。

    除了文圣。

    哪个有资格开除自己的孔籍?!

第一百五十八章:代掌儒道之意,肃清一切宵小!浩瀚愿力,文圣虚影降临!

    此刻。

    随着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今日的争辩会以苏长歌落败,或者在各执己见中平息下去。

    毕竟一个当世之圣,一个衍圣公。

    两人即便有冲突。

    但又不是生死之仇,应该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下彻底撕破脸皮。

    可未曾想,苏长歌竟如此刚直,为了辩证圣言之意,连衍圣公不配为文圣子孙这样的话都敢说出口,显然是气出了真火。

    要知道,早在儒道还没出现之前。

    世人就将祖宗视为根本。

    更别说儒家推崇孝道,鬼神可以不敬,但父母、祖先却是必须要敬。

    一个人要是被削除宗籍,在世人看来就是不孝子嗣,有辱祖先,不仅不得参加科举,而且还要被世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尤其孔兴儒还是当代衍圣公。

    孔家明面上的领袖。

    然而,就这样一个人,却被苏长歌批驳不配做文圣的子孙后代。

    其言下之意不外乎是孔兴儒德行败坏,有辱文圣血脉,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承袭祖上荣光,担不起衍圣公这一头衔。

    一时之间。

    众人看向苏长歌的目光隐隐有些担忧。

    于公来论。

    孔兴儒纵然认为女子比男子卑贱,但历代圣贤看法都差不多。

    就算苏长歌说的再天花乱坠,但只要不是文圣亲口承认,‘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句话就存在争议。

    他以此为由批驳对方不讲仁孝。

    在不谙道理的人看来,只会觉得太过蛮横霸道,不讲道理。

    而于私来论。

    苏长歌既不是孔家长辈,岁数也比孔兴儒小十几二十岁。

    以幼凌老,以小欺大。

    这便是不敬。

    因此,不管于公还是于私,苏长歌都不够资格说出这话。

    也就在这时。

    孔兴儒的声音缓缓响起。

    “苏长歌,你固然有才。”

    “但气量狭小,心胸太窄,自以为天下无双,眼里容不下其他人的道理。”

    说话间,孔兴儒面色阴沉无比,并且从袖中掏出一本金色书册,“似你这样的狂徒,纵然有浩然正气,亦不配儒生之名。”

    “今日,吾便削你浩然正气。”

    “教你知道,儒道宽仁,但也容不得你这狡言欺世之徒恣意妄为,胡作非为!”

    锵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在场众人的目光却全部聚焦在孔兴儒手上,不少人眼中露出震撼之色。

    “嘶!”

    “衍圣公竟随身带着文圣之器。”

    孟德倒吸一口凉气。

    听到此话,孟静心中不由一惊。

    作为亚圣后人。

    他家宗庙内也供奉着先祖留下的儒道圣器,威能无穷。

    即便三品强者也不是对手。

    但转念,孟静似是想到了什么,出声向叔父询问道。

    “叔父,孔家圣器有何作用?”

    “我记得苏圣手里,不也有件文圣传承下来的圣器吗?”

    声音响起。

    孟德却是叹气的摇了摇头。

    “昔日文圣著春秋,而乱臣贼子惧。”

    “衍圣公手中所持之物,就是春秋竹简幻化而成的文册。”

    “可削人浩然正气,废黜儒籍,使人终生不可再踏入儒道半步,苏圣虽然有圣人之称,但不过刚到大儒之境,手中即便有先圣之器,亦无法发挥出全部伟力。”

    “可孔家不同。”

    “虽然动用先圣之器对使用者有极高要求,但却能借助愿力强行使用。”

    “世间祭拜文圣者浩如烟海。”

    “换而言之。”

    “只要孔兴儒愿意,舍了上百年的众生愿力,就可以废黜苏圣。”

    说到这,孟德脸上露出懊恼之色。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他离开家族时,就该把宗庙内供奉的儒道圣器给拿出来。

    即便威力上无法匹敌春秋文册,但至少可以抵挡,再配合苏圣手上的先圣之器,说不定会有那么一丝挽回局面的可能。

    而此时,听到叔父的这番话。

    孟静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倘若苏圣被废黜儒籍,那儒道好不容易盼来的兴盛之世将化为泡影。

    抱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是孟静一人。

    宴会场上。

    众人看着孔兴儒手中的春秋文册,脸色骤变,纷纷出言求情。

    “衍圣公,苏圣不过是一时怒极罢了。”

    “苏圣正儒道之意,乃当世之圣,还请衍圣公看在儒道大义的份上,谅解苏圣之言,莫要掘儒道文脉,自毁根基。”

    “道理之争,断不至于毁人前路。”

    “族兄,万万不能如此啊!你若真如此做,那就成了儒道千古罪人!”

    一道道请求声响起。

    他们中大多数人可能只与苏长歌聊过一两句,或者听过他阐述道理。

    其中甚至包括孔家出身的孔泉等人。

    但不论是谁,皆不愿见此等良才毁于孔兴儒之手。

    纷纷拉下脸面为他求情。

    “苏圣之言合乎仁孝,孔兴儒,你身为文圣后人,莫非要倒行逆施!”

    “天纵圣人之资,你若敢废,我荀家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跟其他人不同。

    孟家和荀家的声音高亢,他们都认为苏长歌之言更贴合圣人本意。

    毕竟不管是亚圣,还是礼圣,均没有轻贱女子之谈,而作为大成至圣先师的文圣,又岂会无缘无故将女子和小人对等?

    更别说。

    苏长歌乃是旷古罕见之才。

    废黜他的儒籍。

    这已经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而是在自断双臂,简直愚蠢至极。

    台上,苏长歌听着耳边的求情声。

    心头不由感动。

    随后望向面前的孔兴儒,眼神微冷。

    歪曲道理,品行不端,

    虽然不知他怎么会有浩然正气,但自己该讲的道理已经讲了,只要他敢动手,跨雷池半步,自己就有回击的理由。

    到那时。

    一切后果都是他自找的。

    而此刻,孔兴儒听到台下的声音,眼神瞬间更加坚定。

    苏长歌在人前随口说出的歪理。

    就能得到那么多人认可。

    要是再放任不管,将来必定成为大害,如今找着由头,下手必须要狠!

    随即,只见孔兴儒缓缓说道。

    “苏长歌,你妄图篡改圣意,蒙蔽世人,坏伦道纲常,乃天下之首恶!”

    “今我孔兴儒,文圣子孙,代先祖行正本清源之举,以春秋文册,书尔之罪,削尔浩然正气,废尔文宫,逐出儒道!”

    义正辞严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

    只见孔兴儒浩然正气化作一支毛笔,翻开春秋文册,准备书写苏长歌之罪。

    看到他真敢动手,众人面色大变。

    老皇帝和太子此刻也坐不住,立即下达命令拦下孔兴儒、

    “朕命尔住手!”

    “来人!快!快将他拦下!”

    急切的声音响起。

    眨眼工夫,数十名暗卫从暗处掠出,身形如鬼魅般朝孔兴儒袭去。

    然而,还未等他们靠近身前数米。

    一股浩瀚伟力陡然出现。

    刹那间,暗卫全部被震退数十丈外,气血震荡,内息紊乱。

    同时就在不远处,眼见有人对先生不利,清玄自然也无心五子棋,立刻就想上前保护,但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的无比沉重。

    法术、神通皆无法动用。

    周遭这片天地,完全被浩然正气封禁,一切力量都被限制。

    察觉到这点。

    清玄的俏脸上顿时露出急色。

    不顾一切的运转法力。

    但孔兴儒以上百年世间对文圣的愿力作为代价,来发挥圣器的全部威能。

    虽不至于说是文圣亲临,但圣人伟力,哪怕只是一丝,也不是才刚化为真龙的清玄所能抗衡,只能眼睁睁的在旁边看着。

    “夫...楚国公。”

    看着身前的夫子,慕子清轻喊,眼中流露出愧疚之意。

    “别叫我楚国公。”

    “等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说完,苏长歌看向孔兴儒,眼神极为平静,对春秋文册没有半点惧意。

    不说同样有先圣之器,自己还有十二品金莲,真佛印记,以及天下民心加持,更重要的是,还有拯救千万百姓的功德在。

    这些东西用来打架或许不行。

    但就算是圣人,想要对付自己也要考虑下被功德和民心反噬的后果。

    心念间。

    苏长歌自然不会光挨打。

    下一刻。

    他足下生出一朵绽放无量功德金光的金莲,将他轻轻托起。

    同时,一轮五彩毫光在他脑后浮现,并且在他的手中,还出现一柄玉剑,此时此刻,苏长歌看起来如降临世间的神佛,庄严无比,

    就在这一刹那间。

    璀璨耀眼的光芒笼罩整片天地。

    与之相比。

    春秋文册瞬间黯然失色。

    而看到眼这一幕。

    在场所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心中无比震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苏长歌明明才大儒境界,可身上散发的气息却不亚于圣人,尤其是除了手中文圣昔日佩剑以外,居然还有其他先圣之器!

    可这一切。

    在此之前都无人知晓。

    一时间。

    众人心中不由浮现出一句话。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别看苏长歌平常与众人相谈甚欢,但真掏出家伙来,比谁都猛,这大概就是藏器于身,无道则隐,藏得真他么深!

    而老皇帝和太子见此自然心喜。

    苏长歌越强。

    对他们推行变法就越有利。

    同时,相比于名流千古,永远被世人铭记的圣人,谁会去选择当窃国贼?

    若真论权势。

    圣人不比皇帝要高得多?

    而就在众人思索间。

    苏长歌开口了。

    “文圣后代,不肖子孙孔兴儒,不修德行,不晓仁孝。”

    “虽承袭衍圣公之位,但却假借文圣之名,歪曲圣意,祸害苍生,流毒万民,如此倒行逆施之举,德不配位,天可鉴之!”

    锵锵有力的声音响彻寰宇。

    霎时间。

    原本还晴空万里,皓月当空的天穹,瞬间被厚重的云层覆盖。

    轰隆隆!!!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像是苍天在发狂怒号。

    见此情形,孔兴儒眸中不由露出惧意。

    但事已至此,他回不了头。

    只能同苏长歌做殊死之争,谁赢谁从此以后占据儒道大统!

    心想着。

    孔兴儒加快了书写的速度。

    可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次响起。

    “吾苏长歌,代掌儒道之意,行正本清源之举,肃清一切宵小,削孔兴儒浩然正气,废其文宫,逐出儒道!”

    “另请文圣圣言,褫夺孔兴儒衍圣公之位,宗籍除名!”

    苏长歌开口,满脸义愤之色。

    场上众人听到他这话。

    心中猛地一震。

    削浩然正气,废除文宫,逐出儒道,褫夺衍圣公之位,宗籍除名!

    苏圣这番代儒道之意,请文圣圣言,完全是跟孔兴儒,或者说跟传承上千年的孔家杠上了,不论做没做成,双方都是不死不休。

    只不过众人都有些担心。

    苏长歌这番请圣言。

    万一没用,亦或者说文圣之言,向着其子孙,那可咋整?

    岂不成了作茧自缚?

    正想着,孔兴儒的奚笑声响起。

    “苏长歌。”

    “你真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代掌儒道之意,请文圣之言,就凭你也配!”

    孔兴儒开口,面露不屑之色。

    论出身,他是文圣后人,论地位,他是承袭千年的衍圣公。

    然而,苏长歌充其量不过是个天赋罕见的天才,但就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凭什么敌过他孔家千年积累?凭什么!

    而且,就算是请文圣之言。

    那也是他这个子孙来请!

    心想着。

    孔兴儒在春秋文册上写下最后一笔。

    刹那间,风起云涌。

    本就震耳欲聋的雷声,瞬间变得更加狂暴,俨然一副灾难来临前的景象。

    而也就在此时。

    春秋文册从孔兴儒手中飞出。

    漂浮于半空之中。

    下一刻。

    无比耀眼的光芒照亮整个夜空,皇都城内如白昼降临,驱散一切黑暗。

    一时之间,原本还沉浸在中秋赏月的百姓,目光齐齐望向大晋学宫这边,想到文会一事,眼中不禁浮现出好奇之色。

    苏状元又双叒叕惹出什么事了?

    百姓们不由自主的想到。

    但不等他们多想,只见浩瀚无穷的愿力在空中渐渐凝成一道虚影。

    “文圣!是文圣!”

    “奇怪?怎么跟上次苏状元为儒道正意时的虚影不一样?”

    “这你就不懂了,此乃文圣暮年之时的模样。”

    “原来如此。”

    街道上响起皇都百姓议论声。

    而在大晋学宫内。

    众人看着天空上的那道虚影,心也跟着渐渐跌落谷底。

    文圣请是请来了。

    对面的!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一刻,无数人垂下了头。

    脸上难掩落寞之色。

    只是,就在众人濒临绝望之际。

    苏长歌手中仁义之剑发出细微的轻鸣声,天地文宫中的雕像亦是在不停颤抖。

第一百五十九章: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晚辈请先师圣裁!

    郎朗夜空,明若白昼。

    半空中,文圣虚影散发的光芒,如同一轮大日,照耀整个皇都。

    而后,在百姓期盼好奇的目光下。

    文圣虚影缓缓开口。

    “苏长歌,你可知错!”

    声音宏伟,百姓们一脸呆愣的站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他们没有听错吧?文圣竟然问苏状元是否知错,难道是苏状元做错了什么事?可是几天前,文圣还站在苏状元后面啊!

    一时间。

    百姓们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而在大晋学宫内。

    当文圣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除了少数几人以外,几乎所有人的心情都跟着沉落谷底。

    “苏长歌,你也有今天!”

    “恭请文圣圣裁!”

    “此子之罪,罄竹难书,十恶不赦,乃当世之少正卯,请文圣诛之!”

