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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全文阅读

作者:帅帅辛普森     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txt下载     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真佛印记,慧剑斩断烦恼贼!慧贤西行传法!

    西域,天竺国灵音寺内。

    数道僧影聚在一起。

    身穿锦澜宝丝编制而成的袈裟,面相庄严凝重,好似得到高僧。

    但在佛光的照耀下。

    他们的身上,却散发一阵恶臭味。

    就在这时,有人开口道。

    “真佛已经出世,我观其法可度众生成佛,到时天下恐再无我等容身之处。”

    “诸位觉得,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声音响起。

    四周安静莫名,无一人回答。

    按他们最开始的想法。

    要么直接将这尊真佛给灭掉,要么就迎回来,借他之名继续行伪佛之事。

    但现在,那尊真佛已经堪破了他们的虚妄,直接动手斩佛教气运,导致气运至少流失了四成,信徒们心中也起疑。

    同时,真佛如今在东土。

    那里得圣贤庇护,他们触碰不到,动身过去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

    正因如此。

    一下子就陷入了两难局面。

    无法动手斩草除根,也没办法哄骗过来,放任不管又是大患。

    也就在这时。

    一道僧影缓缓开口道。

    “真佛的事暂且先不管。”

    “信徒如今已经生疑,我教气运损失惨重,必须要出面安抚。”

    “而且,谁说此人是真佛了,真佛在信徒心中,在寺庙中,只要信徒不承认,我们不承认,就算他是佛,那也不是佛。”

    僧影说了句有些拗口的话。

    闻言,其他僧影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下一瞬间。

    西域所有寺庙内。

    一道庄严厚重的声音突然响起。

    “东方出现天外邪魔,污我佛名,试图以虚妄之言蒙蔽世人。”

    “诸位我佛信徒,莫听莫信,以虔诚心诵响佛经,向如来无量佛尊祈祷,抵御邪魔之言,否则将堕入无边地狱,永不超生!”

    伴随声音出现。

    寺庙内。

    信仰即将崩塌的信徒安静下来。

    看了眼碎成一地的佛像。

    大部分人虽然生疑,但多年的信仰还是让他跪下诵经。

    刹那间,诵经声再次回荡在庙宇内。

    而大晋皇都这边。

    苏长歌并不知道西域诸国发生的事。

    但他能感受到。

    就在自己声音落下的一刹那。

    那浩瀚无穷的众生念力直接化为乌有,佛教气运也消失的无隐无踪。

    但也就在同一刻,他的心间出现一片净土,一个卍字的金色印记漂浮在半空,旁边还有一柄木剑,散发玄妙气息。

    苏长歌仅仅是看了一眼。

    就明悟心中卍字印记和木剑的作用。

    前者乃是真佛印记。

    持有者可堪破世间一切虚幻,洞清本来面目,不受红尘外相所惑。

    同时,随着佛道修为的提升。

    会衍生出其他能力。

    如窥探因果,观望未来过去,耳听众生心音等等,不过这都起码要到佛道三品以上。

    而这柄木剑名曰慧剑。

    手执慧剑,可斩灭心中一切烦恼贼。

    这里的烦恼贼不是情念。

    而是贪嗔痴之类多余的欲望烦恼,保持澄净通明之心。

    这两件宝物。

    均是佛道无上至宝

    若刚才苏长歌答应成为佛教之佛。

    那他便无法开辟心中净土,更得不到这两件宝物。

    不仅如此,接纳众生念力、佛教气运为因,短期内或许会提升修为,但作为佛教之佛,将来他必然要承担这份业果。

    想到此处。

    苏长歌有些庆幸自己做出的选择。

    一念善,菩提心,即为佛。

    随后,苏长歌看向跪伏在地上,一脸苍白之色的慧贤,缓缓开口道。

    “慧贤。”

    “你现在可知佛在何处?”

