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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全文阅读

作者:帅帅辛普森     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txt下载     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正道的光,洒在了大地上!太守不可辱?

    看到面前这一箱箱金灿灿的黄金。

    苏长歌眸中有些惊讶。

    一两黄金,就等于十两白银,一百万两黄金,那就是一千万两白银。

    莫说是对普通百姓。

    就算是皇都内诸多权贵显要,也要砸锅卖铁才能勉强凑到这么多银子。

    但要知道的是,自己这才刚到江南,对方连自己是敌是友都不知道,就拿出这么多黄金来试探,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但这些还都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是对方竟然就能提前安排好人在此等候,自己刚落地就送钱过来。

    这就很可怕了。

    莫非是有未卜先知,预测未来之术?

    还是一路都在监视自己?

    想到这。

    苏长歌看向面前的锦衣老者。

    他知道。

    幕后之人之所以安排这么一出,试探只是其一,最重要的就是示威。

    随随便便拿出一百万两黄金,彰显财力雄厚,派人提前等候,显示其神通广大,想让自己生出忌惮,做起事来束手束脚。

    心念至此。

    苏长歌对幕后之人反倒更好奇了。

    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家老爷何人?”

    对方既然要试探,交好自己,不可能只派人来送钱,而不报家门。

    “庐江郡,王家。”

    闻言,老者恭恭敬敬的说道。

    “王家?”

    苏长歌微微皱眉。

    他对江南这块地方并不怎么了解,但王家还是略微耳闻。

    庐江王家,据说数十年前还只是普通百姓,后面靠贩盐起家,一朝暴富,兼并田地,蓄养奴役,现在做当铺和赌坊生意。

    算是江南有头有脸的商贾豪强。

    即便不如排在第一的范家。

    可也能排进前五。

    但范家的财富积累数百年,王家才多久?横竖不过六七十年,两三代人而已。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积累到如此财富,干净不干净另说,但这次蛟龙走水一事,应该跟王家和其他人脱不了干系。

    至于这个其他人到底是哪些人...

    苏长歌看向老者,出言道:“就这?王家未免也太瞧不起本国公了。”

    听到这话,老者脸色一变。

    这是拒绝了交好?

    但下一刻,那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国公的字享誉大晋,可不止这么点钱,想求字,得加钱。”

    苏长歌开口。

    学着那个贪财的鬼脸姑娘口吻说话。

    闻言,老者脸上顿时一喜。

    还以为这皇都来的国公是两袖清风,一身傲骨,不为财物所动。

    没想到竟是欲壑难填。

    一百万两黄金都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不过也好,只要能将他拉进来,花再多钱以后都有办法赚回来。

    随即,老者一脸谄媚的笑道:“楚国公说得对,不过这只是见面礼罢了,吾家老爷已经在旁边备好酒菜,请您过去做客。”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

    若苏长歌识相,就好酒好菜的伺候。

    如若不然...

    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

    一旦危害到他们的利益,就算是圣人,那也是大家伙的敌人。

    “幼薇,把王家的见面礼收好。”

    苏长歌开口。

    白捡的钱为什么不要?

    而且他倒要见识下。

    到底是哪些利欲熏心的蛇虫鼠蚁,连数千万百姓的性命都可以弃之不顾。

    “好。”

    听到声音,鱼幼薇露出惊喜之色。

    她贪图的当然不是钱财。

    诚然,仙门修士虽然远离世俗,但不是完全跟世俗割舍开口,难免会有所需。

    因此钱财对仙门修士而言,也是有意义的,而且不小。

    可是在鱼幼薇看来,钱财够用就行,这一百万两黄金所带来的价值,远不如苏长歌喊一句幼薇让她来的惊喜。

    这代表他终于接纳了自己!

    至于苏长歌是否被钱财给俘获。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所认识的苏长歌绝不是唯利是图的人。

    随后,鱼幼薇轻轻拂袖。

    将面前几个大箱子的黄金全收起来。

    看到这一幕,老者露出谄媚笑意,开口道:“楚国公,您这边请。”

    说完,他便为两人带路。

    苏长歌抬步跟上。

    不怕对方搞什么小动作。

    得到国运龙珠后,他身负大气运,对他下手必遭横祸。

    更别说还有天地文宫这张底牌,即便是仙道三品出手也是不惧,顶多可能是狼狈点,要带着鱼幼薇一起跑路。

    但仙道三品的修士。

    整个大晋加起来都不过五指之数,还都是宗门老祖,拖家带口。

    一旦遭到国运反噬。

    这份大因果。

    整个宗门所有人都得遭到报应。

    他们拿自己,还有徒子徒孙几百条命来对付自己,图个啥?

    也就如此。

    苏长歌跟着老者沿街道一路走。

    不多时,一群衣衫褴褛,面色饥黄的人出现在视野当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大部分都双目空洞无神的坐在边上。

    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乞丐。

    像是逃难到这的。

    “大爷,您行行好,施舍几文钱或者一些粮食,剩饭剩菜也行。”

    “我家孩子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抱着两岁大的小孩,不断向过往路人哀求施舍。

    “这些人是?”

    苏长歌看了一眼,问道。

    “唉,他们原先都是景阳湖边上遭了灾的人,到这来逃难。”

    老者痛心疾首的叹了一声,说道:“都怪那可恶的蛟龙,若不是他撞毁景阳湖堤坝,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多无辜民众!”

    “还好国公您这次来了。”

    “您一定要降服蛟龙,不能让他撞毁江坝,否则整个江南的百姓就都完了。”

    说完之后。

    他朝街道上的灾民喊了一句。

    “官府门口,太守下令设有赈灾点,米粥管饱,快点带老人孩子过去!”

    伴随这阵声音响起。

    街上灾民们纷纷从地上起身,而那位抱着孩子的母亲则是满脸感谢的说道。

    “多谢这位老先生告知。”

    “民妇感激不尽。”

    听到这话,老者摆摆手,“要谢就谢朝廷,以及捐赠粮食的乡绅贤达。”

    “若是没有朝廷,没有那些仁义当先,见不得百姓疾苦的乡绅义商,老朽也无能无力,快去吧,快去吧,别饿着孩子。”

    女人抱着孩子点了点头,踉踉跄跄的朝赈灾点走去。

    这一刻。

    正道的光,洒在了大地上。

    只是看到这一幕的苏长歌,眼中不由闪过几分怪异之色。

    毋庸置疑。

    这些灾民是真灾民。

    他在这群人里面没找出任何破绽,每个人都是逃难而来。

    毕竟若是一个装得像就罢了,可这么一大群,各处细节全都装得完美无瑕,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这就太离谱了。

    但也正是这样。

    反倒让苏长歌觉得幕后之人更加可恨。

    大奸若忠。

    若不是知晓蛟龙没有背负罪业,自己说不定还真中对方的套路。

    又是送钱拉拢,又是洗白豪绅,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想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中,看到他想要让自己看到的东西。

    但可惜的是。

    自己有真佛印记能窥破虚妄,还有慧剑斩断杂念,不会被表象所欺骗。

    只不过...苏长歌还是想问问对方。

    愚弄百姓很好玩吗?

    一手策划蛟龙走水,让景阳湖堤坝被毁,现在又假惺惺的赈灾施舍。

    这就跟有人害的你家破人亡,当你快饿死在街边时,给你递来个馒头一样,你回过头还要感恩戴德,谢谢他施舍的馒头?

    恶心。

    真他么恶心!

    苏长歌心中瞬间涌现一股怒火。

    既为了被愚弄的百姓和灾民,还有对方那种漠视人命的态度。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命不值钱,可那是几千万活生生的人啊!他们会思考,会笑,会哭,终日劳作只为养家糊口。

    凭什么因为一些人的利欲。

    就得丧命在洪水之下,或者流离失所,生不如死的活着?

    如此想着。

    苏长歌看向老者,出言叹道。

    “庐江郡太守和这里的乡绅商贾,可真是世间罕有的好人啊。”

    “国公谬赞了。”

    “有一份心,尽一份力罢了,”

    老者开口,面带笑容,毕竟只要这位年轻的国公爷相信,那一切就简单多了。

    随后,三人又继续在街道上走着。

    很快便来到一处酒楼前。

    这里离大坝并不算远,只隔了几里路而已,一刻钟不到就能走到。

    而刚到门口。

    苏长歌就听见一道恭敬的声音。

    “下官庐江郡太守黄穰,携当地乡绅贤达,拜见楚国公。”

    他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官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低头拱手向自己行礼。

    而在黄穰身后,还跟着一大群锦衣玉带,穿金戴银,面露富态的‘乡绅贤达’,满脸讨好谄媚之色的看着自己。

    此时,苏长歌眼中不经意闪过神光。

    一群小红人出现在眼前。

    与普通百姓和商贾的好坏参半不同,这群人身上全背负了不少的罪业。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没有理会这群人。

    径直走向楼内。

    刚一进来,耳边便传来奏乐声,还有一群衣着暴露的美姬翩翩起舞。

    苏长歌扫了一眼,没多看。

    一路走到宴席主位坐下,鱼幼薇则乖巧的坐在他身边。

    此时,门口的黄穰脸色陡然阴沉下去,眼中满是不悦,而这些乡绅贤达则有些惶恐,不知是哪里得罪这位新晋国公。

    竟然是连表面工夫都懒得做。

    一声不吭的就走进去。

    至于那位引路过来的老者,此时已经消失不知所踪。

    “进来吧,在门口站在干什么?”

    苏长歌淡淡开口。

    而听到这不咸不淡的语气。黄穰心中顿时又气又憋屈。

    自己好歹是庐江太守,堂堂四品官员。

    你苏长歌虽然是国公,身份在自己之上,但...但当众之下,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未免太盛气凌人,太不把自己放眼里了!

    如此想着。

    黄穰深吸口气,而后一脸笑意的转身。

    “楚国公,庐江地处偏僻,若是招待不周,还请您包涵。”

    他看向苏长歌,恭恭敬敬的说道。

    虽然不喜对方的态度。

    但对方权势滔天,一旦得罪,他这个郡守也差不多到头了。

    只不过,苏长歌没有搭理他,目光看向那一众乡绅贤达,说道:“那位是庐江王家?见面礼不错,本国公很喜欢。”

    声音响起。

    本来还有些忐忑不安的众人,脸上瞬间露出灿烂笑意。

    只要贪财,那就好对付多了。

    不怕贪财好色的贪官,不怕清廉好名的清官,就怕啥都不怕的酷吏。

    喜欢钱财,满足他就是了。

    而此时,再一次被无视的黄穰,心中顿感憋屈窝火。

    什么狗屁当世圣贤,楚国公,到头来还不是跟自己一样贪财无厌,偏偏还端着居高临下的样子,简直虚伪至极!

    黄穰在心里不停骂着。

    也就在此时。

    王家的主事人从人群中站出来。

    “小人王天德,见过国公。”

    “久仰国公您的大名,刚才那见面礼乃王家一点心意,只要您喜欢就好。”

    王天德开口。

    主位上,苏长歌目光看去。

    见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金戴银,一看就很壕,很有钱。

    “好,本国公不会忘了你。”

    “只不过本国公的墨宝比较贵,你给的还不够,得加钱才行。”

    苏长歌开口。

    没有半点含蓄,直接索要财物。

    此言一出。

    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

    他们这些年也贿赂过不少官员,但连装都懒得装的还是第一次见。

    这位楚国公。

    竟然贪财到这般地步?!

    不过此时王天德的心里倒是很开心。

    家主有事跑到豫章郡去,让他满足苏长歌一切所需,将他变成自己人。

    本以为要废一番工夫,没想到只花钱就可以了,女色、名气还有其他东西都不需要安排,那可太简单了,砸钱呗!

    于是,王天德立即开口道。

    “是是是。”

    “国公爷的文采旷古绝世,墨宝更是稀世难求,一百万两黄金的确不够。”

    “但我王家诚心想收藏您的墨宝。”

    “不知二百万两黄金够不够?”

    话音刚落。

    屋内其他人不甘示弱,纷纷出声应和。

    “国公爷,我刘家也想收藏您的墨宝,还望您不吝赐教。”

    “我孙家同样如此。”

    “来人,将给国公的见面礼抬上来!”

    一道又一道声音响起。

    下一刻,一箱箱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地契房契被人抬上来。

    楼内顿时金碧辉煌,琳琅满目。

    庐江郡太守看到这一幕,眼中露出嫉妒之色,他这些年收取的孝敬全加一块,还远不如这群人给苏长歌见面礼的十分之一。

    这些东西全加一块。???.

    就起码价值两万万两白银。

    两万万啊!

    只不过话又说回来。

    以苏长歌的身份背景地位,民间声望,确实值这么多钱,甚至更多都不过分。

    但那要细水长流,体现出价值来。

    这群商贾豪强才会加钱。

    而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国公爷。”

    “您身份尊贵,岂能无人伺候,小的进献美婢十名专门服侍您和夫人。”

    一个面容虚浮的男人说完。

    楼上走出十名身穿薄纱,冰肌玉肤若隐若现,妩媚动人的美婢。

    她们停住后,一副含苞待放的模样。

    自古江南之地出美人。

    苏长歌打量一眼。

    体态不必多说,凹凸有致,轻盈柔美,面容姣好如月,眼眸熠熠生辉。

    给人一种江南美人特有的温婉之感,

    不过还没等他多欣赏几眼,手上便传来一阵熟悉的柔软冰凉的触感,低头看去,一只纤细玉手搭在自己的手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长歌开口,瞪了眼面色虚浮的男人,肃声道:“本国公乃是正人君子。”

    此言一出。

    身边鱼幼薇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

    “小的糊涂,还望国公恕罪。”

    男人赶忙拱手告罪,同时朝美婢喊道:“在这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退下。”

    下一刻。

    美婢们纷纷向楼上走去。

    鱼幼薇抬手端起酒壶,斟满一杯后亲自端到苏长歌唇边。

    “长歌你消消气。”

    “嗯。”

    苏长歌喝下酒,点了点头。

    他不收下这群美婢。

    绝对不是因为顾忌鱼幼薇,自己家庭帝位显著,岂会惧内。

    只是女人不太好处理,留在身边服侍可能会有奸细,但放走和卖掉也各有弊处,而且他也不喜欢将人当作货物来交易。

    索性只收金银珠宝,古董书画。

    等下也方便打包带走。

    只不过他的举动在其他人看来,摆明就是惧内,不敢收下美婢。

    毕竟几万万两的金银珠宝都收下了。

    还在乎几个美婢?

    只可惜,杜绝了在苏长歌身边赛美婢,吹枕边风的可能。

    不过也还好,将来双方合作空间还很大,总有内人不在身边的时候,到那时长夜漫漫,有个美婢彻夜谈心岂不美哉?

    而有了楚国公这座靠山。

    将来整个江南,还有那些个朝廷下来的官员,谁敢对付自己等人?

    有人不服。

    就找关系罗织罪名扔牢里。

    犯的就算是死罪也没事。

    塞点钱给楚国公,凭他在陛下、太子心中地位和声望,网开一面怎么了?

    除此之外,就是在生意上,他们是替自己赚钱吗?不是,是替楚国公敛财,整个大晋除了皇帝,那个不长眼的敢拦着?

    正憧憬着未来恣意妄为的样子

    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幼薇,你将这些见面礼都收下。”

    “还有诸位江南豪绅,送了礼的将礼单送上来,本国公一定不会忘记。”

    苏长歌开口。

    鱼幼薇上前将金银珠宝全收起来。

    而那些商贾豪强则一个个喜笑颜开的走上来,递上砍头名单。

    苏长歌瞄了一眼后全部收好,准备等解决完蛟龙之事后,从眼前这群人开始查,将策划参与蛟龙走水的人全抓出来。

    毕竟能牺牲数千万百姓来牟利。

    像这种灭绝人性的畜生。

    活着也是祸害,还不如抓起来就地正法,没收家产用来强国富民。

    心想着。

    等鱼幼薇将金银珠宝全收好后。

    苏长歌站起身,笑道:“今日见诸位,本国公突然思如泉涌。”

    声音响起。

    众人脸上顿时露出心领神会之色。

    这哪是思如泉涌啊。

    根本就是收下钱后,要留下墨宝给他们,算做双方的人情往来。

    “人呢?还不快拿笔墨纸砚过来!”

    “在下正好有只用灵兽腹部软毛制成的毛笔,如蒙不弃,愿献于国公。”

    “国公,吾恰好有龙纹砚一尊,此砚台可使墨锭更具灵性,吾一介粗鄙之人配不上此物,只有您这样的圣贤才配用。”

    众人纷纷出言讨好。

    苏长歌淡淡笑着,没有说话,心中则是轻轻的叹了一声。

    前面曾听陆尚书提过。

    这群人如苍蝇一般无缝不叮,竭心尽力的围在身边阿谀奉承。

    如今亲身感受一遍,若不是心念江南数千万百姓,苏长歌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招架的住,只能说群众里面真有坏人。

    名利当头。

    又有几人能不心动?

    当然,那些跟他们同流合污的官员。

    不管是不是被引诱,但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时,笔墨纸砚都被端了上来。

    苏长歌看了眼砚台,虽然很浅,但确实有一条龙形花纹在,而其余的毛笔、墨锭,也都是价值数十万两的宝物。

    “楚国公。”

    “下官来为您研墨。”

    庐江郡太守黄穰此时凑上来。

    眼看这群商贾豪强都跟苏长歌交好,而他又一直没理自己,自己也不能坐等着。

    毕竟人家朝廷里有人。

    若是搞好关系,将来或许可以升迁到朝廷中枢里去。

    “那好,我这第一首诗就送黄太守。”

    苏长歌开口。

    上来赶着挨骂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而这话落在众人耳中,瞬间有些眼红了,自己等人送了这么多礼物,黄穰只是研墨,竟然就能得到楚国公如此青睐。

    见状,众人不禁有些后悔。

    觉得自己舔的还不够。

    黄穰则是一脸喜意,往砚台上倒好清水,卖力的替研起墨来。

    很快,砚台上出现一团墨迹。

    他提起笔蘸了蘸,满脸恭敬的递过去,出言讨好道。

    “楚国公,请用。”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下写到。

    “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

    此诗一出。

    在场众人脸色顿时一变。

    他们虽然是豪绅商贾,但也并非没读过书,更何况这首诗写的无比直白。

    官府粮仓的老鼠肥大得像量米的斗,看见人来开启粮仓也不逃走,守卫边疆的将士没有粮食,辛劳的老百姓正在挨饿,是谁天天把官粮送到你们这些老鼠嘴里去的?

    这首诗摆明是借鼠讽刺贪官。

    诗做的不算太精妙。

    但在座的诸位只有黄穰一个官员,而且苏长歌还指名道姓说送给他。

    一时之间,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众人目光纷纷看向黄穰。

    只见他额头青筋暴露,双拳紧握,脸色阴沉如墨,显然是极为愤怒。

    毕竟谁当众被如此羞辱不气愤?

    更关键的是。

    苏长歌乃文坛魁首,又位高权重,在民间和朝廷影响力极大。

    这诗一旦传出去,黄穰官途基本完了。

    “楚国公。”

    “您这是什么意思?”

    “下官是有哪里得罪您了吗?若是嫌下官没有送礼,实乃是误会一场。”

    “下官一时失察没有准备,这便派人给您送过来。”

    黄穰低声下气的说着。

    这就是权势,换做一个普通的读书人来,他现在就不是求饶,而是寻个由头扔到大狱,让他知道什么叫太守不可辱。

    但苏长歌根本没搭理他。

    自顾自的提笔在下一张纸上写到。

    “蝜fu蝂ban者,善负小虫也。”

    蝜蝂是一种喜欢背东西的小虫。

    “行遇物,辄持取,卬其首负之。背愈重,虽困剧不止也。”

    它在爬行中遇到东西,就抓取过来,仰起头背着它们。

    背的东西越来越重。

    但即使非常疲乏劳累也不停止。

    “其背甚涩,物积因不散,卒踬仆不能起。人或怜之,为去其负。苟能行,又持取如故。又好上高,极其力不已,至坠地死。”

    “今世之嗜取者,遇货不避,以厚其室,不知为己累也,唯恐其不积。”

    “虽其形魁然大者也,其名人也。”

    有些人虽然体型大,被称为人,但实际上与蝜蝂没有区别!

    “而与蝜蝂无异也!”

    当苏长歌写下最后一字,抬目看向面前众人,淡淡开口道。

    “本国公的这篇文章墨宝。”

    “便送予诸位蝜蝂。”

    刹那间,在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脸色陡然黑了下去。

    这楚国公,收了他们的金银珠宝,怎么现在还反过来羞辱自己?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二十二章:对峙王爷!江南官员联名上奏,万民血书!

    伴随声音响起。

    屋内。

    原本欢快的气氛一去不复返。

    豪绅商贾们看着苏长歌,谄媚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瞬间阴沉下去。

    “国公大人。”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良久过后,王天德满脸强笑的说道。

    lz者,看到东西就占为己有,即便再累也要背在身上,苏长歌这篇文章,摆明是骂他们贪得无厌不配为人,跟小虫子一样。

    本来若是直接骂就算了。

    可关键是。

    你收了我们的金银珠宝,然后再开始骂,这不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吗?

    你了不起。

    你清高。

    你不贪得无厌,那你有本事别收钱啊!

    说实话,若不是权势相差悬殊,他就不是在这强颜欢笑,而是指着苏长歌鼻子怒骂,然后再殴打一顿,把金银珠宝抢回来。

    而此时。

    听到王天德的话。

    苏长歌面色淡然,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不是尔等请求本国公赐下墨宝吗?如今这篇lz传正好赠予诸位。”

    说完之后。

    他看了一眼庐江郡太守黄穰。

    “官仓之鼠,lz之虫。”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今日见虫鼠之辈汇聚一堂,方知古人诚不欺我。”

    声音落下。

    黄穰脸上露出难以遏制的怒色。

    本来前面就很憋屈。

    现在对方不仅作诗羞辱他,还掀桌子都别吃,就算你是国公。

    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真当我是泥塑的?

    真当朝堂之上只有你一家独大?

    心念至此。

    既然对方先不给面子,黄穰也不怕撕破脸皮,冷声道。

    “楚国公,我庐江郡乡绅义商素来敬仰你的德行,不仅一片好心为你接风洗尘,还都送上厚礼,你要是不领情就算了。”

    “但你却在收下礼物之后,不分青红皂白,出言诋毁羞辱我等!”

    “未免欺人太甚了?!”

    黄穰开口。

    在他看来,苏长歌的行径,已经坏了官场规矩,恶了江南民心。

    拿了好处不办事的他见过,拿了好处倒打一耙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而像这种人,以后就别想下面有人送钱孝敬他。

    毕竟你这么翻脸不认人。

    以后还怎么指望商贾豪强跟你一块干?

    而随着黄穰声音响起。

    身边的豪绅商贾一个个都点头认同,眼神不善的盯着苏长歌。

    既然撕破了脸。

    那也就没必要再装作一团和气了。

    除非对方向他们开口认错。

    收回刚才的话!

    但此时,只见苏长歌扫视众人一眼,脸上露出冷笑。

    “诋毁?羞辱?”

    “本国公之言有那句不对?”

    “似尔等这般荼毒百姓,贪得无厌,搜刮民财,强占田地之人。”

    “与虫鼠何异?”

    苏长歌出声,根本没把这群人当回事。

    豪绅商贾?庐江郡太守?取财亦有道,若他们行的是正道就罢了,但他们偏偏走歪门邪道,靠欺压百姓来敛财。

    对这类人,没必要客客气气。

    至于官场规矩。

    以苏长歌今时的身份地位。

    虽然同样要守规矩,但守的不是官场规矩,而是朝廷律法,是心中仁义。

    “楚国公,

    事情不要做得太难看。”

    见苏长歌还在出言羞辱,黄穰握紧拳头,阴恻恻的说道:“你虽然贵为国公,风头无二,但朝廷不是你的一言堂。”

    “乡绅富商皆是天子治下之民。”

    “你初来江南,行事便如此乖戾嚣张,下官恐你会激起民怨。”

    “到时百官上奏。”

    “陛下难免会对国公你多想。”

    说话间,黄穰目光死死盯着苏长歌,想从他脸上看到忌惮和畏惧。

    但可惜。

    他依旧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民怨?百官上奏?”

    “黄太守,你这话是在威胁本国公?”

    苏长歌冷冷吐字道。

    “非是威胁,只是想提醒楚国公,江南之地不容许有人胡作非为。”

    黄穰出声。

    理直气壮的顶了上去。

    若只有他一人。

    他当然不敢跟苏长歌叫板。

    但他身后站着的乃是整个江南士绅,你苏长歌权势再大能敌得过这么多人?到最后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的把钱财吐出来!

    然而。

    就在黄穰如此想着时。

    突兀间,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

    紧接着眼前一黑。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身体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一刹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让在场众人心脏猛地一跳,瞬间愣在原地,眼神难以置信的盯着苏长歌,不敢相信,只是一言不合而已,对方居然就敢对正四品的太守下手。

    这也太飞扬跋扈了吧?

    他难道就不怕百官上奏,陛下降罪吗?他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就算皇子皇孙也不敢如此放肆!

    思索间。

    一道平淡冰冷的声音响起。

    “本国公办事。”

    “需要你一个地方太守来教吗?”

    说完之后,苏长歌收回巴掌,目光在豪绅商贾身上逐个扫过。

    接触到他的眼神,豪绅们顿时心惊胆颤,不自觉齐齐往后退了一步,怕他像刚才掌掴黄穰一样,突然扇自己一巴掌。

    毕竟连太守都敢打。

    他们不过是一群地方豪强,在这种顶尖权贵眼里跟蝼蚁没什么区别。

    打了就打了。

    朝廷绝不会因他们而去怪罪国公。

    也正是这样。

    众人不禁感到无比憋屈。

    向来都只有他们欺压别人的份,何时被人如此欺压羞辱过!

    但就在此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楚国公好大的威风啊。”

    听到此话,豪绅们眼中瞬间露出喜意,齐齐看向门口。

    苏长歌也投去目光,只见一个身穿四爪蟒袍,体态魁梧,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吴王!”

    “见过吴王殿下!”

    豪绅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路小跑到身边恭敬的喊道。

    “吴王也参与其中?”

    苏长歌眸中露出沉思之色。

    大晋的亲王很少。

    而且基本上都是跟皇都内的靖王一样,靠朝廷俸禄和置办产业活命。

    同时每过一代,除非立下功劳,否则爵位就会往下,亲王变郡王,郡王再往降成镇国将军,再传过几代就成了百姓。

    但也有少部分王爷是例外。

    可以世袭罔替。

    而这吴王赵珞,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大晋对宗室管理极严。

    像吴王这种地方王爷只允许豢养一千府兵,而且要自费,超过就按谋逆处理。

    当然,给了一巴掌,少不了一个甜枣,。

    与国公相同,藩王由地方财政供养,一年俸禄颇多,遇到新君登基,亦或者逢年过节,为表宗亲之谊,还会额外赏赐。

    简而言之。

    养猪。

    就在这时。

    只见吴王赵珞缓缓出声。

    “楚国公,黄太守的话你不听,那不知本王够不够资格教你规矩?”

    赵珞负手在后。

    眼神锐利如刀的盯着苏长歌。

    话音落下。

    刚才还满脸惧色的豪强商贾。

    瞬间支棱起来,围在吴王身边,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太守你可以不放在眼里。

    那王爷呢?

    你有本事再扇一巴掌试试!

    正想着,苏长歌的声音在他们耳中响起,语气平淡无比。

    “不够。”

    简短的两个字刚说出口。

    众人顿时满眼惊愕,想不到他竟然敢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

    亲王没资格教训你一个国公?

    下一刻,有人带头喊道。

    “放肆!”

    “竟敢这么对王爷说话!”

    “苏长歌,你实在太嚣张跋扈了,竟然连吴王殿下都不放在眼里!”

    一道又一道声音响起。

    此时此刻,吴王眼中也露出不悦,一个国公居然如此张狂,如此肆无忌惮。

    “苏长歌,你蒙陛下恩赏,授封国公之位,本该心怀感激,报效朝廷社稷,可你却妄自尊大,竟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

    吴王开口呵斥,语气严肃。

    不过苏长歌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之色,徐徐说道。

    “吴王何出此言?”

    “本国公乃是朝廷重臣,奉陛下之命,担任江南宣抚使。”

    “有降服蛟龙,巡视江南之职,而吴王你虽是一地藩王,宗室亲属,身份显贵,但要真论起来,有何资格教本官规矩?”

    “还是说,吴王觉得自己可以代陛下教本官怎么做事?”

    苏长歌开口。

    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亲王又如何?

    又不是实权封地亲王,只是占着个皇室宗亲名头罢了。

    普通官员对其敬畏,敬畏的是皇权,可自己背靠皇帝还有天下百姓,虽然不能对亲王如何,但也没必要卑躬屈膝,畏首畏尾。

    而随着他声音响起。

    吴王赵珞的脸色瞬间有些不太好看。

    并非是因为苏长歌搬出皇帝。

    毕竟没有证据,皇帝也不可能随便屠戮宗室,否则会招致后世骂名。

    但对方这有恃无恐的态度让他很不喜。

    区区一个臣子,一个国公。

    竟敢对本王出言不逊!

    要知道,自己跟老皇帝可是同辈,就算太子来了也得叫一句皇叔。

    不过他也懒得与苏长歌争辩这些诛心之言,他这趟是专程过来试探对方是否知道蛟龙走水内幕,但现在不用试了。

    无论知不知道。

    对方既然坏了规矩,而且态度恶劣,那就是整个江南士绅的敌人。

    日后总要找机会压一压他的气焰。

    至于现在。

    当然是逼他把见面礼给吐出来。

    “不愧是读书人,好一张伶牙利嘴。”

    赵珞讥讽一句,接着道:“但楚国公,你笑他人是lz,是官仓肥鼠,可你刚来江南就利用权势,公然向官员和乡绅索贿。”

    “贪欲之心如此之盛。”

    “依本王来看,你苏长歌才是真正的lz、官鼠!”

    声音响起。

    豪绅商贾们立即出声应和。

    “对!楚国公你公然向吾等索贿,吾等迫于权势,才不得不从!”

    “吾要写血书将此事上报陛下!”

    “楚国公,你空有美名,行的却是苟且之事,快将吾等索贿之物还回来,否则吾等必上万民血书,乞求陛下圣裁!”

    两万万两,不是笔小数目。

    他们前面是看在苏长歌有投资价值,这才送上厚礼相赠。

    可现在对方翻脸不认人。

    要是不收回来,等于打了水漂,白白浪费,他们心中自然十万个不愿意。

    而听到这些人的话,苏长歌看向吴王赵珞,说道:“索贿?吴王倒是会罗织罪名,就是不知该如何才能化解此事?”

    此言一出。

    吴王赵珞眼中闪过精光。

    本以为还要多费口舌去施压,没想到对方一听万民血书就服软了。

    不过想想也是。

    读书人,一个个装的清廉正直,怕的就是名声受损。

    随即,吴王赵珞出言道。

    “化解倒也简单,本王可以立誓。”

    “只要你肯将索取的钱财悉数奉还,这件事便一笔勾销,绝不再提。”

    豪强商贾们纷纷点头。

    只要能把钱拿回来。

    他们也不想用血书这种极端的方式,跟苏长歌正面硬碰硬。

    但其他软钉子还是要给的。

    “怎敢劳烦吴王。”

    “本官这有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法子。”

    苏长歌开口。

    “什么法子?”

    吴王赵珞眉头微蹙,以为他是想分成,只还一半或者几几分成。

    商贾豪强们心中同样是这么认为,并且在设下最低阈值,若真要分,起码要归还五成,否则就用万民血书做要挟。

    但正当他们如此想着时。

    苏长歌声音响起。

    “江南劣绅,公然向本国公行贿,礼单和赃款一并上交给朝廷。”

    “如此一来这便是朝廷的事。”

    “也就不劳吴王你立誓了,省的哪天誓言应验,家中老幼痛哭流涕。”

    苏长歌开口。

    刹那间,吴王赵珞眼中迸射出寒意。

    什么叫誓言应验,家中老幼痛哭流涕?这不就是在骂他言而无信,咒他遭受报应吗!

    而豪绅商贾的脸色则难看起来。

    好一个两全其美。

    上交朝廷,你得大公无私的美名,朝廷得到两万万两银子。

    我们得行贿的名头。

    合着我们割肉之后还要砍头是吧?

    两全其美。

    凭什么只有我们受伤流血!

    念此,众人愤恨的看了眼苏长歌后,转头望向吴王,希望他能替自己做主。

    “好!好一个上交朝廷!”

    赵珞气急而笑,之后笑容渐渐冷了下来,肃声道:“本王亦会向朝廷奏报。”

    “楚国公你不仅向乡绅富商索贿,而且还诬陷、殴打官员,以至于江南百姓怨声载道,万民血书请陛下罢黜你这奸佞!”

    此言一出。

    苏长歌却是不为所动,牵起鱼幼薇的手,淡淡出言道。

    “那就请吴王自便。”

    说完。

    他便拉着鱼幼薇向外走去。

    豪强商贾有些不甘,但吴王不发话,他们也不敢阻挡他离开。

    而此时,赵珞就感觉蓄力一拳打到棉花上。

    这种感觉很难受。

    就像是你出言威胁别人,结果人家鸟都不鸟你,回了句‘就这’?

    一股被人轻视的屈辱感油然而生。

    但他并没有阻拦,或者再放狠话要挟苏长歌,因为那只是自取其辱。

    等到江南官员联名上奏。

    再加上万民血书。

    他倒要看看,苏长歌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这样嚣张狂悖!

    随即,赵珞看向面前的豪绅富商。

    “诸位贤达,此子一朝功成名就便得意忘形,欺压江南良善之民。”

    “身为大晋百姓,岂能容忍!”

    赵珞开口。

    众人顿时心领神会,有人立即喊道。

    “联名血书!”

    “吾等定要上奏朝廷,将此恶行公之于众,还江南百姓一个公道!”

    “绝不能再容忍此贼荼毒江南百姓!”

    “将楚国公赶出江南!”

    一道又一道高亢的声音回荡在酒楼。

    苏长歌瞥了一眼,没当回事,毕竟若是不出意外,陆尚书应该已经到了皇都。

    他们不联名在一起还没事。

    现在联名?

    苏长歌嘴角轻轻翘起。

    有时候凭什么要让恶人先告状。

    好人一样可以。

第一百二十三章: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杨朱学派!