    严院长及他身后的弟子大呼小叫,此刻的他们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找到了依靠,被苏长歌欺压已久的怒火猛地爆发。

    只要这次能给苏长歌定罪。

    世间再无新儒!

    此子消失。

    一切都会回到从前那般和谐宁静。

    孔兴儒心中亦是兴奋。

    这一次,他不惜耗费了积攒六百年的愿力,只为将苏长歌彻底打落下去。

    什么当世之圣,不听他们孔家的话,敢和他们孔家作对,就算才华、天赋再如何出众,也休想在儒道内有半点立锥之地!

    而此时。

    台下那些支持苏长歌的儒生中,响起一阵声音。

    “现在可如何是好?”

    “文圣虚影降临,除非苏圣立地成圣,否则绝无扭转局势的余地。”

    “不可能!文圣怎么可能如孔兴儒说的那样?”

    “唉....”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响起。

    有不甘,有气馁消沉,有愤慨,但更多的是叹息和失望。

    文圣的出现就像是一记重拳,将他们心中坚守的仁义锤的粉碎,圣人尚且不讲道理,偏袒子孙,那这儒道修的还有啥意思?

    一时之间。

    众人心中变得无比空洞迷惘。

    儒道。

    到底修的是什么?

    若是求仁,为何不一视同仁?

    若是为孝,将全天下女子,甚至包括母亲,皆视为轻贱女子,安可称得上孝?

    若是取义,苏圣救济江南万万百姓,为儒道正意,造福万世子孙,可文圣却惘顾道义,出手对付苏圣,这是何理?!

    无仁,无孝,无义。

    这样的儒道,还是儒道吗?

    儒道到底是文圣言下之儒道,还是心中仁义所化之儒?

    众人心中一团乱麻。

    也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笑话,我有何错?”

    “天尊地卑,君子居于高位自当效法于天,居于下位则能效法于地。”

    “乾者,动而行健,自强不息;地者,静而德方,厚德载物,所谓男尊女卑,男者如乾,女者如坤,阴阳互补协调。”

    “两者何来贵贱之分?”

    苏长歌开口,阐述易经之道。

    而随着他的声音响起。

    天空中的文圣虚影却是眼神麻木,一脸无动于衷的表情。

    孔兴儒趁势说道。

    “苏长歌,你歪曲圣贤之意,坏伦理尊卑之道,意图搅乱天下!”

    “今在文圣面前,依旧怙恶不悛。”

    说到这,孔兴儒看向文圣。

    “后世子孙孔兴儒,请先祖出手,严惩此獠,废其文宫,逐出儒道!”

    “可。”

    文圣虚影缓缓应了声。

    下一刻。

    文圣缓缓抬起右手,手中多出一柄戒尺,宝光萦绕,散发恐怖威压。

    见状,不少人都闭上了眼睛。

    不忍直视。

    但此时,却突然有人出声高喊。

    “不才孟静,敢问文圣,何为仁孝?苏圣之言又有何错?!”

    “在下公孙异,受苏圣之恩,方才能立文宫,蕴养浩然正气,若连文圣也不明是非,那这儒道不修也罢,请文圣一并削之!”

    “后世子弟荀亮,以为文圣不公!”

    “苏圣无错,文圣不公!”

    “若要惩治苏圣,请文圣将吾等浩然正气,一并削之!”

    这一刻,无数人站了出来。

    在奉若神祗的文圣和心中坚守的仁义之间,他们还是选择了后者。

    亦余心之所善兮。

    虽九死其犹未悔!

    文圣是信仰,但道火不可灭。

    看到这一幕,孔兴儒顿时气急败坏。

    他本以为文圣一出来。

    就能将苏长歌钉死在罪大恶极的耻辱柱上,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那些曾经支持他的人,会反过来唾弃他,那些他身边亲近的人,会一个个的背叛他,直到最后,在世人的众叛亲离下抑郁而终。

    留下后世无尽骂名。

    但没想到,都已经到这个时候。

    竟然还有人替他说话!

    “一群愚夫,简直是愚不可及!”

    “既然尔等沉寂于苏长歌之歪理邪说,执迷不悟,那今日便成全尔等!”

    孔兴儒开口,此刻他与往常温润君子的模样截然相反,就像只被激怒的野兽,面露厉色,言辞激烈,眸中满是狠辣之色。

    他不理解。

    不理解为什么会那么多蠢人。

    但这群人的存在。

    让他感到厌恶。

    就像是蜗居在黑暗洞穴中的野兽,看到外面突然射来的光芒,格外刺眼。

    也就在此时,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孔兴儒,尔以孔家积攒百年的愿力化作文圣,假借圣意行己之事。”

    “欺瞒世人,妄拟己心代圣心。”

    “此错,罪不容赦!”

    苏长歌语气平淡,眸子却是极冷,看向天上的文圣虚影无半点惧意。

    暂且不说他有真佛印记,可以窥破表相,知道这是愿力所化,就算是真的文圣降临,他也不会退缩半步,因为这是他的道。

    一个人。

    若是连自己的道都不能坚守。

    就算保全性命修为。

    但这辈子也都别想登临高峰,只能如墙头草,在风中摇摆不定。

    而此时,就在苏长歌说完。

    孔兴儒、严院长等人刚想出言嘲讽,事已至此居然还敢嘴硬。

    但刹那之间。

    他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在众人视野当中。

    只见苏长歌缓缓举起手中长剑。

    而他身前,一道伟岸魁梧的虚影缓缓凝聚,炽烈的白光笼罩天地。

    一袭复古儒袍,左手捧着竹简,右手持剑,面容英武,立如牵牛,望之如斗,看上去像是豪迈武夫,但又给人一股书卷气。

    看到这一幕。

    皇都内的百姓瞪大了眼睛,心中惊骇。

    怎么会有两个文圣?

    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赏月文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晋学宫某处。

    朱圣看着显现的文圣也是一脸震惊。

    他本来是准备出手,倾尽全力替苏长歌挡下这一击,保住当世之圣。

    但没想到。

    苏长歌竟受儒道眷顾至此。

    一句简单的请圣言,就能将文圣给摇过来,这难道就是天命之圣?

    朱圣有些难以理解,要知道,自己当初成圣是一步步艰难攀登,直到遇到董圣,才少走了诸多弯路,并在其帮助下建立理学。

    可苏长歌这一路。

    虽然也遇到了不少坎坷,但速度却实在太快。

    自己是跑,那他就是飞。

    快的简直没边。

    而就在朱圣心中感叹之际。

    宴会上。

    孟静等人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文圣,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文圣!

    真的文圣降临了!

    虽然跟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却与古文中记载的模样相仿。

    刹那间。

    众人心头积郁一扫而空,抬起头看向孔兴儒,眼中冷意流露。

    以愿力凝聚成文圣,以己心代替圣意,妄图蒙蔽世人,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称之为儒生,更不配做文圣子孙,担衍圣公之职!

    而就在这时。

    望着眼前的先祖虚影,孔兴儒面色难看至极,眼神癫狂。

    他怎么也没想到。

    自家祖宗竟然会站在苏长歌那边。

    他是不是老糊涂了!

    自己可是他的嫡亲子孙,后代子孙数千年香火祭拜供奉。

    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外人吗?

    这一刻,孔兴儒很想大声质问对方是不是真的文圣。

    但还没等他开口。

    就见苏长歌身前的文圣缓缓出言道。

    “是非吾以明了。”

    “不肖子孙孔兴儒,为一己之私,歪曲圣意,惘顾仁孝道义。”

    “今废除浩然正气,逐出孔家。”

    “以正视听!”

    文圣的声音响起。

    垂目看向地上的孔兴儒,没有愤怒,没有哀思,只是感到无比失望。

    我孔家子孙,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自己昔年开辟儒道。

    以仁字为先。

    何为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仁。

    克己复礼是仁。

    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是仁。

    凡事皆以人为本,自己不想被人轻贱,又怎能去轻贱他人?

    世上之人,或许因贫富、高低、地位有区分,但在本质上而言都是人,仁者爱人,岂能因存在差异就轻贱鄙视他人?

    而如今。

    自家子孙擅改圣意,不修仁义。

    甚至还用愿力整出个‘自己’来,借自己的名义来打压异己。

    这让文圣感到失望至极。

    只不过,文圣并没有将这些说出来,一来是他能留在这的时间很短。

    二来他只是当初开辟儒道时的一缕意志显化,之所以能出现在世人眼前,全靠苏长歌,以及他手中沟通儒道的仁义之剑。

    现在的他。

    唯一能做的就是圣裁,完成后就会再次归于天地间。

    然而,就在文圣的话刚落下。

    地上的孔兴儒立即开口。

    “苏长歌!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敢假冒吾家先祖!”

    “你以为这就能将我唬住吗?!”

    “吾乃孔家嫡系子孙,当代衍圣公,身具文圣血脉,先祖不可能会对我下手!”

    声音慷慨高亢,义正言辞。

    只不过苏长歌没有去搭理他,而是朝身前的文圣拱手行礼。

    “晚辈苏长歌,见过大成至圣先师。”

    “请先师出手圣裁!”

    话音刚落。

    众人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转目望去,只见文圣抬起右手的长剑,一脸失望的看着孔兴儒。

    下一刻。

    长剑在众人目光下挥动。

    很慢,很慢,甚至慢到能看清长剑在空中划过的轨迹。

    但又仅在眨眼间,就与愿力化作的文圣手中戒尺碰撞在一起,而后,戒尺像是纸糊的一般,轻而易举的化作余光消散。

    紧接着。

    恐怖无比的剑气席卷天穹。

    仅在一刹那。

    愿力凝聚而成的文圣被斩成两截,无尽光雨从空中洒下,落在众人身上。

    “浩然正气,我的浩然正气变多了!”

    “是文圣,文圣将愿力化作浩然正气赠予吾等,助吾等修行!”

    “吾等拜谢文圣!”

    “不愧是文圣,明是非,讲道理,行大义灭亲之举。”

    下方的读书人,看着文圣出手,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不是因为蕴养的浩然正气变多,而是觉得这才是儒道祖师该有的样子。

    黑就是黑。

    白就是白。

    子孙错了就是错了。

    倘若有一天苏圣或者其他人错了,一样秉公论处,不以远近亲疏定罪。

    而与此同时。

    在愿力虚影被文圣摧毁的一瞬间。

    孔兴儒蕴养多年的浩然正气也跟着一起破灭,只见他面无血色,如土灰一般,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的昏倒在地上。

    也就在他丧失意识的一秒。

    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家先祖居然会帮着外人对付自己后辈子孙。

    只是他如何想,文圣并不在乎。

    相隔百代。

    纵然有血脉渊源。

    那也已经淡的不成样子,更何况还德行不佳,假借圣意谋取私利。

    若非这只是文圣的一缕意志显化,出手受限制,换他曾经的脾气,教而不改,冥顽不化,早就挥剑把这不肖子孙给砍了。

    而就在文圣在出手后。

    他伟岸的虚影在天地间开始缓缓消散。

    在这最后一刻。

    他目光望向下方蕴养浩然正气的儒生。

    眼中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子孙虽劣,但世间亦不乏诸多真儒砥砺前行,这样很好,很好。

    随后,他将目光锁定在苏长歌身上,凝视了一会,脸上露出宽厚和善的笑容:“儒道,还有天下百姓的未来,就托付给你了。”

    平缓的声音响彻寰宇。

    刹那间。

    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无比震惊的看着文圣。

    这算钦定继承人了吗?

    如若说此前为儒道正意时,文圣虚影也曾显化过,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世人猜想,觉得苏长歌的圣位十拿九稳。。

    那现在。

    文圣亲自发话。

    将儒道,还有天下百姓托付给苏圣。

    这等于是承认苏圣的合法性。

    自今夜始,苏圣就是儒道中话语权最高之人,孔家子弟更是得仰望。

    毕竟这可是他们家先祖亲自发话,其他人不顺从,顶多是不当儒生,可孔家人不支持,那就是不敬先祖,要背上不孝之罪。

    但就在众人欣喜时。

    苏长歌耳边突然传来文圣的声音。

    “若尔达到儒道三品,带上真龙,去往孔家文庙一趟,老夫有事相请。”

    听到此话。

    苏长歌微微一怔,而后眼神变得凝重。

    什么事情。

    非要自己达到半圣境界,而且还得带上清玄才能前往?

第一百六十章:治国安民之策!赵恒夺嫡?急百姓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

    十二品金莲之上。

    看着眼前消散的文圣虚影,苏长歌心中升起多个念头。

    半圣境界,再加上三品的真龙。

    难道文庙内有什么危险,亦或者是孔家手中有比春秋文册更强的宝物,必须要到半圣之境才有把握击败他们。

    如此倒也说得通。

    毕竟孔家传承千年之久,底蕴何其深厚,怎么可能就一本春秋文册?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就是文庙内有文圣传承。

    只对三品有用,或者只有三品才能拿到,可以助自己更快成圣。

    心念至此。

    苏长歌并没有急着下定论。

    毕竟自己距离三品半圣还有很长一段路,暂时不需要在这上面花太多心思。

    更别说有朱圣在,他活了那么多年,又是圣人,总该知道些什么内幕,等有时间去找下他,正好还有点其他事要向他请教。

    思索间。

    随着愿力虚影彻底消失。

    孔兴儒的春秋文册漂浮在半空当中,宝光莹然,散发玄妙之气。

    见状,苏长歌轻轻招手。

    春秋文册朝他飘来。

    刚到手中,一阵虚幻的金光闪过,下一刻,薄薄的文册化作一根竹简。

    苏长歌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刻着‘元年春,王正月’六个大字。

    这句话乃是春秋开篇之语。

    何言乎王正月?