    声音响起。

    犹如洪钟大吕,暮鼓晨钟。

    本来还因为信念坍塌而佛心不稳的慧贤,一刹那,他的心静了下来。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慧贤静心思考,良久眼中闪过明悟之色,而后朝着苏长歌双手合十,念道:“多谢真佛赐法,佛在小僧心中。”

    “凡一切有相之佛,皆是小僧心中执念虚妄。”

    说话间,慧贤神情无比认真。

    目光看向苏长歌,眼中满是敬意,没有往日对于佛的迷信。

    而见他如此。

    苏长歌笑着点了点头。

    “你有此悟,已堪破心中迷障,明心见性,领悟佛法真谛。”

    苏长歌开口。

    他刚才之所以对慧贤问那番话。

    就是想要度他修成正法。

    毕竟现在的佛门,几乎都是伪佛信徒,真正堪破迷障者少之又少。

    而佛法普渡众生,有教无类。

    慧贤能明悟佛法真谛。

    那伪佛的信徒便少了一名,真佛修行者便多了一名。

    正想着。

    就在这时,慧贤的声音响起。

    “真佛弘法于世,乃是大善。”

    “小僧欲效法真佛,回到天竺弘扬佛法真谛,解救那些被伪佛蒙蔽的百姓。”

    慧贤一脸认真的说道。

    曾经他弘法是为了拉人如佛教。

    觉得这样就算是度人。

    行善事。

    但现在回想看看,以前的想法何其愚蠢,甚至可以说是伪佛的帮凶。

    佛像,不过一介死物罢了,世人对着佛像打坐禅定,省吃俭用供奉佛像,还不如自己过好,这才是佛想看到的。

    正因如此。

    慧贤想要为过去种下的因赎罪。

    用真佛赐下的佛法,去解救那些信徒,让他们重归正道,自强自足好好活着。

    如此,世间遍地都是净土。

    而听到慧贤的话,苏长歌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凝声道。

    “你此去,可能会死。”

    这不是危言耸听。

    弘扬真佛之法,解救信徒,就等于触碰了伪佛的利益,跟佛教翻脸。

    对方必然会动手赶尽杀绝。

    可以说。

    此番西行可谓是危机重重。

    而他此问,乃是想试探慧贤信念是否坚定,是否具有大勇气,大毅力。

    “多谢真佛提醒。”

    “但此乃小僧业果,必须偿还,而且若为解脱救人而死,小僧便得道了。”

    慧贤双手合十,脸上无一丝怖色。

    在选择西行赎罪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被伪佛杀死的准备。

    而见他已经下定决心。

    苏长歌也不再劝说,虚指一点,将真佛印记投影到慧贤心中。

    “你此去西方传法布道,必然危险重重,此乃真佛印记,可看清世间一切本相,不受外物迷惑,希望能帮的到你。”

    此时,慧贤感受到心中那卍字印记。

    以法力驱动。

    刹那间,他眸中闪烁神光。

    低头看向百姓。

    只见七情六欲各种执念化作各种表情居于心间,但主次并不分明。

    不过这也很正常。

    因为从未拿起,普通百姓本就没什么特别强烈的欲望执念。

    但这其中身穿锦衣之人,有的痴迷于酒色财权,或者是易怒易气,但他们心中人影皆被关在一座牢笼中,并没有出来作祟。

    “真佛之法果然玄妙。”

    看到这一幕,慧贤心念一声。

    此时,他忽然想到什么。

    好奇的看向苏长歌。

    然而,只见苏长歌就站在那,平平无奇,没有半点特殊神异之处。

    慧贤见状愣了一下,但很快脸上就露出笑意,真佛不愧是真佛,表相即是真相,洗净铅华,跟自己这等俗人不能比。

    心念至此。

    慧贤双手合十,出言感谢道。

    “多谢真佛赐法。”

    “不过还望真佛多加小心托托木和真琏伽等人。”

    “小僧之前听到他们密谋。”

    “妄图以下毒等手段,残害真佛及身边人,还有大晋将士,不得不防。”

    慧贤开口。

    这一刻,伴随声音响起。

    不远处的托托木等人,面如猪肝色。

    本来还以为这秃驴是自己人。

    但没想到这尼玛的是奸细,反手就把自己等人出卖给苏长歌!

    而此时,听到慧贤这番话。

    苏长歌淡淡一笑,知道托托木等人在现场,于是直接喊道。

    “托托木!真琏伽!”