    出了酒楼。

    苏长歌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蛟龙走水一事,涉及到的人比他之前预想还要多,还要复杂。

    本以为是豪强商贾和地方官员相互勾结,但没想到宗室成员也参与其中,而且看样子吴王在这个利益集团内地位还挺高。

    就是不知道。

    吴王是不是整件事的主谋。

    若是,倒也好办,找到证据以谋逆罪名,将整个吴王府给踏平。

    若不是就有些麻烦了。

    毕竟能构建这样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还能让一个宗室王爷听话,这样的城府和手段,非一般人所能做到。

    如此想着。

    耳边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

    “长歌。”

    “我们现在去哪?”

    鱼幼薇开口,俏脸上有些绯红,一双美眸春水荡漾,水汪汪的。

    “去军营。”

    苏长歌松开握住她的手。

    刚才局势不明。

    他也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掀桌子,这才拉着鱼幼薇一起离开。

    “其实就算牵着也没事。”

    感受到手心的温暖离开,鱼幼薇稍微有些失落,低声自语一句。

    苏长歌看了她一眼,虽有不解,但还是去握住她的手,牵着她抬步朝军营走去,准备调兵包围江坝,以免有人动手脚。

    而再次被牵手。

    鱼幼薇眸光一亮,芳心轻轻颤动。

    若说前面还不敢肯定。

    那么此刻她可以百分百确定,苏长歌对自己,至少有那么点喜欢。

    一时之间,鱼幼薇俏脸展露笑颜,春眸中只剩他一人,心中不由在想,他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自己要不要趁现在表露心意?日后两人的孩子改叫什么名字?

    不多时,在经过一番问路后。

    两人就这么来到军营。

    苏长歌担任江南宣抚使。

    一般来说,职责是巡视战后及水旱地区,安抚该地百姓。

    但也有统帅军政之事的职权。

    毕竟安抚一事,不能光靠嘴说说,没有枪杆子,有人闹事怎么办?

    老皇帝让他担任此职,应该也是考虑到,万一没有劝服蛟龙,仙门修士和蛟龙动手,殃及百姓,需要强势镇压江南地区。

    因为现在的大晋。

    有外敌窥伺,内部若是再民变,还是江南地区,那无疑是雪上加霜。

    “来者何人?”

    军营门口的士卒出言询问。

    “吾乃朝廷授封楚国公,江南宣抚使。”

    苏长歌开口。

    从袖中拿出陛下颁发的圣旨。

    “卑职拜见楚国公。”

    守门士卒本就没见过世面,听到这话立即低头抱拳,一脸恭敬之色。

    “嗯。”

    苏长歌应了一声。

    牵着鱼幼薇走进军营之中。

    校场上,除了寥寥几人以外,大部分士卒都是无精打采的操练。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微微蹙眉。

    但也没说什么。

    跟皇都精锐不同,江南承平已久,没有战事,士卒粮饷也没多高,凡是入伍之人,大多都是家中没有田产,跑这找条活路。

    毕竟若真想建功立业。

    也不会在这操练,而是奔赴边疆了。

    好男不当兵。

    江南文风可比皇都还要深厚。

    正想着,一个文绉绉的男人从军帐中走出,脸上堆满笑意。

    “卑职庐江郡郡尉李屿。”

    “拜见楚国公。”

    李屿对着苏长歌深深一拜。

    郡尉在一郡之中,品级仅次于太守,主管军政,偶尔也可代摄民政之事。

    虽是武职。

    但大晋地方武备向来是以文御武。

    “嗯。”

    苏长歌点点头,而后直接问道:“李郡尉,郡内现有多少官兵?”

    “启禀楚国公。”

    “郡内大概有两万六千名官兵,”

    “去掉下方各县,郡府内约有一万五千名官兵,可供国公您随时差遣。”

    李屿混迹官场几十年,一听这话就知道苏长歌是想调兵,立即出言对其示好,顺带试探这位上面来的国公想调兵干什么。

    难不成哪里出现叛乱了?

    “好,事从权急。”

    “传本国公口令,立即召集郡府内的各级官兵,全部到军营外集合。”

    苏长歌开口。

    他虽然对江南官兵的战斗力不抱太大希望,但有总比没有好。

    一万五千人正好轮替围住江坝还。

    “卑职遵命。”

    李屿先是抱拳行礼,而后再问道:“敢问国公,您调兵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镇守江坝,防止蛟龙作祟。”

    苏长歌出声答道。

    “原来如此。”

    听到这话,李屿点了点头。

    蛟龙一事他也知道。

    现在整个江南的百姓都在争抢粮盐,粮盐的价格涨到之前三倍不止。

    不过这对他而言倒是好事,盐商富贾赚了钱,每月的孝敬也会变多,至于百姓多么饥苦,那关他屁事,他只管军政。

    随后,李屿派人去召集士卒。

    自己则站在楚国公左右。

    急楚国公之所急,虑楚国公之所虑,希望他能提携自己一把。

    只不过接下来的时间苏长歌一言不发。

    这让李屿感到可惜。

    很快,士卒们集结在营地门口。

    苏长歌一眼望去,排在前面的将士还算整齐,但到后面就歪歪斜斜。

    这样的军队,几乎没有半点战斗力,不过他也没指望这群士卒上战场打仗,只是守住江坝,不让闲杂人员进去。

    正想着。

    一个仆役打扮的人走到李屿身边。

    附在耳边小声说道。

    “李郡尉,刚才楚国公在酒楼内公然索贿,掌掴抬手,吴王殿下和乡绅富商都很恼怒,江南各级官员联名上书弹劾,并附上万民血书,恳求陛下主持公道。”

    “若此时您和他走得近。”

    “将来乡绅富商,还有庐江郡的官员们,恐会难做啊。”

    听到耳边的话,李屿瞥了眼苏长歌,眼神闪烁,似乎是在做抉择。

    随后,踏步上前一脸正色道。

    “楚国公,根据大晋律令,凡一万以上官兵调动,需要太守纸谕。”

    “您虽是宣抚使,但一万五千名官兵调动,干系重大,卑职不敢擅作主张,要不您还是跟黄太守商议之后再调兵。”

    李屿开口。

    在中枢空降国公和江南官绅之间。

    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前者是马上要被吴王、江南官员,还有商贾豪绅联名弹劾的国公,自身难保。

    后者是白花花的银子和女人。

    这选择很难吗?

    闻言,苏长歌微微蹙眉。

    “本国公奉陛下诏书担任宣抚使,事从权急,何须太守谕令?”

    他五感敏锐。

    自然听得到仆役对李屿说的话。

    而且也早有心理准备。

    毕竟连吴王和太守都牵扯进去,郡尉八成也不能豁免,但调兵势在必行,否则单靠自己怎么全天无间断挡住闲杂人等?

    “那也不成。”

    “本郡尉得为庐江郡百姓考虑。”

    “而且若是将来陛下怪罪,卑职也不好交差,所以还请国公按规矩办事。”

    李屿一口咬定规矩。

    “陛下降罪,本国公自会一力承担。”

    苏长歌语气渐渐变冷。

    自己要对付蛟龙,要保百姓平安,这个节骨眼谁挡着他,谁就是敌人。

    “那也不成。”

    “国公你是世之圣贤,陛下宠臣,若东窗事发你自然无事,可卑职就惨了。”

    “所以还请国公莫要让卑职难做。”

    “实在不行,你去请示陛下,只要陛下降旨,卑职绝无二话。”

    李屿阴阳怪气的说道。

    既然双方已经撕破了脸皮。

    他也懒得装了。

    得罪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江南官绅势力,也就看在国公的份上才好言好语。

    若苏长歌是白身,他此刻就该喊人‘请’他滚出去,顺带把身边那个娇美娘留下,送去吴王府,以此博个好前程。

    闻言,见对方依旧在推阻。

    还用皇帝当幌子。

    苏长歌懒得再跟对方赘言,目光冷冽。

    “难做?”

    “难做那就不要做。”

    话音刚落。

    苏长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身边士卒佩刀,直接朝李屿挥去。

    李屿本就是个文人,看到这一幕瞬间吓得肝胆俱丧,面色苍白,但还没等他躲避,喉咙间就多出一道骇人的疤痕。

    下一刻。

    滚烫的鲜血从脖颈流出。

    李屿本能的捂住伤口,瞪大了眼珠子,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苏长歌。

    他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此子杀伐居然如此果断。

    但还没等他多看两眼。

    过度失血就让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摔倒在地,鲜血浸透衣物。

    突如其来的变故,刹那间,官兵们惊骇无比,满脸惶恐之色,阵型陡然散乱起来,望向苏长歌,不知该不该上前报仇。

    而李屿的亲信则是一脸惊慌失措。

    “郡尉!”

    “李郡尉!”

    几道声音接连响起。

    也就在这时,苏长歌身上突然绽放一道绚烂璀璨的金光。

    “吾乃楚国公苏长歌,奉陛下之命担任江南宣抚使,庐江郡郡尉李屿,心怀不轨,公然违抗上令,现以被本国公就地诛杀。”

    “郡内官兵,此刻起由本国公接管!”

    冷肃的声音响起。

    官兵们看着那耀眼夺目的金光,脸上露出震撼之色。

    他们虽然没读过书。

    但也知道,会发光的肯定不一般。

    而且苏长歌这个名字,他们也经常听人提起,知道是为国为民的圣贤。

    如今圣贤虽然动手杀了自己的长官,但却得到上天垂眷,那不用想,肯定是自己长官该杀,否则怎么会出现异象呢?

    一时之间。

    刚才还惶恐慌乱的官兵。

    渐渐镇定下来。

    想到李屿平时克扣粮饷,鞭罚将士。

    众人不禁唾弃的瞥了眼他的尸体,而后满脸敬重的看着苏长歌。

    楚国公来了。

    青天就有了,江南就太平了。

    而看他们这样子。

    苏长歌心中略微有些惊讶。

    他知道异象能维护自己的合法性,但也不至于转变的这么快。

    看样子,李屿平常对待士卒,应该没给什么好脸色,不过想想也是,依照大晋文人对武夫的鄙夷,能给好脸色才怪。

    “蛟龙走水,危及江南。”

    “若是江坝被毁。”

    “你们的父母孩子,兄弟姐妹,还有亲人朋友都要面临灭顶之灾。”

    “不仅要忍饥挨饿,颠沛流离,甚至可能为了换一口吃的而出卖身子,任他人肆意蹂躏,亦或者是易子而食,夫鬻其妻!”

    “这场灾祸。”

    “跟我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必须慎之又慎!”

    “因此,惟恐有心怀叵测之人对江坝下手,即刻起封锁江坝周边。”

    “任何人不得出入!”

    “凡有胆敢私放人入内者,杀无赦!”

    “举报者赏银五十两!”

    “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直接拿下,交由本国公处置。”

    “核实之后,重赏白银五百两!”

    “若是发现有人抓良冒功,欺压周遭百姓,一律死罪!”

    苏长歌开口,定下规矩。

    官兵们听到这话。

    少数几个想借机牟利的人面色一黯,只好打消那歪心思。

    而大部分人此刻一脸严肃,他们虽然没读过书,但也知道楚国公说的在理,一旦洪灾发生,自己的亲朋好友首当其冲。

    “若此次安然度过。”

    “凡军中将士,不论品级,不论出身,一律赏银十两!”

    苏长歌话音刚落。

    鱼幼薇配合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箱黄金,刺眼的金光让人呼吸急促。

    刹那间,在场将士顿时激动起来。

    十两银子。

    那就是一万文钱啊!

    他们一个月的粮饷也才不过一两银子,去江坝站个岗就能有十两,这不香?

    想到这。

    将士们纷纷挺直了腰板,两眼放光。

    “楚国公,吾等定不辱命!”

    “楚国公仁义!”

    看到这一幕,苏长歌不以为意。

    钱不是什么脏东西,光谈仁义那是耍流氓,大家都是要吃饭的。

    更别说。

    花的还是公家的钱。

    随即,苏长歌依靠真佛印记。

    在将士中提拔数人,打压李屿原来的亲信派系,一拉一踩分化势力后。

    一万五千名官兵浩浩荡荡的出发。

    .......

    皇都,宫廷内。

    看着本该在江南降服蛟龙的陆从俭,老皇帝和太子神色有些疑惑。

    “陆尚书,发生何事?”

    老皇帝开口。

    他倒不担心蛟龙撞毁江坝,否则现在奏疏就该像雪花般飞来。

    肯定是出了什么其他事。

    “启禀陛下。”

    “就在不久前,老臣与楚国公劝服蛟龙时,本该功成,但突然冒出一群仙门修士,假借帮忙之名惹怒蛟龙,致使功败垂成。”

    “索性有仙门义士出手,这些修士才被拿下,如今已经送到刑部审问。”

    “但楚国公怀疑...”

    “整件事情,有人在幕后策划。”

    “而且极有可能是江南官员,勾结地方豪绅富商,想借洪灾牟取私利。”

    陆从俭开口。

    闻言,老皇帝和太子面色大变。

    蛟龙危及千万百姓的安危,江南官绅在幕后策划?

    他们怎么敢!

    老皇帝面色陡然沉了下去。

    江南吏治腐败,他一直都知道,曾经也整治过,但并没有多大成效。

    这次派苏长歌去江南,交给他的那封密函,也是想让他整治盐商,从他们手上拿几千万两银子过来,好充盈国库。

    但没想到。

    这群人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

    故意放纵蛟龙走水,置江南数千万百姓,置大晋江山社稷于危难当中!

    禽兽尚且能养熟。

    不噬其主,可以人而反不如乎!

    这一刻,老皇帝心中像是有团火在烧,愤怒,无比愤怒,恨不得将涉及到这件事的人全部诛九族,不,诛十族!以惩其恶行!

    “知道有哪些人参与吗?”

    老皇帝开口,语气森寒无比,充斥着暴虐的杀意。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此事老臣还在调查当中,尚且不知。”

    “但楚国公提议,先清查一年来囤积粮食,还有江南豪绅、官员、盐商名册,同时派厂卫搜集线索,一路追查下去。”

    “老臣以为此办法可行。”

    陆从俭出声,没有去抢苏长歌功劳。

    “嗯,那便依此行事。”

    “锦衣卫和东厂交给太子和你代掌,不管涉及到谁,一律追查到底!”

    “朕倒要瞧瞧。”

    “到底是哪些人敢如此胆大妄为!”

    老皇帝出言。

    按理来说,厂卫是不可能交给外臣来管的,可此事关系重大。

    而且陆从俭是个例外,虽然他门生众多,但从不结党,一生清廉正直,没有收受过贿赂和礼物,凡到任之处皆留下美名。

    将厂卫暂时交给他来管。

    老皇帝放心。

    况且,所谓的代掌只是调查江南一事,曾经的卷宗他也无权查看。

    至于太子...自己老了。

    最近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有些担子总得交给后辈们来挑。

    “儿臣遵旨。”

    “老臣遵旨。”

    太子和陆从俭两人拱手行礼。

    “对了。”

    “苏长歌他现在如何?”

    良久,怒气渐消的老皇帝看向陆从俭,询问大晋吉祥物现状。

    “楚国公带着他丈母娘,前往江坝镇守,等待朝廷援兵,同时防止幕后之人丧心病狂,铤而走险,对江坝动手脚。”

    陆从俭如实说道。

    “丈母娘?”

    闻言,老皇帝和太子一脸懵逼。

    但很快便想到倾心苏长歌的那个仙门修士,眼中顿时闪过几分明了之色。

    “呵,此子倒是一家团聚。”

    老皇帝淡淡一笑。

    “但如今江南群狼环伺,又有蛟龙蛰伏,朕却不能把他扔在那不管。”

    “传朕旨意,请附近仙门修士出手,协助苏长歌镇守江坝,降服蛟龙,此事若成,朝廷必有重谢!江坝绝对不容有失!”

    老皇帝开口。

    既然知道有人在背后搞事情。

    作为大晋主宰。

    他当然不能任凭苏长歌携妻带丈母娘,一个人在那孤军奋战。

    “诺。”

    太子重重点头。

    ......

    江南,吴王府内。

    吴王赵珞组织官员上奏后便赶了回来。

    进到一个隐蔽的地下隧道中。

    穿过狭长的甬道,来到一间宽敞的密室,里面堆满了金银财宝。

    而在正中央,一个身穿黑袍,戴着斗笠的人盘腿坐在台上,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枯瘦干瘪的手,好似一层人皮包着骷髅。

    “陶先生。”

    赵珞一脸恭敬的喊着。

    “苏长歌不识趣,不仅卷走了两万万两银子,而且还杀了庐江郡的郡尉。”

    “有意与我们江南官绅作对。”

    “本王已经组织官员联名上奏,豪绅万人血书,定要将此子逐出江南。”

    声音回荡在密室当中,含有些许愤怨。

    “嗯。”

    “此事老夫已经知道。”

    老者点了点头,开口道:“苏长歌此子,与普通读书人不同。”

    “他处事善于变通,不拘于矩,杀伐果断,这样的人心思太重,运气又太好,而且肩负民望,清廉正直,不好对付。”

    “儒家,出了个人物。”

    声音响起。

    吴王赵珞脸色微变。

    “陶先生,您的意思是说,这次联名上奏可能伤不到苏长歌?”

    他试探的问道。

    “不知道,要看皇帝如何处置。”

    陶先生语气平淡。

    他又不是神仙,皇帝的心意他怎么能猜透,只是依照他所知的情报来看。

    皇帝和太子对苏长歌很是信任,单凭江南官员上报和万民请愿,只能让其生出间隙,但想将苏长歌逐出江南没有可能。

    但无所谓。

    此子留或不留在江南对自己影响不大。

    只是不能拉拢过来有些可惜。

    这样的才华,若是能接替他的衣钵,他所憧憬的理念也就能实现。

    而此时,赵珞听到陶先生的话。

    眉头不由皱起,他还是第一次听这位先生说如此不确定的话。

    但转念一想,官员联名加万民血书,以皇帝那一向求稳的心态来看,为防百姓哗变,起码会对有些苏长歌微词,君臣生出间隙。

    甚至说不定立即召回皇都训斥一顿,同时加派另一位官员过来。

    如此想着。

    赵珞心情不由好了一些。

    再次看向陶先生,出言问道。

    “那蛟龙走水一事...”

    “放心,一切都在老夫谋划当中,一个儒生掀不起什么浪花。”

    陶先生自信的说道。

    此言一出。

    吴王赵珞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只要江南被淹没。

    他趁机宰了豪绅商贾这群存钱罐,便也可借此机会招揽人心,图谋天下。

    大家都姓赵,同一个祖宗,凭什么皇位一直轮到你们那脉坐?我吴王一脉积攒上百年,钱粮无数,未尝不能当这天下共主!

    “先生可有什么要提点本王的?”

    赵珞出言。

    “没有,王爷一切照旧即可。”

    陶先生语气平淡。

    “嗯,那本王先告辞。”

    赵珞开口应了一声,转身循着甬道走回去,心中比来时安稳了许多。

    而看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

    陶先生脸上露出鄙夷不屑的笑容。

    这种蠢货。

    也配觊觎天下共主的大位?

    只要自己计划顺利,再过数年大晋分崩离析,天下大乱,草原入侵被击退。

    他就能扶持新主建立一种新的秩序。

    “拔一毛而立天下。”

    “不为也。”

    陶先生从怀中掏出一张残页,看着上面内容,口中幽幽叹了一声。

    这张纸上虽然只有一句话,但却是他毕生追求的理念。

    而为了实现这句话,他所想到的方法,就是建立一种人人都可以根据自己意愿,不会被武力强迫,来决定是否拔一毛的秩序。

    为此,他必须推翻腐朽的大晋王朝。

    至于过程中牺牲的百姓。

    这些死伤在所难免,而且反正那些愚民活着也只是终日耕种,浑浑噩噩。

    死了就死了。

    只要他能取代儒家那一套理论。

    证明天命在他们杨朱学派。

    死再多人都是值得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藩王谋逆,变数?青蛟渡劫!

    大晋王朝,皇都。

    在得知蛟龙一事是有人幕后策划后。

    老皇帝便立即令厂卫严查。

    然而,还没过多久,一大堆来自江南的奏折,如雪花般朝他御案飞来。

    无一例外,这些奏折全是弹劾苏长歌的,罪名大小不一,譬如公然索贿,擅杀朝廷官员,强辱民女,殴打百姓等等。

    搅的整个江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要真按上面罪名来论。

    古往今来。

    除了谋朝篡位者以外,苏长歌在十恶不赦之人的排名上能保五进三。

    早朝,承天殿内。

    老皇帝在随侍的搀扶下才刚落座。

    立即就有御史出列。

    “陛下,臣有本启奏!”

    “楚国公苏长歌,有负圣恩,骄横跋扈,欺压江南富商乡绅,贪欲之心昭然若揭,以至于江南百姓终日惶惶,恐受其所害。”

    “甚至以万人联名血书来陈述冤屈!”

    “是故,臣恳请陛下,罢其爵,夺其职,交由大理寺严加审问。”

    赵御史厉声说完。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布帛,上面歪歪斜斜全是百姓用血写下的名字。

    作为理学门徒。

    他早就看苏长歌这等奸佞之徒不爽,现在他犯了错,自然得往死里搞。

    而他的声音,就像是冲锋号角一般。

    下一刻。

    御史们争相出列弹劾。

    “楚国公初到江南,玷污妇女数十人,此等禽兽之行,不足以为人!”

    “江南士绅温敦仁义,却被其以权势威逼,若不贿赂于他,抄家灭门只在旦夕之间,望陛下严惩此等狂悖恶徒!”

    “万民血书,必有天大冤屈!”

    “望陛下替江南百姓做主!”

    “庐江郡郡尉李屿,在任期间兢兢业业,深的百姓和将士厚爱。”

    “却被楚国公在将士面前,以不遵上令就地格杀,按照律法,未经允许,杀害朝廷官员,当处以极刑,凌迟处死!”

    “苏长歌丧心病狂,惹得天怒人怨,恳请陛下诛杀此贼,安抚江南民心!”

    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响起。

    御史们唾沫星子满天飞,一个个激动到面红耳赤,细数苏长歌种种恶行。

    在他们的描绘下。

    苏长歌俨然成了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大奸大恶之徒。

    而听到这话,苏派的人顿时勃然大怒。

    “你们放屁!这是诬陷!”

    “楚国公洁身自好,连子嗣都没有,岂会是玷污妇女之人?”

    “索贿更是无稽之谈!”

    “苏状元不缺银钱,要钱何用?岂会因此败坏自己的名声!”

    “这分明是江南官员蓄意诬陷诋毁!”

    声音刚起。

    就被御史们给回怼过去。

    “洁身自好?”

    “道貌岸然的人多了。”

    “苏长歌之前不过是顾虑陛下,这才刻意收敛本性,装作谦谦君子罢了。”

    “一朝权势在手,便暴露禽兽本性。”

    “恨不得美色愈多愈好,钱财愈多愈好,贪得无厌,宛如饕鬄!”

    “万民血书在此!”

    “难道百姓会集体冤枉苏长歌吗!”

    龙椅上,皇帝看着下方唾沫横飞的御史,面色淡漠,一言不发,因为陆从俭禀报的事情,他对江南官绅已经生出厌恶。

    现在他们集体上奏弹劾。

    不管说些什么。

    在老皇帝的眼中都是故意诋毁苏长歌,想用这种手段除掉这枚眼中钉。

    而越是这样。

    他越不能让这**佞得逞。

    只不过,郡尉之死确实是有些过了,其他罪他还能压得住,毕竟要取证。

    可郡尉好歹是从四品官员,位高权重,结果被苏长歌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给杀了,说实话,哪怕是下毒,暗杀都行。

    偏偏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

    终究还是太直了。

    但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优点呢。

    若苏长歌真搞阴谋诡计那一套,自己也不会对他抱有如此信任。

    正想着,丞相秦辅突然站出队列。

    “陛下,臣以为,苏长歌品性高洁,应该不是会做出此等禽兽之行的人。”

    “但江南官员联名弹劾,万民上血书陈冤,必然事出有因,而且郡尉李屿被他就地诛杀,也是事实,朝廷若半点不追究。”

    “即便苏长歌无罪。”

    “也难免会让天下百姓、文武百官非议,以为朝廷故意纵容其恶行。”

    “如此一来。”

    “对陛下您难免心生微词。”

    “故而,臣提议不妨先召苏长歌入京,再派人到江南核实情况。”

    “若情况属实,念在他有功于社稷,褫夺其爵,罢黜其官职,贬为庶民,若情况不实,也可昭示天下,安抚民心。”

    秦辅朗声说道。

    之前他举荐苏长歌去江南。

    想的是蛟龙一事解决后,以他的性子必然会在江南官场惹出祸事。

    但没有想到。

    苏长歌比他预想的还要能闯祸。

    这才过了几天?

    就搅的江南上下怨声哀悼,而且还杀了个郡尉,闯下弥天大祸。

    如此一来,他都不用亲自出手,只要看江南官员那边发挥,苏长歌不死也得脱层皮,毕竟泼脏水,捏造罪证,民怨沸腾,算是江南官员的老技艺了。

    而此时,听到丞相的话。

    老皇帝眉头微蹙。

    他相信苏长歌杀郡尉必然事出有因,但秦辅说的话也有道理。

    郡尉可是从四品。

    说杀就杀。

    连会审、定罪的过程都没有。

    若朝廷不管不顾,其他官员难免会惹来非议,让百姓官员轻视律法。

    但将苏长歌调回来肯定不可能,毕竟蛟龙还没解决,而且真如此做,只会让那些在背后策划此事的谋逆之徒更加肆无忌惮。

    “苏长歌啊苏长歌。”

    “你真是给朕惹了个大麻烦。”

    老皇帝心中长叹一声,随后扫视群臣,缓缓开口道。

    “正如丞相所言。”

    “苏长歌杀郡尉必然事出有因。”

    “可他如今身负重担,贸然召回皇都,对江南数千万百姓不利。”

    “因此,劳烦卫国公走一遭,调查此事原委,还苏长歌一个清白,让天下百姓和官员知道,朝廷绝不会偏袒纵容任何一人。”

    老皇帝刚说完。

    “老臣遵旨!”

    卫国公无缝衔接,拱手行礼答应此事。

    浑厚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刹那间。

    文武百官脸上露出怪异之色。

    让卫国公过去调查?

    这尼玛,谁不知道卫国公跟苏长歌关系好,两个孙辈都是他弟子!

    “陛下,不可啊!”

    赵御史见状,立即出言阻止。

    让卫国公过去调查。

    他还怎么将苏长歌这奸佞送上刑场,亦或者逐出朝廷,禁制心学传播。

    “怎么?你觉得老夫不够资格,还是会偏袒楚国公?”

    卫国公回头。

    一双虎目盯着赵御史。

    “额这...”

    感受到如泰山一般压迫感的赵御史,脸色陡然变白,支支吾吾起来。

    也就在此时。

    秦辅的声音再度响起。

    “卫国公自然够格。”

    “但是陛下,苏长歌罪名繁多,且杀官、索贿、虐民等均是大罪。”

    “他如今固然肩负重担。”

    “可也并非无人替代,以此为由,百姓官员恐不能认同。”

    “因此臣举荐太学院院长严直前往,严直身为大儒,奉公廉洁,一身正气,处事老练,又是朱圣门徒,必然能胜任此职。”

    秦辅开口。

    他知道陛下有意偏袒苏长歌。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要趁江南民怨爆发之际,一举击垮苏长歌。

    否则拖到江南民怨平息。

    以把陛下的态度。

    很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最后苏长歌屁事没有。

    此时,百官见丞相带头冲锋。

    纷纷出声附议。

    “陛下,臣等以为秦相提议公允!”

    霎时间,将近七成的官员出列,拱手行礼,请求将苏长歌押送回京。

    看到这一幕,老皇帝脸色一沉。

    目光看向带头的秦辅。

    他知道,秦辅肯定知道自己想保下苏长歌,但即便如此,秦辅还是带头搅局。

    违逆自己的意思办事。

    但没办法,就如之前以天下安危逼迫和亲一样,秦辅这次是以百官来逼迫。

    虽然很恼怒,恨不得废了这位丞相,但那样一来朝局就会失衡,而且丞相也不是说废就能废,必须要找好由头和时机。

    可苏长歌。

    又是万万不能召回皇都。

    想到这里。

    老皇帝一时有些头疼,不知道该如何偏袒苏长歌,压下这件事。

    正此时。

    苏子由站了出来。

    “陛下,舍弟昨日有封书信寄来。”

    “托臣转告陛下江南近状。”

    苏子由出声,一脸的从容淡定,不急不缓的从袖中掏出书信。

    见状,秦辅心中顿时感到几分不妙。

    老皇帝则是眼前一亮。

    他挺好奇苏长歌这段时间在江南做了什么,是不是查到了他们谋逆的证据,以至于那群官员士绅如此不遗余力的抹黑他。

    “嗯,说吧。”

    “朕倒要听听江南发生了何事。”

    老皇帝开口。

    “诺。”

    苏子由答应一声,视线从丞相,还有一众弹劾弟弟的官员身上扫过。

    这封信他昨日就能拿出来,但他知道长歌选择寄给自己,而不是直接禀报陛下,就是想整治这群只会狺狺狂吠的官员。

    随即,他出声念道。

    “陛下圣躬安。”

    “学生奉命降服蛟龙,镇守江坝,夙兴夜寐,不敢辜负陛下所托。”

    “然,初到江南,庐江郡豪强王氏及太守黄穰便邀学生赴宴,席间,大小商贾劣绅阿谀奉承,以金银财物争相向学生行贿。”

    “学生身负圣恩,谨记陛下教诲,洁身守道,岂能与此等劣绅相互勾结?”

    “故而假意收下贿款后,再怒斥众人的卑劣行径!”

    一瞬间,

    老皇帝、太子和百官面色怪异。

    啥?

    收下贿赂后再怼人?

    还有这操作?

    难怪江南士绅不遗余力的抹黑诋毁你,他么的,干的事也忒不厚道了!

    可就在此时。

    苏子由的下一句话让众人瞬间愣住。

    “贿赂礼单附上,约计两万万两白银...待学生返回皇都后一并交予朝廷。”

    一刹那,殿内寂静无声。

    就连空气都凝结起来。

    众人屏住呼吸,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苏子由,心中无比震撼。

    两万...万两!

    卧槽!!

    这特么比朝廷一年税收还要多!

    那群乡绅商贾到底多有钱?刚到江南就拿出这么多钱贿赂苏长歌!

    要知道,他们贪污一辈子。

    攒下来的银钱可能也只有其中十一。

    想到这。

    众人不禁有些眼红起来。

    若是早知如此,他们之前说什么也要抢过降服蛟龙一事!

    我的两万万两啊!

    偏偏落到苏长歌这愣头青头上!

    全上交国家了!

    这一刻,众人无比理解江南豪绅那颗受伤的心,给了两万万两银子还挨顿骂。

    搁谁都要跟苏长歌不死不休。

    只能说这逼活该!

    “快,将礼单拿给朕看看。”

    老皇帝出声。

    “是。”

    说完,苏子由从袖中取出礼单,将其交由来取的公公。

    “黄金八百万两,白银...”

    接过礼单,老皇帝看着上面的内容,心中震撼无比,眼珠子都直了。

    粗略估算一下,其上宝物都按最低价值来算,才两万万两白银,要是都按中间价值来算,总价何止两万万两白银。

    而这些钱。

    简直都快比得上国库两三年的收入。

    想到这。

    老皇帝心中先是一喜,而后更多是愤怒,无比愤怒!

    这群江南盐商、豪强平日里上缴税款时,又是盐产量降低,销路不好,又是田地被淹,江南官员也以此为由上奏减免其税。

    对此,他虽然知道有猫腻。

    但也没去多管。

    只是要求跟历年持平即可。

    但没想到,他们竟然富到随随便便就拿出两万万两,就这还好意思喊穷减税?

    一时间,老皇帝眸中闪过杀意。

    恨不得宰了这群官绅。

    将他们的家产全拿来充盈国库,扩充军队,改善天下百姓的民生。

    如此一来,还怕什么蛮夷王庭。

    朕能把草原都给犁一遍!

    然而,老皇帝虽然动了杀心,但皇权并非是无所顾忌的,杀人也要守规矩。

    若是不教而诛,或者随便找个理由就屠戮商贾豪强,必然会招致非议,引发民怨,到时整个大晋也维持不了太久。

    不过好在如今有个由头。

    这群劣绅官员谋划蛟龙走水,想靠洪灾来牟取钱财,甚至是更大图谋。

    正好杀一批来充实国库。

    想到这。

    老皇帝看向苏子由。

    “苏长歌在信中还说了什么?”

    “舍弟还说...”

    苏子由瞥了丞相一党,再说道:“吴王也参与其中,鼓动官绅诬告他。”

    “之所以杀郡尉李屿,乃是对方违抗上令,阻拦调兵镇守江坝,事急从权,他只能杀之,而事后自知莽撞,还望陛下宽宥。”

    “待江南之事解决后,他便会返京,向陛下亲自告罪,恭等圣裁!”

    声音落下。

    秦辅等人面色瞬间大变。

    藩王?

    江南那群官员、豪绅怎么没跟我们提这回事?这不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吗!

    而此刻。

    老皇帝神色也瞬间变得冷肃起来。

    任何事情触及到藩王。

    那都不是小事。

    毕竟真要论起血脉来,对方也有继承大晋的资格,造反成本远低于其他人。

    因此难保不会有人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也就在此时。

    赵御史的声音响起。

    “陛下,苏长歌说吴王参与其中,组织官员上奏诬告,可有证据?”

    “李屿阻拦调兵可有证据?”

    “这些事只不过是苏长歌一面之词,岂能当真?难保他不会为了掩饰罪行而故意栽赃嫁祸,扭曲事实,攀咬吴...”

    赵御史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老皇帝冷酷无情的给打断。

    “够了!”

    老皇帝冷冷的扫了眼赵御史。

    诬告?

    苏长歌连两万万两白银都肯拿出来上交朝廷,还有礼单为证。

    你跟朕说这是诬告?

    那你们收了贿赂怎么不把钱上交国家,诬告一波他人?

    而且,他跟吴王素不相识。

    诬告他图什么?

    再联想到蛟龙走水的事。

    霎时间,一个谋朝篡位的图谋就在他脑海中浮现。

    江南大乱,蛮夷入侵,皇室暴毙,他吴王扛起大晋最后的大旗,用着江南士绅供养的钱粮,驱逐蛮夷,收复神州旧土。

    好!实在太好了!

    若不是苏长歌。

    他可能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只想着敲打盐商,拿几千万两白银充实国库。

    全然没想过,表面上老老实实的吴王。

    暗地里居然包藏如此祸心!