    大一统也。

    也是大一统理论的根基。

    其中,要说董圣对后世有什么贡献,补全大一统理论便是其中之一。

    心想着。

    苏长歌收好春秋竹简。

    金莲在众人目光中缓缓下沉,待他落地站稳后,随其它神异之物一同消失。

    也就在此时。

    一道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

    “楚国公为世间女子出声,正圣人之意,昭宁敬您一杯。”

    苏长歌转目看去。

    只见在皇室子弟的坐席上,一位容貌出众,气质娴静的女子起身,纤纤玉指端着酒杯,满脸敬意看着自己,双眸好似一泓春水。

    昭宁?

    赵恒小姑,之前要被和亲的?

    苏长歌想起前事。

    随手接过侍从接过来的酒杯。

    “昭宁公主言过了。”

    苏长歌说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转而看向老皇帝。

    “陛下,赏月之宴本该宾主尽欢,刚才之事却闹出如此大动静,扰了您和宾客们的兴致,臣心中实在有愧,还望陛下见谅。”

    声音响起。

    老皇帝脸上不由展露笑颜。

    作为文圣钦定的继承人。

    得儒道气运,国运,还有功德加身,苏长歌的声名,已然不逊于自己。

    此刻当众举杯请自己见谅,而且以臣相称,无疑是在示好,表明儒道和朝廷没有冲突,依旧是大晋之臣,不会闹幺蛾子。

    随即,老皇帝起身举杯回应。

    “苏爱卿这是何话?”

    “赏月之宴,能得见文圣虚影,并且拨乱反正,为圣言正意。”

    “天下还有何事,比此更助酒兴?”

    老皇帝大笑着说道。

    他的确很兴奋。

    苏长歌在儒道的话语权越高,将来他推行新政的阻碍就越小。

    毕竟有皇帝、圣人背书,还有军队和百姓支持,就算有人站出来反对,也不过是癣疥之疾,对江山社稷的影响可以压到最小。

    而此时,随着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台下儒生纷纷欢呼起来。

    不管是作为新儒,还是为了心中正义,他们都是站在苏长歌这边的。

    一时之间。

    宴席的氛围比之前更加热闹。

    看到这一幕。

    严院长整张脸涨成猪肝色,握紧拳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

    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像苏长歌这样的少正卯,文圣怎么会帮他对付自己的子孙?

    这根本不合情理!

    要么那是个假文圣,要么就是文圣他老糊涂,被苏长歌这等小人所蒙骗!

    然而,就在他愤恨不平的想着时。

    老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

    “来人,将这些歪曲圣意,祸害世人的章句腐儒全都带下去!”

    “衍圣公孔兴儒,品行败坏,毫无仁德之心,朕依文圣之意,即日起褫夺其衍圣公之位,逐出孔家,终身不受朝廷任用!”

    语气严厉冷肃,但却大快人心。

    台下读书人一脸兴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是这些章句腐儒,为一己之私歪曲圣意,坏我儒道仁义孝道!”

    “苏圣千古,为我儒道正本清源!”

    在一道道声音当中。

    严院长及其弟子声嘶力竭的喊道。

    “陛下,冤枉啊!”

    “这一切都是苏长歌搞的鬼!”

    “他才应该...唔唔唔...”

    严院长嘴巴被侍卫用强行麻布塞住。

    他的弟子中有人想挣扎,但挨了几拳后瞬间老实,被侍卫乖乖带走。

    而孔兴儒没了衍圣公之位,又被逐出孔家,待遇自然好不到哪去,直接被两名侍卫一前一后抬走,准备扔进天牢,等候发落。

    看到这一幕。

    太孙赵炆极力克制自己忐忑的心情,没有做出言替老师求情的蠢事。

    他对孔兴儒本就没什么感情。

    认其为老师。

    不过是想收孔家为己用。

    助自己登上皇位。

    现在孔兴儒落得这副田地,他撇清干系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凑上去呢?

    随后,趁着场上的欢呼声,赵炆转头想看下父王的脸色,却发现父王正盯着自己,吓得他赶忙低下头,沉默不语。

    准备等宣读第三题时。

    再起身将提前做好的策论拿出来,挽回在父王和皇爷爷心中的形象。

    另一边,太子心中有些懊悔。

    自己当初怎么就轻信妇人之言,找了孔兴儒来教导儿子?

    其学识、谈吐固然不凡。

    但不修德行。

    这样的人即便再有才华,走的也是歪门邪道,岂能教导太孙?

    不过好在只教了不到半年,而且炆儿生性善良,又懂仁义孝悌,就算有歪的迹象,但只要找个好老师,应该能端正回来。

    心中想着。

    太子收回望向儿子的目光。

    盘算该找谁当老师。

    而此时,在敬完老皇帝酒后。

    苏长歌回身瞥了眼慕子清,带她一起回到坐席上。

    坐下后,全程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喝酒。

    慕子清看着静默不言的夫子。

    心中顿时有些慌乱。

    她知道夫子肯定已经发现自己的不轨念想,但她也没办法。

    为了不惹来世人非议,只能出此下策,在大庭广众下否认师徒名分,如此,就算将来发生点什么,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只是夫子不说话。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不能直接坦明自己的想法吧?

    于是乎。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慕子清斟酒,苏长歌喝着,氛围一时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不过宴会却丝毫没受两人影响。

    因为时辰已晚。

    老皇帝便没有再等人做出第二道题,直接命随侍的太监宣读第三题。

    “策论!治国安民之策!”

    尖细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在场所有人都沸腾起来。

    之前不管是作诗,还是阐述君子之意,其实都只是理论学问而已。

    即便说的再好,对百姓有何益处?百姓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充其量不过是影响读书人,然后再由他们去教化百姓。

    可这过程太慢太慢。

    对治国而言。

    并没有太大实际意义。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人学问很高,但只适合做学问,不适合执政。

    而策论不一样。

    它代表是自己对朝廷某方面政策的理解、建议。

    如今在皇帝、太子面前,若是能做出一篇精彩非凡的策论,有幸得到看重,从此简在帝心,那往后的官途可谓一路亨通。

    同时。

    真正的儒道,从来不是闷着头做学问,只会之乎者也的老腐儒。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心怀如此远大的志向。

    有谁不想执政?

    有谁不想一展心中的抱负,让治下百姓过上好日子?

    当然,这个过程中或许有的人会改变初心,但不管怎样,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不能放弃,起码要试试,万一被看重呢?

    于是乎。

    众人纷纷接过纸笔奋笔疾书起来。

    而台上的赵炆没有急着站出来,以免旁人以为有内幕。

    但就在此刻,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陛下,孙儿有话要说。”

    赵恒开口说完,眼神中闪过几分怯意,但很快便坚定起来。

    随后,在众人惊讶好奇的目光下,带着慕子白、陈云几人一起上台,朝皇爷爷和父王拱手行礼,等待他们回话。

    而此时,老皇帝看着面前的赵恒。

    心中浮现多个念头。

    夺嫡?

    苏长歌安排的,还是自己的想法?

    作为皇位争夺中的优胜者,老皇帝下意识就将赵恒的行为归结为夺嫡。

    毕竟皇位谁不想要?

    更别说。

    夫子还是当世之圣。

    有这座靠山在,老皇帝扪心自问,自己要是赵恒,肯定会对皇位产生想法。

    同样的,太子看到赵恒出来后,瞬间变了脸色,眼神有些失望和叹息,而赵炆盯着这位弟弟,极力克制心中的愤怒。

    “有何话,说来一听。”

    此时,老皇帝开口,脸上表情平淡。

    对于外人,喜怒都无所谓。

    但对皇室子弟,还是在大庭广众下,就不能那么随意,否则会让外臣滋生念想。

    听到声音后,赵恒犹豫了一下。

    还是张口说道。

    “陛下,您不是问策论吗?孙儿近来有些心得,请您试听。”

    此话一出。

    太孙赵炆眼中冷不丁的闪过杀意。

    别说赵恒只是庶弟。

    就算是亲兄弟,胆敢觊觎自己的皇位,那也是死路一条。

    只是赵恒对此浑然不知。

    看了眼身边几人,而后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朗声读到:“石泉县,户一千八百二十二,口四万八千一百九十六。”

    “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岁收亩二石半,为粟二百五十石。”

    “粟麦,十钱一斗。”

    “二百五十石粟麦按此价出售,约可得三十两白银,去掉田税三成,丁赋...”

    赵恒照着册子宣读。

    从百姓一年下来的收成,再到吃喝,还有石泉县的各种问题。

    没有抑扬顿挫,没有带上半点感情。

    有的只是冷冰冰的数字。

    但此刻,所有人都一脸认真的听着,心中渐渐浮现石泉县轮廓。

    若单以治理一县一郡之地来论。

    赵恒的这些数字。

    远要比任何笔势雄健、博辩宏伟的策论有用,因为这反应了百姓最真实的情况。

    就像大夫治病一样。

    望闻问切,找到病灶病根之后,才能决定开什么药,每种药几钱几两。

    否则就是乱开药方的庸医。

    与此同时。

    老皇帝看着这位曾经顽劣的孙子,神情不变,心中却是赞赏有加,但他不确定,赵恒是不是为了夺嫡故意以此来取宠。

    很快,当赵恒的声音落下。

    老皇帝立即出言。

    “赵恒,这是你作的策论?”

    听到声音,赵恒连连摇头。

    “孙儿不敢贪功。”

    “刚才所言的内容,皆是孙儿与身边的同门师弟一起完成。”

    赵恒诚恳的说道。

    “哦?那尔等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老皇帝追问。

    “夫子言,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想要知道如何治理百姓,必须要了解百姓需要什么,而想要知道百姓需要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到当地询问百姓。”

    “若是缺水,那便打井、引水。”

    “若是道路不便,那便向朝廷请援,组织当地百姓修桥铺路。”

    “急百姓之所急,想百姓之所想。”

    赵恒的语气无比认真。

    这上面的数字。

    有一部分是找当地县府讨要,还有一部分是他们挨家挨户的询问。

    而这其中所有民生问题,也都是他们询问百姓,在县里实地考察后汇总出来的,针对这些问题,他们也已经讨论出该怎么解决。

    但万事俱备。

    就缺的是钱、粮,还有名分。

    前者凑凑还能出来。

    可他们虽然是天潢贵胄,显赫门第出来的,但终究不是官员。

    俗话说,在其位谋其政,不在这个位子上,凭什么调动当地的百姓民夫,人家又凭什么听你的?单靠钱粮耗费又会增多。

    倒不是心疼钱。

    而是总不能回回自己掏腰包吧?

    也正是这样。

    他才在听到策论之后。

    准备趁着皇爷爷心情还不错之时,给自己和兄弟们整个官职,大展拳脚。

    而就在赵恒说完。

    一时间。

    宴会上不少人放下手中之笔,思索着自己的策论是否符合百姓需求。

    老皇帝眼神复杂的看着赵恒。

    急百姓之所急。

    想百姓之所想。

    此话要是出自太孙,他自然大喜过望。

    但出自赵恒。

    要思量的东西实在太多。

    这一刻,老皇帝甚至有些后悔当初那么早立太孙。

    以至于现在左右为难。

第一百六十一章: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不错。”

    “难得你有此心。”

    思虑再三,老皇帝看着赵恒,语气平淡的夸了一句。

    不是他故意偏心太孙赵炆。

    而是一旦表现的对赵恒过于赞赏,落在群臣眼中,就更像是暗示。

    谁不想做从龙功臣?更别说赵恒背靠圣人,到那时,就算赵恒本人没想法,也会被人在耳边鼓动,或者强行推上皇位。

    但自古以来,储位之争何其残酷。

    老皇帝是从里面杀出来的。

    他对此再明白不过。

    也正是这样。

    他早早的立了太子、太孙,震慑其他诸子,不给他们滋生野心的机会。

    但没想到,赵恒此时跑了出来。

    而且表现还如此优异。

    这才让他犯了难。

    重赏,臣子会有想法,太孙赵炆及其身边辅佐者也会对付赵恒。

    若是冷遇,就赵恒目前的表现来看,确实有仁君器宇,而且太子的子嗣本就不多,万一太孙发生点变故,赵恒也能顶上去。

    最最关键的是。

    赵炆和赵恒两人现在都还小。

    若赵炆德行、能力不行,赵恒又有圣君气象,那就是让他做皇帝又如何?

    反正都是自己的孙子。

    正因如此。

    老皇帝这才不冷不热的对待赵恒。

    毕竟现在朝局,新旧两党斗争激烈,再掀起储位之争,江山势必动荡。

    他这样做也是保护赵恒,储位之争一旦开始,兄弟情义都是狗屁,即便你不动手,别人也要弄死你,双方不死不休。

    而此时。

    听到皇帝这声不咸不淡的夸奖。

    赵恒忍不住露出笑意。

    连忙顺杆往上爬。

    “孙儿谢过皇爷爷夸奖。”

    “只是夫子曾说过,做人做事要知行合一,知道问题,还要解决问题。”

    “故孙儿在此恳请皇爷爷给个名分,让孙儿做石泉县的县令,还有身边几位师弟,也赏赐个一官半职,共同治理石泉县。”

    赵恒开口请求。

    作为皇孙。

    不能参加朝廷科举,考取功名,想要官职只能靠皇帝直接任命。

    此时,听到这番话。

    老皇帝和太子先是眉头一蹙,还以为他是想夺嫡,但很快便松了口气。

    县令只是正七品官员,在百姓看来很大,但在他们眼中却小如草芥,毕竟大晋地大物博,有数十个郡,而郡下面又分若干个县。

    同时,郡县亦有大小之分。

    石泉县虽然靠近皇都,但户口、占地在郡县当中算是小的。

    赵恒想当个县令。

    以他的身份,其实是有些低了。

    不过老皇帝却觉得刚刚好。

    真要给大了。

    反而不美。

    于是,老皇帝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你想要官职,朕可以给你,但治理一方百姓,不是瞎胡闹。”

    “若是半年内你没有将石泉县治理好,惹得百姓生怨,到时朕非但要罢免你的官职,还要重重严惩,以安民心。”

    老皇帝的表情极其严肃。

    他也想趁此机会。

    观察下这位平日里不曾注意的皇孙,到底有几斤几两。

    而见皇帝答应。

    赵恒脸上瞬间露出灿烂笑意。

    “多谢皇爷爷!”