    “凡苏某身边人,或大晋将士及家属出半点差池,吾必先找尔等麻烦!”

    苏长歌开口。

    清朗的声音响彻整片寰宇。

    听到这番话,托托木和真琏伽等人一脸阴沉,冷冷盯着台上的身影。

    但刚才那无比宏大的天地异象,以及真佛的这个名号,让他们心中又有些忌惮,不得不收起歹念,放弃之前谋划。

    慧贤闻言,眼中露出敬重之色。

    真佛不愧是真佛。

    果然有大智慧。

    如此一来托托木等人知道被盯上,投鼠忌器,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随即,慧贤双手合十,行礼告辞。

    “既如此,小僧也该走了。”

    话音落下。

    慧贤一步踏出,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千米之外,朝着西方走去。

    苏长歌远远的看了他一眼。

    眸中神光闪烁。

    瞥到他心间那米粒大小的纯正佛光。

    若此趟西行慧贤能洗脱身上因果,解救被伪佛迷惑的信徒,或许可成佛。

    而后,随着苏长歌心念运转。

    十二品金莲缓缓下落。

    触地的一瞬间,化作佛光消散于天地,而他心头净土内出现一朵金莲。

    金莲周身佛光流转。

    扎根净土,滋养真佛印记和慧剑。

    苏长歌见状,知道此物对自己神魂有益,因此并没去多管。

    而此时,无数百姓围了上来。

    无数赞扬的声音响起。

    但苏长歌没有久留,与兄长、弟子们寒暄一阵后,便再次回到了军营。

    大晋即将与蛮夷精锐开战,事分轻重缓急,其他事都可以慢慢来,但这件事关系两国谈判,苏长歌自然要看紧一点。

    至于西域天竺国佛教的事。

    人在大晋。

    苏长歌就算想管也管不到,更何况他此时还不想掺和这趟浑水。

    反正对方也拿自己没办法。

    而且在苏长歌看来。

    先苟发育,等境界提上去了,带着百万大晋军队过去横推才是正道。

    .......

    之后的几日。

    老皇帝许诺的赏赐并没有赐下来。

    看样子,应该是准备等战胜蛮夷铁骑精锐之后,两功一起并赏。

    苏长歌对此倒没什么意见,现在的他手上虽然没有实权,但不缺钱,不缺人脉关系,而且在百姓和读书人心中声望颇高。

    正是这样。

    爵位和钱财在他眼中并没有多重要。

    也就如此,时间一天天过去。

    除了慕子清偶尔会带着众人的课业过来,几乎没有其他外事上门。

    而苏长歌在军营内。

    每日不是静下心看书、著书,就是全神贯注的修炼,射艺和武道日益精进。

    很快,到了与蛮夷约战日子的前四天。

    军营氛围变得越来越凝肃。

    而苏长歌除了骑射以外,在射箭一道上已经超过了霍武。

    同时,武道也得到了巨大提升,九品凝脉境圆满,全身经脉都被贯通,底子无比夯实,寻常八品武夫都不是他对手。

    营帐内,苏长歌正在看书。

    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贤弟,冶炼坊那边来人。”

    “说是你之前下令锻造东西全部备好,等下就把东西全给送过来。”

    霍武昂首阔步,声音洪朗的说道。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两百套重甲。

    跟当初约定好的时间差不多。

    距离对决还有四天,够将士们提前习惯身穿重甲冲锋作战。

    而此时,霍武有些好奇的问道。

    “贤弟,什么东西弄得这么神秘?这都快跟蛮夷决战了,才送过来。”

    闻言,苏长歌淡淡一笑。

    “霍兄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他便站起身,抬步走向帐外。

    看着校场上背着巨木负重训练的士卒,大声喊道:“集合!”