    当然,作为皇帝,他也不能用这么简单的理由,半点证据都不要就派人端了吴王,否则那样会让宗室、百姓寒心,觉得他肆意屠戮同宗兄弟,儒家那群读书人也会抗议。

    想到这。

    老皇帝不由轻轻一叹。

    若是天下人皆能像苏长歌那样奉公守法,一心为天下,为百姓办事该有多好。

    随即,他开口道。

    “贿赂之事双方各有说法。”

    “但苏长歌将贿款全交于朝廷,可见其拳拳爱国之心,不似索贿之徒。”

    “而郡尉李屿,不听江南宣抚使苏长歌之令,阻拦调兵镇守江坝,置数千万百姓安危于不顾,苏长歌杀其虽有失妥当,但事急从权,李屿死有余辜,此事不再议论。”

    “至于欺压百姓、玷污妇女等罪名,疑点颇多,不足以为信。”

    “但恐为真。”

    “卫国公即刻赶赴江南调查。”

    老皇帝出言。

    他让卫国公过去当然不是调查苏长歌,而是去调查吴王。

    让卫国公先拿下江南兵权,免得吴王狗急跳墙,直接起兵谋逆,顺带配合苏长歌,查明真相后,杀一批官绅充盈国库。

    然而,他的话刚说完。

    朝堂上立即就有人跳出来唱反调。

    “陛下。”

    “臣以为您太过偏袒苏长歌。”

    “双方皆有说辞,您却对苏长歌没有任何处置,只是简单派人调查而已。”

    “难道这万民上陈血书的冤屈,您一点都看不到吗!”

    赵御史举起血书,高声呼喊道。

    大有为民请命,陛下不降旨处置苏长歌,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霎时间。

    老皇帝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

    看着万民血书,只觉得无比刺眼,谁知道吴王有没有收揽民心!

    看到这一幕。

    秦辅自然不会蠢到去附议。

    他能在丞相这个位子上坐那么长时间,靠的就是稳。

    如今涉及藩王,陛下对苏长歌又格外宠信,现在虽然还不知道真相,但吴王威胁皇权,苏长歌即便真犯错也对皇权没影响。

    这个时候,别说万民血书。

    就算是百姓起义造反。

    老皇帝也要派大军过去协助苏长歌镇压,顺带一不小心,失手杀死吴王。

    这个时候,苏子由的声音响起。

    “快来人。”

    “赵御史身体不适,突发癫疯,在朝堂之上胡言乱语,扰乱圣听。”

    “速速带下去交由太医诊治!”

    苏子由开口,有些话皇帝不能说出口,必须要臣子代劳,否则会很难看。

    闻言,老皇帝的面色稍稍缓和。

    还是苏家两兄弟好。

    一个个都站在朕,站在江山社稷的角度着想,不像这些只为一己私利的官员。

    随即,老皇帝摆了摆手。

    “带下去吧。”

    话一出口。

    两名侍卫立即抬步上前。

    捂住赵御史的嘴。

    不理会他的挣扎反抗,在百官的注视下,将这个被疯病的人拖出大殿。

    ......

    江南,吴王府邸。

    在得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后。

    吴王赵珞面色阴沉如水。

    他没想到,老皇帝对苏长歌竟然如此信任,甚至力排众议也要保下他。

    不仅如此,苏长歌居然真的一分不少一分不多的把两万万白银,全都上交给国家,这人是有病吗?他就一点私心都没有?

    但不管如何。

    现如今,事情已经发生。

    虽说老皇帝已经派卫国公到江南来,但至少还在怀疑阶段,没有动手。

    只要江坝一被淹。

    朝野大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赈灾、安抚百姓,抵御王庭南下侵略上面。

    根本无暇顾及他一个江南的王爷。

    而且到了那时,朝廷要抵御蛮夷必须要钱粮支撑,而他恰好有的是钱粮。

    只不过,这笔钱他自然不会交给朝廷,而是留作己用,等蛮夷将北方彻底搞乱,屠灭皇室之后,再拿出来招兵买马。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一切都要建立在江南被淹的基础上。

    正因如此。

    心怀揣揣的他再次走进密室。

    “陶先生。”

    看着无数金银财宝中的那道枯瘦身影,赵珞恭敬的喊了一句。

    “王爷要说的事,老夫已经知道。”

    陶先生似是知道他要来,还没等他开口问,便说道:“勿要担心。”

    “大晋朝廷现如今内忧外患,不过是强弩之末,只要有人在背后轻轻推一把,便会掉落万丈深渊,覆灭在蛮夷之手。”

    “到时便是王爷施展雄才伟略,匡扶大晋天下的时候。”

    陶先生出言。

    说着编织了十数年的美梦。

    赵珞听到这话,脸上不由露出喜意,甚至已经幻想着将来登基的威仪。

    很快,从美梦中回过神来后。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陶先生,苏长歌现在率领围住江坝,要不要本王想办法,就像对景阳湖堤坝那样,派人偷偷做点手脚以防万一。”

    此言一出。

    陶先生摇了摇枯瘦的手。

    “不必。”

    “王爷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什么都不做,做多错多,一动不如一静。”

    陶先生出言。

    “那万一蛟龙不敌朝廷....”

    赵珞再次开口。

    他怕的就是蛟龙被朝廷制服,江南没有被淹,那到时候他的美梦真的就成梦了。

    “王爷,你这是不信任老夫?”

    陶先生语气变冷。

    “非也,先生您算无遗策,神通广大,本王岂会不信任您。”

    “只是您也知道这件事干系重大。”

    “所以本王才...”

    赵珞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却被陶先生给出言打断。

    “罢了,不妨告诉王爷。”

    “蛟龙走水不过是明面上抛出去的饵,吸引朝廷注意力的手段。”

    “江坝是否被毁根本无关紧要。”

    说到这,陶先生瞅了眼一脸惊愕的赵珞,继续道:“至于江南如何被淹,王爷您只要静等即可,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话音落下。

    赵珞见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

    虽然对他这种有事对自己藏着掖着的行为感到不满,但现在还要倚靠对方。

    所以也就没再追问。

    “既然如此,那本王恭候先生佳音。”

    赵珞说完之后。

    没有久留,转身走入深邃的甬道当中,决定这些天先蛰伏起来。

    而陶先生则是缓缓站起身,从袖中拿出一枚金灿灿的铜钱,喃喃自语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希望不要出现变数。”

    ......

    与此同时,庐江郡。

    苏长歌派人将江坝给团团围住以后。

    每日都会带着鱼幼薇检查江坝,防止有人悄默默的对江坝动手脚。

    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

    别说动手脚,到现在为止,也只抓到七八个进来打探情况的探子。

    江南官绅和吴王就像是消声觅迹了一样,没有半点动作,这让苏长歌都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发现事情败露收手了。

    不过仙门修士倒是来了不少。

    虽说四品的一个没有,但五品的还是有不少,就是一个个都挺高冷的。

    远没有钓鱼老道和丈母娘那么开朗。

    当然,人家肯施以援手,千里迢迢跑过来帮忙阻挡蛟龙,已经算是一份恩情,苏长歌也不会贪得无厌奢求那么多。

    一日,庐江郡罕见的放了晴。

    江坝之上。

    “长歌,你别太担心。”

    “有师父和众多仙门修士在,就算蛟龙过来,也不会有事的。”

    看着整日想事情的苏长歌,自己的夫君自己心疼,鱼幼薇出言劝慰一句,想让他放松一下,尽人事之后听天命即可。

    “嗯,我明白。”

    闻言,苏长歌点头应了一声。

    但他总觉得哪不对劲。

    安静,太安静了。

    对方敢派四品修士阻拦,可这两三日却半点动作都没有,这不是前后矛盾?

    而除了放弃以外,就只剩下...有恃无恐。

    江南一定会被洪水淹掉。

    那么他们会用什么手段捣毁江坝?

    三品修士?

    因果太大二品都未必能接住。

    刚想到这里。

    突然,一道惊呼声在大坝上响起。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苏长歌循声望去,只见厚重乌黑的积云从远处覆压而来。

    在一阵暴雨连绵,电闪雷鸣当中,隐约可见蛟龙那庞大的影子,每次它被雷电劈中,吃痛之下就会甩动身躯,引得江水翻腾。

    “蛟龙!蛟龙来了!”

    看到这一幕,修士中有人大喊一声。

    霎时间。

    数道宝光拔地而起。

第一百二十五章:吾苏长歌,代以天人两道,敕封江河正神!

    苏长歌站在江坝上眺望。

    远处,伴随阵阵雷鸣声响起,厚重的黑云如墨汁般翻滚涌动。

    本来还算清朗的天空,渐渐变得昏暗起来,江水也更加汹涌澎湃,江面上的水汽犹如一阵阵飓风卷动,激荡不安。

    不多时,随着青蛟愈发接近江坝。

    狂风暴雨倾泻而至。

    一道道巨大的波浪朝这边涌来,所过之处,江水就像是被搅动的水缸一样。

    “轰隆!!”

    “轰隆!!”

    激荡的雷声响彻寰宇。

    下一刻。

    水桶大的闪电猛地击中蛟龙,一声似牛非牛的吼叫声如闷雷般响起。

    庐江郡内的百姓此刻也发现了异样。

    “发生什么事了?”

    “诶,天怎么突然就暗下去了?”

    “下暴雨了!快收衣服!”

    “大家伙快看,江坝方向,天上好像有一群仙人!”

    看着天空,百姓们眼中满是好奇。

    其中甚至有诸多不怕死的,穿上蓑衣就往江坝方向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而此时,守在江坝的将士看到如此壮观景象,眼中满是震撼,但很快,注意到来势汹汹的蛟龙后,心中便不由恐惧起来。

    体型像座百丈高小山般的怪物。

    真是人力所能战胜的吗?

    一刹那,因为恐惧和空气中那股厚重压迫感,将士们紧张的手心满是汗水。

    忽然,苏长歌那冷肃的声音响起。

    “听我军令!”

    “所有将士皆退后五十里!”

    “拦住来此的百姓!”

    此话一出,将士们顿时松了口长气。

    还好没有让他们死守。

    随即,他们略带感激的瞥了眼苏长歌,便开始组织撤离,并拦截来此的百姓。

    “别看了别看了。”

    “耽误仙人老爷办事砍你们的头!”

    “没啥好看的,就是一条成了精的蛟龙而已,楚国公已经在处理了。”

    “小山般的蛟龙你们见过没?”

    “那眼珠子,比你家灯笼还要大数倍!”

    “我们不是怕,只是楚国公担心尔等安危,才派我们阻拦你们。”

    一道道声音响起。

    百姓们在官兵的劝说下,只能带着不甘的眼神被强行拖走。

    而此时,天上的谢灵韵收好酒壶,面色平淡如水,静静望着远处青蛟,手执三尺青锋,衣袂飘飘,好似绝世剑仙临尘。

    不过她没有急着与找青蛟干架。

    而是在等。

    等青蛟被天雷劈成重伤之后,再一鼓作气拿下青蛟,将损失降低到最小。

    很快,随着蛟龙越来越近。

    被劈的次数越来越多。

    谢灵韵稍稍抬剑,整个人如一柄锋芒毕露的仙剑,径直朝蛟龙冲去。

    其他仙门修士看到剑仙前辈带头迎战,也跟着祭出法宝,霎时间,昏暗的天空下各色宝光闪烁,好似仙人混战一般。

    而此刻,在天雷的摧残下。

    青蛟遍体鳞伤,厚重的鳞甲脱落大半,墨色血液与江水混杂在一起。

    “吼!!”

    又是一道雷电劈在身上。

    青蛟发出惨叫。

    但仍竭力控制着身躯向前,并减少摆动幅度,不愿江浪席卷沿岸村庄。

    走水入海,乃是蛟龙化龙必经之路,撞毁江坝更是大道之争,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是中间的过程却在可控范围内。

    青蛟虽然瞧不起人族。

    可念在百年前的天地大儒曾放过自己一马,所以也不愿殃及两岸的百姓。

    更何况。

    它这趟走水未必能成功。

    青蛟看向前方那道锐不可当的剑芒,大致能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只不过,蛟龙走水本来就是九死一生,它现在不走,拖个几十上百年,等到精气神被磨灭,走水成龙的把握只会更小。

    到时恐怕不用朝廷、剑仙出手,它自己就先死在雷劫之下。

    也正是这样。

    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还不如趁巅峰的时候拼一把。

    成功了便可龙游入海。

    失败了大不了身死道消。

    随即,青蛟迎着剑光高吼一声,而后陡然加速,向着江坝冲过去。

    一刹那,江面掀起数千丈之高的恐怖巨浪,铺天盖地,来势汹汹,半空中的五品修士满眼震撼,心中生出恐惧意味。

    “青蛟,上天有好生之德。”

    “念你未铸大错,若是现在回头,贫道便放你一马,否则必戮之。”

    此时,谢灵韵开口。

    她知道青蛟是在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不愿徒添杀孽的她,还是劝了一句,希望它能回到景阳湖好好待着。

    “剑仙,若是有人阻你成道。”

    “你会放弃吗?”

    闻言,青蛟反问一句。

    谢灵韵没有回答,因为设身处地,她也不会放弃这大好机会。

    即便明知前方是条死路,可仍要尽力一搏,开拓出一条通往大道的前路来,不成功便成仁,死也要死在求道路上。

    但此刻,她身后是江南千万百姓。

    修的虽是忘情道,不滞于物,但人却是有情人,她想做,所以她在做。

    为了这些生命她必须要阻止蛟龙。

    随即,谢灵韵没有半分迟疑。

    全力挥剑斩向青蛟。

    霎时,恐怖的剑气扫荡寰宇,千丈巨浪和汹涌的江水被一剑直接从中间斩断。

    而本就伤痕累累的青蛟,在触碰到剑气的一刹那,鳞甲崩碎,墨色血液迸溅而出,洒落大江,可它还是没有停下前进步伐。

    并且,在同一时刻。

    江面猛地升起数百道水柱。

    汇聚成一条万丈水龙,长吼一声后朝谢灵韵的方向席卷而去。

    一时间。

    一人一蛟鏖战在一起。

    搅得江水翻腾不休。

    “这就是四品巅峰剑仙的实力吗?”

    “一剑断剑,摧枯拉朽!”

    “这条蛟龙的实力也不差,受了那么多道天雷后,还能挡住剑仙攻势。”

    看到这一幕,其他五品修士目光中满是震撼。

    根本不敢上前半步。

    而此时,苏长歌这边也出现了情况。

    只见一个全身被黑袍覆盖,只露出两只枯瘦手掌的老者突然出现在眼前。

    “你是何人?”

    苏长歌神色警惕的问道。

    “别紧张。”

    “若不嫌弃,你可以称老夫陶先生。”

    说完之后,陶先生转身看向鏖战的剑仙和蛟龙,自问自答道:“你可知,老夫为何要谋划蛟龙走水,水淹江南?”

    此言一出。

    苏长歌眸子陡然变冷。

    虽然心中猜到,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大大方方的直接承认。

    “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

    “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可治矣。”

    “皇权、勋贵、世族等势力强大的组织,他们可以肆意抢占他人的家产,危及他人性命,此乃天下乱象之始也。”

    “而老夫想做的。”

    “便是建立一种新的秩序。”

    “让每个人的财产、性命都能得到保障,只为自己而活,人人不损一毫,不利天下,无需在乎外界他人的看法。”

    此言一出。

    苏长歌眸中微微有些惊讶。

    这个陶先生的想法。

    实在太超前。

    而且...太过于理想。

    财产和性命都得到保障倒是有可能实现,但后面那句几乎不可能。

    倘若只是为自己而活,不损一毫,不利天下,那你为自己而活,别人也只为自己而活,两者若是产生矛盾冲突怎么办?

    就譬如现在。

    对方为了达成夙愿要水淹江南。

    可百姓何其无辜?

    其实说到底,还不是弱肉强食那一套,只不过寻了个借口来做掩饰罢了。

    随即,苏长歌开口质问道。

    “你说要保障每个人的性命和财产。”

    “那江南百姓们呢?”

    “且人人不利天下,你要建立这样的制度造福百姓,岂非违背了这句话的含义?”

    声音响起。

    陶先生却是阴恻恻的答道。

    “楚国公,老夫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为天下百姓,才如此做了?”

    “你们儒家窃据天命已久,以礼法仁义治世,上下尊卑,三纲五常,打着仁义的旗号,用道德逼迫他人违背自身意愿。”

    “老夫要做的,便是让我杨朱之学占据天命,大行于世!”

    “江南百姓不过一群愚夫俗子。”

    “浑浑噩噩一辈子也是死,倒不如以他们的死换老夫成道,也算是不枉此生!”

    陶先生语气中满是轻蔑和得意。

    “简直是笑话。”

    闻言,苏长歌冷喝一声

    “似你这等自私自利之人也配谈道?也妄想大行于世?”

    听到这话,陶先生摇了摇头。

    “本以为你能开创心学,心即是理,与老夫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没想到还是被儒家那套仁义所限。”

    “吾杨朱之学,崇尚贵己、为我,万事以己为贵,所行之事皆为自己。”

    “一切事情的出发点,先从自身做考虑,不受一切外物影响,若世人皆如此,为生存而自私自利,人道必将昌盛!”

    “而且能不能大行于世,你一个六品正儒说了不算。”

    陶先生语气满是轻蔑。

    他亲自来这里来。

    就是想挖苏长歌到自己学派,毕竟多一个道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但可惜对方也只是愚夫俗子罢了。

    被虚假的仁义给限制住。

    而听到对方这话,苏长歌顿感不妙。

    “蛟龙已经被制住。”

    “你若是亲自出手损毁江坝,这份千万人性命的因果,你接不住。”

    苏长歌出声试探。

    他想知道,

    对方究竟还有何谋划。

    “你说的没错,老夫的确接不住。”

    陶先生点了点头,而后戏谑的笑道:“老夫知道你想试探我,但没关系。”

    “你知道老夫为此布局了多久吗?一百三十二年零六个月五天!这段时间,老夫一直操纵人挪动地脉,就是为了等今日!”

    说到这里。

    他指着沿岸的一座大山开口道

    “天龙吐雾,地龙翻身。”

    “蛟龙嬉,黄龙蜕!”

    “如今蛟龙走水引动天象,暴雨骤临,江河泛滥,山洪再砸断地脉....”

    伴随他声音落下。

    黑云之中。

    一道水桶腰粗的闪电劈中山脉。

    只见整座山体顷刻间坍塌,雨水混杂黄泥侵袭而下,一声高亢的龙吟响彻寰宇!

    一刹那。

    江水中鏖战的蛟龙和谢灵韵两人停手。

    望向龙吟传来的方向。

    裹挟泥石的山洪好似一条黄龙,势如破竹,直接冲断整条地脉。

    霎时间,地脉剧烈震动,好似一条褐黄色的土龙仰天长啸,紧接着,地下发出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地面突然开始震动起来。

    山林当中,鸟兽鱼虫惶恐不安。

    像是预测到什么大恐怖的事,一个个拼了命的争相奔逃。

    庐江郡,地面震动的一瞬间。

    百姓们满脸错愕。

    “这是怎么回事?俺也没喝酒啊,屋子怎么摇摇晃晃?”

    “快跑!地龙翻身了!”

    “屋子快倒了!大家快跑啊!”

    从开始的疑惑到后面随着大地震动的越来越厉害,一道道惶恐的声音响起。

    普通百姓家里的房子本来就没多牢靠,有的甚至是泥土房、茅草房,在狂风暴雨和地震的摧残下,很快便开始倒塌。

    一间...两间...三间...

    不断有房屋倒塌。

    街道上,惶恐逃窜的人群中有人一时不慎摔倒在泥水中。

    但即便是满脸污水,狼狈不堪。

    仍然爬起来继续奔逃。

    其中,有人的父母、儿女、亲人朋友被倒塌的房屋掩埋。

    发了疯似的拨开残骸,有人在废墟中相安无事,侥幸得救,但也有人被沉重大梁直接砸死,亲人发出惨痛的嚎叫声。

    一些年龄比较小的孩子。

    被父母抱在手里。

    在狂风暴雨的洗礼下,一双双懵懂的眼睛看着这副乱象,听着大人的哀嚎声。

    虽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股悲伤的情绪却是传递到了,一道道稚嫩的哭声响起,雨水和眼泪、鲜血混杂在一起。

    这一刻。

    整个庐江郡哀鸿遍野。

    江水中,浑身血淋淋的青蛟看到眼前一幕,竖瞳中露出迷惘之色。

    这些都是自己走水一手造成的?

    然而,还没等它想明白。

    伴随地面剧烈震动,江水开始泛滥,卷起数十丈的浪潮朝沿岸拍去。

    见状,青蛟望着那群渺小的凡人。

    不知为何,本能的施展御水神通操纵江水回流,阻止浪潮席卷沿岸百姓。

    然而,在地震的恐怖伟力下。

    它的伤口顿时崩裂开来,血液顺着身躯,江水瞬间被染成墨色。

    见它如此,谢灵韵也知轻重,没有再继续动手,而是用法宝镇压翻滚的浪潮,替青蛟分担压力,免得它一个人承受不住。

    但就在此时。

    一道血雾突然出现在天空。

    下一刻。

    数百枚血影凝聚的长针朝着青蛟疾射而去,阻拦它继续统御水流。

    谢灵韵没办法,只能提剑替它挡下。

    霎时间,偌大的压力全落在青蛟身上,伤口崩裂带来的痛苦让它咆哮不止。

    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蠢事?

    怜悯那些蝼蚁?

    不可能。

    自己只不过是走水已然失败,不想让背后算计的人阴谋得逞罢了!

    就如此,青蛟咬牙支撑着,虽然知道可能撑不了太久,但能撑多久便撑多久,生前一直在景阳湖蛰伏,死时总要豪迈点。

    与此同时。

    就在地龙翻身的一瞬间。

    苏长歌便被身边的鱼幼薇给带上半空。

    然而,低头向下望去。

    看着那一个个在天灾下拼了命挣扎求生,痛哭哀嚎的百姓。

    他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悲恸。

    但随之而来的是怒火。

    无穷无尽的滔天怒火!

    目光望向陶先生,他从来没如此憎恨过一个人。

    即便是公主和亲,大晋再不对,那也起码是为了保护百姓安宁,不让他们遭受战乱之苦,将他们当作一个个鲜活的人来对待。

    可眼前这个叫陶先生的人。

    漠视生命。

    将百姓视为随意践踏的蝼蚁。

    为了成道,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不惜牺牲江南数千万百姓的生命。

    这样自私自利的存在。

    根本不配称为人。

    甚至连禽兽牲畜都不如!

    而就在此时,只见陶先生轻轻一叹。

    “在天地自然面前,这群凡人何其渺小,何其可悲,犹如蝼蚁蜉蝣。”

    “不过这才刚开始,地龙翻身,撼天动地,再引动江流之水,到时整个江南都将沦为泽乡,大晋王朝覆灭亦自此而始!”

    说到最后。

    陶先生竟忍不住得意的大笑起来。

    整整一百三十二年!

    他辛苦谋划,终于盼到了这一日,这让他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不得意!

    但此时。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笑声。

    “只要有我在,江南就不会被淹没。”

    苏长歌语气冰冷,目光更冷。

    纵然此刻地龙翻身。

    他也绝不会坐视江南被淹,坐视千万百姓被洪水给吞噬。

    更不会让这种畜生的阴谋得逞!

    “就凭你?”

    “一个小小的六品儒生?”

    “即便你能引动天地异象又如何?”

    “一切已成事实,这浩瀚磅礴的天地伟力,岂是人力所能抗衡?”

    陶先生嗤笑一声。

    觉得此子多半是疯癫了。

    别说六品儒生,就算是天地大儒,亦或者半圣来了都束手无策。

    他难道还能逆天改命不成?

    正想着。

    一道锵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人力或许不能胜天,但未尽人力,安能言天命不可易!”

    苏长歌开口。

    而后从文宫中取出仁义之剑。

    霎时间,天色变幻。

    璀璨的光芒照耀四面八方,磅礴的浩然正气充盈整片天地。

    令无数人侧目望来。

    “大家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剑!好耀眼的一柄剑!”

    “如此磅礴的浩然正气,这人难不成是天地大儒,亦或者是半圣?!”

    看到眼前景象,仙门修士一个个目瞪口呆,神情震撼,他们不敢相信,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苏长歌,居然藏了这么一手。

    也就在此时。

    一道厚重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地龙翻身,江南大震,百姓死伤无数,哀鸿遍野,疮痍满目。”

    “吾苏长歌,不忍千万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生死相隔,愿舍自身气运,求天道、人道伟力加诸己身,行敕封之事,救生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

    “此誓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大晋万千子民为证,绝不悔改!”

    苏长歌的话说完。

    刹那间。

    漆黑如墨的乌云破开一个窟窿,一束金光照耀在他身上。

    而他的声音。

    也在此刻传遍整个大晋天下。

    “苏状元!是苏状元!”

    “啊?江南竟然发生大震了吗?”

    “舍自身气运,救生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苏状元之仁义千古罕见!”

    “古有亚圣舍生而取义,今有苏状元舍气运而求仁,两者皆有异曲同工之妙,苏状元虽未成圣贤,但已具圣人仁义之心!”

    “苏状元,无愧于当世之圣贤!”

    “望天道、人道之力加诸苏状元之身,不负其仁义之心。”

    一道道声音在天下响起。

    百姓们在议论过后。

    心中都期盼苏长歌此誓能够应验,感动天地,解救江南百姓。

    皇都,老皇帝听到声音,猛地就从龙椅上站起,一脸震撼的看向远方。

    “江南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突然间就发生地震呢?”

    老皇帝眉头紧蹙,心中不禁担忧起来,但他也知道眼下做什么都没用。

    毕竟皇都和江南相距甚远,书信往来还可以靠仙门法术,可想派人过去再快也得半天,此刻只能寄希望于苏长歌。

    舍自身大气运。

    救生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

    若是苏长歌此举功成。

    那便是有大功于大晋江山社稷,扶大厦之将倾,他绝不会吝啬赏赐。

    苏家府邸内,本来还在为在朝廷上挫败秦相一党而欣喜的苏子由,听到声音后脸色瞬间苍白,忧心忡忡的看着远方。

    不只是他。

    赵恒、慕子清、霍从文....

    一众太学院学子举目眺望江南方向,心弦紧绷,恨不得此刻在现场与夫子共进退。

    太学院,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长相平平无奇的年轻人。

    先是有些惊愕,而后眸中忍不住露出浓浓赞叹之色。

    “此子已然具备文圣之仁,亚圣之义,如此惊才绝艳,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超过我与董圣,不过是时间积累问题罢了。”

    年轻人开口,身份昭然若揭。

    此时,一直守在身边服侍他的弟子陈北溪也不由点了点头。

    “的确,阅遍典籍。”

    “算上先古时期诸子百家,苏长歌的仁义甚至可以比肩墨家那群人。”

    陈北溪出言。

    而提及墨家,朱圣微微蹙眉。

    “这是我儒家的传人。”

    “更何况墨家也是我儒家分出去的,但道理偏向极端,不切实际罢了。”

    朱圣开口说道。

    他对墨家倒也谈不上讨厌,

    毕竟到了他那一代,就已经没有多少真正的墨者存续于世。

    但儒家对墨家的态度,就很复杂,算不上不死不休,但两边见面都会互相啐一口,然后骂几句走人,几乎没什么交集。

    “对了,苏长歌若是回来。”

    “第一时间带过来。”

    “千万别被墨家那群人给拐过去,他们就喜欢大仁大义的苗子。”

    朱圣出声说道。

    陈北溪闻言点了点头,眸中含笑。

    夫子这是怕了。

    然而,就在他们交谈间。

    一处田垄当中。

    一个两手全是老茧,满脸粗糙的农夫看向江南,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前往。

    而此时,庐江郡的江坝之上。

    陶先生阴沉着脸。

    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整个人沐浴在金光当中的苏长歌。

    他无法理解。

    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六品儒生,居然能引动天道和人道之力!

    要知道。

    即便圣人也无法轻易做到这件事。

    只有在得到天意认可,又身负民心的情况下,才能像苏长歌这样。

    同时承载天道之力和人道之力。

    可他才六品啊!

    凭他的精神和肉身,凭什么,有什么资格能承载如此伟力!

    也就在此时。

    天空中。

    苏长歌手执仁义之剑,整个人在沐浴光芒下,在昏暗的天色下尤为耀眼。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举手投足间都裹挟浩瀚伟力,随口吐出一言便是天宪,就像自己成了天道、人道的意志化身一般。

    然而,爽归爽。

    但却是用身上的大气运换的一次性体验卡,持续不了太久。

    当然,苏长歌心中并不后悔。

    气运乃身外之物。

    江南的千万百姓却是一条条鲜活生命,他没办法坐视不理,看着他们死在眼前。

    随即,苏长歌没有浪费半点时间。

    “承蒙天道、人道眷顾。”

    “今日吾苏长歌,代以天人两道,敕封景阳湖之青蛟,为江河正神。”

    “主掌大江及其一干旁系支域,司行云布雨、安顿江河之职,永受世人香火供奉,若日后其所行为善,造化功德无量。”

    “若其为恶,天人共诛!”

    说到此处,苏长歌看向青蛟,言道:“你可愿接受敕封?”

    伴随声音响起。

    原本伤痕累累已经快挺不住的青蛟。

    一双竖瞳好奇的盯着苏长歌。

    它记得这个人,他的血很香,很香,那是一种浓郁到骨子里的香味。

    自己当时还差点把他一口吞下。

    就是不知道。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过看样子,应该是跟几百年前那个天地大儒一样,为数不多的好人。

    如此想着。

    青蛟没有多做犹豫,点头答应下来。

    “吾愿意接受敕封!”

    青蛟刚开口。

    霎时间,异象陡生。

    厚重如墨的乌云被扫荡一空,炽烈的光芒笼罩这片天地。

    一股浩瀚无匹的伟力骤然降临!

第一百二十六章:真龙降世!凝聚功德金轮!杨朱之道,全性保真!

    耀眼夺目的光芒下。

    众人看向青蛟。

    纵然是有法力在身的仙门修士,此刻也只能看到它的背影。

    而在浩瀚伟力降临的一刹那,狂风骤停,暴雨忽歇,就连地脉震动的频率也渐渐放缓,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停了下来。

    瞬息之间。

    青蛟身上的伤势恢复如初。

    原本斑驳的血脉,像是遇到了一团炙热的火,不断精炼提纯。

    头部,两个小肉包缓缓凸起,紧接着,两根小角破开肉包,在浩瀚无匹的伟力下疯狂生长,很快便长成了形似鹿角的存在。

    身上的鳞甲也在发生变化。

    原本波光粼粼,色泽光亮的青鳞,变得更加坚固,颜色也向偏暗的玄色转变。

    紧接着是牛耳,鹰爪,兔眼...

    青蛟的体型大小虽然没有发生变化,但形状却跟之前天差地别。

    若说前面更偏向水虺,此刻它就是条完完整整的龙,举手投足散发莫大威压,光是屹立不动就给人一种山岳般的压迫感。

    而感受到身体和血脉的变化。

    青蛟喜不自胜,仰天长吟一声,千载修行只为化龙,如何能不欣喜。

    “吼!”

    只听一道极具威严的龙吟响起。

    刹那间,龙吟起于江南,而后迅速传遍大江南北,四面八方。

    东海深处。

    一座绚烂耀眼的水晶宫殿内。

    歌姬舞者摆手弄姿。

    一群头上长着小角的男女端着酒杯,满脸喜意的欣赏舞姿。

    突兀间,龙吟声传入他们耳中,血脉中的威压,吓得他们连手上的酒杯都拿不稳,一脸惊恐的朝大晋方向望去。

    “怎么回事?”

    “难道我龙族有谁突破到二品吗?”

    “不对!即便是二品,也绝对没有这么强的血脉威压!”

    “真龙!是真龙血脉出世!”

    主位上,一个身穿衮服的老者激动的站起来,眸中满是惊喜之色。

    “哈哈哈...天佑我龙族!”

    “快!”

    “快派人去中土打听消息,那边出真龙了!务必把真龙带回来!”

    伴随老者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刚才还沉浸在酒色中的众龙,立即化作本体,而后一条条形状颜色各异的龙从宫殿中游出。

    皇都内。

    听到龙吟的一刹那。

    老皇帝松了口气,心神逐渐趋于安稳。

    他知道,这代表苏长歌顺利敕封江河正神,并且从今以后,只要江神不作恶,江南将风调雨顺,再也不用受洪灾之苦。

    “此子,真乃我大晋的福星也。”

    老皇帝忍不住夸耀一句。

    随后,他想到背后策划这件事的官绅、吴王,浑浊的眸子中瞬间充满杀意。

    既然危机解除。

    那自然该找这群人算账了。

    太学院后山。

    听到龙吟,朱圣发出一声惊叹。

    “文圣得麒麟,苏长歌得真龙,儒道此世大兴,在此子之身也。”

    声音响起。

    陈北溪不由愣了一下,问道。

    “夫子,即便苏长歌再惊才绝艳,跟文圣相比会不会有些太过了?”

    “我说的不是现在的他。”

    朱圣摇了摇头,解释道:“礼记曰,天地有四灵,麟、凤、龟、龙。”

    “神龟负洛书而出,人族兴盛之始。”

    “凤鸣岐山,昭显圣王之德。”

    “文圣将生之夕,麒麟吐玉书于其家,身具天命,开辟儒道。”

    “苏长歌此番舍大气运敕封江河正神,不论是否巧合,能孕育出一条真龙来,足见其已得天命认可,之后立说成圣,不过是水到渠成,无非将来成就多高罢了。”

    听着朱圣的解释

    陈北溪脸上渐渐露出震撼之色。

    他没想到。

    一条真龙的含义居然如此大。

    而且苏长歌若成为比肩文圣的儒家第六圣,那自家老师不还是垫底圣人?

    这时,陈北溪忽然想到什么,出言问道:“夫子,之前苏长歌不就为国立言,引得国运金龙现世吗?您那时怎么没反应?”

    “不一样。”

    “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器。”

    “前者是自然规则、人道民心显化,可这一次却是真龙血脉。”

    朱圣耐着性子解释。

    而也就在两人说话的这会工夫。

    整个天下都沸腾了。

    那些隐匿起来的诸子百家传人,视线看向江南,有些蠢蠢欲动。

    此时,江南。

    龙吟响起的一刹那。

    笼罩整片天地的光芒顷刻间消散。

    朗朗晴空下。

    一条长达数千丈的真龙出现在众人视野中,让人倍觉无比震撼。

    要知道,自古以来,蛟龙走水皆是化作角龙,也就是长出两根长角,其它变化就全靠血脉,但最多也就长出一对牛耳来。

    可现在。

    青蛟直接一步到位。

    从外观上看去,俨然和传说中的真龙没有任何差别。

    也正是因此,引来了仙门修士的惊叹。

    “兔眼、鹿角、牛耳、驼头、蜃腹、虎掌、蛇颈、鱼鳞、鹰爪...”