    “孙儿还有同门师弟,绝对不会辜负皇爷爷的恩赏!”

    赵恒开心的没边,旁边的慕子白几人同样如是,只不过有一点很不爽,张嘴师弟,闭嘴师弟,谁老大谁老二还不一定呢。

    只是一想到可以有机会实践。

    也就没去和赵恒计较。

    心中暗暗攒了一股劲,想要治理好石泉县,给皇帝、夫子,还有所有人看。

    不远处,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赵炆,心头怒火稍稍压下。

    “真是蠢货,居然只要个县令。”

    赵炆不屑的想着。

    在他看来,要争,就争皇位,一个破县令有什么好要的。

    自己要治理的是江山社稷,一地之民太小,一国之民才够他施展才华,果然,庶子就是庶子,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这样想着。

    赵炆却是不打算放过赵恒。

    即便这位弟弟对皇位真没有想法,但他本身的存在,对自己就是威胁。

    若是他治理好石泉县,皇爷爷和父王两人又一时糊涂。

    自己的太孙之位可就不稳了。

    而就在赵炆思索着该怎么将赵恒踩落泥土,让他爬不起来时。

    台下。

    不少儒生思绪起伏。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想要知道如何治理百姓,必须要了解百姓需要什么,而想要知道百姓需要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到当地询问百姓。

    苏圣之言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

    也是因此。

    这些儒生决定效仿赵恒。

    先到石泉县一探,而后若是赵恒不弃,求个差事来磨砺下自身经验。

    这也算是苏圣所言的知行合一。

    当然,还有一点。

    赵恒既是苏圣的弟子,又是皇孙,若是德行、能力都可以。

    将来未尝不可登上至尊之位。

    到那时,有圣人指引前路,皇帝又是圣君,大晋百姓将迎来前所未有的盛世,他们也将名垂青史,辅佐圣君治理国家百姓、

    而要是赵恒德行不足。

    那就另当别论。

    不远处,苏长歌看到这一幕。

    知道赵恒已经半只脚踩进储位之争的泥潭中。

    作为夫子而言,他希望赵恒当皇帝,这样方便自己执政,就像现在一样君臣同心,若赵恒不愿,那苏长歌也不强求。

    因为到了那时。

    谁当皇帝都对自己没有影响。

    若皇帝想要造反。

    那他便效仿周公,让皇帝垂拱而治。

    至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苏长歌忠的从来不是君王,而是天下百姓。

    更何况,文圣不是说过,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要是君王造反,还讲个锤子的忠,总不能为了君王不顾天下百姓吧?

    如此想着。

    秦相的声音突然在宴会上响起。

    “楚国公德才兼备,得大成至圣先师看重,又教出如此多俊才。”

    “老夫佩服至极。”

    秦相开口。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露出厌恶和惊讶的表情。

    之前严院长那帮腐儒能参加宴会,全是秦相和孔兴儒的功劳,现在孔兴儒倒台,秦相这是怕了,想要像苏圣服软了?

    苏长歌也觉得有些奇怪。

    接触过这么多次。

    对秦辅他也有了了解,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官油子,有事绝不亲自上。

    按理来说,孔兴儒这才刚倒台。

    秦辅就是再恨自己。

    除非失了智,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对付自己,这不找不痛快吗?

    而此时。

    只见秦辅缓缓开口道。

    “听闻楚国公擅长诗词歌赋,所做诗词皆是当世一流。”

    “今陛下赐恩,中秋佳节与天下俊才共赏明月,此等盛况,千古未有,楚国公何不借着酒兴作诗一首,也让我等大开眼界。”

    秦辅一边吹捧,一边鼓动怂恿。

    他的想法很简单。

    苏长歌如今身处高处,一首诗作的再好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差了就会引来非议。

    人一旦完美,只要犯一丁点错,都会被人给无限放大。

    毕竟圣人怎么能有错呢。

    所谓捧杀也是如此。

    如今太学院被废,衍圣公被废,皇帝、太子、读书人、百姓又支持苏长歌。

    秦辅知道,这个时候硬碰硬就是自取灭亡,想要赢,就要顺着苏长歌,一边捧着他,一边等待机会将他推下神坛。

    圣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除此之外。

    太孙那边也可以挑拨下。

    如今这朝局越乱,天下百姓过的越不好,自己才有机会逆风翻盘。

    这时,随着秦辅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望向苏长歌。

    虽然秦辅这人大家都很讨厌,但刚才这番话说的还是有那么些道理。

    中秋夜宴,君臣一同举杯赏月,心中无比酣畅,这是何等的盛况,若是能再得苏圣一诗,此次宴会必定载入史册,流传千古。

    当然,若是苏圣没有诗兴。

    那也不能强求。

    只是心中难免会觉得有些可惜。

    听到秦辅的话,又见到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

    苏长歌猜到了秦辅的算盘。

    捧杀。

    这招的确很有用。

    尤其是身处弱势的时候。

    为对方塑造完美形象,然后只要等待对方犯错,坐收渔翁之利就可以。

    只是苏长歌从头到尾都不认为自己是无私圣人,他也不想装什么道德完人,钱财、美色、全力,喜欢就是喜欢、

    正如孔子所言。

    富贵如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而秦辅的话也给了他一个提醒。

    人设不能太完美。

    否则各种道德要求和道德绑架就会随之而来。

    正好,著写的心学传习录也差不多快完成,之后可以在里面加点东西,自己把人设打破,省的将来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心中如此想着。

    苏长歌瞥了眼身边的慕子清。

    而后从席位上起身。

    “既然在座诸君都如此期待苏某作诗,盛情难却,苏某唯有献丑了。”

    苏长歌刚说完。

    宴会上立即传来众人激动的声音。

    “苏圣之诗定然是千古绝唱!”

    “君王不以臣卑鄙,中秋之宴共同赏月饮酒,如今又得圣人赋诗,快哉!”

    “如此幸事,当浮人生一大白!”

    一道接一道声音响起。

    听到这些。

    苏长歌当然不是想随便做首诗以此自污,那才是真的蠢。

    他之所以应下作诗,一来是凝聚士子之心,姑且算是宠粉,二来就是试下能否打消慕子清这逆徒骑师的想法。

    这就跟你的学生或隔壁妹妹。

    突然说喜欢你。

    要是能毫无心理负担,一口答应那才叫有鬼。

    倒也不是太熟不好下手的问题,而是对方真的懂感情是什么东西吗?

    随即,他举着酒樽走到台中间。

    “至和十年,中秋月宴,与陛下和诸君共饮,酒兴正酣,欢醉。”

    “作此篇,兼怀幼薇。”

    伴随声音响起。

    席位上慕子清的美眸黯淡了些许。

    其余众人全都开始期待起来。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苏长歌端起酒杯,遥望明月,歌曰:“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一刹那。

    众人眼神中满是迷离之色。

    把酒问青天。

    其问之痴迷,其想之逸尘,是何等的浪漫,何等的雅量。

    紧接着又是一问,皓月之上,应有宫阙,只是不知对明月来讲,今日是何年何月?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是团圆佳节?

    此问一出。

    让人脑海中不禁幻想出月宫之景。

    而后,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看着月光下的那道俊朗身影。

    众人忍不住去想。

    难道苏圣是来自天上的谪仙人?否则会何要用归去二字?

    一时间,众人心头彷徨起来,但很快心中便一松,明月之上的琼楼玉宇,虽然美哉,却寒意袭人,哪里比得上人间烟火暖人心肠。

    听到这里。

    众人脸上不由浮现出笑意。

    月宫虽好,不如人间。

    而有的人则从中听出其他意味。

    月宫在高处,寒意逼人,人间在地上,暖人心肠。

    苏圣如今身处月宫却心向人间,不脱离群众,时时刻刻关注百姓,这样爱民的圣人,简直泪目哭死,爱了爱了。

    霎时,众人心中齐齐敬佩起来。

    不愧是苏圣。

    仅仅只是上阙就令人浮想联翩,心生无限感慨,称得上仙才之美名。

    同时,众人纷纷期待起下阙。

    苏长歌也缓缓开口。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月儿转过朱红色的楼阁,低低地挂在雕花的窗户上,照在没有睡意的自己身上,明月不应该对人们有什么怨恨吧

    那么为什么偏在人们离别时才圆呢?

    此句一出。

    在场众人心中俱是一沉。

    如此美好的节日。

    苏圣为何会想起怨恨、离别呢?

    心念至此、

    众人不由回想起开篇前的那句兼怀幼薇,苏圣这是在思念心上人?

    转念又觉得正常,中秋是团圆之月,纵然酒兴正酣,但难免牵挂心上人,就比如他们自己,心中又何尝没有思念的人?

    一时间。

    众人看着皎洁明月,心中思绪起伏。

    但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度响起。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伴随声音落下。

    刹那间。

    似乎是被词中意境所打动。

    悬挂在夜空的那轮皎月,洒落璀璨清辉,将整个人间映照在柔和的月光下。

    这一刻。

    无数人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心中忍不住发出感叹。

    今夜的月色真美。

    只希望心中牵挂的那人身体安康,能同自己一起欣赏着这美丽的月色。

    台上,苏长歌举头看着明月,仿佛上面倒映着心中想念的那人,唇角不由翘起,想到今夜月色真美,她应该也会这么觉得。

    而与此同时。

    一处风景秀丽的山谷之中。

    数百人围聚在一起。

    中间空出一大片的空地,两道年轻的身影在其中辩论着道经。

    不远处,鱼幼薇立于师父身旁,心神专注的听着他人论道,再过几轮就该到她上场了,现在多听听,说不定能找到对方破绽,或者是填补自身不足。

    然而,就在此时。

    天上的月光突然变得无比皎洁明亮。

    见此异象,众人纷纷抬头望去,瞬间被这美丽的月色给惊艳到。

    鱼幼薇望着皎皎明月。

    一时之间。

    不由回忆起同苏长歌乘龙前往范府时的那一幕,相思之情顿时被勾起。

    “自己当时会不会走的太急?”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身体是否安康,有没有被他人刁难....”

    此刻,鱼幼薇美眸露出诸多愁绪。

    虽然只有几日不见。

    但相思入骨,心中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见到他,与君共缠绵。

    然而,一声突如其来的悠扬佛号。

    打断了鱼幼薇的思绪。

    “南无阿弥陀佛。”

    “诸位道长,小僧辩机,奉我佛如来之意,来此与东土道法一辩高下。”

    声音响起。

    鱼幼薇和众人惊愕的转头看去。

    只见远处的月色下。

    一个个顶着锃亮大光头,身材魁梧的僧人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个俊美妖冶的年轻僧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请楚国公看在江山社稷,天下万民的份上,答应佛门辩法!

    伴随声音响起。

    仙门众人看向远处缓缓走来的番僧,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作为方外之士。

    可遨游天地,自然有不少人到过西域那边,并与番僧有过交谈。

    只是修士对佛门的行径很看不起,出世就出世,但偏偏又借着弘扬佛法的名义,谈什么往生极乐,哄骗信徒供奉佛祖。

    在道门眼中。

    一世命,即万世命。

    身死则道消。

    何来往生极乐一说?

    至于六道轮回,十八层地狱,阴曹地府,这些更是无稽之谈。

    人死为鬼,去往无边冥土,受子孙后代祭祀供奉,便可在冥土当中开辟冥宅,子孙越是显赫,先人在冥土中过的就越好。

    这也是为何会有光宗耀祖、祖先保佑这些词的缘故。

    否则先祖全投胎转世。

    那还保佑个屁。

    正因如此。

    修士眼中佛门就是异类。

    不专心感悟大道。

    反而愚化百姓,将他们骗做佛门信徒,收割愿力,以万民来奉养自身。

    怎么说呢,就像是宗门统治的国家,等级分明,庙宇就是官府,方丈主持就是官员,僧人就是官兵,搞的不伦不类。

    难怪是西方的夷狄。

    然而此刻。

    就是这样一个被仙门鄙夷的存在。

    如今居然敢找上门辩法?

    心想着。

    仙门修士眼中不由露出轻蔑之色。

    这时,有修士开口喊道。

    “大秃驴,我中土神州不是尔等随意撒野的地方,滚回你们西域去。”

    声音响起。

    远处俊美妖冶的僧人却是不恼。

    俊俏的面容上依旧挂着笑容,带着众多僧人继续走来。

    见状,刚才呼喊的修士脸色沉了下去,心念一转,只见数柄灵光溢彩的飞剑划破虚空,径直朝着辩机的面门刺去。

    下一刻。

    只见辩机抬起手,手指轻点。

    霎时,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飞剑,直接在众人视野当中化为乌有。

    而宝物被毁。

    运转飞剑的修士顿时心神受损。

    脸色陡然苍白无比。

    看到这一幕。

    那些原本还瞧不起佛门的修士,眼神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刚才出手的可是名五品修士,法宝亦是上品,然而却伤不到眼前这僧人分毫,可见对方至少有四品,甚至是三品修为。

    正此时。

    辩机的声音再度响起。

    “传言东土仙门道法玄妙高深。”

    “小僧从中天竺远道而来,并无恶意,只是想一试佛道两家高下而已。”

    说到这,辩机微微一顿,而后言道:“但如今来看,道法是否玄妙高深不可知,但心性却是狭隘,容不下他人讨教。”

    话音落下。

    一阵遗憾的叹息声回荡在天地间。

    刹那间,不少准备静观其变的修士,眼中露出不喜之色。

    这僧人无缘无故上门挑衅也罢了。

    如今还得寸进尺。

    嘲讽他们道门修士心性狭隘。

    什么时候西域的夷狄也能如此目中无人,瞧不起他们道门修士了?