    话音刚落。

    一阵悠扬的号角声立即响起。

    听到声音,本就神经紧绷的士卒们,心中顿时一紧。

    但好在经过这段日子的训练。

    他们并未手忙脚乱。

    而是有条不紊的放下巨木,将马迁到马厩内,同时穿戴整理好自己的装束。

    很快,两百名士卒整齐的站在校场上。

    也就在这时。

    工部冶炼坊的人驾驶着数辆马车从外面进来,里面的东西被篷布遮盖住。

    霍武好奇的张望了一眼。

    但这里是军营。

    贤弟苏长歌没有说话,他也不敢上前掀开篷布查看。

    此时,一名官员走了上来。

    “苏状元,请您验收。”

    见到苏长歌,官员极为客气的说道。

    “嗯。”

    苏长歌点点头。

    接着上前掀开篷帐,一阵金属光芒闪烁,厚重甲胄在太阳下显得有些刺眼。

    “甲胄?这就是贤弟的制胜之物?”

    霍武好奇的走上前,用手托起一件甲胄,手上微微一沉。

    下一刻。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惊喜之色。

    “好!当真是好宝物!”

    “这套甲胄全身由硬钢锻造,穿在身上,就算武道入品也很难将其击碎。”

    “将士们身穿此甲去战斗,除非那帮蛮夷全都是武道九品,否则难伤我们将士分毫!只能被我们的将士冲散来!”

    霍武放声大笑道。

    此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看向苏长歌问道。

    “我懂了贤弟。”

    “这就是你为什么让将士们负重训练。”

    “你想让他们提前适应,对吧!”

    霍武恍然大悟的说道。

    “嗯。”

    闻言,苏长歌应了一声。

    以重骑兵冲锋作战,本来就是他早已经想好的作战方式,自然要做针对训练。

    也正如霍武所说的那样。

    除非蛮夷的铁骑全都是武道九品修为。

    但是可能吗?

    培养一个武道强者需要耗费不菲资源。

    更何况是两百人?

    再者。

    草原王庭就算养得起。

    也舍不得,也不敢让他们来大晋这边,毕竟这可是精锐中的精锐。

    谁放心就这么到别国去?

    随即,苏长歌也没再赘言。

    让将士们按序过来领一套甲胄,给自己和战马套上,然后再训练适应。

    也就如此,日子又过了几天。

    到了两军对战的前一天。

    军营气氛无比凝肃。

    往日将士们可能还会嬉皮笑脸,但如今大战在即,每个人心中都很沉重。

    校场上。

    两百名士卒身穿沉重的甲胄训练,汗如雨下,却仿佛不知疲倦般。

    虽然苏长歌说了不要太拼命。

    最后一天可以放松下。

    但明日就是大比,士卒们谁也不想给三千营和大晋丢脸。

    对此,苏长歌知道强行让他们休息,反而会让他们上场时心怀揣揣,于是立即吩咐人备好药膳,给士卒们补充体力。

    用的全是珍稀药材,昂贵无比。

    但士卒不怕苦,不怕累,皆是为国而战,那苏长歌在后勤上自然不会吝啬。

    而就在这时。

    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太子殿下驾到!”

    听到声音,苏长歌看向门口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并不意外。

    毕竟明日就是与蛮夷对决的日子。

    就算对自己再怎么放心,太子也要过来视察一下,防止出现意外。

第一百零七章:蛟龙走水,仙道突破,弟子催婚?

    军营内。

    见太子殿下到来。

    士卒们纷纷停下动作,目光看向远处那道明黄色的身影。

    此时,苏长歌走上前拱手行礼。

    “太子殿下。”

    “嗯。”

    太子面露笑意的应了一声。

    随后,正想询问军营的近况,却被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

    “太子殿下驾到!”

    “列阵!”

    苏长歌转目望去。

    只见霍武吼完一嗓子后,快步朝这边跑来,对太子抱拳行礼道。

    “臣霍武,见过太子殿下。”

    “嗯。”

    太子点了点头。

    正欲开口,又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

    随即,士卒们纷纷下操练,跑到马厩骑上战马列阵集合。

    刹那间,一阵马蹄声响起。

    校场上尘土飞扬。

    见状,太子身边的随侍太监说道。

    “殿下,这里尘沙太大,您乃千金之躯,要不先进帐等吧。”

    听到此话。

    太子望着马蹄扬起的滚滚尘沙。

    点头答应下来。

    对此,苏长歌倒不觉得太子这是矫情。

    毕竟太子又不是将军。

    能做到关心将士就够了,非要强逼人在这面朝尘沙,那就有些过分了。

    就这样,一行人进到营帐内。

    太子回头看了眼尘沙中纵马驰骋,身披重甲的将士,赞叹道。

    “勇猛威武,井然有序。”