    “真龙!这条是真龙!”

    “不可思议,蛟龙杂类居然能一步登天,化作真龙!”

    “天道之伟力,岂是吾等可以揣摩。”

    “这条蛟龙倒是好造化,得楚国公代天人两道敕封为江河正神,有此等浩瀚伟力加持,一朝化作真龙倒也说得过去。”

    “这世间除了圣人之外,居然还有人能同时承载天命,汇聚民心。”

    “苏长歌,当为此世之圣。”

    仙门修士看了眼真龙,又望向苏长歌,眸中难掩震撼之色。

    要知道,随着岁月流逝。

    真龙血脉越来越斑驳。

    时至今日。

    除了那些形而上,由自然规则和人道愿力显化的真龙以外。

    再也没有纯粹的龙类。

    如今出现一条,不怪乎众人如此吃惊。

    但相较于苏长歌能代天人两道敕封正神来说,真龙又显得稍逊一筹。

    毕竟天道玄妙不可捉摸,人道需要汇聚众生所愿,自古以来,能同时做到两点的除了圣人,就只剩下上古的圣王。

    如燧人氏,尧,舜,禹等等。

    换而言之。

    苏长歌虽是以自身大气运换来的敕封资格,但也证明其确实得天命眷顾。

    而就在众人正想着时。

    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青蛟,尔如今已是江河正神,又得天地造化,人道民心化为真龙。”

    “江南百姓受灾,尔自当竭力搭救。”

    苏长歌开口。

    他对青蛟一朝化为真龙也有些惊讶,但眼下最重要的却是平息灾厄。

    此时,听到声音。

    沉浸在激动兴奋中的青蛟被唤醒。

    定睛看向苏长歌,目光比之前阴冷的竖瞳要柔和许多,给人一种祥和的感觉。

    “青蛟多谢苏先生敕封为江河正神。”

    “定不负先生之恩。”

    说完之后。

    青蛟对着苏长歌低头一拜。

    紧接着。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条鳞片偏暗的黑龙从水下冲出,在万丈天穹盘旋。

    霎时间,原本波涛汹涌的江水,瞬间风平浪静起来,地龙也不再翻滚,老老实实的盘踞地下,地面震动的频率开始减轻。

    很快,地震平息。

    只是灾难带来的苦痛却不会恢复如初。

    受震最为严重的庐江郡。

    大半房屋倒塌。

    无数人的生命被掩埋在废墟当中,亦或者死在惶恐人群的踩踏下。

    那些侥幸生还,从废墟中爬出,满身污秽的百姓,抬头望向放晴的天空,注意到那条盘旋着的黑龙,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吾等拜谢江河之神救命之恩!”

    “叩谢楚国公活命恩情!”

    “楚国公、龙神之恩,江南百姓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愿立庙谢恩!”

    随着一道道声音在江南各地响起。

    天空上,苏长歌身后渐渐凝聚出一轮绽放耀眼光芒的功德金轮。

    在场众人望着那轮金光,眼珠子都直了,他们不是没见过有人给法宝注入功德,但功德直接凝聚成形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好浓郁的功德啊。”

    “苏长歌舍弃大气运救了江南数千万百姓,有救世之大德。”

    “自古以来,身具大功德者,万邪辟易,万法不侵,而且还能用来提升与天地的联系,有此功德在,苏长歌等同于大儒境界。”

    “你们就一点不惊讶吗?”

    “呵呵,他现在立地成圣贫道都信。”

    一群仙门修士盯着那熠熠生辉的功德金轮,口中不停交谈着。

    若是换做平常,

    他们应该早就惊叹不已。

    但这一日他们在苏长歌身上,见到太多震撼的东西,已经彻底麻木了。

    而此时,苏长歌感受到身后的功德金轮一刹那,心中净土内那株十二品金莲散发阵阵玄妙气息,将功德缓缓吸到其中蕴养。

    功德与气运不同。

    功德本质上是天道或者人道,对于善行的嘉奖认可。

    而气运则分为天地人三种。

    天即是天命。

    有的人出身便自带天命,而有的人通过后天言行也能得到天命加身。

    地则是指地脉龙穴。

    龙穴乃是一地灵气汇聚之所,祖先葬在此处,子孙可得一方龙脉气运庇护,而人是指人望,皇子为何登基后就具有大气运?

    就是因为他身兼万民所望。

    也正是这样。

    苏长歌刚才虽然舍了大气运,但天命仍在,人望依旧,甚至比之前更盛。

    换而言之。

    除非他倒行逆施,丢了天命,又让丧失民心,否则只要再过两三年。

    他身上的大气运便会恢复如此。

    这一次敕封。

    苏长歌完全是血赚不亏。

    然而,此刻苏长歌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意。

    他低头看向下方那群瘫倒在废墟中,放声嚎哭的江南百姓,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拯救,可他不是仙佛,救不了所有人。

    只是,有些东西知道归知道。

    但心头还是会感到沉重。

    不过苏长歌并没有因此忘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诩为陶先生的人。

    下一刻。

    苏长歌看向陶先生,眸中满是怒意。

    若不是他在筹谋此事,这些百姓现在应该坐在家中和亲人妻儿谈笑风生,其乐融融,而不是被掩埋在废墟下,生死两隔!

    与此同时。

    陶先生也同样看向苏长歌,目光完全被愤怒和怨恨占据。

    一百三十二年的谋划!

    就因为这个二十出头的六品儒生而成了一场空,他的成道之路也就此隔断。

    他如何能不恨?!

    “苏长歌,你阻拦老夫成道,阻拦我杨朱学派兴盛!”

    “此仇不共戴天。”

    “总有一日必要让你血偿!”

    陶先生率先开口,无比愤恨的喊道。

    一时间,在场修士纷纷看向这个双手枯瘦的老者身上,眼中满是厌恶。

    他们中有人虽然同样瞧不起凡人。

    但也不会偏激到如此地步。

    仙归仙,凡归凡,这是修行界约定成俗的规矩,可这人既是修士,又干涉人间,还闹出这么大动静,他就不怕沾上因果?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因果。

    什么道需要杀千万人?

    这种成道的方法,简直闻所未闻,就算是当初魔道都没有如此凶戾。

    正想着。

    只见苏长歌缓缓开口。

    “杨朱学派?就凭你这等泯灭人性之徒,也配提杨朱之学?”

    “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

    “取一毫而损天下,亦不为也。”

    “不因外物而损己,亦不因外物而损害他人分毫,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此等道理,到了你口中却成了自私自利之学,似尔这般篡改先贤精义的险恶之人,只不过是打着杨朱的旗号祸害苍生罢了。”

    “若杨朱在世。”

    “定会亲自手刃你这不孝徒孙!”

    苏长歌开口,目光冷冽。

    既然对方一个劲的自诩是杨朱传人。

    那对这种十恶不赦之人,他不仅仅要杀人讨还公道,而且还要诛心!

    诛对方的道心!!

    而此刻,听到苏长歌的这番话。

    陶先生顿时愣住。

    他原本以为苏长歌会像自己一样,说些泄愤的话,然后对自己动手。

    但没想到,对方竟然谈起了杨朱之学,而且跟自己所学的不能说完全不一样,只能说根本就是朝着两个极端不同方向走。

    取一毫而损天下,亦不为也。

    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听到这两句话,陶先生瞬间感觉自己一直所缺的道理被补全。

    然而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这两句话。

    因为那样就证明他错了。

    大错特错!!

    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会就此崩塌,他的道心也会在顷刻间崩溃。

    到了那时,他将修为暴跌,一辈子活在悔恨当中,不赎清所犯下的罪孽便无法得道,所以,即便是他死也不能承认苏长歌的话。

    必须坚持自己的路才是对的!

    “你休想乱老夫道心!”

    “老夫乃是杨朱之学正统传人,岂会被你三言两语给蒙骗!”

    “什么全性保真,胡说八道!”

    此刻,陶先生强压心中对道理的感悟,怒声骂了回去。

    然而就在他话刚说完。

    突兀间,他怀中飞出一张残页,其上内容被渐渐补全。

    “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取一毫而损天下,亦不为也,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不亏其身,遭急迫难,精通于天。”

    此物,乃杨朱所留。

    陶先生看到书页上的内容补全,先是一喜,之后面色变得无比难看。

    原本坚定的道心瞬间出现裂痕。

    不得不说,这波来自祖师爷杨朱的背刺,让他难以接受。

    道理出自苏长歌之口。

    他还能嘴硬,坚定自己的话才是真的。

    可现在祖师爷跑出来实锤。

    他就算再怎么嘴硬,可只要心中信祖师爷,就一定会产生影响。

    一时之间,他本来仙道四品的修为开始松动,枯瘦的手止不住颤抖,整个人怔在原地,眼神复杂的盯着书页上内容看。

    见状,苏长歌知道诛心成功。

    随即调用浩然正气。

    想要趁此机会将陶先生留在原地,等谢灵韵或者黑龙过来杀了他。

    为那些死去的江南百姓报仇雪恨。

    但就在这时,不知陶先生用了什么手段,浩然正气之下。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身影愈发黯淡,直至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张承载杨朱道理的书页,他不能,也不敢带走。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眸中闪过骇人的杀意。

    他知道。

    这肯定是陶先生在来此之前就布下的手段,不论成败都方便逃掉。

    这种人留在危险实在太大。

    但好在对方现在的道心已经出了问题。

    修为受损,就算是逃,也很难逃出江南六郡,必须要找个地方静养恢复。

    不过,对方害死了如此多的百姓。

    苏长歌就算是把江南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对方,为这些百姓讨个公道,而想找到对方,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与之勾结的官绅和吴王。

    想到这里。

    苏长歌抬目看向坍塌的房屋。

    找人需要朝廷出力。

    当务之急,还是组织人手救出那些受灾的百姓,以及解决灾民们的吃住问题。

    正此时。

    鱼幼薇的声音响起。

    “长歌,此物承载上古先贤精义。”

    “你收下吧。”

    鱼幼薇随手一挥,在众人眼红的目光下,将承载杨朱之学的书页拿了过来。

    要知道,这种宝物可遇不可求,只要能参悟上面精义,便能得到其道承,到时无论是开宗立派,还是当散修都可以。

    “你帮我放起来吧。”

    苏长歌开口。

    渐渐习惯拿她当人形储物袋使用。

    “嗯。”

    鱼幼薇点了点头。

    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是一家人。

    随即将杨朱书页给收入袖中后,便想劝慰苏长歌,让他不要背负那么多。

    但就在此时。

    一道庞大的黑影笼罩上空。

    众人抬头看去,发现是刚才平定灾难的黑龙在头顶盘旋。

    紧接着。

    黑影陡然在天空消失。

    地面上,一个身穿玄色流仙裙,冰肌玉骨,长相俏美,格外饱满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头上还长着两根晶莹剔透的小鹿角。

    随后,女子快步小跑到苏长歌面前。

    “青蛟,见过苏先生。”

    “化龙之恩,无以为报,唯有...”

    青蛟拱手作揖感谢,一阵波涛汹涌,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鱼幼薇给打断。

    “咳咳,以身相许就免了。”

    鱼幼薇急忙阻拦。

    此言一出,青蛟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而后转头看向苏长歌。

    认真打量其样貌后,笑道:“先生若真要以身相许,青蛟愿卧榻相迎。”

    “并且,愿供先生任意驱使。”

    伴随声音响起。

    周围仙门修士一脸惊诧的看着她,模样挺高冷,但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鱼幼薇听到这话,更是脸都绿了。

    “不必,尔能化龙皆是天道和人道垂眷,往后保佑大江两岸百姓风调雨顺。”

    “远要比以身相许报恩好多了。”

    苏长歌开口,他并非不喜欢女色,但也不至于用下半身去思考。

    更何况,此前他压根就不知道青蛟是母蛟,还有,谁知道龙是怎么繁衍的,他的缓缓先,凡事不能操之过急。

    “一切听先生的。”

    青蛟笑了笑,没有再去提。

    她最开始想说的。

    唯有任凭苏长歌差遣驱使,但经鱼幼薇一提,她倒觉得以身相许也不错。

    毕竟她的真龙之躯,乃是苏长歌敕封所得,身体算是他给的,那么现在嫁给他,成为他的人,一报还一报,合情合理。

    更何况。

    他身上真的好香。

    那种血脉共鸣的亲近之感,让她不由自主的本能想去靠近他。

    但倒也没到那种万分痴迷的程度。

    随后,青蛟似乎记起什么。

    “苏先生,青蛟如今已经化龙,再以蛟称有失妥当。”

    “先生敕封我为江河正神,又幸得化龙,对我无疑有再造之恩,因此还望先生不吝赐名,如此也算是善始善终。”

    青蛟开口。

    她乃是从一条水虺靠自己修上来。

    没有父母传承,更无姓名。

    她以前倒是无所谓。

    只是现在成了江河正神,总得正式一点,否则丢的是苏先生的份。

    “姓名...”

    闻言,苏长歌打量了眼青蛟。

    沉思一会后说道:“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清玄吧。”

    “玄色者,水也,而且古语有云,天玄而地黄,天色玄玄,乃月已落,日未出之色,又代表着破晓黎明即将来临。”

    “正好,你这一身鳞甲也是玄色。”

    “而清字则是心思澄净。”

    “同样泛指天空,而且与青字谐音。”

    “清玄又有清虚玄妙之意,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破开桎梏,参透玄妙。”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落下。

    青蛟怔了一下。

    她虽然活了上千年,但读过的书并不多,没想到玄色竟然有这么多喻义。

    不过每种喻义都很美好的样子。

    “清玄谢苏先生赐名。”

    清玄看向苏长歌,眼中带有几分崇拜。

    而就在这时,庐江郡内一大群衣衫褴褛,满身泥污的受灾百姓跑了过来。

    “龙神刚刚就是在这,去哪了?”

    “大家快看,楚国公在那!”

    “吾等庐江郡百姓,多谢楚国公救命之恩,请受吾等一拜!”

    一时间,百姓们争相跪拜叩首。

第一百二十七章:以工代赈,世袭公候!墨家来人?

    江坝旁。

    上万名灾民跪地叩首谢恩。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并没有为此感到欣喜或满足,反而有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说实话,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的想法只是独善其身,尽量不惹麻烦,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好好过完这辈子。

    但随着时间长了。

    身上背负的民望越来越多,

    他才渐渐懂了。

    为什么那么多先贤要以兼济天下为己任,为什么将士们要血战沙场。

    因为他们肩负着百姓的厚望,以及民族和国家的未来,他们要是不站出来,此后可能就再也没有人站出来做这事。

    而儒家的道。

    其思想内核就是担起对他人的责任。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仁义礼智信等等,这些无一不是责任。

    毕竟天上仙人逍遥快活。

    可地上的百姓总归是要活命,仙人不在乎百姓活的是好是坏,可有人在乎。

    此时,苏长歌对着灾民们喊道。

    “诸位庐江郡父老。”

    “自即日起。”

    “各地府衙、县衙门前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凡无家可归者皆可前来!”

    伴随声音响起。

    灾民们脸上顿时露出感激之色。

    他们来此。

    本来只是想向黑龙祈福,保佑他们渡过难关,不要再发生灾厄。

    但黑龙没见着,反而见着了楚国公,当然这都没什么差别,毕竟没有楚国公敕封正神,可能他们现在还在地震中苟且挣扎。

    而现在。

    楚国公又开仓放粮救济。

    这份大恩大德,他们怎么能不感激。

    但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诸位父老,朝廷赈灾有个规矩,那就是不养闲人,更不养懒人。”

    “除五十岁以上老者,十二岁以下孩童外,其他人领取救济,需要听从官府调遣做工,即清理废墟、救助伤者、搬运物品等。”

    “身体残疾、受伤等特殊情况。”

    “可到府衙申请。”

    “无论是谁,只要做工才能得到救济。”

    “若是不做工,领不到救济,胆敢抢夺他人救济,亦或者冒名顶替等行径。”

    “一经发现,本国公决不轻饶!”

    苏长歌语气凝肃。

    当着众人的面立下规矩,采取以工代赈的方法来救济灾民。

    灾难过后,百姓生活确实不易,但若直接给粮食,完全是治标不治本,有积蓄者倒无妨,没积蓄者吃完救济粮后还是贫苦。

    不仅如此,现在正值盛夏季节。

    即便是有田产的百姓,也要等到秋收之后才能自给自足。

    而这段时间要是出现伤病。

    急需银钱治病。

    田地便很容易被豪绅兼并。

    如此一来,立即就从有产者向无产者转变,待到后面只能沦为佃户。

    那么问题来了。

    官府赈灾救济是救一时贫瘠。

    还是让百姓们学会自力更生,摆脱对官府救济的依赖?

    苏长歌更倾向于后者。

    而此时,百姓们听到需要做工领取救济粮,不少人脸色微变。

    懒汉哪里都会有,而且这群人通常还喜欢拉帮结派,他们所想的自然是白嫖官府救济粮,顺带欺压其他灾民百姓。

    但这种人终究是少数。

    天灾之下。

    对于很多憨厚老实,勤劳肯干的百姓来讲,只要有一条活路就够了。

    不就是听官府的调遣做工吗?

    他们平常也天天干活。

    “楚国公仁义,吾等只要能活命就行,这一身子力气随官府调遣!”

    “多谢楚国公开仓放粮赈济吾等。”

    “还请楚国公放心,不就是做工,吾等一定好好干活。”

    一道又一道声音接连响起。

    看到活路和生机,百姓们满是泥污的脸上露出笑容。

    而此时,天上的修士纷纷散去,他们本以为是过来降服蛟龙,结果半点力没出,全程看戏,这让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要赏赐。

    毕竟就这个拉胯表现。

    挺丢人的。

    再加上和苏长歌也不熟,更不想掺和凡间事,留下来也无用。

    谢灵韵则在此刻从空中落下。

    “贤婿,蛟龙之事已了。”

    “若是没有别的事,贫道便返回山中清修,幼薇便托付给你了。”

    谢灵韵开口。

    她来此是为了对付蛟龙。

    现在蛟龙成了江河正神,江南危机解除,她继续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而鱼幼薇听到师父口中的托付二字,俏脸瞬间红霞乱飞,美眸不由自主的看向苏长歌,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师父。

    “请前辈放心。”

    苏长歌出声,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什么。

    但正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男婚女嫁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何必小偷小摸,待到两人感情培养的差不多,若真的合适,的确可以把事情办了。

    成家生子,繁衍后代。

    在这点上即便是圣人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非要装作不为美色所动没意思。

    而听到这番话。

    鱼幼薇俏脸顿时艳若桃红。

    整个人晕乎乎的,感觉天旋地转,情不自禁的握紧苏长歌的手。

    谢灵韵看到徒弟的样子。

    像是看到当初自己,心中替她高兴的同时,也稍稍一叹。

    爱之深,痛之切,越是珍视宝贵的东西,待到失去时就越是悲痛难受,与天地相比,凡人这一生太短,留下的回忆太少。

    但这些都只是后话罢了。

    对个人而言。

    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贤婿有此心,贫道便放心。”

    说完之后,谢灵韵目光转向弟子。

    “幼薇,别忘了八月十五之前回师门,参加仙门论道大会。”

    修士之间的联系并不多,除非相邻的比较近,否则大家都是各过各的,但修士们也是要资源的,而打生打死又有失风范。

    正因如此。

    论道大会就成了各派分蛋糕的环节。

    而且为了防止一家独大。

    时间定为十年一次,且只允许五十岁以下的弟子参与。

    否则一帮老家伙上台论道。

    谁来做裁判?那没有裁判就只能靠拳头,到头来也就失去了本意。

    所以,论道之时,各派都会让门下最优秀的几个弟子参与,能夺得魁首位列前茅自然再好不过,不能也稳住别掉下去。

    “嗯,徒儿记得。”

    鱼幼薇开口,郑重的点点头。

    师门养育多年传授道法。

    作为报答,她自然得为师门出一份力,毕竟师妹师侄们也要资源修行。

    见状,谢灵韵也没再赘言,在众人目光下潇洒踏剑离去,苏长歌看了眼,等百年后解决完王朝事,自己大概也能如此潇洒。

    到了那时。

    就又是另一种活法。

    .....

    皇都,承天殿内。

    百官齐聚。

    “诸位觉得这以工代赈之法如何?”

    老皇帝让人将苏长歌的奏折当众读完后,出言询问朝廷百官。

    江南危机消弭,算是解决了他一个心腹大患,不用再担心江南六郡数千万计的百姓被洪水淹没,大晋江山摇摇欲坠。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除了收拾吴王外。

    当然就是图强变法,让大晋改头换面,真正的强大富足起来。

    这以工代赈之法的奏折他昨日就看到。

    不得不说。

    苏长歌的确有治国之才,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相比于曾经用粮食直接赈灾,以工代赈虽然复杂,但却是治本之法,让灾民们自食其力来赚钱,不用担心将来生活没着落。

    当然,前提得要朝廷富裕。

    不过江南此次地震受灾的百姓只有几十万,影响也不是很大,自然没问题。

    但就在这时。

    百官当中有人站出来说道。

    “陛下。”

    “臣以为楚国公此举有失妥当。”

    “灾民本就不易,还要强迫他们做工才能吃救济粮,未免太过严苛。”

    “君子当以仁义治国,体恤民力,爱惜百姓,故而臣觉得,楚国公应当遵从祖上法度,直接拨粮救济灾民,缓解灾情。”

    一名御史开口,虽迟但到。

    相较于其他官员。

    御史们在治国上可能不行,但找茬弹劾的本事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反正嘴巴一张,阿巴阿巴,又不用他们去一线救济灾民,只要盯着别人不符合圣贤仁义的地方,嘴炮一顿就可以了。

    而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百官中一些较为清贵的官员,如翰林院,或者礼部属官,也都跑出来附和。

    “楚国公用心虽好,但终究是年轻。”

    “安抚灾民当用怀柔之政,如此不顾仁义,灾民们心中恐有怨言。”

    “恳请陛下降旨。”

    “驳回楚国公以工代赈之法。”

    一道道声音响起。

    他们中有的是只想和御史一样刷波名声,有的本身就是江南士绅出身。

    朝廷搞以工代赈。

    他们还怎么兼并百姓田地,怎么收留没有田产的佃户为己所用?

    在他们看来,救济灾民无话可说,但在救的同时,为何不能让家族更富足一些,这样一来,朝廷省事,灾民省力,家族获利。

    三全其美不好吗?。

    搞什么以工代赈。

    简直是违背祖宗之法,让他们士绅剥削都不好剥削了。

    而见到如此多官员出来弹劾。

    老皇帝眸子一沉。

    他当然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跳出来。

    有的是死读书,只知道仁义和祖宗之法,而忽略了现实条件。

    有的则是侵犯到他们利益。

    但这一次询问百官对以工代赈的看法,本来是他的一次试探。

    相比于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以工代赈触碰到的利益根本不算什么,可就这样,还是有那么多官员跳出来反对。

    由此可见。

    等到真正变法的时候。

    所碰到的阻力,恐怕比这还要大的多,甚至全天下士绅谩骂反对都有可能。

    想到这。

    老皇帝眼中忽而闪过杀意。

    变法他肯定是要变得。

    现在不变,拖到将来士绅越来越强大,大晋就算想变法也没办法。

    唯有现在他先重重的割一刀,等到将来太子登基继位,随便施下点仁政安抚,打一巴掌,给颗糖,这样大晋才能长治久安。

    而这些刚才站出来的人。

    之后都得找机会给扔到偏远地方去,能打压一批是一批。

    随即,老皇帝脸上露出一抹淡笑。

    “诸位爱卿所言不无道理。”

    “但朕觉得,苏长歌这以工代赈之法颇为新奇,而且百姓也并无怨言。”

    “既如此,不妨先试用以观后效。”

    老皇帝开口一锤定音。

    站出来的官员听到陛下都已经发话,也就没再这种小事上多纠结。

    江南士绅出身的官员虽然不满,但势单力薄,更不敢直接怼皇帝,于是也默默退回队伍,准备回去之后写信告知家族。

    而商议完这件事。

    老皇帝自然要给苏长歌化解危机的赏赐,以及治理江南政务的名分。

    “此次苏长歌敕封江河正神。”

    “护佑一方水土,惠及大江两岸极其支流数万万名百姓。”

    “所立功劳之大,非言语所能尽述。”

    “故而,朕决定加封苏长歌为大晋世袭国公,与国同休,世代沐浴皇恩。”

    老皇帝的话刚说完。

    丞相一派的官员有人顿时坐不住了。

    “陛下,之前江南百姓控告楚国公的罪名还未洗清,若是此时授封其为世袭国公,百姓们恐会对朝廷不明是非感到失望。。”

    “恳请陛下三思,待查明事情真相过后,再做定夺。”

    “陛下,莫要让江南百姓寒心啊!”

    “世袭国公兹事体大,还望陛下从长计议,待此事彻底了结后再做决定。”

    “自古以来,唯有上古帝王册封过正神,苏长歌一介臣子,竟敢代陛下册封,此乃僭越之罪,念在其为百姓,应当功过相抵。”

    一道道声音在朝堂上响起。

    刚开始只是想拖延,但到后面越离谱,甚至有人用僭越来离间君臣关系。

    “够了!”

    老皇帝一声怒喝打断他们的话。

    这群人的小心思他当然知道。

    无非是担心苏长歌的权势越来越大,然后反过来打压他们一派。

    但变法在即,苏长歌是绝对主力,不管是为了赏赐他此次立下的功劳,还是为了变法,他都要加强苏长歌的权势。

    至于说忌惮。

    还没听过有那位圣人觊觎帝位。

    而且主持变法改革。

    势必会得罪庞大的官员和士绅,少了这群人支持能篡位才怪。

    “朕心意已决。”

    “若尔等觉得救民千万,惠及江南万世之功,都不足以授封为世袭国公。”

    “现在就可以当着朕面脱下官袍!”

    老皇帝愤怒的声音响起。

    刚才还敢站出来的官员心中猛地一震。

    他们没想到,陛下竟然对苏长歌宠信到这种地步,难道就没有半点猜忌吗?

    僭越之事暂且不说,但二十岁的世袭国公,还身负民望,万一他以后搞点事情,陛下你就不怕大权旁落他人之手吗?

    如此想着。

    但在怒火上头的老皇帝面前。

    官员们却不敢争议,只能低头喊道:“吾等一时失言,还望陛下息怒。”

    闻言,老皇帝摆摆手,没再理会他们。

    继续颁布谕令。

    “近日来,朕命锦衣卫调查江南之事,发现诸多官员与商贾豪强勾结害民。”

    “因此为整顿江南吏治,也是为更好行安抚赈灾之事,朕决定任命楚国公苏长歌为江南布政使,总司江南六郡政务。”

    老皇帝声音落下。

    这一次。

    百官中没有人再站出来反对。

    或者说不是不想反对。

    而是看这架势,陛下摆明要重用重赏苏长歌,这时候跳出来纯属惹祸上身。

    因此,就算一百个不愿意,可只要没触犯到自身利益,忍忍也就过去,再者,苏长歌立下不世之功,他们也不好反对。

    江南出身的官员面色则难看的很。

    这哪是整顿吏治。

    根本就是断了他们的财路,好不容易培养的人脉,不知多少年才能恢复。

    也就在这时。

    苏子由站出来朗声喊道。

    “臣苏子由,代舍弟谢过陛下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兴奋无比,

    这可是世袭国公啊!

    从今往后,我苏家子孙代代公候,与国同休,这可比当丞相还要珍贵。

    “嗯。”

    老皇帝轻轻颔首。

    随后便准备退朝让人去写圣旨封赏。

    同时事急从权。

    让苏长歌先用那两万万两白银的赃款来赈灾,省掉中间官员贪污。

    毕竟解运费用这笔账,换谁来了都算不明白,还不如就近调拨,反正苏长歌都能上交两万万两,还怕他贪污不成?

    其次就是写信给卫国公。

    询问下吴王和官绅勾结一事查的如何。

    这一次,为了大晋江山社稷。

    他要借此机会将这群人给连根拔起,把钱粮全拿回来充实国库!

    .......

    吴王府内。

    赵珞整个人颓丧着脸坐在中堂。

    地震刚起时他还很兴奋,觉得龙椅朝自己一步步靠近。

    可谁曾想事情会变成如今这样。

    如今江南虽有灾情,但比他预想中的数千万百姓苦苦挣扎要相差甚远,六郡加起来受灾的百姓,也不过才几十万而已。

    灾难来了,但没完全来。

    而且朝廷近来也在调查他的一举一动,对他有所怀疑。

    这让赵珞很难受。

    不仅梦没了。

    还很有可能挨顿现实毒打。

    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王爷,暗中监视的锦衣卫走了。”

    “嗯知道了。”

    闻言,赵珞点了点头。

    然后从座位上起身,小心翼翼的走进地下密室,穿过甬道。

    准备去找陶先生询问当前情况。

    很快,来到密室。

    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正中央,但周围的金银珠宝跟之前相比少了一大半。

    “陶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莫非是苏长歌...”

    吴王赵珞看着陶先生,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谁都知道他所指的是敕封一事。

    “确实是他,正如王爷所想的那样。”

    陶先生语气中满是恨意。

    托苏长歌的福。

    他不仅百年筹谋功亏一篑,道心也出现问题,修为直接暴跌。

    从原来的仙道四品,一路跌落到现在的仙道七品,而且若是不想办法修复道心,他最多只能维持现在的境界不再跌落。

    “可恶!早知道那时就该杀了他!”

    赵珞同样是一脸恨色。

    但已经过去的事再后悔也没用,他能来此的时间很短,必须问点要紧事。

    “陶先生,朝廷现在已经怀疑本王。”

    “本王现在该怎么做?”

    听到声音,陶先生眼神闪烁。

    他现在修为暴跌。

    根本无暇顾及吴王和其他人的生死。

    不过按照当下的情况,吴王自然是什么不做,安心做个富家翁最好。

    想到这里,陶先生出言说道:“吴王殿下莫要惊慌,地震关你吴王什么事,一切皆是自然天象,亦或者旁人所为。”

    “王爷现在要做的。”

    “就是趁此机会让商贾们涨价,并示意江南官员不配合苏长歌处理政务。”

    “尽可能的给朝廷添乱找麻烦。”

    “同时王爷再拿出钱粮来救济灾民,博取民望,不用太多,救济几千人就行。”

    “如此,只要王爷不露反心,朝廷也不能敢拿你怎么样。”

    “而等到将来蛮夷侵略大晋之时,王爷在露出獠牙,携民心割据江南六郡,以大江为天堑,到时朝廷也奈何不了你。”

    陶先生开口。

    经验老道的他继续编织梦想。

    而伴随声音响起。

    本来还有些惶恐不安的赵珞,顿时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

    确实,自己可是世袭王爷。

    就算朝廷有所怀疑,但顾忌舆论和宗室,不可能轻易对自己动手。

    而且现在将朝廷的政务搞乱,他们也就无暇在顾及自己,等到蛮夷那边南下入侵,自己未尝不能雄踞江南,等待时机!

    想到这。

    赵珞脸上不禁露出兴奋之色。

    “多谢陶先生指教。”

    “不必客气。”

    陶先生戏谑的看着赵珞,等着看他的取死之道,同时准备好转移地方。

    吴王被盯上,朝廷迟早会查到这里来,继续留在这唯有死路一条,还好自己有多个地方藏着,苏长歌不可能找得着自己!

    “先生,那本王先行告辞。”

    赵珞出言说道。

    “好,不过王爷以后尽量少来此处,以免被朝廷的人盯上。”

    陶先生开口。

    “嗯,本王明白。”

    赵珞点头答应一声,以为对方是替自己着想,随后转身离开密室。

    看着背影,陶先生露出轻蔑的笑意。

    他就等赵珞用命把水搅浑,给苏长歌添麻烦,到时他便可借机隐匿起来。

    抹除一切有关线索。

    ......

    庐江郡,府衙内。

    苏长歌在接到江南布政使一职后。

    就开始主持起各郡政务,还有统筹以工代赈的各项事宜。

    这几日,在政务上,他一上任就将庐江郡太守黄穰,还有一众消极怠政的官员全部撤职查办,送进大牢里面关押审问。

    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四十人的样子。

    但没关系。

    大晋的读书人很多,举人也不少。

    想做官的自然不在少数。

    苏长歌已经向皇帝上奏申请,将太学院学子,还有各地举人、官员调过来补充。

    对此,本就想给江南官场换血的老皇帝,当然是全力支持,而主管大晋吏治的又是亲兄长,在选人时也都是往好苗子选。

    而且全部都是加急送过来。

    也正是这样。

    在上面的帮扶之下。

    苏长歌的政务工作开展的十分顺利,至少不需要担心无人可用。

    但以工代赈上却遇到了一些问题。

    随着废墟被清理出来,临时房屋开始搭建,岗位在开始不断变少。

    虽然现在还够用,很多工作都可以交给灾民,但想撑到秋收却很难,而且还有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个人生产力太低。

    简而言之。

    灾民们无法创造太多的收益。

    甚至持平都很难。

    当然,这不是以工代赈的问题,而是农耕社会生产力层面的问题。

    纵然苏长歌可以让他们去学冶炼打铁,亦或者其他技术,但谁来教,这个岗位需不需要那么多人,又成了一个问题。

    而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就需要创造出能带来收益的岗位,而且最好是形成一条完整产业链。

    为此,苏长歌已经在各郡张贴告示。

    招揽各行业能工巧匠。

    他准备趁着这次以工代赈的机会,尝试下能否推动手工制造业和工业的发展。

    若是能的话,那些无田可耕的百姓,也算是有个好去处,不用再为温饱而担心,更不用沦为寄人篱下的佃户仆役。

    然而。

    就在告示张贴出去后不到一天。

    苏长歌坐在府衙内。

    只见一名小吏急匆匆的跑过来说道。

    “国公,外面来了群身穿短褐,草鞋的工匠,说是想要见您一面。”

    声音响起。

    苏长歌稍稍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过来应聘。

    而且还是一大群。

    要知道他招的可是能工巧匠,放在这个时代,绝对属于稀罕物。

    若这群人不是想浑水摸鱼过来骗他。

    而是真有本事。

    那他们的来头恐怕不简单。

    难道是墨家?

    可能是因为最近接触到杨朱学派。

    苏长歌开始下意识的往诸子百家的方向去想。

第一百二十八章:兼相爱,交相利!天工开物!江南粮价暴涨!