    心念至此。

    数道气息玄妙的身影走了出来。

    有仙风道骨的老道,有洒脱自然的青年,有面无表情的剑仙....

    这一刻,仙门十宗带弟子前来参加论道大会的四品修士都站了出来,谢灵韵身在此列,审视这群来者不善的和尚。

    “道佛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法师今日突然登门,欲以辩法分两家高下,然本源不同,如牛驴相比。”

    “如何能分高下?”

    修士中,仙风道骨的老道开口。

    其意思很简单。

    道门跟佛门都不是一家。

    就跟牛和驴一样,哪有高下之分,谁高谁下皆由个人心中想法。

    闻言,辩机停下脚步,双手合十。

    “南无阿弥陀佛。”

    “佛法无边。”

    “天地万物皆在佛法当中,道亦如是,道长何曰本源不同?”

    辩机一开口。

    仙门众人眼中绽放刺骨的寒意。

    道在佛之内?

    道法自然,万事万物,乃至人的念头,皆在道的范畴当中。

    可这秃驴却大言不惭,扬言道法在佛法之内,这就跟住你隔壁的穷邻居突然上门,说你家财产都是他们的一样。

    如何能让人不气?

    霎时间。

    恐怖的气息席卷全场。

    看着眼前胡说八道的辩机,仙门修士已然起了杀心。

    而就在这时。

    天空中又传来一声悠扬的佛号。

    紧接着。

    数名僧人凌空飞来,身上散发的气息丝毫不逊色道门这边。

    一时之间。

    双方就这么势均力敌的隔空对望。

    直到辩机开口打破沉默。

    “诸位,小僧此前已经言过,来这并无恶意,更不想与诸位动手。”

    辩机淡淡一笑,然后继续道:“只是想告知诸位,这次我佛教开启辩法,邀道儒两家高人,以半成气运作为赌注,一分高下。”

    声音响起。

    仙门这边不少人有些意动。

    要知道。

    佛教虽然是夷狄之法,但论体量,比他们仙道任意一宗都要高出数倍不止。

    若是能得到佛门半成气运加持,那对他们自身宗门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喜事,即便是仙道十宗平分,也有不少好处。

    至于输给佛门。

    道法高深。

    佛门不过是偏居一隅的夷狄,焉能与他们道法相比较?

    这气运纯纯的白给。

    心念至此。

    依旧是仙风道骨的老道开口询问。

    “既是辩法,该如何辩?”

    一刹那,所有人目光都看向辩机。

    要是规则不公平,那这辩法也就毫无意义,还不如不辩拉倒。

    “小僧听闻仙道有十大宗门,不妨这样,尔等要么从中推举出一人作为表率,要么就一起上,想来小僧应该招架的住。”

    辩机开口,语气不急不缓。

    落在众人耳中则像是嘲讽,什么叫一起上,应该招架的住?

    这小秃驴未免太不将道门放在眼里。

    正此时。

    一阵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

    “儒道那如何说?”

    众人转目看去,只见是谢灵韵身边的鱼幼薇出言询问。

    众人心中顿时了然,毕竟上次蛟龙之事闹得那么大,诸多人都见到她跟苏长歌在一起,之所以询问儒道也就不足为奇。

    辩机则出声解释。

    “儒道那我佛已经派人过去相邀,他们必然会参加辩法。”

    辩机的语气极其自信。

    在他看来,如果说仙门这边还有点麻烦,儒道那可就简单多了。

    而鱼幼薇听到这话,眼中露出担忧。

    苏长歌虽然赢了佛门一次。

    可上次只是小角色,这次对方摆明图谋不小,专门针对道儒两家。

    正想着。

    辩机却没有再赘言。

    “五日之后,佛道儒三家,在大晋皇都外择一地辩法。”

    说完,辩机没有再理会仙门众人,带着众僧转身朝大晋皇都行去,在他看来,饵已经扔下去,仙门之人肯定会上钩。

    很快,等到佛门的人彻底消失后。

    十大宗门的修士顿时议论起来。

    “佛教上门挑衅,言我道法不如佛法,这口气老夫实在不能忍!”

    “事关我道门尊严,必须得给这些秃驴一点颜色!”

    “道法高深,必然胜过佛法。”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响起。

    只是这其中。

    有多少是真心为了道门尊严,有多少是贪图佛门半成气运,那就不得而知了。

    谢灵韵将这一切看在眼底。

    说出自己的看法。

    “各位道友。”

    “贫道以为佛门这次乃是有备前来,故意以半成气运做赌注。”

    “吾等若是贸然应战,到时一旦辩法失利,失了道门气运,反而得不偿失,如了佛门的意,不妨不予理会,静观其变。”

    谢灵韵说出自己的看法。

    但她话音刚落。

    就见那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嗤笑一声。

    “谢仙子,你这话就不厚道了。”

    “谁不知道你徒儿和儒道当世之圣结成道侣,如今劝吾等不要答应佛门辩法。”

    “好让你忘情宗的姑爷赢下佛门,独吞半成气运,到时再反哺忘情宗,这样一来,好事全落到你们一家人的头上。”

    老道阴阳怪气的说着。

    听到此话。

    谢灵韵脸色陡然变冷。

    “楚掌门。”

    “可是想与贫道做过一场。”

    说话间,她手中仙剑发出阵阵清鸣,滔天杀意笼罩全场,令人汗毛不由竖起。

    旁边的青年见状赶忙劝阻。

    “楚掌门,纯阳门与忘情宗皆是仙门十宗,同气连枝,怎能这样想谢仙子?”

    说完青年又看向谢灵韵,笑道:“谢仙子,你别生气,贫道知晓你是为道门好,方才出言提醒,只是佛门毕竟是夷狄。”

    “这场辩法,即便对方做足了准备。”

    “可道法何其玄妙精深,岂是佛法所能相提并论,这场辩法吾等必然拿下。”

    青年说话很是自信。

    周围其他修士听到这话也纷纷点头、

    “就是就是。”

    “区区西域佛法有何可惧?”

    “谢仙子,你这未免有些长他人志气,吾等道法难道还比不过佛法吗?”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他们修道数百年。

    当然能看出佛门图谋不轨。

    但半成气运实在太香。

    更别说在他们眼里,佛门身居穷乡僻壤,跟他们道门简直没法比。

    即便有所图谋,但凭道法之高深,也足以一力降十会,毕竟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力量面前,都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听到他们的声音。

    知道他们心中利欲之心已起,谢灵韵也就没再出言劝阻。

    至于独善其身,仙道共有十宗,他们难道不会想自己输了之后的结果吗?这个时候谁不加入,谁就是其他人共同之敌。

    于是乎。

    原本的论道大会。

    瞬间成了商讨如何对抗佛门的大会。

    演变到最后,甚至还没赢,这边就已经开始在争吵怎么瓜分气运。

    .......

    与此同时,皇都,大晋学宫。

    苏长歌一词作罢。

    在场众人都沉浸在美好月色和对亲人的思念当中,良久才回过神来。

    “苏圣这首伫兴之作,格高千古,不能以常调论也。”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此句意境之深远,道尽众生对亲人的美好祝愿。”

    “古往今来,作诗赋词之人皆带有离别抑郁之情,唯有苏圣这首词,将抑郁之情尽扫而去,只剩下对远方思念之人的美好祝愿。”

    “此词一出,往后中秋佳节,再无诗词能与之媲美。”

    一道道感慨声不绝于耳。

    苏长歌在台上听着。

    喊苏圣也没喊错,这首词的确是苏圣作的,但不是自己。

    随后,苏长歌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看着身边的慕子清。

    心想自己刚才诗词一唱,心意应该再明显不过,以她的聪慧应该能明白。

    只是他才刚坐下,就见慕子清转头看向自己,语气格外认真的问道:“楚国公,我可以同鱼姑娘一起嫁给你吗?”

    苏长歌:???

    丫头,咱俩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到底听没听我刚才念得词?

    正想着。

    慕子清的声音再度响起。

    “楚国公。”

    “在我看来,与其将来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我更想嫁给我喜欢的。”

    说到这,慕子清认真的脸上多出几分红霞,但还是咬着牙说下去,“您也可以拒绝,只是我觉得,三妻四妾也很正常。”

    声音响起。

    苏长歌整个人愣在原地。

    人麻了。

    自己弟子这么飒的吗?

    即便是喜欢,正常流程不应该是先诉说情意,情到浓时再谈婚论嫁的吗?

    哪有上来一步到位的?

    合着自己刚才的词全都白念了?

    想到这,苏长歌突然感觉背后有道黑影朝自己扑来,根本不待他躲闪。

    “我也要,我也要!”

    清玄笑意盈盈,两手环抱着他的肩膀。

    见状,苏长歌莫名有种我为鱼肉的感觉,想要挣扎摆脱,却一点办法没有。

    远处的苏子由看到这一幕,差点没喜极而泣,妻妾成群好啊,太好了,弟弟总算醒悟了,这样我苏家将来就有后了。

    宴会上其他人见状。

    都是男人。

    谁也别说谁好色。

    骗了人家身子,辜负人家情意那才叫负心汉,三妻四妾乃是常态。

    尤其还是像苏圣这种独苗,要是只娶一个,万一没能延续后代,祖宗从此以后无血脉后代供奉,那才是真正的大不孝。

    正因如此。

    众人只是感慨一句苏圣风流。

    然后便各做各的事。

    苏长歌则被慕子清和清玄搞的有些头疼,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扯婚事上去了。

    随后,正当他想捋一捋。

    思索该如何向两女阐述婚姻乃是人生大事,不可草率做出决定时。

    天空中突然响起悠扬的佛号声。

    “南无阿弥陀佛。”

    “贫僧慧能,此行前来东土,特邀苏施主参加佛道儒三家辩法。”

    “同时,告知大晋至尊,我佛决定五日后在皇都城外举办辩法大会,到时大晋子民皆可来此,聆听我佛无上妙法。”

    宏远的声音响起。

    在座众人望着空荡荡的夜空,脸上露出凝重谨慎之色。

    老皇帝脸色则瞬间变得无比阴沉。

    这帮秃驴太目中无人了。

    在大晋皇都外举办三道辩法大会,居然未征求过他的意见,而是跑过来告知。

    换句话而言,这帮秃驴眼里根本就没有朝廷和皇权,辩法大会想办就办,根本无需估计他这个做皇帝是否答应。

    心念至此。

    老皇帝刚想出言回怼过去。

    刹那间。

    一名锦衣卫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陛下,边陲急报!”

    话音落下。

    原本还热闹的宴会,顿时冷寂了下来。

    老皇帝望着锦衣卫手中奏报,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随后,待随侍太监接过奏报。

    翻开一看。

    老皇帝脸色骤变,两手紧紧攥着奏报,额头青筋暴露,眼中满是愤恨之意。

    见状,在场众人心中俱是一沉。

    苏长歌眼神也凝重起来。

    而就在这时。

    刚才那道宏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若苏施主不答应,西域各国将连同草原王庭一同伐晋。”

    “只要答应,无论输赢,我佛门都会令西域各国撤兵,并且儒道若是取胜,我佛门甘愿送上半成气运,从此不踏入东土半步!”

    “若苏圣输了。”

    “只需要交出十二品金莲、慧剑等一切我佛门之物。”

    一刹那。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苏长歌身上。

    只要答应辩法。

    就能减轻来自西域的压力。

    这对大晋而言无疑是件好事,唯一的问题就是苏圣自身意愿。

    他想不想与佛门辩法,还有一旦输了,佛门口中的十二品金莲、慧剑等,虽然只见过金莲,但那可全是苏圣一人之物。

    损一人而利天下。

    这....

    众人正在想这会不会委屈苏圣。

    秦辅却在此刻开口喊道。

    “老夫恳请楚国公,看在江山社稷,天下万民的份上答应辩法!”

第一百六十三章:来,互相伤害,他么的今天谁也别想好过!

    伴随丞相秦辅的声音响起。

    苏长歌眼中闪过冷意。

    西域这帮伪佛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

    无非是贪图真佛宝物,故意挑起战事,想利用天下大义来逼迫自己。

    但话又说回来。

    权利和责任从来都是相对应的。

    若自己是闲云野鹤,没有半点牵挂,那自然可以独善其身。

    但既然手握权利,受天下百姓爱戴信任,那便不能只享受权利带来的好处,而不承担半点责任,那样岂不成了田园圣人。

    只不过。

    这事他自己决定可以。

    但秦辅这老货,凭什么以此逼迫他?

    合着一遇到事自己顶。

    还得抽空防着他在背后捅刀子不成?真当他是丞相,自己就不敢动他?

    心念至此。

    苏长歌起身将目光对准秦辅。

    “秦相,想要本国公同佛门辩法可以,但还请秦相看在江山社稷,天下万民的份上,当着文武百官,自抽一百个耳光。”

    苏长歌开口,语气认真。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今日秦辅以天下大义要挟他去辩法,明日就会换个说法再来要挟他。

    像这样的人,满口仁义道德。

    可全是对别人的要求。

    对此,苏长歌自是不会惯着他,要我去辩法可以,自己扇自己嘴巴子。

    此刻随着声音响起。

    在场众人目光顿时汇聚在秦相身上。

    “楚国公。”

    “汝此次乃是为了天下万民辩法,跟老夫是否自扇耳光有何关系?”

    秦辅冷冷的看着眼前贼子。

    他本以为,苏长歌会像刚才作诗那样,在大义面前被逼的站出来。

    但谁能想到,此子毫无君子之德,反倒像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自己不过提了一嘴,他便公报私仇,借辩法一事让他自抽耳光。

    还要抽一百个!