    “真乃我大晋精锐。”

    说完,他转头看向苏长歌夸奖道。

    “苏状元治军有方,此战若胜,本宫定会上表向父皇请奏,封赏于你。”

    “多谢殿下夸奖。”

    “但这非臣一人之功,大半时间都是霍将军在训练士卒。”

    “而且少不了陛下和殿下您的支持,将士们知晓是为国而战,一个个都拼尽全力,不敢松懈,誓要报效皇恩。”

    苏长歌开口,没有贪功为己有。

    这倒不是故意自谦。

    而是看得清楚,训练是霍武做的,钱是朝廷的,将士效忠的也是大晋。

    自己只是负责居中统筹协调罢了。

    而此时,霍武见贤弟把功劳推给自己,有些感动,出言道。

    “殿下,士卒们能有今日之效。”

    “苏状元功不可没。”

    霍武开口,掷地有声的喊道。

    闻言,太子见两人都是如此推让,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同时也觉得苏长歌太谦虚。

    作为一军统帅。

    士卒们能有现在这样子,就算是甩手掌柜,那也占据大半功劳。

    毕竟上位者最大的功绩。

    就是知人善用。

    至于之后是亲力亲为,还是垂拱而治,只要达成目的就行。

    不过对苏长歌这不贪功的态度。

    他还是很满意。

    “你二人皆是我大晋肱股之臣,就莫要再互相推让功劳了。”

    笑着说完,太子看向苏长歌,出言道:“孤早就想过来,只是怕打扰苏爱卿练兵,以及江南出了些事,这才延了几日。”

    “但仅是刚才一瞥,见微知著,便知苏爱卿没有辜负本宫厚望。”

    声音响起。

    苏长歌眸中闪过几分好奇之色。

    这几日他都在军营。

    对皇都的事情还略有耳闻,但对万里之外江南发生的事并不知情。

    于是,苏长歌出声问道。

    “敢问殿下,江南发生了什么事了?”

    听到询问,太子也没隐瞒。

    直言道。

    “近来江南连日暴雨,豫章府内,有一蛟想借此机会走水,入海化龙。”

    “但蛟龙走水,声势浩荡,恐会破坏沿途堤坝,到时洪水肆虐,席卷沿岸房屋良田,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此乃大祸”

    “如今朝廷已派人前去商议。”

    “若蛟龙一意孤行,那为百姓苍生计,也唯有派人过去将其镇压。”

    太子显然没把苏长歌当外人。

    将事情全说出来。

    要知道,光是这一条消息,其价值就不菲,而且说不定还会被有心人利用。

    “多谢殿下告知。”

    听完,苏长歌点头感谢一声。

    他虽然没见过蛟龙。

    但根据书上记载。

    水虺修行五百年化蛟,蛟龙再修行五百年,沿着河流游入大海就能化龙。

    只是蛟龙走水时会不断有天雷降下,所以为了快点入海化龙,结束天劫,蛟龙便会以力冒进,强行冲毁阻拦的大坝。

    此举对蛟龙来说,为了化龙无可厚非。

    但对河流沿岸的百姓来讲。

    却是无妄之灾。

    而苏长歌作为人族,自然站在人族立场考虑,所以对朝廷的做法没有异议。

    不过若将来有机会。

    苏长歌想去看下蛟龙长什么样。

    毕竟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虽然知道有各种妖魔鬼怪之物存在。

    但人道昌盛,妖魔鬼怪避让不显,隐居于深山老林等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地,普通百姓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妖魔。

    当然,也有些修为高深的妖魔。

    化作人形躲藏在人间。

    只是苏长歌在大晋皇都,人道最昌盛繁华的地方。

    妖魔苦修数百年才能化形成人,怎么可能冒着被大儒镇压的风险,跑这里来作祟,他们是妖魔,又不是没脑子。

    正想着。

    一道身影从营帐外走来。

    “太子殿下,将士们已经列阵集合完毕,请殿下一阅。”

    声音响起。

    太子殿下微微点头。

    “苏爱卿,霍将军,就让本宫看看,你二人苦心训练出来的精锐。”