    庐江郡,府衙外。

    临时搭建好的大棚内。

    一袋袋大米堆积成小山状,旁边还有一串串金澄澄的铜钱。

    那些做完工的灾民排成长队领取钱粮,鱼幼薇和黑龙清玄两人站在边上协助派发,顺带统筹官府衙役和灾民干活。

    这并非苏长歌剥削压榨她们。

    而是她们自己觉得平日里太闲,于是主动揽过这桩差事,想替他分担压力。

    对此,既然两人有心。

    苏长歌自然不会反对。

    毕竟鱼幼薇是仙门高徒,清玄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好歹是千年大妖,只是简单的统筹钱粮,对她们而言不算难事。

    这时,清玄的声音突然响起。

    “妹妹,你快看。”

    “那边的那群人有些奇怪。”

    棚内,黑龙清玄指着府衙门口聚在一起,一身短褐草鞋打扮的人说道。

    她现在是妖类三品修为,一眼就看出这群人都是武夫,而且境界还不低,最差也是六品,为首的那个更是到了四品。

    但他们的穿着实在太朴素了。

    短褐,草鞋。

    跟普通庄稼汉一般无二。

    按理来说,武夫就算被读书人鄙夷,可修为摆在那,怎么也比普通人好太多。

    “奇怪?”

    鱼幼薇顺着清玄的手指方向望去。

    只看到一群缄默不语,不苟言笑,手中拿着米饼咀嚼的中年大汉。

    而就在这时。

    对方也朝她们两人投来目光。

    为首的老者视线猛地停留在清玄身上,脸上先是一惊,而后露出几分喜色。

    “看到没。”

    “那个穿玄色衣服的就是真龙。”

    声音响起。

    老者身边的人纷纷转目看来。

    “龙女竟亲自赈灾,体恤百姓,看样子是条好龙,难怪被敕封为正神。”

    “就是不知道苏长歌怎么样?”

    “希望别是儒家那群只知空谈仁义礼乐,不肯脚踏实地干实事的人。”

    “欲知其人,先观其行,再听其言,苏长歌能想出以工代赈,让灾民们自食其力的法子,足见他应该不是夸夸而谈的儒生。”

    “就是不知道出发点为何。”

    “若是为一己利欲,将灾民当作养望工具,虽是一时之善,但将来却未可知。”

    中年大汉们一边交谈,一边津津有味的咬着干硬大饼。

    看起来跟普通庄稼汉闲聊并无差别。

    但从言语中能够听出。

    他们对儒家弟子似乎非常不屑。

    “哼,这群人居然非议先生。”

    听到他们谈论苏长歌,清玄微微蹙眉,想出手教训这几人。

    但却被鱼幼薇给拦了下来。

    “姐姐,我看他们也没说长歌什么坏话,只是普通闲谈罢了。”

    鱼幼薇出言,她虽然也不喜这群人对长歌评头论足,但对方也没说什么太过火的话,为这点小事动手,到时善后还得麻烦长歌。

    当然,她也能理解清玄的感受。

    作为妖类出身。

    清玄对于人族的好坏善恶、礼法规矩并不了解,做事大多任凭心意。

    觉得长歌好。

    那便容不得他人的一句非议。

    “好,那就先听妹妹的。”

    “但若是他们等下敢再对先生出言不敬,我一定,我一定...”

    “让他们没好果子吃。”

    清玄开口,却一时想不到说什么狠话合适,只能找了句自认为很凶的狠话。

    而就在她话刚说完。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府衙内走出。

    “先生。”

    “长歌。”

    看到来者,两人眼前一亮。

    但却没丢下手头之事。

    而是远远望着。

    另一边,啃着大饼的中年汉子看到如此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走出。

    猜到是苏长歌,于是纷纷住口,并将没啃完的饼放入行囊当中,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盯着苏长歌,眸中满是好奇之色。

    “老朽孟胜,见过楚国公。”

    随后,为首的老者带着众人拱手行礼。

    “老人家不必多礼。”

    苏长歌见状伸手将孟胜扶起。

    目光打量眼前这群人。

    一个个看上去虽然其貌不扬,短褐草鞋,但身上气血却无比旺盛。

    尤其是为首的老者,在他身上,苏长歌感受到不亚于卫国公的磅礴气血,甚至更为雄浑厚重,起码是四品武夫。

    也正是这样。

    苏长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眼前这群人,十有八九就是销声匿迹许久的墨家弟子。

    墨家。

    不同于庙堂上高谈阔论的儒生,严刑峻法的君王胥吏,飘然世外的修士。

    墨家弟子生活简朴,以裘褐为衣,以草鞋为服,为了践行心中的义理,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而或许是因为前世的缘故。

    苏长歌对墨家理念抱有不少好感。

    因为这群人是真的心系百姓,又肯脚踏实地的为百姓做实事。

    但就是不知道。

    这个世界的墨家与前世有无差别。

    但千万别像杨朱学派那样,精义残缺导致出现陶先生那类自私自利的人,

    心想着。

    孟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楚国公,老夫此次看到官府告示前来,有几问想向您请教。”

    “老丈但说无妨。”

    苏长歌开口,语气沉稳有度。

    他知道墨家弟子是想考验自己,但没关系,人家有技术有本事,挑老板很正常。

    而且他也想看看这群墨者的本事如何,自己前世的墨者可是一手科技树,想来这个世界就算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楚国公,老朽所问其一。”

    “您为何施行以工代赈之法?按照惯例,直接发粮赈灾不是更省事吗?”

    孟胜说话间,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凝肃。

    他对以工代赈之法颇为赞赏。

    墨子云,赖其力者得其生,不赖其力者不得其生。

    凡是天下百姓,只要有劳动的能力,不是体有残疾,或者年龄老幼,那就应该靠付出劳动来生存,否则就不能叫做活着。

    以工代赈。

    让灾民们付出劳动得到生存所需。

    在孟胜看来天经地义。

    而他有此问。

    乃是想知道苏长歌的初心是什么,为民、为己,还是为了江山社稷。

    三者直接决定了他的去留。

    “老丈。”

    “吾曾听人言,授百姓以鱼,不如授百姓以渔。”

    苏长歌对孟胜的问题倒是没去想太多,但凭本心说道:“以工代赈,让百姓自食其力只是最初想法,吾想的是借此机会。”

    “让百姓掌握一门足够生存的技艺。”

    “譬如编制渔网、冶炼打铁、养殖牲畜、制造器械用具等等。”

    “这样即便没有官府赈灾。”

    “百姓依旧能靠自己学到的技艺,付出辛勤劳动,使生活变得更好。”

    苏长歌没说发展手工制造业和工业的事情,因为现在提这个没什么意义,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还是要看最终成效。

    而孟胜听到这番话回答。

    眼前瞬间一亮。

    好一个授百姓以鱼,不如不如授百姓以渔,此子当真仁义宽宏。

    以百姓们的生活变好为初衷。

    这点恰好与他们墨家的理念不谋而合,可以称得上是同道中人。

    难怪此子能代天人两道敕封,光是心怀百姓这一点,就甩掉一大批空有其表的儒生,就是不知道他对墨家是什么看法。

    想到这里。

    孟胜提出自己的第二问。

    “老朽所问其二。”

    “楚国公觉得,如何才能使天下永远安定和平,百姓不再受饥寒战乱之苦?”

    声音响起。

    苏长歌眸中露出感叹之色。

    墨家还是墨家。

    一开口就是大谈天下百姓。

    但跟寻常儒生流于表面的宣扬仁义不同,他们是真的为此付出实践。

    苏长歌甚至觉得,这时他只要喊一句兼相爱,交相利,百姓不分亲疏互爱互助,每个人不为己利,都为天下大利做考虑。

    再喊出一句。

    共享一切生产资料,构建和谐...

    何止是将这群墨者给留下。

    他甚至能直接进到墨家内部高层,胆子大一点,当墨家钜子也无不可。

    但墨家那套兼相爱,交相利。

    真的能够实现吗?

    苏长歌对此持怀疑的态度,觉得这太过理想化,有些不切实际。

    远近亲疏是人之常情,人跟人之间永远不可能完全相互理解,兼相爱在他那个人人都温饱不愁的世界都可以说遥遥无期。

    心念至此。

    苏长歌不由摇了摇头。

    “老丈,天下不可能永远安定和平。”

    “正如百姓们很难做到不分彼此的爱待众生,而即便有一群人能够做到。”

    “但终究太少,大部分都心存私心。”

    苏长歌直言不讳的说道。

    听到声音,孟胜等一众墨家弟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此问有那么多的答案。

    对方偏偏只拿兼相爱不可能实现举例,显然已经知道了他们墨者的身份。

    而且还表明自己不认同墨家兼相爱、交相利的态度,这就让众人很难受,本以为能将苏长歌这个天命所归之人拉到墨家。

    如此一来。

    墨家理念也有机会流行天下。

    但可惜的是,苏长歌终究是一介儒生,无法理解墨义的伟大之处。

    想到这。

    孟胜看向苏长歌朗声说道。

    “楚国公,事在人为,不付诸行动如何知道实现不了兼相爱,交相利?”

    “或许我们这一代做不到,但一代不到就两代、三代,老夫相信,总有一天在我们墨者的努力下,人人能够相互理解!”

    声音锵锵有力。

    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百姓的注意。

    “老头你凶我家先生干嘛!”

    一直望着这边的清玄见状,瞬间出现在苏长歌身边,眼睛恶狠狠瞪着孟胜。

    她虽然不懂什么叫兼相爱,交相利。

    但凶她家先生就是不行。

    而此时,鱼幼薇交待完事情也走了过来,坚定的站着苏长歌这边。

    墨家的精义她同样不知道,但她觉得苏长歌说得有理,两个相爱的人尚且不能完全理解彼此,更何况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这...这...”

    “老朽没有凶你家先生。”

    孟胜看着清玄那‘恶狠狠’的眼神,又见百姓投来不善的目光。

    老脸不由一红,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只是辩驳,辩驳你懂吗?就是两个人相互辩论道理,不是吵架,更不是凶他。”

    清玄蹙了下眉头,听不太懂的样子。

    “我不管什么辩驳不辩驳。”

    “反正对我家先生态度要放尊重点,不然我一定饶不了你。”

    说话间。

    清玄昂起头,扬了扬粉拳。

    而就在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老丈说的是,或许您的理念终有一天会实现,或许真的是晚辈错了。”

    苏长歌面露淡笑的说道。

    霎时间,在场众人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和孟胜两人。

    他们皆不敢相信,被誉为当世圣贤的苏长歌,居然会像一个短褐草鞋,看起来连字都不认识的老头承认自己或许错了。

    而不只是他们。

    就连孟胜自己都是一脸惊讶。

    他刚才之言。

    其实说到底并无什么说服力,苏长歌完全可以说这是他们墨者一厢情愿。

    但没想到。对方根本没去争辩,而是用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或许错了,也就是不确定,但这便是承认墨家理念可能实现。

    换而言之。

    苏长歌这算是认可了墨家?

    正想着。

    声音再度响起。

    “晚辈相信,墨家之道,将来必定大行于天下,造福世间百姓。”

    “或许这个将来会很长很长,甚至需要百世千世乃至万世,但只要墨者代表的是贫苦百姓,那它终有一天会实现。”

    这一刻,苏长歌无比认真。

    他之所以会认错。

    倒不是真的认可了兼相爱会实现。

    而是他从孟胜,从墨家身上,看到了前世那群伟人们的几分影子。

    他们在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但他们依旧为了理想而付诸行动,最终怀揣星星之火,点亮了漫漫五千年的长夜。

    他们的存在。

    就像是一种精神标志。

    让人们知道。

    有那么一批追梦的理想主义者,为了实现远大理想而奋斗终生。

    所以苏长歌相信墨者终会大行其道,或者他们将来不叫墨者,但不管叫什么,无法改变的是他们永远站在无产庶民这边。

    至于兼相爱,交相利。

    追梦的道路并非一蹴而就。

    可是纵然遥遥无期。

    但只要在追逐的路上,脚踏实地的改善民生,让百姓过的更好就够了。

    而此时,伴随苏长歌这句话响起。

    孟胜的身躯不由一颤。

    他这一生。

    曾被无数人嘲笑讥讽,甚至偶尔还要隐姓埋名,防止被人追杀。

    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无比认真的告诉他,墨家之道将来能够大行于天下,造福众生,墨子理念亦会被无数人认可。

    而且这个人还是儒家此世之圣。

    想到这。

    孟胜死死盯着苏长歌的眼睛,想确认他是不是为了招揽自己而说谎欺骗。

    良久过后。

    孟胜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虽是在笑,但一行老泪却是止不住的在眼角打转。

    累。

    他这一生过的太累了。

    不是身体上的累,墨家弟子从不怕干活,只怕干的活还不够多。

    而是心太累,除了墨家弟子以外,举世无一人能理解他坚持一生的墨规,更无一人能理解他堂堂四品武夫,为什么要整日忙碌在‘无用之事’上面。

    只要他想。

    金银珠宝美色皆可自取。

    但相比于理念而言。

    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甚至比不上受他帮助的老农的一句感谢。

    而苏长歌的这番话。

    无疑给了他更多继续坚持的动力。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认同。

    这代表儒家圣贤,也承认他墨家之道将来必定大行于世!

    正此时。

    一道喊叫声突然响起。

    “喂,你们知道这老头笑啥吗?”

    清玄颇为直爽的开口,询问跟在孟胜身后的那批中年大汉。

    “清玄。”

    苏长歌出言喊了一句。

    接触到目光。

    明明活了上千年的清玄,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眼神左右躲避大人视线。

    “龙女性子直,老夫无碍。”

    孟胜此时摆了摆手。

    然后看向苏长歌,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拱手深躬行礼。

    “老朽孟胜。”

    “代墨家谢过楚国公之言。”

    看到这一幕,他身后的墨家弟子没有半点犹豫,同样朝苏长歌深躬行礼。

    苏长歌见状没有说话。

    只是同样回礼。

    而他们这举动在旁人眼中,多少就显得有些奇怪,不明所以。

    但不得不说,双方互相深躬行礼的样子,竟让人有种格外赏心悦目的感觉,就像是两位君子,互相尊重彼此的为人和理念。

    很快,苏长歌和孟胜等人起身。

    “老丈,还请您居于江南。”

    “传授此地百姓墨家的技巧工艺,让他们能够自食其力,改善生活。”

    苏长歌出言。

    墨家在诸子百家中动手能力最强。

    尤其是在工匠技艺上。

    因为讲究非命。

    即个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人人都要自食其力,奋发向上。

    因此他们这群人对手工业格外热衷,毕竟田产他们没办法抢过来,但手工业却可以让没有田产的百姓也能存活下来。

    当然,墨家还有其他动手能力。

    那就是武力。

    他们崇尚侠义精神。

    遇见不平事是真的会去管,看到有人以诡辩欺人也是真的会上去抽两巴掌。

    这大概也是儒家恨墨家的原因之一。

    言归正传。

    在听到苏长歌的话后。

    孟胜想都没想。

    直接就一口答应了此事。

    “楚国公客气了。”

    “教授百姓工匠技艺,使其能自食其力,吾辈墨者义不容辞。”

    他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苏长歌刚才那番话,还有就是践行墨义,帮助灾民,同时看看能否从百姓中发展几个墨家弟子。

    “晚辈代百姓谢过老丈。”

    苏长歌谢完,继续道:“但今日天色已晚,而且安排百姓学习也需要时间。”

    “诸位不妨先到客舍内住下洗漱。”

    闻言,孟胜点了点头。

    “吾等一切皆听楚国公安排。”

    “但无需铺张浪费。”

    “只要有住的地方,有一口吃的就可以,不用特地招待我们。”

    他也知道现在急于传授百姓技艺没用,一切准备工作都还没做好,而节俭自苦,则是每一个墨家弟子刻在骨子里东西。

    闻言,苏长歌轻轻颔首。

    相比于自以为好意。

    他还是选择尊重墨家的习惯。

    常言道,墨守成规。

    这里的墨指的就是墨家弟子,成规则是墨家内部规矩法令。

    随即他看向身边小吏,说道:“你带诸位义士到客舍住下,他们有任何需求都尽可能满足,若是不行就过来向我汇报。”

    “诺。”

    小吏点了点头。

    “对了,老丈。”

    苏长歌从袖中拿出早已备好的书册,说道:“晚辈这有一本古书。”

    “里面记载了不少技艺方法,您等下放下行囊后,可以看看上面的内容,想来应该有些可取之处,对墨家有所裨益。”

    听到此话,孟胜愣了一下。

    啥?

    儒生教我墨家动手?

    随后,他瞥了眼苏长歌手中的书册。

    【天工开物】

    名字起得倒是响亮。

    但儒家就喜欢这个样子,越是不咋的的东西,越是附庸风雅取个好的名字。

    不过他对苏长歌印象还是很不错,所以很给面子的接过书册,回道:“多谢楚国公相赠,老朽回去之后一定会认真研读。”

    话虽如此。

    但他想的就是随便看两眼。

    毕竟儒家那群人懂个锤子的工匠技艺,即便是苏长歌估计也就只看过两本书。

    觉得上面内容还行就推给自己。

    殊不知我墨家的工匠技艺。

    永远位列世间前茅。

    如此想着,孟胜在和苏长歌告辞后,便带着弟子跟小吏走去客舍。

    然而,就在墨家前脚刚走。

    苏长歌还没来得及转身。

    就看到负责粮仓的官员急匆匆赶来,左右扫了眼百姓,上前小声道。

    “楚国公,大事不好了。”

    “咱们庐江郡,包括周围各郡的粮食售价,全都暴涨十几倍。”

    “粮仓的粮照咱们现在的用法。”

    “最多只能再坚持八日。”

    “而且....而且那群商贾现在还高价收购咱们派发出去的粮食。”

    官员开口。

    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因为堆积太久出现陈粮和发霉等问题,因此一般官府存粮并不会很多。

    而苏长歌的以工代赈之法。

    好归好。

    但跟搞个两碗米汤每天吊着百姓的命来讲,耗费的粮食太多。

    所以需要花钱从豪绅商贾手上买,但现在对方不仅涨价,还高价收购派出去的米,这样一来,百姓必然会选择领取粮食。

    这对官府来说无疑是两难局面。

    不派粮,百姓饿死。

    坚持派粮食。

    那从豪绅商贾手上买粮所花费的银钱,可就是以前的十几倍。

    这谁顶得住啊!

    而苏长歌听到这番话,一刹那,眸中闪过几分冷意。

    豪绅商贾?

    自己顾及灾情,暂时没去找你们的麻烦也就罢了。

    现在反倒还自寻死路是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江南范家,威武不能屈!查抄家产,格杀勿论!

    “楚国公。”

    “您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粮仓官员看着面前缄默不语的苏长歌,小心谨慎的问道。

    “你将那些粮食涨价的商贾名单都送来,同时以本国公的名义,让他们到府衙来一趟,就说本国公有事要跟他们谈。”

    苏长歌开口。

    平淡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冷意。

    这一次江南受灾。

    本来就是豪绅、商贾和吴王这群人勾结陶先生搞出来的。

    这段日子自己一直忙于赈灾,调查之事按陛下的安排,暂且交给陆尚书和卫国公去办,准备等掌握证据后将这群人给一网打尽。

    然而现在。

    这群人似乎有些等不及。

    觉得朝廷不知道是他们在背后搞事,亦或者觉得朝廷没证据奈何不了他们。

    不仅敢上涨粮价。

    还高价收购官府派发的粮食。

    如此整齐划一的举动。

    摆明是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而且十有八九陶先生这老阴货参与其中。

    想到这,苏长歌眼神渐渐变得冷冽,不怕陶先生出手,就怕他从此销声匿迹起来,而只要动手,就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而听到安排,粮仓官员点头答应。

    “诺,下官这就去办。”

    话音刚落。

    突兀间,就听一阵马蹄声在耳边响起。

    苏长歌转头看去。

    只见卫国公身骑一匹白马赶来。

    而后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来到自己身前,面色格外凝重的说道。

    “苏状元,老夫有急事找你商量,江南各郡的军粮....都快告竭,将士们最多还能再坚持十天,请你快些筹备军粮。”

    “要是将士们都吃不上饭。”

    “恐怕会出现哗变。”

    卫国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南富庶,很少缺粮。

    再加上前些日子是雨季,存粮太多容易发霉,因此军粮大多由官府收购。

    但现在粮食价格上涨,问题就暴露了。

    将士们吃不上饭。

    还怎么指望他们听指挥办事。

    “您老别着急,粮食的事我已知道。”

    听到又跟粮食有关,苏长歌安抚一句,他倒不觉得意外,毕竟民以食为天。

    不管是哪一朝,哪一代。

    粮食一旦出问题。

    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军粮不够,很明显是吴王那群人早就预谋好的,为的就是让士兵哗变。

    试想一下若是江南发生洪灾,死伤无数,百姓和将士都吃不上饭,这时吴王和豪绅商贾带着粮食站出来,那必定是从者如云。

    而后。

    只要蛮夷那边再搞点小动作。

    凭朝廷现有的力量,一时还真拿占据大江而守的吴王和陶先生没什么办法。

    不过好在洪灾并没有发生。

    如今所面临的问题。

    乃是江南的粮食,有将近八成都在这群人手上,几乎跟垄断没什么区别。

    而想要化解这场危机,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放弃以工代赈,让百姓和将士喝米汤吊着,等朝廷从各地调粮就好。

    然而,苏长歌却不愿意这么做。

    不是为了面子和政绩。

    而是灾民本来就苦,现在却连这最后一条活路都被这帮劣绅给堵死。

    凭什么?

    随即,苏长歌目光看向卫国公。

    “粮食的事晚辈自有办法。”

    “您老回去后,让庐江郡的官兵集合,吃饱饭,这两日官府会有调动。”

    苏长歌语气格外冷冽。

    声音响起。

    卫国公不由愣了一下。

    但转瞬就明白苏长歌口中所指的官府会有调动是什么意思。

    这小子。

    不会是打算动手强抢吧?

    要真是如此。

    爽是爽,但这般蛮横粗暴,他就不怕招来各地官员和豪绅的非议吗?

    要知道苏长歌上次坏了官场规矩,收受贿赂不办事,就已经让很多豪绅和官员心生不满,觉得他不懂事,现在要是再坏规矩。

    这群人在背后指不定怎么非议他。

    “苏状元,你可要三思啊。”

    “这件事一做。”

    “你日后在官场上可就寸步难行,那些豪绅世族肯定会出手打压你。”

    卫国公好意出言劝阻道。

    规矩。

    本身就是一群人约定成俗定下的,有人不守规矩便会招致群起而攻。

    现在苏长歌动手抢钱抢粮。

    等于彻底坏了规矩。

    豪绅和富商必定会不遗余力的对付他,将来他在朝堂上的政敌将多如牛毛。

    这小子难道一点不为未来着想?

    “没事。”

    “本来和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更何况,朝廷设官分职,皆为利民耳,若所做之事不能利民,不以民事为事,不以民心为心,实与贪官污吏罪相等。”

    苏长歌面无惧色,语气格外认真。

    现在就怕了。

    那等到将来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被千夫所指的时候怎么办?

    而伴随声音响起。

    卫国公看着面前这个眼神坚定的年轻人,心中不由一震。

    “天下百姓能得苏状元为官。”

    “实乃百姓之福。”

    卫国公发自肺腑的感叹一句。

    他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但对这个后辈读书人,实在是打心底里的佩服。

    只可惜...

    卫国公瞥了眼边上的鱼幼薇和清玄。

    只可惜这小子女人缘太好,自己孙女碍于身份,终究慢了一步,否则他慕家能得此佳婿,霍家那老货不得眼红死。

    随后,他也没再出言相劝。

    而是回去厉兵秣马。

    随时准备等候苏长歌的军令,出兵砍了这群祸害一方的劣绅商贾。

    至于怕?

    年轻人尚有英雄气。

    老将军何惧?

    而后,就在苏长歌送走卫国公后。

    清玄的声音响起。

    “先生,可是有谁刁难你?我这就去帮你收拾他。”

    她一副自信满满的说道。

    “不用了。”

    苏长歌拒绝了她的好意。

    凡是妖类、修士、正神等超脱生灵,直接插手人间世务都会沾染上因果。

    就比如说陶先生,他虽然是仙道四品修为,但也要靠诸多手段来让江河之水泛滥成灾,规避因果,否则这人间早就乱了。

    清玄如今才刚被敕封为江河正神。

    虽有功德,却无愿力,过度插手人间之事必然遭到反噬。

    而且,就算这件事没有因果。

    苏长歌也不会答应。

    人间事,人间了。

    她是妖类出身,心性固然不错,但做事往往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而自己既然敕封了她。

    那就要对她负责,对江南百姓负责,不能养成她这任性的习惯。

    随即,苏长歌转目看向鱼幼薇,说道:“幼薇,可能要辛苦下你,先带清玄去读书明理,等我有空暇再亲自教她。”

    声音响起。

    清玄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

    美眸盯着苏长歌。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想替先生出气而已,哪里做错了?

    霎时间,一股委屈感涌上心头。

    “读书就读书,哼!”

    清玄负气的说完。

    拉着鱼幼薇的手便转身离开。

    决定接下来几天都不主动跟先生说话,除非...除非先生主动来找到自己。

    见状,苏长歌不禁有些错愕,怎么养条龙跟养小孩一样,自己刚才应该也没凶她,只是让她读书罢了,她怎么还生气了?

    不过还好有鱼幼薇在旁边照看。

    再加上清玄本心不坏。

    倒是不必担心她去干什么坏事。

    等自己处理完政务,晚上再去教她读书明理,她应该能明白何为规矩。

    ......

    吴王府邸内。

    书房。

    赵珞听着身边人的汇报近况,嘴角不由轻轻上扬,露出几分冷笑。

    “这个苏长歌,坏了本王的好事。”

    “还想在江南混下去?”

    “现在粮价上涨撑不下去,才知道服软,请乡绅商贾到府衙做客和谈。”

    赵珞坐在椅子上,一脸倨傲之意。

    在听了陶先生的计谋后。

    他便行动起来。

    不得不说,不愧是陶先生,算无遗策,粮价刚上涨苏长歌便已经坐不住。

    这要再过几天,各郡将士和百姓们第吃不起饭,聚众闹事,百官和陛下追责下来,他苏长歌不说受罚,但肯定会挨顿训斥。

    心想着。

    身边传递消息的老仆开口问道。

    “王爷,您看要不要让那些乡绅商贾都晾着楚国公,不去赴会?”

    “不用。”

    赵珞摆了摆手。

    嘴角上扬,出言笑道:“苏长歌好歹代表朝廷,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

    “直接不去容易落人口实,所以你让他们每人各带二十石粮食过去,打发下他,就说地震受灾,乡绅们家里也没有余粮了。”

    声音响起。

    身边老仆露出谄媚的笑容。

    “王爷这招高明啊。”

    “二十石粮食不多,却恶心了朝廷,也让他们没由头找麻烦。”

    老仆开口夸耀道。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

    “不管怎么样,就算苏长歌磕头求我们,也绝对不能降价。”

    “一文钱也不降!”

    赵珞出声,语气中满是狠意。

    “王爷您放心。”

    老仆重重点头,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见状,赵珞满意的点点头。

    苏长歌让他登基称帝美梦破碎,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此子。

    况且,江南粮价越是耗损大晋国力,蛮夷来时,皇帝就越是要竭力抵抗,根本无暇顾及江南,到时就是他大展宏图之日!

    想到这。

    赵珞转头看向老仆。

    “之前吩咐你办的事都做好了吗?”

    “做好了。”

    老仆答应一声,而后道:“朝廷那些官员由豪绅商贾联络,绝不会牵连到老爷。”

    “灾民那边,他们也安排好了人。”

    听到声音,赵珞面露喜意。

    什么以工代赈。

    他苏长歌想要博个美名,本王偏偏要让他带着恶名,灰溜溜的滚出江南。

    .......

    日落黄昏,府衙外。

    一架架雍容奢华的马车从远处驶来。

    身后还跟着几架拉着粮食,风尘仆仆的驴车,与前车相比寒酸至极。

    这一幕不由吸引了灾民们的目光。

    “那好像是王家的车。”

    “还有李家的。”

    “等等,范家的人也来了。”

    “他们来府衙干什么?”

    “看样子好像是给官府送粮食,他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了?”

    望着驶过的马车,灾民们眸中露出惊讶之色,在他们的印象当中,这些人平常不是锱铢必较,拼了命使唤手下的佃农吗?

    而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在灾民中响起。

    “乡绅们仁义!”

    “肯定是体恤大家伙灾后不易,特地给送粮食来了!”

    “对啊对啊,乡绅们大发慈悲!”

    人群当中,两三个年轻汉子奋力呼喊着,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

    周围其他灾民听到这话,虽然刚开始还觉得纳闷,但看到那几车的粮食,也没去多想,既然是给他们送粮,应该不会太坏。

    很快,马车到了府衙门口。

    一群锦衣华服的豪绅被仆役搀扶着下了马车,趾高气昂的扫视周围。

    此一时,彼一时。

    这次他们要把上次受的辱讨还回来。

    “六公子,里面请。”

    这时,只见王天德对一个打扮花哨,约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说道。

    “嗯。”

    年轻人应付的点点头。

    其他豪绅商贾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敬畏之色,因为这人出自范家。

    要知道,范家虽然不以贩盐为利。

    但他们所赚的钱,可比贩盐还要多得多,天下各地都有他们的产业,说是富可敌国都不为过,关键是他们还和仙门修士有联系。

    而眼前这人。

    更是范家老爷子五十五岁,老来得子所生,一向都是捧在手里当宝贝。

    当然,由于为范家家规极其严格。

    因此这位范六公子其实也没干什么坏事,就是喜欢逛勾栏听曲。

    也正是这一点,王家特地花重金,让花魁给这范六公子吹耳旁风,明面上骗他是救助百姓,暗地里则是想拖范家下水。

    毕竟有范家这座大山在。

    苏长歌说什么都得顾忌一下,不可能像上次那般肆无忌惮。

    正此时,一名小吏走了出来。

    “几位,里面请。”

    声音响起。

    众人见只是小吏出来迎接,眉头微蹙,有些不满。

    你苏长歌是楚国公,位高权重不亲自迎接就算了,可现在有求于我们,怎么着也得派个官员吧?小吏算几个意思?

    “楚国公的架子当真大啊。”

    王天德阴阳怪气一句。

    其他众人纷纷点头。

    只不过现在架子摆的越大,等下也就别怪他们不肯捐粮降价。

    如此想着。

    但众人明面上却不敢说什么。

    毕竟苏长歌地位甚高,就算心里再不喜,在公开场合下也不能去非议。

    随后,一群人昂首阔步的跟着小吏来到正堂。

    刚一进去。

    就看到苏长歌独自坐在中间。

    然而环顾四周,却连一把椅子都看不到,显然并没有让他们坐着说话的打算。

    一时之间。

    豪绅们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楚国公。”

    “你请我们过来,说是有要事商量,大家伙才一起结伴而来。”

    “但你这...”

    “莫非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王天德开口,眼睛直直的盯着苏长歌,有吴王和范家,以及手中粮食在。

    他此刻并不怎么惧怕。

    听到此话,苏长歌扫视面前这群人。

    发现很多都是老面孔。

    只有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站在这群三四十岁的人中间格外显眼。

    苏长歌稍稍留心,但并未多想,只当是其中一家的小辈,口中说道:“本国公何时说过请你们?你们算什么东西。”

    语气轻蔑无比。

    刹那间。

    众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羞辱!

    又是羞辱!

    此子还是这般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站了出来。

    “楚国公,即便你是国公。”

    “可吾等皆是感念灾民生存不易,特地送粮食过来,但你却出言刁难。”

    “这未免有些太不讲道理吧?”

    声音响起。

    苏长歌转目看过去。

    只见那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站了出来,言辞振振的看着自己。

    而一旁的豪绅商贾见范家六公子主动站出来抗压,眸中顿时一喜,尤其是王天德,深感这钱没白花,有事他真上。

    “你是何人?”

    苏长歌轻描淡写的问道。

    他隐约有些好奇。

    这人莫非是吴王世子?还是其他权贵子弟?

    否则凭眼前这些豪绅商贾。

    纵然心中有气,那也得老老实实憋着,这就是身份地位带来的压迫。

    “在下范禄,若刚才哪句不对,还请楚国公指教。”范禄拱手向苏长歌行礼,眉宇间却是一脸傲气,觉得自己代表正义。

    他这次过来。

    不全是因为花魁吹耳边风的原因。

    一介风尘女子,玩玩也就算了,又不是不给钱,谈什么感情,也配指示他做事。

    之所以答应跟王天德过来,就是想见下老爷子经常提起的别人家孩子,当世圣贤苏长歌,看下他有什么特殊地方。

    不过现在一看。

    本事没见着,但架子却是摆的很大。

    自己等人给他送粮食过来。

    不给座位就算了,居然还说自己等人算什么东西,实在太不尊重人了。

    “范禄?”

    “你是江南范家?”

    听到此话,苏长歌蹙眉问道。

    “正是。”

    范禄无比自傲的答道。

    按照往常惯例。

    这个时候对方就应该笑脸相迎,然后让人抬椅子上来,客气的对他。

    但下一刻,只听苏长歌继续问道。

    “沈福是你什么人?”

    “沈福?”

    范禄稍稍怔了一下。

    而后想起自己貌似有个姑姑嫁给了户部尚书,生的儿子就叫沈福。

    自己小时候依稀见过,胖乎乎的,木讷腼腆,记不清模样,但老爷子倒是挺喜欢,隔几年姑姑回来省亲都会问他怎么没来。

    于是,范禄回答道。

    “若楚国公说的是户部尚书之子,那沈福就是我的外甥。”

    此言一出。

    苏长歌看着这范禄突然想抽他。

    说实话。

    他挺不想范家掺和到这事里面。

    不是忌惮,而是这样的话....他灭了范家,沈福估计会不好受。

    但眼下还不确定范家有没有卷入进这趟脏水里面,说不定范禄只是被利用,但若是真参与了,那苏长歌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随即,他语气格外凝肃的出声道。

    “你说本国公不讲道理。”

    “但你可知,眼前这群商贾哄抬粮价,短短两日之间,粮价翻了十余倍。”

    “而且他们还高价收购官府派发的救济粮,此等行径不可谓不恶毒,范禄,你现在告诉本国公,他们算什么东西?”