    真要做了。

    那他这丞相的威严何在?

    日后在朝廷当中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到时有何颜面统御百官?

    但就在他话说完,苏长歌再次开口。

    “秦相,你可要想清楚。”

    “你此次可是为了天下万民而自抽耳光,只要牺牲一人,就可以换来西域停兵。”

    “作为大晋丞相。”

    “难道你连这点牺牲都不肯吗?”

    苏长歌义正言辞的说着,抢了秦相和他手下御史之前道德绑架的话语。

    坐席上,众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喜欢道德绑架,把别人架在火上烤是吧,来,互相伤害,他么的今天谁也别想好过!

    一念至此,众人纷纷跟着起哄。

    “还请丞相为天下万民计!”

    “如今西域大举来袭,秦相只需自抽一百耳光便能退敌,请丞相为江山计!”

    “孰重孰轻,秦相你还在犹豫什么?”

    霎时间。

    义正言辞的声音不绝于耳。

    对之前跟孔兴儒一起为严院长说话的秦辅,众人本就心生厌恶。

    现在对方还以大义逼迫苏圣。

    将心比心。

    即便这件事非做不可,但谁愿意被人逼迫?更何况像秦辅这样的人,他有何资格代表天下大义?他为这天下做了什么?

    秦辅听到周围的声音。

    扫视一眼讥笑自己的众人,而后目光看向苏长歌,整张脸阴沉如水。

    此子的行径,完全不像是清流君子。

    对方好歹爱惜名声。

    可苏长歌却不然,有仇当场就报,心胸何其狭隘,这他么是圣人?

    想到这,秦辅用救助的目光看向皇帝和太子,但两人俱是沉默不语,显然站在苏长歌那边,说来说去,又不是他们挨嘴巴子。

    “楚国公。”

    “得饶人处且饶人。”

    “刚才若有冒犯,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老夫这一次。”

    秦辅强忍心中怒气向苏长歌求饶。

    “扇。”

    苏长歌语气冷漠。

    如今,圣人之名他已经有了,但圣人之威却要找个人开刀。

    秦辅这次主动送上门来,无疑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毕竟当朝丞相得罪圣人都得挨顿打,日后那些奸佞宵小,谁敢跑过来假借仁义之名逼迫自己?

    其实做圣人,跟做皇帝,或者说一切上位者都是如此。

    太仁慈就会放肆。

    太严酷就会积怨。

    所以圣人既要立德立信,也要懂得立威,这样方才不会受人欺辱。

    而此时,随着苏长歌声音响起。

    秦辅额头青筋暴露。

    他为官数年,也曾在谷底待过,可登上相位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羞辱。

    然而他还没有理由反抗,不抽就是不顾江山百姓,一个不顾百姓的人,凭什么做丞相?而抽了的话,他将颜面扫地。

    但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这两条路。

    想到这。

    秦辅怨恨无比的瞪了眼苏长歌。

    “既然楚国公执意如此。”

    “为天下百姓,牺牲老夫一人又如何,还望楚国公信守承诺,”

    他一阵慷慨激昂的话说完。

    啪的一声。

    竟真的开始自抽耳光起来,一下、两下、三下,清脆的响声不绝于耳。

    这一幕看呆在场众人。

    他们没想到。

    秦辅居然真放得下颜面。

    堂堂丞相,当着皇帝太子、文武百官、天下俊才的面自抽耳光。

    此事若传出去,秦辅将颜面扫地,沦为百官笑柄,但同样的,可能也会有人对其感到敬佩,觉得他是为江山才做出如此牺牲。

    但不管怎么讲。

    作为丞相他已经丢了威信。

    之前跟着他的官员。

    见他势弱必然会早做打算,选择保持中立或投效苏子由,而不是一条路走到黑。

    至于世人敬佩。

    对秦辅而言形同鸡肋,他又不是靠名声吃饭,敬佩不能给他带来半点收益。

    而与此同时,苏长歌看着自抽耳光的秦辅,虽然解气,但也起了杀心,决定将来若有机会,还是将这老小子给弄死或者罢官。

    毕竟一个身居高位,还能当众自扇耳光的人。

    留着就是最大的祸害。

    随后,当苏长歌刚坐下去,慕子清便凑上前小声询问。

    “楚国公,你刚才为什么不让他以罢官免职,或者自断一臂作为条件?这样不是更加一劳永逸,再无后顾之忧吗?”

    声音响起。

    苏长歌习惯性低头向逆徒解释。

    “过犹不及。”

    虽然对方招惹了自己,但要是想以此让对方罢官,或者提出其他苛刻要求。

    道理就不再自己这边。

    就好像是刑罚,罚的太重或太轻,都容易引来他人非议。

    因此凡事都要有个度,一百个耳光既损了秦辅颜面,也没坏了规矩,毕竟受伤的只有秦辅,明眼人一看就是私人恩怨。

    但要是罢官免职。

    老皇帝和太子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断臂啥的更不用多说。

    而此刻听到解释,慕子清笑吟吟的回道:“子清懂了,圣贤之道,执中而行。”

    苏长歌点了点头,但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劲,这丫头怎么像是故意跟他搭话,否则以她的聪慧,怎么可能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心念至此。

    苏长歌瞥了她一眼,却是没教训她。

    而是淡淡说道。

    “以后别叫我楚国公。”

    昔日逆徒如此称呼自己,总感觉怪怪的,有种说不出的生硬别扭。

    “好的楚国公。”

    慕子清开口,模样很是认真。

    见状,苏长歌瞪了她一眼,就这般不听话还馋自己身子,一天天的啥也不是。

    随后他便转念去想五日后该如何同伪佛辩法,以及如何阻挡西域跟草原的侵略,没错,西域那边也要做好防御之策。

    毕竟将对方是否进攻,寄托在对方是否信守承诺上,那就很扯。

    兵者,诡道也。

    大国之间尔虞我诈再正常不过。

    至于为何答应辩法之事。

    一来争取时间,让朝廷能及时调配边军,二来就是借此机会断伪佛的根。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是没能力,倘若把伪佛逼到绝境,他们找自己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大晋未必保得住自己。

    可现在不一样。

    他行了。

    伪佛干不死他。

    而很快,随着秦相扇完自己一百个耳光,宴会也渐渐落下了帷幕。

    本来众人都准备欢醉达旦,可佛门突然跑过来,西域和草原又即将对大晋动兵,发生如此大的事,还怎么能开心起来?

    一个个都眉头紧锁的走出学宫。

    老皇帝更是召集卫国公、户部尚书等一干文臣武将,还有苏长歌前去议事。

    .......

    深夜,一处山谷内。

    上千名僧人盘腿坐在地上诵念佛经。

    声音久久不歇。

    而在他们面前有座气息古朴的佛堂,俊美妖冶的辩机与其他几名僧人坐在里面。

    “这东土仙门看来也不过如此。”

    辩机语气平淡的说着。

    “道法固然高深,但这帮修士却是固步自封,坐进观天,不知佛法精妙。”

    “一个个眼高于顶,自傲不已,轻视怠慢我佛法,等到三家辩法结束,拿了他仙门气运,这东土亦将归于我西方极乐佛国。”

    声音响起。

    不少僧人纷纷点头答应。

    通过刚才短暂接触。

    他们发现大部分修士身上都有股轻视众生傲气,觉着自己真是天上仙人。

    这般刚愎自负,辩法时必然栽跟头。

    不过这对佛门却是大好事。

    一旦夺了仙门气运。

    他们之前被真佛砍掉的四成气运不仅能补回来,甚至可能更胜往昔。

    正想着,佛堂外走进来一个身穿白色僧袍,满脸慈眉善目的和尚,而此人刚一进来,便温声细语道:“儒道圣人苏长歌迫于大义,已经答应了参加三家辩法。”

    声音响起。

    辩机的脸上毫无变化。

    早在来大晋之前。

    他就做出来周密的部署。

    毕竟儒道以匡扶天下为己任,怎么可能置边陲百姓于不顾?

    若苏长歌当真这么狠心,那他的声望将一落千丈,一个民有难却见死不救的圣人,还是圣人吗?顶多是个独善其身的隐士。

    而其他僧人眼中则不由露出喜色。

    他们千里迢迢过来。

    仙门气运只不过是其次,最重要的便是从苏长歌手中夺过真佛之物。

    真佛一日不除,他们的心一日难安。

    但很快。

    其中便有一僧蹙起了眉头。

    看向辩机问道。

    “真佛如今虽然已经应战,但您准备如何赢他?要知道,他既然能得到佛道认可,佛法造诣定然不低,否则也不会胜过慧贤,并将他点化成真佛信徒。”

    提到慧贤。

    周围僧人面色有些不佳。

    慧贤资质上乘。

    原本是内定的几名佛子之一,甚至准备他从东土回来后就接受醍醐灌顶。

    但没想到,他竟背叛佛门,转投真佛门下,还煽动信徒叛佛,以至于到现在还有不少开悟者,像老鼠一样四处传播歪理邪说。

    不过还好。

    罪魁祸首慧贤因为救人,被灵音寺的得到高僧捉住关押。

    剩下的老鼠慢慢赶尽杀绝就行。

    成不了什么气候。

    想到这。

    众人不由将目光投向辩机。

    这趟来他们都是陪衬。

    真正要跟仙门、真佛一辩高下的乃是辩机,也是他们中佛法最高深之人。

    只不过对手毕竟是砍掉佛门四成气运,拐走慧贤的真佛,他们心中对辩机能否赢下这场辩法,也没什么太大把握。

    “小僧自然有办法取胜。”

    见众人看向自己,辩机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盘算,转而分析道。

    “东土有句话,贪多嚼不烂。”

    “那苏长歌年纪轻轻便成了儒道圣人,就算有佛性慧根,也肯定未去钻研。”

    “就好比一头猛虎,不去磨炼爪牙,如何能伤的了人?”

    “而儒道学问,小僧亦是读过他们口中董圣、朱圣这两位集儒道大成者的著作,有点门道,但不多,远不如我佛法。”

    “纵使他苏长歌推陈出新。”

    “可根却不变。”

    “贫僧有七成把握胜过他。”

    辩机语气很是自信。

    因为他还有张底牌没说出来。

    那就是慧贤。

    倘若到时辩法失利,他便用慧贤性命来威胁苏长歌投降或者平局。

    他对这群修佛的人再了解不过,一个个讲究慈悲心怀,昔日那位不就割肉喂鹰,苏长歌既能开悟佛法,必然也会舍己为人。

    更别说。

    慧贤还是他门下大弟子,门下第一个点化的,不救完全说不过去。

    而此时,其他人听到他这番话。

    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一个人天赋再好,可时间精力就那么多,更别说还走错了路。

    这样辩机才说只有七成把握,属实是谦虚了。

    正想着。

    外面走进来一道魁梧壮硕的身影。

    肩上还扛着个男童。

    “诸位大师,可以用膳了。”

    话音落下。

    辩机的面色瞬间严肃起来。

    “谁让你这么做的?这里是大晋,别自找麻烦,还不快把人放了。”

    此言一出。

    其余僧人眼中兴奋之色消退。

第一百六十四章:佛门布施,救助百姓?本国公今日便成全尔等的慈悲心!

    天色昏沉,秋风习习。

    苏长歌同卫国公、信国公,还有一众文臣勋贵离开大殿,向宫门外走去。

    换做平常,他们现在应该正准备上朝。

    但因为西域和草原出兵一事。

    众人硬是熬了整整一宿,商讨关防、钱粮、人马等各项事宜。

    其中针对蛮夷这次南下侵略,大晋早已做好部署,但西域诸国这次突然发兵攻打,倒是出乎大晋预料,需要谨慎对待。

    毕竟在此之前。

    大晋同西域已经有几十年没打过仗。

    边陲虽然有重兵把守。

    可对敌人的情报却知之甚少,这也导致朝廷必须要想很多应对之策。

    至于具体如何安排,苏长歌只是提出几个建议和担心,后续还得看两位老国公和陛下的意思,他们才是懂行和做决断的。

    “苏状元你放心,等大晋缓过这次。”

    “老夫非要率军好好教训这群大秃驴和狼崽子,给你好好出口恶气!”

    老信国公开口,一脸愤愤不平。

    原本依照大晋的现状。

    只要再过个一两年,等朝廷将江南得来的银两转化成实力。

    到时天下安泰,兵强马壮,就凭昨夜那番僧逼迫大晋答应辩法的态度,此时此刻就不是讨论边防,而是争着抢着挂帅出征了。

    但没办法。

    大晋如今百废待兴,内部还有矛盾没有解决,根本无力主动出击。

    只能委屈苏状元答应辩法了。

    一旁卫国公听到这番话。

    嫌弃的摇了摇头。

    “你这老货好大的脸,苏状元师承孙武,需要你帮忙出气?”

    “等这次苏状元赢下辩法,再过个两三年,非要亲率大军踏平西域,打断佛门脊梁,让那群秃驴知道什么是大晋天威!”

    卫国公气开口,语气格外笃定。

    他这不是相信苏长歌。

    而是相信孙武。

    这些日子他经常研读孙子兵法,愈发觉得上面的内容深不可测。

    很多东西不仅可以用在军事上,政治上也同样适用,这让他大为震撼,更加觉得世间若有兵道,那孙武肯定是兵圣。

    苏长歌乃是他的亲传弟子。

    踏平西域很难吗?

    此时,苏长歌听到卫国公这番话。

    很想道一句吹牛别带上我。

    但还是咽了下去。

    孙武弟子这个身份还是要的,否则日后怎么合乎情理的执掌兵权。

    至于打仗,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干,自己只需要做好后勤、思想,还有统筹工作,大兵团作战还经验老道的人来做。

    而就在几人交谈间。

    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皇宫门口。

    “先生!”