    太子笑着开口。

    而后迈步向着营帐外走去。

    但刚到外,太子便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眸中露出震撼之色。

    只见两百名身披重甲的士卒和战马,整齐肃然的立在校场。

    身姿挺拔,面容坚毅,眼神锐利无比,再加上那覆盖全身的厚重甲胄,给人一种大气磅礴,巍峨如岳的压迫感。

    这一刻。

    太子感觉站在眼前的不是士卒。

    而是固若金汤的铁壁。

    只要一个冲锋,任何敌人都要被面前的铁壁给踩在脚下,碾为齑粉。

    当下,太子心中有股难以压制的兴奋。

    好一个威武霸气的雄师!

    区区蛮夷铁骑,跟我大晋的精锐之师相比,不过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想到这。

    太子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期待明日这两百名威武雄壮,整齐肃然的将士出现在世人眼中的那一刻!

    那该是何等惊艳!

    谁人敢再说我大晋将士不如蛮夷!

    至于对决。

    太子本来心中还有些忐忑。

    在阅兵之前,还只想着跟蛮夷打个五五开,甚至只要略占上风就行。

    但此时此刻。

    看着面前的铁骑,他有十足的必胜把握!

    随即,太子转头看向身边的苏长歌,眼中满溢着赞叹之色。

    “苏爱卿真是有旷古之才,不仅文采斐然,通晓政事,而且还善于练兵,短短四十日,便替我大晋练出此等雄壮之师!”

    太子开口。

    毫不掩饰对苏长歌的佩服。

    “殿下您过奖了。”

    “将士们能有今日成效,少不了您和陛下在背后支持。”

    苏长歌出言道。

    他这也不是故意讨好太子和陛下。

    而是雄师这东西。

    真就是靠钱砸出来的,甲胄、战马饲料、药膳,那个不要钱?

    光是这两百名士卒,这些日子就花了大概六十万两的银子,平均每天要花一万多两银子,说是钱如流水半点不过分。

    当然,这其中的大头还是甲胄。

    仅仅两百套,就花了四十万两银子,占了总花销的三分之二。

    也正是这样。

    太子才没问什么扩军的话。

    毕竟大晋一年的税收也就几千万两银子,根本没钱供养那么多重甲铁骑。

    只不过,这并不妨碍太子对面前这群精锐铁骑的喜爱。

    就算不能扩充编制。

    但养着当大晋的牌面也很不错。

    随后,太子出言鼓励士卒。

    等到阅兵结束,又与苏长歌、霍武两人交流了下明天两军对决的各项事宜。

    时间也在这个过程飞快流逝。

    很快,日薄西山。

    太子抬眸望了眼落日,停下口中的话,看向苏长歌说道。

    “苏爱卿,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明日领军前往的事就交给霍将军,你今日先回府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等明日随文武百官一同前往城外大营。”

    “而且,恒儿等人也都已经到了你府上,此刻正等你回去。”

    声音响起。

    苏长歌稍稍怔了下。

    等我?

    这事兄长和慕子清怎么没跟我提过?

    不过既然都已经说好,而且还是太子传话,自然不能让他们白等。

    “多谢太子体恤。”

    苏长歌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身旁的霍武见状,对于把事情全交给自己,并没有任何不满。

    恰恰相反,人到四十。

    他反而不愿意回家,更不愿意面对媳妇,恐力不从心。

    累,太累了。

    .......

    不多时,暮色渐渐降临。

    苏长歌回到府上。

    刚下马车,就看到门口张灯结彩,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喜事。

    也就在这时。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二老爷回来了!”

    下一刻,就看到数道身影从门内依序出来,各个都面带喜色。

    慕子清抢先一步迎了上来,其他人也想上前,但被慕子白凭一己之力给拦下,只能说,作为弟弟,他尽力了。

    “夫子,最近可好。”

    慕子清开口,俏脸露出一丝浅笑。

    “挺好的。”

    苏长歌点了点头。

    随后,寒暄了几句一起走进府内。

    途中,慕子白则被霍从文等人给拉到一边,厉声质问道。

    “你小子刚才拦着我们干嘛?”