    苏长歌开口。

    试探他到底有没有被利用。

    “楚国公。”

    “这你就误会诸位了。”

    范禄摇了摇头,说道:“地震一场,大家手里虽然有余粮,但也不多。”

    “而且粮食价格本来就随市场浮动,如今粮食居奇,商贾抬价赚钱无可厚非,百姓觉得高不买便是,大家也没强买强卖。”

    范禄一脸随意的说着。

    范家经商。

    他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经商,囤货居奇的事他家也干过不少。

    当然,范家不碰盐粮,一般都是生铁、丝绸、茶叶、瓷器等等,甚至还有仙门之物,但范禄想来,道理应该是相同的。

    囤货居奇。

    商贾不为了赚钱难道喝西北风?

    “好一个觉得高就不买。”

    “那百姓吃什么?”

    苏长歌盯着范禄,反声质问一句。

    “吃什么是百姓的自由。”

    “我们只是商贾,负责交易买卖就可以,总不能让我们养着百姓吧?”

    范禄一脸义正言辞的说道,

    此话一出。

    他身边的豪绅商贾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

    我们商人只负责交易买卖,百姓买不起可以不买,又没摁着头逼他买。

    吃不起粮食,只能怪他们没钱,或者没提前囤好粮食,跟我们商人有什么关系?难道还不允许我们抬高粮价赚钱?

    而此时。

    苏长歌则对范禄已经不报什么希望。

    这种人心中只有利益。

    或许不像陶先生那般极度自私自利,但跟前世那些资本嘴脸几乎没什么两样。

    甭管范家有没有参与其中,今后都要打压一番,赚钱没有错,但是最起码的良心不能丢,否则到后面只会更加欲壑难填。

    随即,苏长歌也没去理范禄,语气平淡对这群人的说道。

    “这次让你们过来。”

    “只有一件事。”

    “降价。”

    “答应的可以留下,不答应的现在就能离开,但出了这个门,后果自负。”

    苏长歌所指的留下当然不是无罪,而是等查明真相后,可以从轻论处,留些血脉延续,但若是选择离开,夷三族都是轻的。

    此时此刻。

    伴随后果自负四个字落下。

    一刹那。

    众人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他们没想到。

    苏长歌态度竟然会如此强硬,这才没谈几句就放话威胁他们。

    只不过,他们也不是吓大的。

    背后有吴王罩着,朝堂之上还有无数官员替他们说话。

    即便苏长歌是位高权重的楚国公,没有证据,那也不能随便把他们怎么样,而且十几倍粮价很高吗?其他地方碰上灾荒之年,比这价格高的比比皆是。

    只要到时一口咬定没有余粮。

    待苏长歌被他们的人攻讦。

    灰溜溜的离开江南,然后他们再把价格降下来一点,谁会说他们的不是?

    更何况,等到将来蛮夷攻过来的时候。

    朝廷那还顾得了他们。

    如此想着。

    范禄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

    “未曾想,楚国公竟是如此蛮不讲理之人,以权势欺压普通商贾。”

    “恕范某告辞!”

    范禄稍稍拱手,然后转身潇洒离去。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书上不卑不亢的君子,道不同,不相为谋。

    面对蛮横不讲道理的权贵高官。

    毫无惧色,拂袖而去。

    大有亚圣所言,威武不能屈的豪迈气魄。

    至于苏长歌。

    只会以势压人,算什么当世圣贤。

    老爷子没见过瞎吹罢了。

    远不如本公子。

    而此时,那些豪绅商贾见范家带头,本就想给苏长歌难堪的他们也转身离开。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没有半点出言挽留的意思。

    待到人全都离开之后。

    从袖中拿出一封谕令交给身边小吏,轻描淡写道:“你去告诉卫国公,今晚对王家下手,查抄家产,逮捕族人。”

    “若其中有胆敢阻拦者。”

    “格杀勿论。”

    平淡的语气中透着骇人的杀意。

    “是,苏夫子。”

    小吏是太学院被调过来的寒门学子,听到要对豪强动手,有些兴奋的说道。

    而苏长歌则是站起身。

    往书房里走。

    准备带清玄去范家一趟。

    别问,问就是有安全感。

第一百三十章:我范家,出龙了!动手,缴械投降者不杀!

    府衙,书房内。

    灯火将整间屋子照的通明。

    两道倩影在火光下摇曳,轻柔婉转的读书声在房间内回荡。

    “有一言而可以终生行之者乎?”

    “文圣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凡事应推己及人,不可强加在他人身上。”

    鱼幼薇樱唇轻启,手捧一册书卷。

    清玄两眼空洞的点着头。

    根本没听进鱼幼薇说的道理,而是神游天外,回想白日发生的事情。

    自己那时也是一片好心,才会那么说,可先生不领情就算了,还让自己读书,这分明是嫌弃自己不明事理,无理取闹....

    清玄气乎乎的想着。

    而看她这样子。

    鱼幼薇知道她心里有怨言,于是放下书本,问道:“姐姐可有在听?”

    声音落下,清玄没有半点反应。

    “长歌来了。”

    见状,鱼幼薇喊道。

    “啊?”

    清玄瞬间回过神,眸中露出惊慌之色,赶忙拿起书案上的书本,正襟危坐。

    但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羞恼的看着鱼幼薇。

    “姐姐,你还在白天事苦恼?”

    鱼幼薇看她副娇憨模样,脸上不禁莞尔,直接开口问道。

    “.....”

    心事被戳破,清玄有些不好意思。

    但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姐姐没必要在意。”

    “长歌就是那样的人,对身边人尽职尽责,他那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鱼幼薇出言宽慰。

    “保护我?”

    清玄面露疑惑之色,而后自豪的说道:“我现在可是真龙,三品修为。”

    “应该是我保护先生才对。”

    声音落下。

    鱼幼薇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的确,在修为上长歌没你高。”

    “但拳头不能代表一切。”

    “至少三品还不够。”

    “尤其你现在还是江河正神,做事更加不能随心所欲,要考虑诸多事情。”

    “要知道,凡是人间之事,一个处理不当便会招致因果缠身,而这人道的规矩,又全在圣贤书中,长歌之所以让你读书。”

    “就是担心你一不小心惹上因果,招致天谴,发生什么意外。”

    鱼幼薇语气凝肃的说道。

    此言一出。

    清玄眼前一亮,眉宇间的愁云渐渐散去,眸中露出几分欢喜之意。

    先生原来竟是在担心我。

    但转而,她又有了新的烦恼,急切问道:“妹妹,那我白天会不会太过分了?先生不会生我的气,觉得我不懂事吧?”

    此刻,清玄回想白天负气离开的一幕。

    潇洒是潇洒。

    但先生好心为自己,自己却不明白,他肯定会生气,就像自己刚才那样。

    听到声音,鱼幼薇顿时忍俊不禁。

    清玄活了上千年。

    但心性,或者说处理人际关系上,跟普通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放心吧,不会的。”

    鱼幼薇温声细语的劝慰道:“只要不涉及底线,长歌一向宽厚大度。”

    闻言,清玄心中稍微好受一些。

    可就在此时。

    她突然察觉到有人走过来。

    血脉中的悸动告诉她,来者正是先生,他不会是过来训斥自己的吧?

    霎时间,自觉心中有亏的清玄眸中满是慌乱,白嫩如玉的手紧紧攥紧书本,刻意大声的念道:“有一言而可以终生....”

    见她突然变了个样子。

    刚才还在笑她的鱼幼薇,心弦也跟着紧绷,抬手轻抚云鬓,整理妆容。

    很快,房门被推开。

    苏长歌走进来,听着朗朗读书声,目光看向鱼幼薇和清玄。

    但两人都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一个是含情脉脉。

    另一个是心虚慌乱。

    就跟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看到,考试作弊被考官看到一样。

    对此,苏长歌只当她是没有用心读书,但倒也没去苛责,才第一天读书,而且自己也没教,小孩子都这样,等日后慢慢教她端正心态,明白事理就好了。

    思索间。

    清玄见苏长歌一言不发。

    还以为他是在为白天的事生自己的气,赶忙主动站起来承认错误。

    “先生,白天是我不懂事,没能体会您的一番苦心。”

    “......”

    闻言,苏长歌怔了一下。

    而后看向鱼幼薇。

    知道肯定是她替自己开导清玄。

    正所谓娶妻要娶贤。

    看来自己的眼光不错,当然,她眼光也很好,这点倒是相得益彰。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清玄,出言道:“不用自责,你虽然未读过书,但有一颗向善之心,而今能明白道理极好不过。”

    “我有些事,想请你陪我去趟范家。”

    “可以吗?”

    苏长歌开口,询问的看向清玄。

    他去范家目的很简单。

    打压。

    他不知道范家有没有跟陶先生勾结。

    也不知道范老六的道理,是他一个人的道理,还是范家所有人的道理。

    因此他才想过去一趟,试探下这位江南地头蛇的深浅清浊,若是敌人便不必客气,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商贾必须要敲打。

    而此时,听到这番话。

    清玄顿时一喜。

    先生没生气,还夸我有向善之心。

    随后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先生客气了,清玄的命都是先生给的,只要一句话任凭差遣。”

    清玄开口,样子有些娇憨可爱。

    “长歌,我也想去。”

    鱼幼薇此时也跟着出口央求。

    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

    更何况,身边还有清玄在,苏长歌自无不可,点头答应下来。

    很快,一行三人来到了外面。

    清玄露出真身。

    苏长歌和鱼幼薇站在头顶。

    下一刻,黑龙腾空而起,冲破厚重云霄,身躯摆动,好似在水中驰骋。

    皎洁的月光洒落,清玄身上的鳞片闪烁这淡淡银辉,两侧云雾朦胧,晚风徐徐拂来,给人一种身心的安逸逍遥之感。

    忽而。

    鱼幼薇的声音响起。

    “长歌,今夜月色真美。”

    她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偷瞄了眼苏长歌,口中不由发出似曾相识的感叹。

    闻言,苏长歌侧目看了她一眼。

    不同的时间。

    同样的人。

    自己心境却与发生了变化,只觉这迎面而来的晚风,都变得温柔许多。

    ......

    与此同时。

    王天德和范禄等人正在酒楼酣饮。

    “我敬范六公子一杯。”

    “什么当世圣贤,那苏长歌只不过会以势压人罢了,算不得君子。”

    “唯有六公子你才是配得上君子之称。”

    王天德举杯大笑道。

    他算明白了。

    这范家六公子有点脑子,但不多。

    身上带有年轻人的意气风发,觉得不输于任何人,希望得到他人的认可赞扬。

    这正好给了他机会,可以一举将范家给拉下水,而有范家在背后撑腰,苏长歌也只能放放狠话,根本不敢对他们下手。

    “王兄过誉了。”

    “在下只是读过亚圣的典籍,明白义之所在,威武不能屈。”

    范禄脸颊微醺,颇为傲气的说着。

    “那苏长歌贵为楚国公。”

    “却与商贾争利。”

    “不仅如此,还以权势逼迫吾等商贾,根本就是徒有虚名,是非不分。”

    “百姓吃不起粮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都是生意,能赚钱为什么不赚钱,以百姓来要挟我们,此等行径乃真小人哉。”

    范禄酒兴正起,大声喊道。

    身边众人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

    “那苏长歌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您相提并论。”

    “只会戕害商贾的小人罢了。”

    “当时六公子您直接拂袖而走,豪气干云,在下都被您给吓到了。”

    一群人面带谄笑。

    口中不停夸耀他刚才的气魄,捧高踩低,说他如何如何了不起。

    反正夸人又不损失什么,跟这范家六公子搞好关系,将来说不定能搭上范家这艘大船,等此事风头过后,大家一起赚钱。

    正此时。

    数名身带刀剑的侍卫走了上来。

    目光在人群中扫视。

    看到范禄后大步流星的走到面前,语气平淡无比的说道。

    “六公子。”

    “老爷让我们带你回去。”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看到来者,范禄这一身的醉意瞬间惊醒,知道这几人是家中的精锐。

    随即,语气凝肃的问道。

    “你们知道老爷子找我干什么嘛?”

    听到声音,侍卫们摇了摇头。

    他们只是受安排过来,对于其他事情一概不知,也不需要知道。

    见状,范禄面露失望之色、

    但想到刚才豪气干云,格外硬气的回怼有圣贤之称的苏长歌,顿时一脸喜色,决定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子。

    让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优秀。

    范家六公子之资。

    不输圣贤!

    随即,范禄拱手朝众人告辞。

    “诸位,范某先行告辞。”

    “若是那楚国公再以强权威逼,我范禄绝对站在诸位这边,为商贾发声!”

    说罢,他端起桌上一杯美酒一饮而尽,潇洒转身,跟着家中护卫离开,心中想象这老爷子等下脸上的惊愕和惊喜。

    我范家,出龙了!

    “王某恭送六公子。”

    王天德举杯喊了一句,只见范禄的步伐比之前更加豪迈。

    很快,待到范禄背影彻底消失后。

    众人方才坐回位子上。

    “这范家六公子,倒是有点东西,居然能说的苏长歌都哑口无言。”

    “你太高看他了,苏长歌那明显是懒得搭理他,但又碍于范家体量,不敢轻易得罪,所以才任凭这傻小子转身离开。”

    “不过苏长歌那下说后果自负的时候,我还真有点被吓到。”

    “你们说,他不会报复我们吧。”

    声音响起。

    不少人脸上都露出畏惧之色。

    他们虽然也有钱,可却远不如范家,万一苏长歌真出手针对那可就惨了。

    “不要慌,那苏长歌权势再大,他也按规矩办事。”

    王天德得意自信的说道:“我们如今既在朝廷里有人,如今又将范家给拉下了水,更别说背后还有吴王罩着。”

    “那苏长歌不过是放放狠话罢了。”

    “绝不敢轻易动手。”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应和,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然而,就在这时候。

    整齐响亮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踏踏踏踏....

    众人俯在窗边向下看去。

    只见如长龙般,看不到尾的士卒在街道上小跑,一路向着深处走去。

    “怎么会有士兵到街上来?”

    “看他们这全副武装的样子,难不成有什么大事发生?”

    “诸位莫慌,不过吓唬吓唬人罢了。”

    “依我看,谅他们也不敢....”

    “王兄你快过来看,官兵们好像是往你家方向走的。”

    “什么?!”

    王天德本来还有些不屑。

    听到是自己家,顿时一惊,连忙将众人推开,探出头朝外面看去。

    刹那间,王天德脸色顿时煞白。

    街道上。

    卫国公领着上万士卒来到王家门口。

    将整个王家围的水泄不通,无数火把驱散黑暗,将夜空照的通亮。

    而此时,王家宅邸内。

    突如其来的变故。

    让他们根本没有半点反应时间。

    尚在房中酣战的王家老爷,接到的下人禀报瞬间吓懵了。

    顾不上其他事,穿好衣服就向外跑去,望着四周被火光染红的夜色,整个人瞬间陷入了恐慌当中,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不只是他。

    王家上上下下包括杂役婢女。

    这一刻,全都被外面的阵仗给吓到了。

    也就在这时。

    一道高亢的喊叫声从外面传来。

    “里面的人听着!”

    “本国公亲率大军抓捕逆贼。”

    “缴械投降者不杀,都排好队一个个出来,胆敢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卫国公锵锵有力的喊着。

    若非必要,他并不想大开杀戒,毕竟一旦动起手,性质上就变了。

    府内,王家老爷一听到逆贼两字,心中猛地一咯噔,瞬间想到景阳湖堤坝和江坝一事,前者他有参与,后者没有成功,也只有这两个算重罪。

    至于抬高粮价,罪不至谋逆。

    想到这。

    王家老爷心中虽然慌乱,但多年沉浮,还不至于被人一吓就软。

    更何况,这件事绝对不能认。

    否则必死无疑。

    随即,王家老爷命人拉开府门。

    看着外面骑在马上,一脸杀气腾腾的卫国公,立即扯着嗓子哭喊道。

    “国公,草民冤枉啊!”

    “求您明鉴,放王家一条生路,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陷害王家!”

    声音响起。

    卫国公却是懒得搭理他。

    冤不冤枉暂且另谈。

    自己奉命来此,就是为了查抄王家家产,将所有人都抓到大牢去。

    其次,虽然还没有王家勾结吴王蓄意谋反的证据,可恶意哄抬粮价却是实打实的,他们不给百姓活路,凭什么要求别人给他们活路,简直可笑。

    随即,卫国公冷冷吐字回道。

    “缴械投降者不杀。”

    “负隅顽抗者死。”

    声音没有半点感情,王家老爷顿时面无血色,知道王家注定难逃此劫。

    “是...”

    “还望国公说到做到。”

    王家老爷有气无力的拱手,接着摆摆手,示意仆人将府门打开。

    他不是不想反抗,但对方明显有备而来,数万名士卒,就算有武道高手,又能带几个人跑?而且一旦反抗就等于坐实罪名。

    到那时。

    王家将才真的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现在所能期盼的。

    就是其他豪绅商贾救自己出来,他们不救也得救,自己知道的秘密可不少!

    此时,看到对方这就直接投了。

    卫国公并不感到意外。

    商贾再有钱。

    除非抱团在一起,而且手里有兵,否则面对朝廷不过是蝼蚁罢了。

    抓人从不是最麻烦的,麻烦的是之后朝堂上的攻讦,那些不管是收了贿赂,还是为了维护规矩的官员,都会拼了命的针对苏长歌,将这个异类给清除出去。

    但做都做了,还怕个鸟。

    卫国公大手一挥。

    “全部拿下。”

    随即,士卒们如潮水般朝王家涌去。

    紧接着。

    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开始响起。

    除了王家老爷外。

    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官兵不是原地尖叫,就是惊慌逃窜。

    但很快,这群人就被强行拿下。

    一个个全被押了出来。

    不少人脸上还带着淤青和土灰,显然是反抗时挨了顿胖揍。

    王家老爷看到此景。

    他很后悔。

    但不是后悔参与蛟龙走水一事,而是后悔当初没有更狠一点。

    早知道苏长歌刚来江南之时,就该联合其他商贾,不遗余力的解决掉他,且直接对江坝下手,根本不用等什么蛟龙。

    如此一来。

    朝廷现在怎么敢对王家下手!

    而此时,就在不远处。

    王天德看着族人们被官兵带走,脸色顿时难看至极,眸中满是怒意。

    他没想到。

    苏长歌居然如此没有底线!

    不过就是抬高米价。

    至于安上谋逆的罪名吗?还出动大军将他王家人全部抓走,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自己这就去找吴王主持公道。

    随即,暮色下,王天德独自乘着马车,一路疾驰来到吴王府。

    重重的敲响府门。

    “王天德,有急事求见王爷!”

    声音响起。

    仆役立即跑去禀报吴王。

    “急事?”

    书房内,赵珞听到禀报,眸中闪过几分讶色,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

第一百三十一章:神书天授,为生民立命!墨者暴怒,灾民出事!

    夜色下,吴王府邸。

    王天德亦步亦趋的跟在管家身后。

    很快,他被带到书房。

    “草民王天德,见过王爷。”

    “求王爷救救我王家!”

    看到书案前坐着的那道身影,王天德拱手行礼,面露急色的喊道。

    闻言,一头雾水的赵珞微微蹙眉。

    “发生了何事?”

    王家在江南仅次于范家。

    当然,这个仅次差了不止亿点点,但也要比普通商贾豪绅好很多。

    尤其是在庐江郡,更是地头蛇一般的存在,不仅涉及盐粮、勾栏、赌坊等产业,手下还有不少游侠,朝廷里也有人。

    可以说是黑白两道通吃。

    突然上门求救。

    莫非是因为抬高粮价之事被苏长歌报复,粮食被抢,铺子被封?

    正想着。

    王天德悲愤的声音响起。

    “王爷。”

    “那苏长歌行事残暴,酷吏心肠!”

    “就在因为粮价之事没谈拢,他便直接命卫国公率兵查抄我王家!”

    “王家上下百余口人,还有一众丫鬟仆役,全都被官兵押往府衙,家中积累多年的金银财物,还有粮食也全被他抢走!”

    王天德无比怨恨的喊道

    听到此话,赵珞猛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苏长歌疯了吗?

    没有圣意就敢查抄王家,还把所有人全抓回去,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不仅如此。

    卫国公一把年纪了,竟也陪着他胡闹。

    他们就不怕朝廷追究吗?

    还是说。

    苏长歌知道江坝的事了?

    赵珞想到这里,眸中先是一阵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就算朝廷知道江坝一事,肯定也没证据,否则现在就不是查抄王家,而是查抄自己,以及一众商贾、豪绅和官员了。

    而且苏长歌是在谈崩之后才出手的。

    他查抄王家的目的,十有八九是为了粮食而去,绝不是江坝一事。

    心念至此。

    他脸上忽而露出笑意。

    看到这一幕,王天德有些不理解。

    听到我王家被抄家抓人,吴王您很开心吗?怎么还笑出声来?

    “王爷,您何故发笑?”

    他出声问道。

    闻言,赵珞自信的说道。

    “我笑苏长歌那无谋,走了步错棋。”

    “他查抄王家,财产充公,固然可解缺粮的燃眉之急,但却坏了规矩。”

    “若是本王行此事,定然会等朝廷调配,暂时让灾民们饿几天,敢闹事者直接镇压,可他此举,无疑于饮鸩止渴,自掘坟墓,得罪了这天下全部豪绅士族。”

    说到这,赵珞脸上露出讥笑。

    准备将这件事立即传给江南各地官员,让他们联名上奏弹劾苏长歌残暴不仁。

    发生如此大事。

    即便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也压不下去。

    否则就是与天下豪绅作对!

    而此时,王天德经过赵珞这么一通分析,面色稍稍缓了下来。

    可想到自己族人被抓去,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王爷,那我王家族人现在该怎么办?万一苏长歌对他们下手...”

    “慌什么。”

    赵珞打断了他的话,意味深长道。

    “过了今晚,他苏长歌就将自顾不暇,等着被逐出江南。”

    “到时你王家人,自然会被放出来。”

    此言一出。

    王天德一脸不解之色。

    而赵珞也没跟他多做解释,只是道:“来人,将王公子带下去休息。”

    “诺。”

    一名侍卫走了进来。

    闻言,王天德知道,吴王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谋划。

    于是也没多问,跟着侍卫离开。

    ......

    府衙,客舍内。

    孟胜带着弟子从外面体察民情回来。

    知道灾民的具体情况后。

    他对苏长歌大为赞扬。

    这么多年,他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见过灾难来临后百姓的样貌。

    整日浑浑噩噩,眼神空洞,靠官府施舍的一点米汤硬撑,饿极了会去啃树皮,吃泥土,甚至趁夜偷别人家小孩...

    在那种情况下。

    那群饿疯了的灾民们与其说是人,但实际上跟禽兽没什么两样。

    而即便是轻灾也好不到哪去。

    一些贫苦人家,为了口吃的卖儿卖女,小孩跟牲畜一样,被牙人用绳子绑着拴住棚内,论斤称,卖给人家当奴婢,任人打骂。

    那些卖不出去的。

    下场更凄惨...

    可以说,灾民们一切身而为人的尊严、羞耻、道德都被扒了干净。

    孟胜当初就被父母卖到牙人手上。

    不过他运气好,遇到了一名墨者,将他赎下来,并传授他武道。

    这也是孟胜数十年如一日,矢志不渝坚守墨义的原因,他不想看到有人跟自己一样,生而为人,却被当牲畜牛马对待。

    但可惜,事情往往事与愿违。

    每次灾难降临,这种情况都会发生,墨者只能治标,没办法治本。

    而在苏长歌治下的江南。

    孟胜却没有看到卖儿卖女、夫鬻其妻的惨事,并且更为重要的是。

    灾民们眼中不再空洞,几乎每个人都炯炯有神,因为他们不是靠人施舍活着,而是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活了下来。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尊严。

    就好像一个被人施舍豢养,坐在路边等吃的,跟一个自力更生的人。

    后者虽然付出劳力。

    但每一口吃的都是心安理得,得到了生而为人的尊重、

    前者浑浑噩噩。

    不知为何而生,不知为何而死。

    倘若有人心甘情愿当前者。

    孟胜也无话可说。

    只不过这种人在墨者看来,死亦不足惜,只知吃喝,活着跟死了没区别。

    “以工代赈,真乃世之良政。”

    看着灾民们住进他们自己搭建的房屋内,孟胜不由发出感慨。

    随后,他与弟子告别。

    走进房内。

    刚想吹灭蜡烛就此睡下。

    但突然想起什么,从行囊中拿出苏长歌送的书册。

    虽然觉得上面没啥内容。

    可墨者重诺守信,既然答应了要看,那自然会看一眼,就一眼。

    “天工开物。”

    “白瞎了怎么好名字。”

    看着书名,孟胜摇了摇头,而后随手翻开一页看起。

    “乃杼柚遍天下,而得见花机之巧者,能几人哉?学者童而习之字义,而终身不见其形象,岂非缺憾也。先列饲蚕之法,以知丝源之所自。”

    织机遍布天下。

    但真正见过其巧妙的又能有多少呢?

    学者从小就知道织机含义,却终身都没见过形象,这难道不是缺憾吗?

    现在先讲讲养蚕之法。

    知道丝从何处来。

    看到这,孟胜点了点头,这编纂者还算有点功底,介绍挺吸引人的。

    随后,他翻开下一页,一张织机的图画纸跃然于纸上,旁边还有文字注释,介绍如何制作,如何使用,做工原理等等。

    霎时间。

    孟胜完全被书上的图纸和内容吸引进去,完全挪不开眼。

    一页一页不停翻看着。

    有时皱眉。

    有时惊叹。

    有时忍不住拍案叫绝。

    “原来还能用这种方法榨油,老夫怎么没想到呢?”

    看到书上食油的制取方法,孟胜两眼放光,口中不由发出感叹,“神书!千古神书!有此书在,可活民无穷!”

    天工开物上的内容。

    跟墨家引以为傲的机关术相比,并没有多么高深,甚至可以说通俗易懂。

    但简单好啊!要的就是简单!

    此书包罗万象,囊括谷物、纺织、制糖、食油、染色一系列技艺。

    每一样都与民生有关,每一种法子都新奇简单,百姓只需经过几十的教导,就算没读过书,也能掌握其中一样技艺。

    而这,便是安身立命之法!

    靠着上面这些工艺,养活数千万百姓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天工开物之价值。

    不可估量!

    想到这,孟胜心中既激动又好奇。

    苏长歌从那得到此书的?

    要知道,他走南闯北数十年,对天下工匠技艺了如指掌。

    可书上的诸多技艺却从未见过。

    甚至闻所未闻。

    “奇哉,怪哉,莫非是天授?”

    “难怪叫做天工开物。”

    “天工,人其代之,此神书唯有天授,方才能解释的清楚。”

    墨家崇敬鬼神,孟胜越想越有这种可能,否则苏长歌一个二十出头的读书人,怎么可能会得到出如此之多的工艺?

    心念至此。

    孟胜反倒更佩服起苏长歌来。

    天工开物既然是天授。

    那便是归苏长歌所有,他是读书人,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其中价值。

    只要他稍稍动那么一点私心。

    垄断技术。

    天工开物所衍生出的利益,足以让他富可敌国,子子孙孙衣食无忧。

    但苏长歌却大公无私的拿了出来。

    并托付到墨者手上。

    这其实就跟把技艺传授给天下百姓没什么两样。

    此举不仅有益于当世。

    而且还遗泽后世无穷百姓。

    待到天工开物上的技艺,由墨者们推广,彻底在天下流传开来,无数百姓们借此安身立命,这份功德足以让苏长歌封圣。

    “为天下生民立命。”

    “楚国公之仁德,不逊于文、亚、礼三圣,甚至足以比肩我墨家祖师。”

    孟胜口中忍不住发出感叹。

    此时此刻,在他眼里,苏长歌的身影几乎跟圣人一样伟岸。

    然而,就在此时。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楚国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用本该发下来的粮食和银钱,拼了命的奴役使唤我们做事!”

    “不许你侮辱楚国公!要是没有他,你早就被洪水淹死,早就被埋在废墟里,哪里还能吃饱穿暖,在这大放厥词!”

    “就是,你们这分明是忘恩负义!”

    “去你娘的忘恩负义!”

    “他苏长歌贪污克扣我们的钱粮,还要我们感恩戴德,哪有这种道理!”

    “兄弟们,把钱粮都抢回来!”

    霎时间,外面传来剧烈的打斗声,不时还有惨叫和孩童的啼哭声。

    刚睡下的墨家弟子瞬间惊醒。

    跑出来查看情况。

    孟胜放好天工开物后,也急急忙忙的冲出屋内。

    到外面一看,只见火光冲天而起,无数间刚建好的房屋被熊熊大火吞没,孩童和妇女在路边啼哭,大人们争斗在一起。

    但有一批灾民,明显是有备而来。

    普通灾民都是手拿锄头等物。

    而他们则是刀剑。

    这群人纵情放火抢夺财物,笑,疯狂大笑,一边笑一边痛骂苏长歌。

    为自己的强盗行为找理由。

    “墨家弟子,将那些纵火劫掠,手握刀剑,痛骂楚国公的贼子拿下!”

    看到这一幕,孟胜怒了。

    这并非他生平第一次对百姓失望,可这次却让他无比愤怒。

    官府苛政害民,百姓们活不下去奋起反抗就算了。

    可楚国公多好的人啊!

    对待百姓可以说是爱民如子。

    这样的人,这群灾民凭什么诋毁他?凭什么指责他的过错!

    当然,孟胜也知道。

    此事肯定有人在背后操纵支持。

    否则灾民手中不会有刀剑。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失望,还是无法抑制内心中涌现的怒火。

    就跟看到一样美好事物,被人粗暴的用火,用刀剑摧毁,一个做了好事的贤者,被自己所帮助过的人恩将仇报,群起而攻。

    眼前这群暴乱的灾民。

    他们不是人,是狼,是蛇,是畜生!

    如此想着。

    暴怒的孟胜冲进人群当中。

    四品武夫何其强大。

    面对灾民就跟割草一样,一拳一脚,直接将暴乱的人打出数米远。

    .......

    江南,范家。

    苏长歌乘龙而行,没过多久便来到范家府门前。

    与普通的商贾不同。

    从外面看去,范家并没有什么富丽堂皇,极尽奢华的装饰。

    就像普通的江南富户一般,白墙青瓦,色调素雅明净,一些潮湿的角落甚至长满青苔,很难相信这是大晋首富的宅子。

    随后,苏长歌上前叩响大门。

    一条缝隙出现在眼前。

    “敢问阁下是何人?何故深夜来访?”门内,范家仆役出声问道。

    “吾乃楚国公,有事找江南范家。”

    苏长歌淡淡开口。

    他此行前来,本就是为了打压范家,没必要那么客气。

    而此时,听到楚国公三个字。

    范家仆役瞳孔一缩。

    现在还有谁不知道楚国公的名号,那可是隔三差五震动天下的存在。

    于是不敢怠慢,赶忙将门拉开,毕恭毕敬的说道:“国公您和夫人请在中堂稍坐休憩,小人这就去禀报老爷。”

    此言一出。

    鱼幼薇的俏脸上露出一朵红霞。

    苏长歌则点了点头,跟着仆役穿过重重回廊,朝中堂正厅走去。

    与此同时。

    范家老爷正坐在书房内。

    一手拿着藤条,就等小儿子范禄被侍卫押回来,好抽这孽障一顿。

    而一众儿女则在边上不停劝他别动怒。

    “爹,小六他还只是个孩子。”

    “哪懂什么权谋,肯定是被王家那群王八蛋哄骗过去的,您别动怒。”

    “对对对,小六也不是有意的,小孩子嘛,经不住旁人吹捧,脑袋一热就过去了,但心还是好的,楚国公应该不会跟他计较。”

    “等小六回来,咱就带他去找楚国公解释清楚,不会有事的。”

    “小妹儿子是楚国公弟子。”

    “有这层关系在,楚国公知道这是桩误会后,也不会说什么。”

    一道道声音响起。

    几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女,劝七十多的老爷子别动怒。

    “够了!”

    范老爷大喊一声。

    书房内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不敢说话。

    “等那孽障回来,知晓经过后,我非抽死他不可!”范家老爷嗓子虽然很大,但在子女的劝说下,怒气还是渐渐退去。

    众人见状。

    知道老爹还是心疼幼子。

    毕竟范家向来不掺和什么朝廷政事。

    尤其还是现在。

    苏长歌这条过江龙一来,搅得整个江南满城风雨。

    范禄身为范家人,此刻跟王家等豪绅过去,等于一脚踩进了这潭浑水,而且还是站在苏长歌,还有陛下的对立面。

    虽然范家本身并无此意,可难保别人心里不会多想。

    正因如此。

    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大错特错。

    换成他们来做。

    根本连解释都不需要解释,挨顿打直接扔到苏长歌门前负荆请罪。

    然而,老爷子老来得子,对幼子虽说不至于事事顺从,捧在手里当宝,但也比他们小时候好很多,不舍得真下手揍。

    心想着。

    范家老大眼疾手快,从老爷子手中抢过藤条,谄笑着说道。

    “爹,孩儿帮你拿着。”

    此言一出。

    范家老爷子的气本就消了大半,只是瞪了眼儿子,却没说什么。

    毕竟范禄终究还是个孩子,这次虽然犯错,但只要及时补救,有外孙沈福那层关系在,再解释清楚,应该也不会有事。

    然而,正当他想着。

    屋外突然传来仆役的声音。

    “老爷。”

    “楚国公来访,说是有事要找您。”

    一刹那。

    书房陷入空前的寂静。

    范家老爷,还有身边一众儿女顿时变了脸色,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六才刚跟王家去府衙,苏长歌就登门来访,总不能是道喜吧?而既然不是道喜,那就只剩下...范老爷猛地站起身。

    “孽障!”

    “我非要抽死这个孽障不可!”

    猜到范禄可能惹下祸事,范家老爷大怒吼一声,眸中燃着怒火。

    “爹,给。”

    老大识趣的把藤条递过去。

    看到此举。

    范家老爷又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把夺过藤条就急匆匆往中堂赶去。

    其余众人面面相觑,没多犹豫,连忙一起跟过去,一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二是怕老爷子突然气出什么好歹来。

    很快,范家众人来到中堂。

    只见一个身姿挺拔,器宇不凡,面容俊冷的年轻人站在厅内。

    身旁还站着两名绝色女子。

    知道年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楚国公,范老爷子不敢怠慢,一脸恭敬的喊道。

    “小民范荣,拜见楚国公。”

    声音响起。

    苏长歌投目望去。

    只见一个拿着藤条,容光焕发的老者朝自己行礼。

    然而,他并没有去回礼,倒不是跟范禄斤斤计较,而是子不教,父之过,范家能教出范禄来,当爹的肯定有一定责任。

    随即,苏长歌淡淡问道。

    “如今粮价居奇。”

    “范老爷你可有什么看法?”