    一声清脆的叫喊响起。

    苏长歌投目望去。

    只见清玄、墨寒瑛、慕子清三人站在一块,慕子清手上还拿了件裘袍。

    “该不会是为我准备的吧?”

    正想着。

    一阵爽朗的笑声忽然响起。

    “哈哈哈...”

    “老霍,儿子孙子再多有什么用,孙女才是小棉袄,知道体贴长辈。”

    卫国公看到孙女手中的裘袍,向旁边信国公炫耀道。

    话音落下。

    苏长歌顿时觉得自己多想了。

    而老信国公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不愿被比下去的他扭头看向霍武:“咳咳...武儿,秋露寒气重,爹身子骨也老了。”

    “嗯,然后呢?”

    霍武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家老爹。

    不懂他为啥突然提这茬。

    寒气再重,你堂堂四品武夫,气血旺盛,就算身子骨老了又怎么样?

    还能冷到你不成?

    “哈哈哈...”

    见状,卫国公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老信国公此时气胀了脸。

    看着傻愣愣的儿子,嘴里半天才憋出句话来,“老夫生你不如生头猪。”

    无缘无故挨顿骂,霍武感到自己有些冤枉,但也不敢跟老爹还嘴,只能小声在心里嘀咕:“您老倒是想生头猪,也要能啊。”

    腹诽完。

    霍武也识趣,没去理会老爹。

    而是转头看向苏长歌。

    “贤弟,眼光不错,想来不日为兄就能喝到你的喜酒了。”

    霍武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

    一边的苏子由听到这话极为受用。

    “那是,吾弟眼光自然不差,等到西域跟草原的事解决,就会成婚...”

    说话间,苏子由拉长了声音,眼底余光看着弟弟,见他没有出言反对,心神大定,弟弟只要肯成婚娶妻,西域草原算个噔!

    而看到兄长这样子。

    苏长歌笑了笑。

    婚姻之事他的确有想过。

    毕竟他又不是和尚,娶妻生子人之大伦,更别说还事关苏家香火。

    但眼下千头万绪,草原王庭、西域佛门,还有内部那些流毒百姓的腐儒都没有解决,成亲的事往后延个一两年也不迟。

    思索间。

    清玄等人已经跑到面前。

    老卫国公满脸期待的看着孙女,已经伸手准备去接她手中裘袍。

    但下一刻,他手尴尬的停在半空。

    “苏相公,清晨寒露重。”

    慕子清笑盈盈的走到苏长歌面前,将裘袍放在他手上。

    一时间。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苏长歌怔了下神。

    而后看了眼裘袍,又看了眼卫国公无处安放的手。

    “天霜寒气重,要不...您老披着吧。”

    话音落下。

    卫国公尴尬的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

    “还是你们年轻人穿吧。”

    “老夫四品武夫,身体硬朗,穿什么裘袍,不冷,真的一点都不冷。”

    说话间,卫国公瞟了几眼裘袍,眼中透着浓浓酸意,唉,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孙女,就这么被别人家的猪给拱走了。

    正感叹着。

    老信国公此时凑过来往伤口上撒盐。

    “别啊,小棉袄都漏风了。”

    “还不冷?”

    阴阳怪气的说完。

    他转头看向旁边勋贵:“瞧瞧,养孙女又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别人家的。”

    听到这话,卫国公老脸顿时胀红。

    但转念间便舒缓下来。

    “别人家的又怎么样,你儿子是我将来女婿的兄弟,哼哼...”

    卫国公得意的笑道,这波他虽然折了孙女,但赚了辈分,而且一个孙婿半个孙,能当圣人半个爷爷,这波血赚好不好。

    老信国公听到这话瞬间有些不爽。

    两人开始斗起嘴来。

    一旁的苏长歌没有理会两老头的争执,低头看着慕子清。

    这逆徒胆子越来越大了,不让喊楚国公,她就喊苏相公,是不是再过两天就要把苏字给去掉?眼里还有没有为师了。

    想到这。

    苏长歌正欲开口教训她。

    而就在此时。

    皇都外,一道声音响彻寰宇。

    “凡大晋百姓。”

    “无论身染恶疾,还是厄运缠身,皆可到西门外受高僧赐福,祛病除灾!”

    言罢,整齐有序的诵经声响起。

    在空中久久回荡。

    一时间。

    城中,无数早起准备劳作,亦或者酣睡的百姓,全都被这阵佛音吵醒,目光齐刷刷看向西方,眼中透露好奇之色。

    高僧是什么玩意他们不知道。

    祛病除灾可是好事。

    不管是真是假,跟上去一起凑凑热闹总不会吃亏,万一是真的呢?

    而且这里可是皇都。

    对方难不成还敢对他们下手不成?

    一念至此,城中不少百姓朝西门涌去,想要看看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宫门口。

    苏长歌等人面色俱是一沉。

    昨晚才刚答应辩法。

    没想到佛门这就已经按捺不住,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扬言要为百姓祛病除灾。

    只不过,一个以战争来威胁大晋的势力,会有那么好心?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佛门如此做,肯定有诸多算计在里面。

    比如说施以小利来招揽人心。

    哄骗百姓信佛。

    但不管这帮伪佛再打什么算盘。

    苏长歌都不能坐视不管。

    “两位国公。”

    “劳烦您们进宫请示陛下,调遣兵马到城外,随时准备镇压番僧。”

    苏长歌语气格外冷肃。

    闻言,老信国公眉目中有些担心。

    “万一西域.....”

    话未说完。

    苏长歌极其果决的说道:“若对方想开战,交手也是迟早的事。”

    “而对方既然要辩法,那在他们看来,辩法就比交战重要,至少现在是这样,此时如果我们畏首畏尾,反而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听到此话。

    老信国公和卫国公不禁点头。

    “苏状元善断。”

    “刚才是老夫一时多虑了。”

    老信国公佩服的看着苏长歌,一语命中关键,不愧是孙武的弟子。

    与之相比,他反倒显得有些优柔寡断,当然也是关心则乱,怕一个不慎引起兵祸,殃及边关百姓,所以做事才缩手缩脚。

    “那就拜托两位前辈了。”

    苏长歌说完,便径直走向马车,准备前往西门去会一会佛门这帮人。

    霍武见状也想跟过去保驾护航。

    但被苏子由拉住。

    “苏尚书,你这是做什么?”

    “霍兄,吾弟这架马车太小,只能容纳四人,委屈你等下与我同乘。”

    开玩笑。

    弟弟和准弟媳们坐一辆车培养感情。

    我能让你去破坏气氛?

    .......

    皇都外,一处平坦的空地上。

    数百名僧人诵念佛经。

    不远处被祛病除灾吸引而来的百姓,对着这群番僧指指点点的交谈着。

    和尚他们不是没见过,比如之前的慧贤,但一次性蹦出几百个和尚,倒是稀奇的很,让人好奇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大晋不是下达了禁佛诏书吗?

    正想着。

    僧人们突然停下诵经。

    一个面色和蔼可亲的老僧缓缓站起,双手合十,面朝围观的百姓。

    “南无阿弥陀佛。”

    “贫僧此行来到大晋,只为布施四方,渡众生脱离一切苦难。”

    说完之后,老僧抬步走向人群中凑热闹乞丐,开口道:“凡是受病痛、恶疾、厄运缠身者,我佛皆以慈悲心渡之。”

    言罢。

    老僧抬手一指,点在乞丐额头。

    一阵柔和的白光闪过。

    只见乞丐身上的脓肿和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气色也渐渐好转。

    看到这一幕,百姓们不由瞪大眼睛。

    虽然大晋同样有仙人。

    但却极少在普通人面前施展法术。

    如今这老和尚眨眼工夫,就将乞丐身上的伤势给治好,落在寻常百姓眼里,这简直就是仙人手段,令人不由咂舌惊叹。

    一刹那。

    周围上千名百姓纷纷开口。

    “高人,救救我吧!”

    “这位仙人,我家父亲在床上瘫了数年,求您大发慈悲,救救他吧。”

    “我近来头昏脑胀,四肢无力,还请高人替我瞧瞧。”

    一阵声浪响起。

    对于大部分普通百姓而言。

    只要能给他们带来好处。

    免费为他们治病。

    眼前的和尚就是妥妥的大善人。

    而此刻。

    老僧看着面前呼喊求助,甚至跪下磕头的百姓,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诸位施主莫急。”

    “我佛普渡世间众生,救助一切苦难,自然不会坐视百姓受苦。”

    说到这,他僧袍一抖,一大摞薄薄的小册子凭空出现在空地上,而后继续言道:“凡善男信女领此册,回到家中诚心诵念。”

    “不出数日,家中灾厄自然解除。”

    这是他们弘扬佛法的常用手段。

    世间百姓大多愚昧无知。

    他们只要稍微显露一手神通,让百姓知道诵读佛经会有好处。

    那么即便百姓心中半信半疑,但因为不需要付出实物,不需要付出劳动,所以必然会贪图蝇头小利,带上册子回家诵读。

    其中得了好处的。

    一切皆是佛经的功劳。

    没得好处的。

    那肯定是诵念佛经时心不够诚。

    而后他们再施展下神通,还怕那些得了好处的百姓不奉他们为上宾?

    如此,一帮忠心耿耿的信徒就培养出来,到那时他们说什么,这帮信徒就会做什么,别说区区财物,就算是让他们把妻儿老小奉献出来都没问题。

    此刻,老和尚美滋滋的想着。

    但就在这时。

    一道冷肃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幻想。

    “大晋境内,禁止佛门弘法。”

    “尔等以妖法利诱百姓,哄骗他们诵读经书就能解除灾厄,其心可诛!”

    话音落下。

    老和尚抬目看向声音处。

    只见一个俊俏郎君,身边带着三位绝色女子,面色不善的朝自己走来。

    而此刻。

    百姓也纷纷投去目光。

    “苏状元,苏状元来了!”

    “我就知道这帮秃驴没安好心,合着是故意哄骗我们诵读经书啊。”

    “可是乞丐的伤势...自古以来只听过妖法害人,哪有救人性命,救助伤势的,苏状元刚才不会看错,冤枉好人了吧?”

    “你一个大老粗懂个棒槌!”

    “苏状元可是读书人,当世之圣,你宁愿信番邦秃驴也不信苏状元?”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响起。

    听到苏长歌的话。

    本来还有一些百姓想为和尚辩解。

    毕竟刚才乃他们亲眼所见。

    可随后一想,苏状元可是读书人,又数次引动天地异象,乃是当世之圣。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当然选择相信苏状元的话,至于这帮和尚,狗日的,居然用妖法欺骗我们,啊呸,真不是东西!

    多亏了苏状元慧眼如炬。

    否则真把这和尚给的邪书带回去,家里还指不定闹出什么祸患。

    而此刻,老和尚眼中含怒。

    他在佛门地位不高。

    就是普通寺庙的主持而已,这次跟过来主要任务是在大晋弘法。

    如今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让百姓即将踏出第一步,但中途却冒出个搅局的,这要换在西域,他非要把这人给做了。

    不过老和尚心中虽然愤怒。

    但也知道身处大晋。

    而且面前这叫做苏状元的,八成就是几位高僧口中经常提到的儒道准圣人。

    一看就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存在。

    不过老和尚也不怕。

    毕竟他这次出来弘扬佛法,背后可是有诸多佛门大能撑腰。

    别说啥子儒道,就算大晋至尊又怎么样,佛门在西域兵力一集合,大晋还不是乖乖答应他们辩法,能拿他们怎么样?

    如此想着。

    老和尚忍下心中怒意,双手合十,慈眉善目的看向苏长歌。

    “南无阿弥陀佛。”

    “这位施主您误会了。”

    “刚才老衲用的乃是无上佛法,并非你口中所言的妖法。”

    “此外,大晋至尊也已经同意我佛门在皇都外举办辩法大会,如今我佛不忍大晋百姓受苦,以大慈悲心行布施之道,普渡天下众生,化解一切苦厄灾难。”

    “施主若是心存百姓,有慈悲之心。”

    “就不该阻拦老衲祛病除灾。”

    老和尚开口,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宛如行走世间的佛陀。

    听到此话。

    苏长歌却是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国有国法。”

    “禁佛诏书已经下达,那便不容许尔等在大晋疆土内传播歪理邪说。”

    “不过既然尔等口口声声说要不忍大晋百姓受苦,要以大慈悲心化解百姓苦难,那本国公今日便成全尔等的慈悲心。”

    话音落下。

    老和尚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苏长歌。

    这算同意佛门传法了?

    也太顺利了吧。

    大晋这边对于佛法的抵制,似乎也不像传闻中那么严啊。

    不过话说回来,老衲此番说服大晋的圣人同意传法,也算是大功一件,等到几位高僧和尊者回来,肯定会重重赏赐自己。

    心想着。

    老和尚脸上露出灿然笑意。

    但很快,就在下一刻。

    他笑不出来了。

    “不过大晋国法不可违,这是规矩。”

    “因此,你们可以在这布施,化解世人苦难,但不许说一字一句。”

    “不许以任何方式,向百姓、世人传达一切与佛门有关的信息,更不得在暗中害人,本国公就在这看着,一旦发现有胆敢违逆者,依照大晋国法,格杀勿论!”

    苏长歌开口。

    肃杀的声音在这方天地久久回荡。

第一百六十五章:若佛门不守规矩,格杀勿论!先生,这人好像条狗诶?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一刹那。

    老和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刚才救治乞丐的手段。

    虽然效果立竿见影,但那是动用了法宝,而且耗费了不少法力。

    然而,大晋皇都有百万之民,患病受伤者更是不知几何,要是再碰上个疑难杂症,先天之疾,若真要全部治好,化解一切苦难。

    那就是把他们杀了也做不到啊。

    关键是,这么做图啥?

    他们之所以祛病除恶,就是为了宣扬佛法,而面前这位儒道圣人不许他们宣扬佛法,一字一句都不行,那还慈悲个锤子?

    合着我佛普度众生难道就没条件吗?

    真当天上会掉馅饼?

    一念至此。

    老和尚看向面前的苏长歌,语气不复刚才那般客气。

    “苏施主,你这话未免太霸道了。”

    “只准我佛门布施,不准我佛门传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规矩?”

    “而且我佛门千里迢迢来到大晋,在大晋至尊同意下于皇都外举办三家辩法大会,也算是一国上宾,岂容你擅加斧钺于身。”

    老和尚开口,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

    他对大晋虽然了解不多。

    但也知道,这地方跟西域不一样。

    在这里,皇帝就如同他们庙宇中供奉的佛祖,一字一句皆是圣意,不容违背。

    如今就连皇帝都答应了,就算面前这人是儒道圣人又怎么样?难道还敢违逆圣意,跟皇帝作对吗?那样他就是乱臣贼子!

    只是就在他的话刚说完。

    一声嗤笑响起。

    “一国上宾?你们这帮番僧也配。”

    苏长歌脸色陡然一冷,随后当着面前所有百姓高喊道。

    “西域番僧勾结蛮夷,数十万大军兵临我大晋边陲,以此为由逼迫陛下答应辩法一事,陛下不忍百姓受苦,方才答应辩法!”

    “而今,他们自称是我大晋上宾。”

    “诸位同意此话吗?”

    声音锵锵有力。

    百姓们心中原本还有些纳闷。

    陛下不是禁佛了吗?怎么会容许这帮和尚大张旗鼓出现在皇都外?

    而此刻,听完苏长歌的解释,百姓们这才明白过来,一刹那,所有人的心中感到无比憋屈,怒火升腾,冷冷的盯着这群和尚。

    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

    可最起码的是非善恶还是能分清。

    这就好比。

    你的两个邻居勾结在一起,以武力逼迫你开门,不然就要踹门冲进来。

    为了不让门被他们破坏,你憋屈的开门放他们进来,结果对方进来后不守规矩不说,还得寸进尺,要你奉他们为上宾。

    这能忍?

    这帮秃驴简直欺人太甚!

    霎时,一阵愤慨的声音响彻寰宇。

    “不同意!!”

    百姓们嘶声呼喊。

    恶狠狠的盯着面前这帮和尚。

    至于祛病除灾。

    对方都勾结蛮夷以武力来威逼你了,还能好心给你治病?肯定居心叵测!

    见百姓如此,苏长歌自然感到欣慰。

    他最担心的就是百姓受骗,信了眼前这群秃驴的伪善。

    那样事情就棘手起来。

    不过还好,自己前面所做的一切努力没有白费,在西域番僧跟自己之间,百姓还是选择相信自己,这样很好,很好。

    而老和尚看到眼前这一幕。

    心瞬间沉了下来。

    但苏长歌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对方。

    他要借此机会,让大晋百姓睁开眼好好看清这帮伪佛的嘴脸。

    随即,苏长歌缓缓开口。

    “尔等自称要以大慈悲心普渡众生。”

    “然而,不许宣扬佛法,就不再以大慈悲心化解百姓苦难。”

    “莫非尔等的大慈悲只是为了宣扬佛法?这样的大慈悲,又如何能称之为大慈悲?又有什么资格打着佛祖的幌子行事!”

    “依本国公之见。”

    “尔等之慈悲,不过是为了哄骗百姓做伪佛信徒,好成为尔等手中傀儡!”

    苏长歌的语气格外冰冷。

    伪佛的危害。

    远要比大晋的腐儒可怕的多。

    腐儒只是空谈仁义,纵然想去招揽人心,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但伪佛不一样,他们行善举,做善事,懂的包装,为百姓树立共同偶像,理论自成一套,日子一长,百姓就会被哄骗洗脑。

    此害,远胜于腐儒数倍。

    不可不防。

    而此时,百姓听到这番话。

    纷纷点头认同,怒视眼前这群不怀好意,想把他们变成傀儡的秃驴。

    见状,老和尚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若是换在西域。

    他还可以用不敬佛祖为由,直接掀桌子,煽动佛门信徒对苏长歌动手。

    但是在大晋,百姓都站对方那边,而且最关键的是,对方的话句句都戳中痛点,让他根本无法反驳,因为他本来就不是真佛。

    只是借着佛的名义来牟取私利。

    比如说收取信徒供奉的钱财,发发善心送信徒一儿半女之类的。

    然而,当伪善的面具被人一把撕开。

    看着眼前群情激愤的百姓。

    老和尚的心中,突然没由来的生出恐惧之意,就像阴暗处的老鼠被人发现。

    这一刻,他无比的慌张惶恐,生怕哪天西域百姓也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到那时,恐怕整个佛门都要被信徒的怒火给吞没。

    一念至此。

    老和尚看向苏长歌的目光闪过杀意,这是一种本能做出的反应。

    “你竟敢如此诋毁我佛!”

    “我佛是真是伪。”

    “岂容你一个大晋儒生来下定论!”

    老和尚开口,为了自身利益,他不容许有任何人质疑佛门。

    而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原本盘坐在地上的上百名僧人齐齐起身,面色不善的盯着苏长歌,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想要动手。

    见状,苏长歌一脸的风轻云淡。

    “是真是伪。”

    “你我心中皆一清二楚。”

    “纵然能骗过一时。”

    “但其心其行皆以存伪,待到百姓开悟,尔等的丑陋面目自会暴露在阳光下。”

    苏长歌眼神如刀,语气极为笃定。

    一刹那,被说中心中恐惧的老和尚,就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狗。

    当即就想命人动手拿下苏长歌。

    在他看来。

    自己这可是上百名身怀法力的僧人,要是放在西域都够扫平一个中等小国。

    而对方不过一男三女。

    优势在我!

    随即,老和尚大怒喊道。

    “放肆!”

    “我佛门岂是你能诋毁,老衲...”

    突兀间。

    一道冷喝打断了他的声音。

    “住口!”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远处一个俊美妖冶的和尚缓缓走来,目光牢牢锁定在苏长歌身上。

    “辩机尊者。”

    老和尚看到来人,连忙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喊道。

    见状,苏长歌有些遗憾。

    本来还想借此机会杀一批和尚立威。

    但没想到被人中途拦下来。

    随后,他看向辩机,知道此人地位必然不低,眼中露出几分谨慎。

    而与此同时,辩机也在打量苏长歌,或者说从刚才对方和老和尚争论之时,他的注意力就已经放在了苏长歌身上。

    只是没有站出来。

    想借此事来试探苏长歌的深浅。

    但可惜。

    这老和尚实在不中用。

    三言两语就被对方给整破防。

    甚至还想动手。

    好家伙,暂且不论大晋是否会有所反应,光是苏长歌身边的女子就深不可测。

    真动起手。

    双方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心想着,辩机缓缓走到苏长歌跟前。

    “南无阿弥陀佛。”

    “小僧辩机,见过苏圣。”

    辩机一脸和善的开口道:“西域各国攻打大晋一事,与我佛门无关。”

    “不仅如此,为保大晋百姓不受战乱,我佛门还积极劝阻各国莫要出兵攻晋,最终西域各国因我佛门要举办三家辩法大会,不愿扰此盛事,这才息兵止戈。”

    “苏圣如今以此事诋毁我佛门。”

    “是否有些不讲道理?还是说这其中存在什么误会?”

    此言一出。

    苏长歌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起来。

    西域为什么会出兵。

    双方心知肚明。

    如今辩机说西域是因为辩法才息兵。

    换而言之,没有辩法大会,西域就会立即出兵,对方这明显是在警告自己。

    只是,如今还不到掀桌子的时候。

    边陲将士的命也是命。

    “是不是误会,尔等心里清楚。”

    苏长歌说完,没有多去争辩,转而道:“大晋律法,禁止佛门传道。”

    “尔等既然身处大晋,那就要守我大晋的规矩,如若有再敢诵经传道、宣扬佛法、接触百姓者,不论是谁,不论身份地位,依照大晋律令,格杀勿论!”

    冰冷肃杀的声音响起。

    周围百姓们出于对苏长歌的信任。

    自然是坚决支持。

    而佛门这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他们没想到,苏长歌竟然如此狠辣,甚至就连接触百姓也要格杀勿论。

    完全不给他们半点宣扬佛法的机会。

    此时,辩机淡淡开口。

    “苏圣,大晋律法我佛门自然尊重。”

    “但我佛门弟子千里迢迢赶来,还为大晋拦下一场战争,若是让西域各国知道大晋如此苛待我佛,恐怕会生出事端。”

    辩机目光阴冷的盯着苏长歌。

    言语中满是威胁。

    “事端?”

    闻言,苏长歌不急不缓的伸出右手。

    一朵十二品金莲浮现。

    刹那间,一股柔和中正的气息瞬间充斥在此方天地。

    周围所有人的心神顿感无比舒适。

    一旁,辩机看着苏长歌手中的金莲,眼中闪过贪婪之意。

    这可是真佛的至高圣物。

    一旦得到。

    之前被苏长歌削掉的四分气运根本不算什么,假以时日就能被填补回来。

    不仅如此,若是主人能将这朵金莲炼化,像真佛还有东土的圣人一样开辟一条大道出来,那他们以后也不需要装什么佛门。

    辩机正做着美梦。

    十二品金莲的光芒却在此刻消失。

    这让他不由愣了一下。

    待到回过神后,辩机看了眼苏长歌,而后温声细语道。

    “苏圣,此乃我佛门遗失之宝。”

    “还望你赶快归还。”

    “我佛门愿以半成气运、阻止各国出兵作为条件,并且永世不踏入大晋土地。”

    声音落下。

    苏长歌只当对方是在放屁。

    佛门遗失之宝?

    这帮伪佛还真是够厚颜无耻,他们自己什么德性心里没点笔数吗?

    “尔等伪佛也妄图染指真佛之物。”

    苏长歌冷笑一声后,肃声道:

    “凡身处我大晋疆土者,不论何人,皆要守我大晋律法。”

    “若佛门不守规矩,格杀勿论!若西域各国胆敢生出事端,辩法大会立刻取消,尔等伪佛也永远别想得到真佛之物。”

    此话一出。

    辩机的眼中绽放冷意。

    他本以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但没想到苏长歌竟然反客为主,用真佛圣物来威胁自己乖乖听话。

    他难道就不怕自己伙同草原,发动战争直接强抢吗?他难道就不担心大晋百姓流离失所吗?还是说他在赌双方谁先屈服?

    想到这。

    辩机目光紧紧的盯着苏长歌,想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顾虑和担忧。

    这样他就可以继续用战争来要挟。

    但就在这时。

    地上的石子突然震动起来。

    紧接着,一阵整齐有序的步伐声响起,众人一脸好奇的看了过去。

    只见手持长戈的士兵,如浪潮一般从城门内涌出来,然后迅速将这里包围,卫国公和信国公骑着战马缓缓朝这而来。

    “奉陛下旨意。”

    “胆敢宣扬佛法、未经许可擅自离开此地者,格杀勿论!”

    卫国公一双虎目杀气腾腾。

    话音落下。

    刚才还怀疑苏长歌是在赌谁先屈服的辩机,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疯子,大晋根本就是一帮疯子!

    这是什么虎狼之国!

    难道说在这帮疯子的眼里。

    我佛门传道,要比跟草原还有西域同时开战付出的代价还要大吗?

    这群人眼中还有没有百姓!!

    想到这,辩机目光再次转向苏长歌,冷冷的盯了一会,半天才从嘴里吐出字来,“既然是大晋至尊旨意,我佛门照办便是。”

    在真佛圣物和宣扬佛法之间。

    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毕竟这趟过来,宣扬佛法只是顺带,真正重要的还是真佛圣物和仙门气运。

    然而,就在辩机的话刚说完。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先生,这人好像条狗诶。”

    清玄一只手扯着苏长歌袖子,另一只手指着面前的辩机。

    “非要被训之后才肯乖乖听话。”

    听到此话。

    辩机瞬间气的直咬牙。

    数百年来,他在西域一直受信徒供奉尊敬,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要是在西域。

    他必定将方圆百里的人全部抹杀。

    然而,他现在想翻脸还不行。

    为了真佛圣物。

    他必须忍!

    “清玄,以后会说话就多说点。”

    看着辩机无可奈何的样子,苏长歌赞赏的夸了清玄一句。

    随后,因为事情已经解决。

    也没在这多待。

    等卫国公和信国公疏散百姓,派兵封锁此地后,便一同返回城内。

    “苏长歌...大晋....”

    辩机冷冷的看着马车背影,心道:“姑且让你们得意几天。”

    “等到我佛门赢下辩法。”

    “定要百倍讨回!”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840/ 第一时间欣赏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最新章节! 作者:帅帅辛普森所写的《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为转载作品,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介绍:
至和十五年。
大晋王朝。
苏长歌穿越而来,惊讶的发现这是个仙武并存,儒道昌盛的世界。
自己则成了大晋王朝吏部尚书的弟弟,但未曾想兄长竟然患有隐疾,无法延续子嗣,只能靠自己来传承老苏家血脉。
然而最让苏长歌震惊的是。
自己的儒道异象,要比这个世界的读书人强上亿点点。
于是乎,背靠位高权重的哥哥和炫酷吊炸天的儒道异象,苏长歌坚持正道,开始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怼人生涯。
“丞相奸佞不法,怂恿陛下向外族蛮夷和亲纳贡,丧权辱国,请陛下革职查办丞相!”
“仙门无视朝廷律法,不事生产,臣请陛下围剿仙门!”
“太子触犯国法,行为不矩,请陛下罢黜太子,终身圈禁于宗正府!”
苏长歌兄长:“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