    声音落下。

    范老爷子瞳孔一缩。

    他商海沉浮数十年,岂能听不出对方语气中的不善。

    不用想。

    肯定是那孽子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随即,他没直接回答,而是开口道:“还请楚国公明鉴,犬子尚幼,不明事理,被小人蒙骗,范家绝无与国公您作对的意思。”

    听到此话,苏长歌面无表情。

    他这趟过来只是警告。

    范家具体有没有参与进来,厂卫会去查,光凭嘴一说,那天下就没恶人了。

    “不明事理?”

    “依我看,范家道理教的挺好的。”

    “如今粮价居奇。”

    “商贾抬价赚钱无可厚非,百姓觉得高可以不买,只要强买强卖就够了。”

    说到这里,苏长歌看向范老爷,“反正尔等只是商贾,百姓们能不能吃上饭跟尔等有什么关系,总不能让尔等养着百姓。”

    此话一出。

    范老爷脸色瞬间一阵青一阵白。

    不用想也知道。

    这番歪理肯定是从那个逆子口中说出来,否则楚国公也不会深夜登门。

    想到这。

    范老爷心中泛起几分悔意。

    自己老来得子,平日里对范禄还是太宠溺纵容,以至于他出此恶言。

    诚然,商贾粮价上涨没问题。

    可一旦垄断,百姓们还有其他选择吗?而不买或买不起,就只能等饿死!

    这也是范家不掺和盐粮生意的原因,赚钱归赚钱,可一旦别人涨价你不涨,那就是不合群,肯定会招来报复和记恨。

    可涨价了百姓又活不下去。

    于是乎,范家索性不赚这昧良心的钱,百姓和官绅两边都不得罪。

    但范禄这逆子。

    偏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以为所有的东西商贾都能随便定价。

    别人爱买不买。

    殊不知百姓以粮食为生,要是吃不起粮食,那就只能忍饥挨饿到死!

    “楚国公,此乃误会。”

    “我范家做生意,想来秉持诚信,以和善为贵,绝不会去压榨百姓。”

    “犬子口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全怪老夫没教好。”

    “还望您勿要跟他动气。”

    范老爷自知理亏,不论是气势还是声音,都瞬间弱了下来。

    身后一众子女看到这一幕,不由觉得有些心酸,老爹纵横商海数十年,何时向人如此低过头?但今日却因为老六低声下气。

    一时间。

    厅内的氛围变得凝重起来。

    也就在这时。

    一阵欢喜的声音突然想起。

    “老爷子。”

    “您是不知道自己儿子今天多威风,当众驳斥楚国公,丝毫不输圣...”

    来到中堂,范禄看到苏长歌的一刹那。

    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后,他一脸不忿的说道:“楚国公,你...你不讲道理,竟然上门告状!”

    此言一出。

    厅堂内众人瞬间变了脸色。

    老六是真的莽啊。

    这个时候还敢当众指责楚国公告状,看样子还是没挨过毒打,没尝过苦头。

    正此时,一道暴喝声猛地响起

    “还不住口!”

    范老爷面色铁青的攥紧藤条。

    “来人,将这混账东西给我绑住,老夫今天要人前训子!”

    声音响起。

    范禄本能的想跑,但还没动,就被身边忠心耿耿的侍卫给制止住。

    “老爷子!冷静啊老爷子!”

    “我可是你儿子啊!”

    范禄极其劝阻,但气头上的范老爷根本不听,用力的甩着藤条。

    下一刻,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响起。

    “老子让你囤粮居奇!”

    “老子让你说百姓能不能吃饱饭,跟商贾没关系,现在知道有关系了吧?”

    “一点仁义之心都没有,你跟畜生有什么分别!”

    “范家家规第一条是什么?”

    “不许害民!”

    “那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嘶,老爷子别抽了,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不打不成才!”

    范老爷抽的很用力,不是因为有外人在场,而是找到了当年的感觉。

    对子女们,宠有什么用。

    不守规矩就得打!

    这一刻,范家众儿女见状,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浑身颤抖。

    唯有范老大,默默的从角落里找出一根只有自己见过的粗壮鞭子,准备等下递给老爹,让小六体会下自己当年的痛苦。

    一旁,看到皮开肉绽的范禄。

    苏长歌并没有上前劝阻。

    他这趟过来,纯粹是为了自己弟子,敲打敲打范家,省的将来惹出祸事。

    范禄挨揍,那是他活该。

    随后,苏长歌只是看了几眼,便带着清玄和鱼幼薇离开。

    而范老爷可能是在兴头上。

    丝毫没有注意,藤条抽断了就换老大递来的鞭子,继续使劲往死里抽。

    而在天穹之上。

    与来时一样,苏长歌乘着清玄回去。

    一路上,晚风明月依旧。

    然而,刚到郡府,就看到下方火光冲天,激烈的争吵声回荡不休。

    一瞬间。

    苏长歌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灾民们出事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调遣二十万大军,查抄豪绅,捉拿百官!朝野震动!

    整个郡府火光冲天。

    街头巷尾,百姓们乱做一团。

    有人葬身火海,有人在路边啼哭,还有人缠斗在一起。

    灾后辛辛苦苦才建立的秩序。

    这一刻,瞬间崩塌。

    看到眼前乱象,苏长歌眼神冰冷,心中掀起滔天怒火。

    他知道,灾民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大打出手,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煽动百姓暴乱,纵火焚毁房屋,而这,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清玄。”

    苏长歌喉咙里发出声音。

    语气很平静,平静到有些不正常。

    鱼幼薇一脸担心的望着他,知道他这是在极力克制心中怒火。

    而清玄闻言。

    自然明白先生为什么喊自己。

    下一刻。

    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吼!”

    伴随一声高亢的龙吟响起。

    瓢泼大雨精准落在着火的房屋上,火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

    地上,刚才还在打生打死的灾民,在龙吟响起的一刹那,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抬起头,满脸震撼的望着头顶的黑龙。

    很快,大火被雨水浇灭。

    在众人的注视下。

    苏长歌从清玄身上下来,看着眼前焦黑一片的废墟,沉默了良久。

    随后转过身,望向面前这数万灾民。

    “发生了什么?”

    苏长歌缓缓开口。

    他知道,这其中大部分灾民是无辜的。

    错的是那群被煽动的暴徒,是那群躲在幕后,搅弄风雨的官绅、商贾,吴王。

    而随着声音响起。

    灾民当中,有些人眼神慌乱,急忙扔掉手中刀剑,想要混进人群。

    但就在此时,体格壮硕的墨家弟子站了出来,眼疾手快的擒住那些纵火抢掠的暴徒,百姓见状,也纷纷动手制服暴徒。

    “楚国公!就是他们!”

    “就是这群人,趁着夜色故意纵火劫掠,抢夺的粮食财物!”

    “忘恩负义,尔等连畜生都不如!”

    “楚国公多好的官啊!你们竟也昧着良心诋毁,还是不是人!”

    看着这群被墨者摁倒在地的暴徒,百姓们怒不可遏,出声痛斥,恨不得上前用力踹这群人两脚,以泄心头之愤。

    也就在这时。

    满头华发的孟胜从人群中走出。

    “楚国公。”

    孟胜恭敬的呼喊一声,肃声道:“这群暴徒当中,很多人都是伪装成灾民。”

    “老朽怀疑,整件事有人在幕后故意煽动,就是为了...为了针对灾民,还有您,想借这事损害您的官声,搞垮你。”

    孟胜本来想说只针对苏长歌。

    但转念又觉得不妥。

    百姓愚昧诚朴。

    万一有心怀叵测者将此事全部归咎到苏长歌头上,可能会对他造成不利。

    “多谢前辈提醒。”

    听到这番分析,苏长歌点了点头。

    孟胜说的他其实都知道。

    正常来说,灾民中有一个两个懒汉对自己生出不满,那很正常。

    可是上百号人,还是有预谋的趁夜纵火劫掠,这要说没人幕后操纵,任谁也不会相信,总不能巧合到同一天放火吧?

    然而,他们对付自己可以。

    但灾民是无辜的。

    无论是之前的地震,还是蓄谋已久的洪灾,以及现在的纵火劫掠。

    江南官绅商贾、吴王,还有陶先生,这群人不仅视人命如蝼蚁,手段更是下作卑劣,毫无底线,竟派人对灾民下手!

    想到这。

    苏长歌眸子愈发冰冷。

    铲除这群祸害,他一刻也等不了。

    至于证据?

    景阳湖堤坝、江南地震,今晚的火灾,加起来死伤数万条性命。

    朝廷对这群人还是太客气了,有一就有二,这次因为没有足够证据而放过他们,他们下次只会变本加厉,更加没有底线。

    百姓不该承受第三次受伤的风险。

    自己也不想看到。

    必须将他们先全部抓住,然后再定罪处置,免得百姓再受到荼毒。

    不过在此之前。

    自己还有一件事要做。

    “将这些暴徒押到牢狱严加审问。”

    随即,苏长歌对灾民发号施令,肃声喊道:“即刻起,若发现伤者、孩童、老人,立即送到府衙,并清点上报自家损失。”

    刚才的火灾和乱战当中。

    有不少百姓受伤。

    这个时候,必须先安顿好他们,抓紧时间抢救伤者,然后再做其他。

    而此刻,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百姓们纷纷行动起来。

    刚才混乱中不少人都跟自己的家人走散,现在局面稳住,自然要去寻找。

    “楚国公,您不亲自去审问吗?”

    而听到安排,孟胜脸上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整件事中最应该愤怒的是苏长歌才对。

    好不容易将灾民们带上正轨,结果被人一把火将全部努力都给烧掉,不管是谁,此刻都应该对那些暴徒和幕后之人恨之入骨。

    可苏长歌的表现却太冷静了。

    冷静的不同寻常。

    显然,孟胜不知道的是。

    有一种人,越是愤怒到极致,就越是寡言不语。

    看上去像是无动于衷,但实际上动起手来却是最狠的,最不留余地的。

    “没必要,审问不出什么东西。”

    闻言,苏长歌淡淡开口。

    对方既然敢做,就说明不怕朝廷追查。

    而且即便他们行动存在纰漏和破绽,也不知要花多久时间才能找到。

    可他一刻也不想等。

    他不想像今天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随即,苏长歌没有再理会孟胜,走进府衙内,提笔蘸墨。

    一口气接连写下数封调兵谕令,命令江南六郡新上任的郡尉,立即将当地涉及哄抬粮价的商贾豪绅,及其家属全抓起来。

    同时还写了封密函寄给陆尚书。

    通知他让厂卫动手。

    至于百官弹劾,陛下降罪,那都已经无所谓,他现在只想铲除那群祸害。

    而很快,突然接到苏长歌的谕令。

    各郡郡尉虽然觉得奇怪,但对方是江南宣抚使,兼江南布政使,掌管军政大权。

    的确有权调动军队。

    随即,他们一边将此事加急上奏,一边派兵镇压抓捕郡内的商贾豪绅,遇到阻拦者,按照信中所言直接格杀无论。

    一时之间。

    整个江南几十家豪绅被端掉。

    全押送到庐江郡来。

    那些与之勾结的官员也没有好到哪去。

    陆从俭接到密函后,看到灾民被恶意纵火抢掠,也是滔天怒意。

    虽然苏长歌没拿出证据,但他选择相信,于是发了封急报给陛下和太子后,他直接让厂卫对之前调查已久的官员下手。

    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惊动了无数人。

    这一夜,整个江南乱成了一锅粥。

    .......

    皇都,而今早朝上。

    还未上殿。

    文武百官通过各种渠道,得知江南昨晚发生的事情后。

    一个个都懵了。

    先是苏长歌私自调兵查抄王家。

    紧接着就是灾民不满被官府奴役使唤,聚众反抗,焚毁房屋无数。

    但就在不久后,江南六郡大规模调动军队,合计约有二十余万人,查抄各地豪绅商贾及其家属,被抓人数高达上万。

    不仅如此,厂卫也在同一时间出动。

    那些之前还在联名弹劾苏长歌的官员,几乎全被厂卫给拿下。

    而调兵查抄和抓捕官员的谕令。

    无一例外。

    全部出自苏长歌之手。

    “酷吏!简直千古第一酷吏!”

    “一夜之间,上万名无辜百姓,还有数百名官员,全部以谋逆罪抓捕!”

    “江南六郡,整整二十万大军,他苏长歌一人说调动就调动,上百名官员此刻全被他押送到庐江郡,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即便他是宣抚使,如此大规模用兵,那也得按朝廷规矩,提前向兵部、陛下禀告,谁允许他调动大军的?又是谁批准他抓人的?任性妄为,简直是朝廷如无物!”

    “这天下是他姓苏的吗!”

    “此子擅权,将朝廷制度踩在脚下,老夫必要弹劾他,治他死罪!”

    “对,必须要弹劾!”

    一道道声音响起,百官愤怒不已。

    谁不知道江南是块油水地。

    他苏长歌如今一句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将那些给他们送钱的官绅商贾给抓了。

    断了他们的财路,如何能让人不愤怒?

    不仅如此,还有一些老臣,他们虽然和江南没勾结,但苏长歌此举目无法度,跟强盗土匪没啥区别,哪有这样做事的?

    简直是坏了规矩!

    他今日在江南能这样对豪绅。

    将来到了其他地方,何尝不能如何对他们?毕竟谁屁股上还没沾点屎。

    若是一个个都像苏长歌这样掀桌子。

    那大家以后没得做。

    而此时,苏子由的苏派骨干孤零零的站在一起,被百官所排斥。

    “长歌此次,真是闯下大祸了。”

    看着义愤填膺的百官,苏子由在心中不禁一叹。

    长歌所做的事情,倘若没有陛下的旨意和决定性证据,那就属于擅权妄为,整件事情便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而即便有陛下的旨意。

    那些为了维护规矩和利益的官员,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二十多万大军,能随便调?

    江南几十家豪绅商贾,上百名朝廷官员,你说抓就随便抓?

    显然没这个道理。

    想到这,苏子由已经开始盘算着。

    自己这身官职加这条命,够不够保住弟弟的这条性命。

    也就在此时。

    一道尖锐的嗓音突然响起。

    “宣百官入朝!”

    霎时间,文武百官纷纷闭上了嘴巴,如往常那般缓缓走进大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如既往的参拜。

    只是,待到老皇帝刚说完免礼平身,就见兵部尚书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启奏!”

    “奏。”

    老皇帝开口,强打起精神来。

    他知道御史想说什么,他昨晚也一宿没睡,几十封急奏看得他头疼无比。

    苏长歌这小子,怎么就沉不住大气呢?

    明明只要再忍一段时间。

    等搜集完证据,就能将这群人一网打尽,可他偏偏在此刻急着动手。

    这让他怎么办?

    “陛下,臣要弹劾楚国公,他没有兵部调令,竟敢私自调动二十余万大军,查抄无辜百姓家产,并且还越权指挥厂卫,扣押江南上百官员于庐江郡。”

    “种种举动倒行逆施,意图内乱。”

    “臣恳请陛下立刻拟旨,收回苏长歌江南布政使、宣抚使一职。”

    “并且派人将其押送回皇都,交由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三司会审,否则若人人效仿此子,动辄朝纲崩坏,天下大乱!”

    兵部尚书开口,言辞振振。

    他这话倒也没有说的太过分,更没有刻意针对苏长歌,只是就事论事。

    苏长歌此举。

    的的确确是坏了规矩。

    不仅是官场规矩。

    还有整个王朝制度运转的规矩。

    哦,你想调兵就调兵,想抓谁就抓谁,整个天下是你的一言堂吗?

    要知道,就算是皇帝想动兵,一般也要先跟群臣商议,给个足够的理由,可你倒好,一夜之间,肃清江南大半官绅商贾。

    你要是这么玩。

    那干脆皇帝你来做,或者天下之事你一个人来管好了。

    而此刻。

    伴随兵部尚书声音落下。

    新的声音立刻接上。

    “陛下,文圣曾曰,苛政猛如虎。”

    “苏长歌假借新政,倒行逆施,奴役虐民,致使百姓聚众闹事,死伤无数,足见其残暴,有辱圣人,有负皇恩厚宠。”

    “臣恳请陛下下旨,降罪苏长歌!”

    御史们虽迟但到。

    “陛下,苏长歌此番行径,无视律法纲纪,视皇权如无物。”

    “仗着您的恩宠拔擢,以及一些功绩,在江南恣意妄为,骄纵跋扈,残害百姓,还请陛下降罪,诛杀此獠,以正朝纲!”

    承天殿上,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百官们的态度很一致。

    扣押回来,审查清楚,诛杀此獠,整饬朝纲,安天下民心。

    不管是为了利益也好,为了江山社稷也罢,苏长歌这种不守规矩,视朝纲如无物的人,对他们而言,绝对是威胁。

    毕竟就算是皇帝也没这么霸道!

    而此时。

    苏子由看着越来越多的官员站出来弹劾苏长歌,不由心怀揣揣起来。

    这可比当初弟弟殴打蛮夷使臣。

    当朝怒斥皇帝还要严重。

    前者顶多是大不敬之罪,只要皇帝宽宏大量,其实还真没多严重。

    可现在这架势,举世皆敌,自己这个做兄长又太废物,只是个吏部尚书、中书舍人,别说抗压,一命换一命都算不错。

    但如今事已至此,为了弟弟他也只能豁出去了。

    随即,待到没人再站出来。

    苏子由刚想出声求情,但老皇帝的声音却快他一步响起。

    “此番调兵,苏长歌得了朕的旨意。”

    “抓人也是朕吩咐的。”

    老皇帝开口。

    平淡的声音宛若一道惊雷,在群臣耳边轰然炸响。

第一百三十三章:对吴王动手!人可以卑微如尘土,却不能扭曲如蛆虫!

    伴随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苏子由有些疑惑。

    长歌抓人,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那陛下为什么不放在台面上讲?

    毕竟身为大晋主宰,陛下只要一句话就能调动兵部,让大军抓人,可偏偏将事情搞得这么麻烦,不是多此一举是什么?

    而这一刻,不仅苏长歌心存疑惑。

    百官同样如此。

    随即,兵部尚书站了出来。

    “陛下,倘若这真是您的意思,为何不与百官商议,或者通知兵部一声?”

    兵部尚书开口。

    虽然说陛下有权调兵遣将。

    但这可是二十多万大军,自己身为兵部尚书,居然等事发之后才知道。

    这算怎么回事?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这么做,否则六部官员和满朝文武干脆都别要了。

    圣心独裁,有事随便下旨给一个人,就能擅权指挥这一切,文武百官就连知情权都没有,自古以来哪有这种规矩?

    “兵部?哼哼...”

    闻言,老皇帝站起身,面露冷笑。

    “此事关系吴王谋逆。”

    “尔等当中,有几人没拿过吴王的好处?又有几人没拿过江南官员、豪绅、商贾的孝敬?你们让朕如何与尔等商议!”

    愤怒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刹那间,百官心中猛地一颤,脸上露出惊恐之色,连忙拱手喊道。

    “陛下明鉴,臣等绝无二心!”

    他们虽然拿了江南的钱,但对于吴王谋逆,是真的一点不知情。

    只知道,吴王平常和官绅、商贾走得有些近,但也没到聚众谋逆的地步,也就偶尔出席下宴会,相互之间促进下关系。

    毕竟吴王有什么资格造反?

    他虽是藩王,但手下没有士卒,就算豪绅商贾支持他。

    可光有钱粮有啥用,朝廷仅是驻守在江南的军队,就有二十多万,再算上周边各郡,随随便便都能凑出四五十万大军。

    吴王想要造反成功。

    难如登天。

    然而,就在百官心存疑虑时。

    老皇帝再度开口。

    “之前景阳湖堤坝被毁一事。”

    “朕便察觉到端倪。”

    “这才特命苏长歌为江南宣抚使,明面上降服蛟龙,实际上却是调查此事!”

    “并命礼部尚书陆从俭,暂时掌管厂卫,协助苏长歌调查,还有卫国公,朕派他过去,也是为了盯住吴王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经过这些时日的调查。”

    “苏长歌已经有了确凿证据,之前景阳湖堤坝被毁,非蛟龙所为。”

    “乃是江南各地大小官员、商贾、豪绅,还有吴王,勾结邪修一手策划,他们早在一年前便开始囤积收购粮食。”

    “就等江坝被毁,数万万百姓被洪水席卷,民不聊生,江南大乱。”

    “到时他们不仅能以高价售卖粮食。”

    “还可借机笼络人心。”

    “不仅如此,他们还和蛮夷私通,意图里应外合,推翻我大晋江山。”

    “故而,朕才暗授苏长歌遇事先斩后奏之权。”

    “只要这群人稍露反迹,便立即出动大军,抄没家产,将一干谋逆罪人全部抓捕归案,押送回京,等待朝廷审问处置。”

    老皇帝开口。

    独自扛下了所有的事。

    他知道,亲自下场和百官对垒。

    相当于君权和臣权直接碰撞在一起,稍有不当朝局就会陷入混乱。

    毕竟这天下是皇帝说了算,但说出去的话要有人执行,臣子要是摆烂,或者阳奉阴违,那这天下皇帝也没办法治理。

    但苏长歌做的事。

    虽然莽撞,可也是为了大晋江山。

    而且,老皇帝算看清了。

    面前这帮官员,顶多只能用来维护统治,想要大晋走向兴盛富强。

    必须要一柄锋利的剑,一把能够一心只为江山社稷,天下百姓的剑,而且这把剑自身还得强大,苏长歌无疑符合要求。

    所以即便事后被文武百官非议。

    老皇帝也要保下他。

    而此时,随着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百官心中猛地一惊。

    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蛟龙走水一事,竟然是吴王搞出来的?!

    一时间,刚才还气势汹汹准备对付苏长歌的官员,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心中虽然对陛下瞒着自己等人指挥苏长歌有些不满。

    可这件事涉及到藩王谋逆。

    那就变得合理起来。

    但此刻,江南出身的官员就坐不住了。

    他们不仅收过吴王的钱,而且大部分跟那些被抓的士绅沾亲带故。

    要真是坐实谋逆。

    就算不知情。

    他们中也一个都跑不掉。

    “陛下,臣以为,谋逆之事干系重大,不可听信苏长歌一面之词。”

    “吴王乃太祖皇帝血脉,世世代代安分守己,岂会突然生出谋逆之心?更何况,蛟龙走水,江南地震,谁也无法预料。”

    “此事存在颇多疑点。”

    “分明是苏长歌为自身恶行找借口,蓄意构陷藩王,离间宗室血亲。”

    “望陛下明鉴,莫要听信谗言!”

    一名江南士族官员开口。

    他知道,现在再不站出来为吴王洗刷冤屈,自己的路也差不多走到头。

    而伴随声音响起。

    其他江南出身的官员也都站了出来。

    “还望陛下明鉴。”

    “莫要听信苏长歌一面之词!”

    龙椅上,老皇帝看着眼前这群人,神情冷漠,淡淡开口道。

    “朕若没记错,尔等皆是江南户籍。”

    “看样子,尔等收了那群劣绅商贾,还有吴王不少银钱,否则也不会到了此刻,还如此卖力的替他说话。”

    此言一出。

    几名江南出身的官员浑身一颤。

    顿时如坠冰窟。

    只能惶恐的低下头说道。

    “望陛下明察,臣等与吴王谋逆一事无半点瓜葛。”

    “此事,朕自会派人去查,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老皇帝冷冷说着,但没有证据,也并未把这些人怎么样,然后道:“传朕旨意,将涉案主要人员押送如今,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核查此案。”

    “待到水落石出后,再行定夺!”

    涉及谋逆,绝对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讲清,更不是说砍头就砍头。

    一切都要按照规矩和流程走。

    否则只要怀疑谁谋逆。

    就直接杀掉。

    那就等同于不教而诛,会让天下臣民寒心,而且律法也会崩掉。

    否则今天你怀疑我谋逆,明天怀疑他,又都没有证据,更没有官员审核,一句话就定罪,用不了多久天下就会大乱。

    “臣遵旨!”

    刑部尚书滕元发带头站出来接旨。

    大理寺和都察院面面相觑,只能跟着一起站出来接旨。

    而百官看着这一切。

    心中很清楚。

    陛下绝对是在偏袒苏长歌。

    二十多万大军,就算是有皇帝授权,那也得跟兵部打声招呼。

    毕竟这可是谋逆之事,兵部怎么可能不批准?摆明是另有其他原因,苏长歌按捺不住,直接就调兵将涉案人员一起端了。

    但藩王谋逆不是小事。

    而且还跟此前的蛟龙走水扯上关系,关乎万万百姓的性命。

    也正是因此。

    百官才没有再提苏长歌调兵之事。

    毕竟谁也不想惹一身腥。

    而即便想对付苏长歌。

    那也是等案件审核调查时,将这桩案子变成苏长歌诬陷吴王。

    这才是接下来朝廷上要博弈的地方,既能从豪绅、商贾身上捞到好处,自己也不会因谋逆受到牵连,一举三得。

    如此,朝会结束。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开始忙碌起来,准备派人到江南押送犯人。

    苏子由则是松了口气,弟弟没事就好。

    ......

    庐江郡,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一片被烧焦的废墟中。

    百姓们努力翻找幸存者的痕迹,但每一次翻开,眼中光芒便会弱上几分。

    府衙内,孩童的哭声令人揪心。

    几十名身体各处被不同程度烧伤的孩童,疼的嚎啕大哭。

    苏长歌透过窗户看着医师替他们包扎,有些不是滋味,这些孩子本该在父母身边健康长大,现在却因一场大火而受苦。

    “长歌,我已经传信给师门。”

    “再过两日就会送药过来,这些孩子身上伤势不会留下痕迹。”

    鱼幼薇轻声劝慰着。

    这一整晚,苏长歌没有休息片刻。

    不是帮医师照顾伤者。

    就是劝慰那些和孩子走失的父母别急,说不定很快就有人送孩子过来。

    鱼幼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有些心疼他,明明是那群幕后主使者做的,却要让他来背负这些,让他目睹百姓的惨状。

    “可这份痛苦,却会陪伴他们一身。”

    听到声音,苏长歌叹了一声。

    再看了眼那些受伤的孩童,转目望向鱼幼薇,郑重说道:“谢谢。”

    感谢声响起,鱼幼薇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表示他不是孤军奋战,起码身边还有她,还有许多人陪着一起。

    正此时。

    一道女人的声音响起。

    “国公大人,您有看到一个脖子上挂着项圈,扎着冲天辫,粗麻褐衣。”

    “大概这么高的孩子吗?”

    苏长歌转头看去。

    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抬手比划,身旁还站着个肤色黝黑,面貌憨实的中年男人,两人面色焦急,眼中布满血丝,被焦炭染黑的手掌结了层血痂。

    显然是在废墟中翻了一晚上,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孩子。

    这才来府衙碰碰运气。

    而且看着他们望向自己时,眸子闪烁的希望,苏长歌心有不忍的摇了摇头。

    “没有见过。”

    “但你们可以进到里面找找。”

    苏长歌开口。

    即便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这一刻他也希望是自己记错了,没注意到有这么个孩子。

    而伴随声音响起。

    两夫妇刚黯下去的眸子复发光彩,立即跑到房间内寻找儿子。

    但没过多久,他们便一脸颓色的从房间内走出,显然是没有找到自己儿子,女人眼中泪水流转,憨厚男人则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

    “这里没找到,咱们再继续找就是了。”

    “幺儿出生时我找人算过。”

    “术士说他能长命百岁,将来当上举人老爷,幺儿肯定不会有事的。”

    憨厚男人一边说一边也在流泪。

    随后,安慰好妻子。

    憨厚男人走到苏长歌面前,求道:“国公大人,求您帮忙留意点。”

    “草民张小五,就住在西城,若是您见着了像幺儿的,记得派人告知我们一声,我们夫妻二人感激不尽,愿给您做牛做马。”

    说话间,憨厚男人就要跪下。

    但被苏长歌给扶起。

    “一点小忙,应该的。”

    “只要有人送过来,我一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们。”

    苏长歌给出承诺。

    闻言,憨厚男人露出一脸感激之色。

    接着便带妻子准备离开衙门。

    决定再到外面找找,或者问问其他人,打听儿子的下落。

    但就在他们刚走到门口时,一个衙役抱着具大半个身体被烧焦的孩童尸体路过,准备拿到存放尸体的地方等待认领。

    “幺儿!”

    女人看到孩童的正脸,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

    扑上前从衙役手上抢过孩子。

    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怀中那早已没了生息的孩子,痛不欲绝的哭嚎起来。

    此刻,伴随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消失。

    憨厚男人此时再也支撑不住。

    整个人像是抽空力气般,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眼神空洞,看着尸体好一会,才从儿子已经死了的消息中反应过来。

    紧接着,疯了一般的爬上前,抱紧儿子尸体和妻子痛哭起来。

    苏长歌远远的看到这一幕。

    心中有些不好受。

    百姓们没死在天灾之下,却死在了权谋之下,要知道,其中最小的一个,才刚满月,才刚睁眼看这个世界就已经没了。

    正此时,一名小吏走了过来。

    “夫子。”

    “伤亡统计数字已经出来。”

    “截至到目前。”

    “烧毁房屋房屋三百二十五间。”

    “死者两千一百三十二人,伤者三千余人,孩童尸体三百二十二具...”

    小吏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才刚从太学院出来,一整晚面对都是伤者和尸体,而每当那些痛不欲生的百姓都不禁恍然。

    不比在太学院的风光霁月。

    眼前这一切。

    就像是一场令人心碎的噩梦,他从未想过这世间有一角,竟会这般残酷。

    “两千一百三十二...”

    听到声音,苏长歌眼中露出痛色,紧接着便是难以遏制的愤怒。

    若不是陶先生,还有吴王,豪绅,商贾,江南大小官员这些人,百姓岂会两次蒙难,这两千一百三十二人岂会丧命。

    刚才那对夫妻,还有其他亲人命丧火灾的百姓,又岂会心如刀绞!

    心念至此。

    苏长歌对着小吏吩咐道。

    “请卫国公过来。”

    “并召集百姓,将那些昨晚纵火的暴徒绑到外面去。”

    “我要当众审问他们!”

    苏长歌语气冰冷。

    昨晚这两千多条无辜百姓的性命,必须要有人偿还。

    这些纵火暴徒只是开始,那些豪绅商贾、吴王、官员,还有陶先生,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全部都得为自己的过错恕罪!

    鱼幼薇看到这一幕。

    眼中有些担心。

    但却并没有去劝阻,因为这些人该死,只是担心苏长歌出事。

    而很快,卫国公匆匆赶到府衙。

    昨晚之事他早已知道。

    看到苏长歌,口中不由一叹,而后强装精神的说道:“长歌,那些豪绅商贾已经全部抓起来,各郡报上来的财物。”

    “不算铺子,只算田产房屋就有三十万万两白银之多。”

    “这可比国库十年净收益还多的多。”

    见惯了生死的卫国公,说出为数不多的好消息,想以此安慰苏长歌。

    有了这么一大笔钱。

    整个大晋朝廷将强盛无数倍。

    等过个几年。

    国运、银两这些都转换成国力,蛮夷王庭算什么,他能把草原给犁一遍!

    “嗯,晚辈知道了。”

    苏长歌点点头,没有半点欣喜。

    随后,语气平淡的说道:

    “将士们此时也休整好了,劳烦卫国公准备下,等下还有行动。”

    “还有行动?”

    闻言,卫国公一怔。

    豪强商贾,还有那些官员,不是都被各郡大军抓起来,送到府衙关押吗?

    “吴王还在外面。”

    苏长歌的声音格外的冷。

    卫国公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大变,喊道:“不行,吴王现在还不能抓。”

    “他是藩王,跟那些商贾豪绅不同,就算他意图谋逆,但没有陛下的旨意,你贸然抓他,便是挑衅整个皇家宗室。”

    听到这话,苏长歌眸中绽放寒光。

    “那难道放任他逍遥法外,继续躲在幕后残害外面这些百姓吗?!”

    这一刻,苏长歌怒声吼道。

    声音落下。

    卫国公瞬间沉默了。

    他从没看到过苏长歌这般失态,甚至连情绪都难以控制住。

    但,这才是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江南百姓,没有死在敌人手上,而是死在自己人的算计之下,他心中同样有气,只是见过的太多,热血和冲劲渐渐被消磨。

    在战场上,他能义无反顾的冲向敌人。

    可面对朝中的这些人。

    他却束手束脚。

    正想着,怒气消下来苏长歌开口劝道。

    “抱歉慕前辈,晚辈只是...”

    “不用说了。”

    卫国公打断苏长歌的话。

    看着眼前从温文尔雅的君子,变成怒气腾腾的莽夫,他叹了口气:“是老夫老了,的确不能再让吴王逍遥法外。”

    “老夫这便去调动士卒。”

    说完,卫国公转过身离开,准备等陛下问责时跟苏长歌一起抗。

    大晋的百姓。

    不能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而看着老国公背影。

    苏长歌眼中闪过几分谢意,随后昂首阔步走向外面,准备审问那些暴徒。

    很快,他来到府衙外临时搭建的矮台上,这里已经聚集了无数百姓,而那些纵火劫掠的暴徒,大概两三百人,全都被死死绑上绳子坐在地上,身上满是血痕。

    百姓们无比愤怒的盯着这群暴徒。

    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

    若不是他们,自己的父母、孩子、亲朋就不会死!

    “是谁指使你们的?”

    感受到百姓的怒火,苏长歌看向这些纵火劫掠的暴徒,冷声问道。

    听到声音,这群人大部分都低着头,沉默不语,唯有一个身材精瘦的矮个子,梗着脖子,满脸不忿的盯着苏长歌怒骂道。

    “哼!休要在这里假惺惺!”

    “有本事就杀了我们!”

    “你个狗官!用赈灾的钱粮奴役使唤百姓,有什么资格审问我们!”

    矮个子大声喊着。

    而他的话。

    就像是冲锋号角,那些前面还沉默不语的暴徒,纷纷开口跟着怒骂。

    “若不是你得罪士绅,粮价怎么会涨?这一切都怨你!”

    “官府发放的这些钱粮,本来就是朝廷拿来救济我们的,你却搞出个什么以工代赈,奴役百姓替你做事,啊呸!狗官!”

    “若不是你,根本就不会发生昨晚的事!你才是罪魁祸首!”

    “一切都是你的错!”

    这群暴徒显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有人挑头,也就无所顾忌,肆无忌惮的痛骂苏长歌,将罪责往他身上推。

    一句句恶言从口中吐出。

    只是声音刚落下,就有的百姓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要是没有楚国公,我们早就被洪水给淹死了!”

    “五年前,咱们江南闹水灾,官府发了钱粮给我们吗?现在好不容易碰到楚国公这样的大善人,只要干活就能吃饱拿钱,他好不好我们能不知道吗?!”

    “你们说楚国公奴役我们,盖好的房屋不是我们住吗?”

    百姓们气的浑身颤抖。

    尤其是一些老人。

    跟那些没经历过灾情的年轻人不同,他们这一辈子见过太多太多。

    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楚国公让他们吃饱穿暖,家家户户只要努力干活就有奔头,这样的好官,如今还要被暴徒诋毁。

    凭什么?

    这世间还有天理吗?!

    人可以卑微如尘土,却不能扭曲如蛆虫。

    他们只知道。

    楚国公是自己的恩人,他比以往见过听过的官要好太多太多。

    这群人忘恩负义,可他们不会!

第一百三十四章:当众审问,真相大白!刀下留人?为百姓讨回公道!

    伴随百姓的骂声响起。

    台上,不少暴徒露出几分愧色。

    他们虽是豪绅豢养的死士,但还算是个人,心中还有着几分良知。

    如今被万夫所指,被百姓呵骂。

    再回想起纵火昨晚之事。

    不由生出一丝悔意。

    但是家人在豪绅手上,他们也不敢说出幕后之人,只能闭口不言。

    唯有之前带头诋毁苏长歌的精瘦男人,依旧是一脸无动于衷,甚至还回怼道:“尔等愚民,只会任人摆布,看不清真相。”

    “无官不贪。”

    “苏长歌会那么好心,送钱粮给你们这群贱民?”

    “他在其中贪墨银钱更多!”

    “而且若不是他得罪商贾,导致粮食上涨,我们活不下去,昨晚也不会纵火劫掠!”

    精瘦男人大声呼喊。

    跟那群人不同。

    他是吴王一手培养长大的,无牵无挂,所做的事皆是为了报效吴王。

    在行此事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如今知道将死,更是不遗余力的想要挑动人心,让百姓对苏长歌产生怀疑。

    而此时,听到精瘦男人诋毁自己。

    苏长歌面色平静。

    早在决定当着百姓的面公审之时,他就料到可能会发生这一幕。

    随即,苏长歌走到精瘦男人面前。

    对方看到他,冷笑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你这欺世盗名的狗官!”

    声音落下。

    苏长歌并没有急着对他下手。

    “你说本官奴役百姓。”

    “说本官得罪商贾,害的粮食涨价。”

    “那既然你们心中有气,也应该撒在本官头上,为何对无辜百姓下手?!”

    说到这里,苏长歌语气陡然冰冷,质问道:“你们手中的刀剑是谁给你们的?火油又是谁提供的?又是谁你们伪装成灾民,纵火劫掠无辜百姓的!”

    煌煌之言,振聋发聩。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这群暴徒只觉有道雷霆在耳边突然炸响,瞬间失了分寸,满脸心虚之色。

    而因为家人在豪绅手上的缘故、

    依旧是闭口不言。

    见状,苏长歌不以为然。

    他本来就不指望这群死士能透露背后之人是谁,他也不需要知道。

    刚才那番质问,乃是说给百姓们听的,让他们知道事有蹊跷,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后故意为之,故意派人纵火劫掠。

    此时,知道了真相的百姓们。

    心中怒火瞬间迸发。

    尤其是那些有亲人葬身在火海之中的百姓,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快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你们这群丧良心的畜生,纵火杀人,诬陷楚国公,还有没有半点人性!”

    “杀!杀了他们!”

    “求你了楚国公,一定要抓住幕后真凶,还我们一个公道!”

    刹那间,一道又一道悲愤的声音响起,此时此刻,百姓们群情激愤,恨不得立即就将这群暴徒和幕后之人绳之以法。

    为他们死去的子女亲人讨回公道!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公道。

    他很快就会讨回来。

    那些为了一己私欲,置百姓死活于不顾,派人纵火的畜生。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良久,待到百姓的声音渐渐平息。

    苏长歌看向宁死不肯透露主使者的死士们说道:“即便你们不说,本官也已经查到,你们是受豪绅商贾和吴王所指使。”

    身份被揭穿。

    众多死士的脸色陡然发生变化。

    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长歌。

    他们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等人的身份。

    其中,精瘦男人承受能力要高点。

    立即矢口否认道。

    “我们就是恨你,跟其他人无关!”

    “休想栽赃构害他人!”

    话音落下,但却并没有什么用,他们的话已经没有人会相信。

    而此时,百姓们在听到豪绅、商贾,还有吴王的名讳后,先是一愣,接着脸上露出惊骇之色,不懂这跟他们有什么联系。

    要知道,别说是天潢贵胄的吴王。

    就算那些豪绅商贾。

    在郡县、郡府内,哪一个不是他们平常需要抬头仰望的存在。

    可现在,他们既没有得罪这群人,也没有做错什么,这群人为什么对付他们,为什么派人大半夜跑过来纵火,难道就为了看他们下场有多凄惨?

    这一刻,百姓们有些不知所措。

    齐齐望向苏长歌。

    等他说出缘由。

    而看着百姓一双双无辜的目光,苏长歌心中不由一叹。

    是啊,百姓何辜?

    他们本来就是社会的最底层,大部分甚至就连最基本的温饱都难以满足。

    就这样,那些家财万贯,富得流油的豪绅商贾,高高在上的官员,天潢贵胄的吴王,还是不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

    这些日子中。

    死在吴王等人权谋算计下的百姓。

    有终日躬耕的农夫,有街上唱卖的小贩,甚至还有刚出生的孩童。

    他们穷其一生,或许只是简单平淡的度过。

    但即便如此。

    那也是他们的一生,有属于他们的快乐。

    幼时有长辈疼爱,有兄弟姐妹陪伴,长大了,碰到喜欢的人,一起生儿育女,再陪伴自己的孩子长大,到老了含饴弄孙。

    可如今,因为吴王等人的野心。

    这一切都没有了。

    他们一生永远停在了地震、火灾之中,徒留亲人在世悲伤。

    心念至此,苏长歌转头看向衙役。

    “将犯人都带上来。”

    声音无比冰冷。

    昨晚大军在抓到那些豪绅商贾后,苏长歌就让人将主事者及血亲送了过来。

    此刻正单独关押在牢房当中。

    “诺。”

    衙役恭敬的回了一句。

    但听到苏长歌的话,百姓,还有那群死士却是满脸震惊之色。

    楚国公是什么时候抓到犯人的?

    正此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度响起。

    “诸位可知,景阳湖堤坝被蛟龙撞毁,死伤数千百姓一事。”

    话音落下。

    百姓们纷纷点头。

    他们中就有不少是从那逃难过来的。

    这件事此前闹得沸沸扬扬。

    到最后,还是以苏长歌敕封青蛟,解救江南百姓画上了句号。

    也正这样,此前江南百姓虽然痛恨青蛟,但念在她救了数万万百姓,功过相抵,也就没说什么,只有受害者会痛斥几句。

    可现在,听楚国公的意思。

    这里面似乎有猫腻。

    难道景阳湖堤坝不是蛟龙撞毁的?

    正想着。

    苏长歌回答了他们的疑惑。

    “景阳湖一事,跟蛟龙没有半点关系,而是那群豪绅商贾勾结官员所为!”

    “他们的目的就是让蛟龙走水,撞毁江坝,致使江南六郡被洪水淹没,数万万百姓受灾,这样他们就可以将提前囤积的盐粮,以高价售卖,牟取暴利!”

    “吴王也可借此机会笼络人心,等蛮夷来时里应外合,亡我大晋江山!”

    伴随他的话音落下。

    全场哗然。

    百姓们一副不可思议的目光。

    他们听过有人在建造堤坝,或者修缮堤坝是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贪墨钱粮。

    却从未想过,这群官绅商贾为了牟取暴利,会如此没有底线,不惜费尽心机也要将堤坝弄垮,不惜牺牲数万万百姓的性命。

    还有吴王。

    本就是高不可攀的藩王。

    可为了自己的野心。

    宁愿将祖宗打下来的江山搞乱,甚至勾结蛮夷,置天下无数百姓于不顾。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称之为人!

    台后,跟鱼幼薇站在一块的清玄,此时也气的挥了挥拳头。

    她虽然知道自己被利用,但却不知被谁利用,再加上走水是她的选择,所以也就没说什么,任凭灾民私底下指责自己。

    可如今知道了是哪些人甩锅自己。

    她当然生气。

    若是有可能,她甚至恨不得把这群人全杀了,替自己和百姓出口恶气。

    正想着,官兵们押着一大群豪绅、商贾、官员来到台上,加起来足足有上百人之多,身上昂贵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

    看得出来。

    这帮人昨晚没有少吃苦头。

    也就在这时。

    他们看着眼前满脸怒意的百姓,双拳紧握的百姓,察觉到了不对劲。

    “苏长歌,你这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中年官员大声怒吼道:“本官乃是豫章郡太守刘巍”

    “大晋王朝堂堂正四品官员,执掌一郡之地,你半夜派遣厂卫缉拿本官到此,就不怕百官弹劾,皇帝陛下降罪吗?!”

    话音落下。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喊叫。

    “苏长歌,你没有陛下旨意私自拿人,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识相的赶紧放吾等回去!”

    “就算你是国公,凭什么随意拿人,我们皆是无辜的!”

    一道又一道到的声音响起,这群官员此刻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虽然知道苏长歌是为了江坝的事派厂卫捉拿自己,但却还是嘴硬,打死不认账。

    俗话说得好。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他们的情况一旦坦白,全家老幼都要受到牵连,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打死不说,尚有周旋的余地,朝中不少人拿了他们的钱,甚至还有些沾亲带故,为了不受牵连,肯定会竭力就他们出去。

    再不济,这群人也能将水搅乱。

    毕竟这么一桩大案。

    至少至少也要审个两三年,这段时间,他们的血亲也能安排妥当。

    “无辜。”

    “你们也配谈无辜二字!”

    “当初你们和豪绅盐商勾结,残害百姓,弄垮景阳湖堤坝的时候。”

    “怎么没想过他们是无辜的!”

    苏长歌开口,声音极冷。

    官员们闻言,眼中闪过慌乱之色,但转瞬便恢复镇定。

    事情他们的确是做了。

    但哪有如何?

    以为提及百姓的性命,他们就会愧疚认罪?根本不可能。

    他们苦读诗书几十年。

    好不容易考取功名,当上了官。

    这群贱民的生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的命配跟自己比吗?配吗?

    此时,又是豫章郡太守开口:“苏长歌,你这分明是栽赃陷害,景阳湖堤坝乃是蛟龙撞毁,她还被你敕封为黑龙,就算追责,也是她的责任,跟吾等有什么关系!”

    “就是,跟吾等有何关系。”

    “你敕封恶蛟为正神。”

    “若不是看在她救了江南百姓的份上,吾等定要上奏陛下治你的罪。”

    官员们理直气壮的说着。

    突兀间,天色猛地阴沉下来,像是一大块乌云挡住了太阳。

    所有人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一条体型无比庞大的黑龙在天空盘旋,怒视下方这群官员。

    “分明是尔等勾结,为了一己私欲才弄垮堤坝,害死数千百姓,如今却将责任归咎在本龙身上,尔等可有廉耻!”

    声音响起。

    那群官员望着黑龙,满脸惶恐。

    毕竟事的确是他们做的。

    面对苏长歌,甚至面对陛下他们都有胆量狡辩,因为他们都在律法内。

    可鬼知道黑龙讲不讲大晋王法。

    而且就算她不讲。

    貌似大晋也拿她没办法,也不会为了他们去得罪可保江南风调雨顺的黑龙。

    豫章太守刘巍,心中同样害怕。

    可如今必须嘴硬到底,否则满门抄斩肯定跑不掉,于是道:“苏长歌,谁不知道黑龙是你敕封,而且本就是恶蛟。”

    “她说的话,必然是由你授意!”

    刘巍高声呼喊着。

    天空上,清玄却是气的瞪大了龙目。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明明自己犯的错,却喜欢栽赃到别人头上,让别人替自己承当过错。

    “吾黑龙清玄,在此起誓。”

    “若景阳湖堤坝被毁,周遭百姓蒙难是本龙所为,甘愿被夺神位,退回蛟躯,永生永世镇于景阳湖之下,以赎其罪!”

    清玄开口,语气凝肃郑重。

    刹那间。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雷声激荡,像是在回应清玄的话。

    看到这一幕,刘巍愣住了,他一时竟忘了,跟凡人随口立下的誓言不同,修士、妖物等生灵,向天地立下的誓言真会生效。

    也就在这时。

    立完誓的清玄底气十足。

    “事已至此。”

    “尔等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

    清玄自信的说着。

    等待这群官员在自己的龙威下认罪伏法,还自己一个清白,也还百姓一个公道。

    对此,一直在边上看着的苏长歌,却是不抱什么指望,与其寄希望这群早已泯灭人性的官员主动认罪,还不如干脆动手。

    随即,他招了招手,吩咐小吏。

    让官兵们准备。

    就从这群官员好生的亲族下手,让他们也尝尝百姓们失去亲人的痛苦。

    而此时,豫章郡太守刘巍也回过神来。

    看着自证清白的黑龙。

    决定使用拖字诀。

    “堤坝一事,或许是本官冤枉龙神。”

    “但龙神所立之誓。”

    “只能证明堤坝不是你撞毁,跟吾等官员有何关联?说不定另有其人。”

    刘巍高声喊道。

    一时之间,清玄懵了。

    她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这群官员居然还能嘴硬,拒不认罪。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清玄,不必跟他们赘言,就算证据摆在眼前,他们也会胡搅蛮缠。”

    苏长歌开口,早已看透了这群人。

    他们所图的不过就是回京,然后再将水搅浑,好借机保全家人和自身,毕竟满朝文武,真正在乎百姓的又有多少?

    大部分都是跟他们相差不大的蝇营狗苟之辈罢了。

    只不过。

    自己不会给他们机会。

    “斩!”

    苏长歌出言。

    伴随他的话音落下。

    这群官员的亲人,一个个被官兵押送到台前,明晃晃的大刀闪的人眼睛疼。

    “苏长歌,尔敢!”

    “陛下尚未降旨,谁允许你杀人的!”

    “住手!快住手啊!”

    “他们是无辜的,祸不及妻儿,苏长歌你凭什么对他们下手!”

    “你随意杀人,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看着大刀架在自己的儿子、妻子、父母兄弟的脖子上,刚才还厚颜无耻的官员,顿时急了,极力呵斥苏长歌让他停手。

    闻言,苏长歌无动于衷。

    他们残害百姓时。

    可有想过百姓的亲人会不会伤心欲绝,可有预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

    如今这一切,不过报应罢了。

    “动手。”

    随着冰冷的声音从口中吐出。

    官兵们没有犹豫。

    提起手中大刀,在一阵尖叫声中,一颗颗人头滚落在地。

    “啊!儿子!”

    “苏长歌,你凭什么杀我爹!”

    “我夫人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本官一定要到陛下面前参你!”

    这些官员痛哭流涕的大喊着,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苏长歌,眼球中布满血丝,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

    殊不知,这才只是开始。

    “再斩。”

    苏长歌淡淡开口。

    涉事的官员、商贾、豪强有数百人之多,他们的骨肉至亲只会更多。

    下一刻,又是一批人被拉上来。

    脑袋滚滚落地。

    这一次不仅是官员,豪绅商贾中也有人跟着一起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他们没想到,苏长歌心肠竟如此歹毒,当着他们的面,将他们的骨肉至亲活生生杀害,眼中还有没有陛下和王法!

    霎时间,一阵咒骂声响起。

    “苏长歌,你个畜生!”

    “今日你这样对吾等,他日你亦会如此,身死族灭!”

    “枉你还是读书人,懂不懂仁义二字!”

    台上,骂声不绝。

    这些人目瞪欲裂的盯着苏长歌。

    而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一幕。

    想起阴阳两隔的亲人,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油然而生,心中无比畅快起来。

    “杀得好!杀了这群害人的东西!”

    “爹,娘!那些害死你们的畜生,一个个都得到了应得的下场!”

    “幺儿,你看到了吗?!楚国公替你讨回公道了!”

    不少百姓激动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口中大喊亲人的名字,犯人已死,公道也讨回来了,但他们的亲人也永远回不来。

    很快,随着时间的向后推移。

    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地上头颅越来越多,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就连官兵挥刀的手都有些酸胀。

    到最后。

    小吏上来汇报道。

    “楚国公,犯人家属已经全部斩尽。”

    闻言,苏长歌点了点头。

    转过身,看向那些官员,豪绅商贾,目光冷冽。

    “本国公知道你们恨我,恨我一来江南就坏了你们的好事,恨我将你们绳之以法,恨我杀了你们父母妻儿,兄弟亲人。”

    “但你们心中可曾想过百姓?”

    “可曾想过,他们看着丧失亲人时该是何等的伤心欲绝?”

    “你们没想过,你们只在乎自己。”

    “你们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百姓在你们眼中不过是随意践踏的蝼蚁,他们的性命跟你们的野心相比不值一提。”

    “但今日,本国公要告诉尔等。”

    “胆敢凌虐残害百姓者。”

    “一律杀无赦!”

    说话间,苏长歌朝官兵们挥了挥手。

    一群官兵冲了上来,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准备杀了这群荼毒苍生的毒瘤。

    然而,就在此时。

    一道急促的声音突然想起。

    “不能杀!不能杀!”

    “刀下留人!”

    几名接到旨意的官员奋力呼喊。

    “斩!”

    苏长歌置若罔闻。

    运转浩然正气,高声下令,

    刹那间,官兵们只听得到他的声音,没有犹豫,下意识挥动手中大刀。

    一颗颗脑袋滚滚落地。

    看到这一幕。

    匆匆赶来的几名官员瞬间愣在原地。

    完了,楚国公闯大祸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率军捉拿吴王!举家自焚,本王要拉着苏长歌陪葬!

    随着一颗颗头颅滚滚落下。

    围观百姓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甚至有人激动到喜极而泣。

    三次灾难,害得他们和父母、妻儿、亲人阴阳两隔,如今公道讨回,谋划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伏诛,他们如何能不激动。

    台上。

    苏长歌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在权贵们眼中,百姓卑微如尘埃,渺小如蝼蚁,死活根本无关紧要。

    殊不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所谓的权贵门阀,不过是一时暂居高位的百姓罢了。

    他们手握权力,自诩为天潢贵胄,世家门阀,却忘了祖先的出身,一样是他们所轻蔑的庶民,忘了是谁支撑他们站在高位。

    民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百姓才是天下的根基。

    道理就在书上。

    人人皆读,但读完只会挂在口边,古往今来,有几人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心中如此想着。

    苏长歌决定等这次的事解决,便全力推行太学院改制。

    不求培养出来的学子,心中时刻怀揣天下百姓,那不现实,但起码到地方上任后,得为百姓做实事,造福一方水土。

    而不是像刚才被杀的那批官员一样、

    将百姓视为随意捻死的蝼蚁。

    但就在这时。

    一道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长歌。”

    “你竟然敢抗旨不遵!”

    传旨的官员中,有一人高声喊道,满脸怒色的盯着苏长歌。

    “吴王及其一众党羽涉嫌谋逆。”

    “陛下已经降旨,将此事交由我都察院,还有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命吾等将这群犯人,押送回皇都核实审查!”

    “你有何资格擅自做主,处决犯人!”

    他说这番话。

    倒不是完全在刻意针对苏长歌。

    这批犯人涉及谋逆重罪。

    按照朝廷惯例,地方官员可以逮捕他们,也能用刑逼供,但死刑却需要陛下降旨,刑部执行,怎么也轮不到他苏长歌处置。

    更别说,陛下还已经降下旨意。

    要三司会审核实定罪。

    苏长歌现在把人杀了,让他们怎么交差?后续还怎么从这群人身上捞好处?

    而伴随声音响起。

    他身边的大理寺官员出言附和。

    “凡涉及谋逆大罪,皆要交由三司会审,陛下定罪后,方才能处以死刑。”

    “你虽是国公,但亦要守大晋国法,岂能胡来?如今擅自处决犯人,铸成大错,本官定要将此事呈奏陛下,治你重罪!”

    此言一出。

    两人身边的刑部官员张了张嘴。

    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毕竟刑部尚书是苏派骨干,如今事情已经发生,说再多都无济于事。

    还不如想想上奏的报告该怎么写。

    才能减轻罪名。

    而这时,听到两人的声音,苏长歌却是不急不缓的开口。

    “本国公未接到陛下旨意。”

    “只知道这群犯人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慰民心。”

    “若几位觉得此举不妥,可以将这群犯人的身体和脑袋押送回京,在陛下面前进言弹劾,治本国公之罪,本国公绝无怨言。”

    苏长歌开口,语气平平淡淡。

    早在决定动手前。

    他就已经预想过会被朝廷问责,但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

    因为他知道,要是不在江南动手。

    等这批犯人被押送回京,就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

    那些跟他们一样尸位素餐的官员,会想尽一切办法替他们脱罪,亦或者逃脱本该有的责罚,比如说死刑改成流放之类的。

    如此一来。

    江南这些无辜枉死的百姓、

    就真的白死了。

    而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一时之间。

    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官员顿时气的青筋暴露,什么叫把身体和脑袋押送回去?

    我们要的是人,活生生的人!

    现在人被你当众杀了。

    就算把身体和脑袋押送回去又能如何,他们难不成还能死而复生?

    讲道理,为官数年。

    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人。

    “苏长歌。”

    “你擅自处决嫌犯已经铸成大错,本官一定会明奏陛下,治你的罪!”

    都察院官员怒气冲冲的喊道。

    “请自便。”

    闻言,苏长歌淡淡回了一句。

    看到这不咸不淡的态度。

    都察院官员脸色瞬间铁青,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苏长歌给整垮。

    人在做,天在看,此子目无王法,嚣张跋扈,杀性又如此之重,丝毫没有仁义之心,他不信这样的人能潇洒太久。

    然而,苏长歌根本没有理他。

    转身面朝百姓。

    “陛下有旨,吴王及其一众党羽涉嫌谋逆大罪。”

    “如今从恶者已被伏诛,只剩吴王逍遥法外,本官奉承圣谕,率军将罪王捉拿归案,还尔等,也还那些死去的百姓一个公道!”

    声音响起。

    百姓们顿时群情激奋起来。

    “楚国公!苏青天!”

    “陛下明鉴,知晓吴王等人的所作所为,这才派楚国公来治理江南!”

    “当今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刹那间,百姓激动无比,不仅是因为讨回公道,而是皇帝顾及他们的死活。

    对于普通百姓来讲,皇帝至高伟岸,跟头顶的天穹没什么分别,而他们所求的,也只是遭遇不公事时,皇帝能替自己做主。

    而听到捉拿吴王。

    一直没说话的刑部官员脸色大变。

    “苏状元,不可啊。”

    刑部官员立即出声阻止。

    杀些贪官豪绅商贾尚有回旋余地,但对藩王动手,性质就不一样了。

    到那时,即便是皇帝,碍于宗室和皇权威严,恐怕也不得不治苏长歌重罪,圈禁流放都是轻的,搞不好得直接砍头。

    “陛下旨意,岂能违抗。”

    闻言,苏长歌面露肃色的回了一句。

    他知道刑部官员是好意。

    但换其他人率军去捉拿吴王。

    他不放心。

    唯有亲自带兵前去,看到吴王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才放心。

    毕竟乱兵当中,时局混乱,有个误伤也很正常,而且即便宗室追责下来,他也有托词,赦免不敢想,可也不会牵连他人。

    随即,苏长歌不再赘言。

    在百姓的目送下,朝着军营方向走去。

    看到这一幕。

    刑部官员不禁有些头疼起来。

    前面你砍头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陛下旨意,现在捉拿藩王的时候用上了。

    让自己这报告该怎么写?

    与之不同的是,都察院官员盯着苏长歌背影,目光冷冽。

    只要吴王发生一丁点意外。

    再加上擅自处决朝廷嫌犯的罪责,他苏长歌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随即,三名官员没有多待,匆匆赶回去写奏折,准备将刚才发生的事,润色一二,再加急传向皇都,上呈陛下和百官。

    ........

    吴王府,书房内。

    赵珞此刻正满脸焦虑的来回走着。

    整个人燥郁无比。

    昨天夜里王天德禀报后不久。

    他便得知。

    苏长歌居然不仅对王家出手,江南排的上名号的豪绅商贾都被他抓了。

    好家伙,此子平日里默不作声,埋头处理政事,暗地里竟然还下着如此大一盘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将所有人都拿下。

    也正因如此。

    赵珞慌了。

    只查抄王家可以说是不智之举。

    但一次性查抄几十家,逮捕上百名官员,出动二十余万大军,还有厂卫配合。

    瞬间让赵珞感到不对劲。

    毕竟这些人他熟得很,蛟龙走水,以及昨晚的火灾都是大家一起谋划。

    现在全部被苏长歌给一锅端了,怎么看不是为了哄抬粮价之事,换而言之,自己意图谋逆的事,可能已经被朝廷知道了。

    心念至此。

    让赵珞的心情如何能不焦虑烦躁。

    而他此刻正在等。

    等曾经那些给他寄信的官员,告诉他早朝时陛下是如何处置的。

    若是处置苏长歌擅自调兵,那他便能松一口气,甚至还感到喜庆,若是以谋逆罪论处,一切皆休,自己这吴王也做到头了。

    只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按理来说。

    早朝应该已经过了很久,但他还是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接到。

    这让赵珞愈发的焦急。

    也就在这时。

    书房的们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听到动静。

    赵珞立即转身看了过去。

    见是老管家,连忙开口问道:“可是朝廷那边有消息了?”

    伴随声音响起。

    老管家却是满脸苦涩,一言不发。

    赵珞见他如此,面色也跟着一起沉下去,整颗心瞬间跌落谷底。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一般,两眼空洞无神,下一刻,两腿一软,还要老管家眼疾手快抓住了他,否则差点摔在地上。

    “王爷,你快逃吧!”

    “刚才据探子禀报。”

    “楚国公在府衙一连杀了上百名官员,豪绅,商贾,还有他们的骨肉至亲。”

    “不仅如此,朝廷那边来旨,说您涉嫌...谋逆大罪,现在苏长歌正率领的大军朝王府赶来,您快带着王妃和世子逃吧。”

    “再不逃就没机会了!”

    老管家看着失魂落魄的吴王,一双老目噙着眼泪。

    “逃?本王能逃去哪?”

    “而且一旦逃了。”

    “就等于坐实本王谋逆大罪,正和了苏长歌那小犊子的心思!”

    吴王站稳身形,状若疯癫的仰天大吼。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成者王败者寇。

    如今自己谋逆的意图被发现,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即便自己没留下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天下都是皇帝,但只要对自己心存怀疑,再加上那群商贾豪绅官员的口供。

    褫夺爵位。

    终身圈禁于宗人府肯定是免不了。

    不仅如此。

    他的子嗣也会被贬为低贱庶民,与他一起老死在宗人府内。

    想到这,赵珞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气,若不是苏长歌跑到江南来搅合,自己怎么会一败涂地?整个江南都应该在他手中!

    如今这一切,都是拜苏长歌所赐!

    此刻他心底好恨。

    恨不得苏长歌就站在眼前,自己好提剑将他劈成两半,剁成肉泥来泄愤。

    但就在此时。

    一道黑影突然从门外走了出来。

    整张脸没有多少血肉。

    就像是一层皮包着的骷髅,眼珠子凸出来,满脸褶皱,看上去极其瘆人。

    “你是什么人?”

    见状,老管家警惕的喊道。

    “王爷,你若是想找苏长歌报仇,老夫这里倒是有个法子。”

    “你是陶先生?”

    听到声音,赵珞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印象当中。

    陶先生几乎就没有出过密室,自己每次去找他,他都在哪里。

    但这一次,陶先生不仅走出了那间密室,而且还露出了真面目,这让赵珞不禁有些惊愕,但紧接着脸上就浮现喜意。

    “陶先生。”

    “你可有法子救本王?”

    赵珞开口,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拼命抓住眼前最后一根稻草。

    闻言,陶先生却是摇了摇头。

    他本来可以逃走。

    但随着道心再次崩塌,境界跌落,他的寿元也将走到尽头。

    而且,他穷尽所有财宝给自己卜了一卦,逃与不逃都是死路一条,对他已经没有区别,他此刻过来,就是想坑苏长歌一波。

    “王爷,此事已经无力回天。”

    “陛下是什么样的人。”

    “你应该比老夫更清楚,涉及谋逆之罪,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你。”

    陶先生开口。

    听到声音,赵珞眼中光亮消散。

    也是。

    现在朝廷已经认定他谋逆。

    就算老皇帝突然驾崩,新帝登基也一样会收拾他,毕竟皇权容不得他人染指。

    就跟世家门阀中的嫡子和庶子,没夺嫡的想法前一切都好说,但要是动了歪心思,换自己也绝对不会有一丝心慈手软。

    “那陶先生你刚才说的是?”

    赵珞有气无力的问道。

    现在唯一支撑他的,大概就只有对苏长歌捣毁自己计划的仇恨。

    “举家自焚。”

    陶先生语气平淡的说道。

    此言一出。

    老管家的脸色顿时一变。

    “老奴不管你是谁,你竟敢唆使我家王爷自焚,你到底是何居心!”

    老管家厉声说道。

    赵珞此时看向陶先生的目光也不对劲。

    这老东西不会是坑本王吧,本王好歹是宗室王爷,就算犯下谋逆大罪。

    但只要认罪态度好点,陛下也最多把他一家老小圈禁在宗人府内,等到新帝登基的时候,说不定,或许还会放他出去。

    举家自焚?

    这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王爷,苏长歌此人睚眦必报。”

    “你昨晚安排死士到郡府纵火劫掠,一夜之间,死伤无数。”

    “如今苏长歌率军前来抓你,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你?与其到时全家上下受尽羞辱而死,还不如举家自焚拉苏长歌陪葬。”

    陶先生开口。

    赵珞顿时一脸的不可置信。

    “本王可是藩王。”

    “没有陛下的旨意,借他苏长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本王分毫!”

    赵珞高声说着。

    闻言,陶先生也没有和他争辩。

    而是顺着他继续道:“好,王爷,就算按你所想的那样,苏长歌不敢动手。”

    “但成王败寇,你到了皇都不过阶下囚,就算得到陛下宽宥,全家老小被囚禁于宗人府内,可那样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而苏长歌那时也成了社稷重臣。”

    “等到再过几年。”

    “天下谁还会记得吴王你?”

    “苏长歌那时再对你一个废王下手,朝堂之上又有谁会替你出头?”

    陶先生的声音极具蛊惑力。

    别说是赵珞。

    这一刻,就连老管家都觉得自家王爷面对苏长歌,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在诸多选择当中,举家自焚,反而成了如今最好的法子,既可以拉苏长歌下水陪葬,也不用苟且偷生,任人百般羞辱。

    赵珞同样如此想着。

    但还有些疑虑,目光看向陶先生。

    “你为什么要教本王自焚?”

    赵珞凝声问道。

    就很奇怪,陶先生突然跑上来教他举家自焚,是不是另有企图?

    “实话也不怕告诉王爷,因为上次一事,老夫命不久矣,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夫这么做都是为了王爷你好。”

    “而且,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陶先生淡淡一笑,但因为脸上皮肉干瘪,给人一种瘆人古怪的感觉。

    “王爷,你自己考虑下吧。”

    “若真决定了要做,记得亲笔写封遗书,控诉自身冤屈。”

    说完,陶先生便走出房间。

    他准备在生命的最终时刻去见见苏长歌,试下能否坏了他的道心。

    而留在书房内的赵珞沉吟一会后,猛地抬起头,眼神狠辣的对老管家说道:“你去将王妃,世子,其他庶子,还有一众妾室等人,全部召集到正堂。”

    “王爷你...”

    老管家神情有些迟疑纠结,最终叹了口气道:“要不让世子殿下逃走?”

    “不必!”

    赵珞摆了摆手,一脸狠辣之色。

    “苏长歌不愿放过本王,苦苦相逼,本王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他陪葬!”

    “而且既然决定要做,那就没必要瞻前顾后,但凡少一个,或者偷梁换柱,都会被朝廷怀疑,到那时本王也就白死了。”

    “再者,本王一死。”

    “对他们而言活在这世上也只是苟延残喘,与其如此,还不如慷慨赴死。”

    此话一出。

    老管家脸上不禁满是自责。

    早知如此。

    自己当初无论如何都要劝王爷收起野心,安心当个闲散王爷不好吗?

    但可惜。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晚了。

    随即,老管家便照吩咐去行事,将王妃、一众子嗣全都召集到正堂。

    而赵珞则是在书案旁沉思了一会,然后提笔蘸墨,动手写下自己的遗书,有时候死人的话,远要比活人更加有用。

    陛下说他谋逆造反。

    但死无对证。

    毕竟自己又没有兴兵起事,更没有留下纸稿之物,顶多只能算图谋不轨。

    然而,自己作为堂堂一地藩王。

    如今却被苏长歌一个臣子逼得举家自焚,还留下一封陈述冤屈的遗书。

    怎么看都是苏长歌欺人太甚。

    宗室皇族兔死狐悲,断然会要求皇帝诛杀苏长歌,朝廷百官也不会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肯定也会借机上奏诛杀他。

    甚至民间也会掀起巨大反响。

    毕竟死者为大。

    更别说还是血脉断绝,含冤而死。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皇帝再怎么信任恩宠苏长歌,也没办法保住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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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840/ 第一时间欣赏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最新章节! 作者:帅帅辛普森所写的《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为转载作品,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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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介绍:
至和十五年。
大晋王朝。
苏长歌穿越而来,惊讶的发现这是个仙武并存,儒道昌盛的世界。
自己则成了大晋王朝吏部尚书的弟弟,但未曾想兄长竟然患有隐疾,无法延续子嗣,只能靠自己来传承老苏家血脉。
然而最让苏长歌震惊的是。
自己的儒道异象,要比这个世界的读书人强上亿点点。
于是乎,背靠位高权重的哥哥和炫酷吊炸天的儒道异象,苏长歌坚持正道,开始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怼人生涯。
“丞相奸佞不法,怂恿陛下向外族蛮夷和亲纳贡,丧权辱国,请陛下革职查办丞相!”
“仙门无视朝廷律法,不事生产,臣请陛下围剿仙门!”
“太子触犯国法,行为不矩,请陛下罢黜太子,终身圈禁于宗正府!”
苏长歌兄长:“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