    “啊这...”

    慕子白有些纠结。

    他总不能说自己想当夫子小舅子吧?

    于是,他换了个由头。

    “兄弟们,我这是为你们好啊,先让我姐去试试夫子的心情如何。”

    慕子白开口。

    但赵恒等人皆一脸冷笑的看着他。

    把我们当弱智忽悠是吧?

    随即,赵恒举起拳头放在慕子白眼前,威胁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其他人同样面色凶狠。

    见状,慕子白咽了咽口水。

    在兄弟们的强权下,他没有犹豫太久,果断说出了真相来。

    “你们不觉得...”

    “我姐她喜欢夫子吗?”

    慕子白的话如平地惊雷一般。

    众人顿时愣在原地,他们以前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现在回想,还真有那么一丝意思。

    但很快众人似乎想到什么,赵恒伸手捏了捏慕子白的脸,说道:“好啊,我们把你当兄弟,你背地里想偷偷做夫子小舅子?”

    此言一出。

    众人摩拳擦掌看着慕子白。

    “兄弟们,你们要相信我,我慕某绝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啊....”

    一声惨叫传出。

    不远处。

    开辟心中净土,五感变得极其敏锐的苏长歌,听到声音后微微蹙眉。

    瞥了眼身边的慕子清。

    参照下鱼幼薇。

    她怎么看也不像是孝心变质,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样子。

    想到这。

    苏长歌心中突然摇了摇头。

    甭管是不是真的。

    目前来看,自己对她暂时没什么感觉,而这其实就已经够了。

    苏长歌虽然不是清心寡欲的圣人,但也不是下半身支配的人,感情一事是双向的,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

    此外,相对于和慕子清处对象。

    他还是觉得。

    目前这种师生的相处模式就很好,有利于将学问传授给她。

    当然最重要的是慕子清连十八都没到!

    现在谈这事太早啦。

    很快,苏长歌等人走到正堂。

    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兄长苏子由站在堂门口迎接。

    见状,苏长歌主动问道。

    “兄长,幼薇她今日没来吗?”

    此言一出。

    气氛顿时变得莫名起来、

    刚从慕子白口中得知辛秘的赵恒等人,下意识的瞥了眼慕子清。

    却见她面色如常,没有变化。

    一时之间,众人不由开始怀疑起来,慕子清到底喜不喜欢夫子?

    而此时,苏子由听到弟弟此问,脸上笑容无比灿烂,言道:“为兄派人去请了,但听说她有事,回山门一趟了。”

    “嗯。”

    苏长歌应了一声。

    鱼幼薇回山门的事他早就知道。

    刚才此问,一来是试探慕子清,二来抱有断了她念想的意思。

    毕竟这种事也不好直接问。

    随后,也没再赘言。

    一众人入席,慕子清坐在身边,苏长歌也没避着,不愿太刻意去想这事。

    而赵恒等人则用目光不断打量两人。

    突兀间,赵恒眼珠子一转。

    “夫子,您现在也二十出头,功成名就,该考虑下成家了。”

    “若是没有心上人的话,我小姑今年也刚好二十,长的是貌美如花,沉鱼落雁,而且性格温婉恬静,您觉得怎么样?”

    赵恒开口说着。

    但目光却是放在慕子清的脸上。

    想看看她有没有一丝动容。

    而此时,正在用膳的苏长歌微微一愣,赵恒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学生催婚、

    就离谱!

    随即,他正想开口拒绝。

    但却被身边的慕子清给抢先一步。

    “赵恒说得对。”

    “夫子您确实该考虑成家了。”

    “对了,赵恒。”

    “你小姑应该是十九公主吧?夫子若是娶了她,可就成了当朝驸马。”

    话音刚刚落下。

    就连苏子由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驸马?那不行。”

    “长歌的确该成家,但驸马之位无福消受,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苏子由开口,他还指望弟弟妻妾成群,儿孙满堂,要是当了驸马,委屈不委屈暂且不论,万一公主善妒可就完了。

    而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赵恒一脸尴尬。

    只能狐疑的看着慕子清,不知道她刚才这番话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言。

    但还没等他揣摩出慕子清的意思。

    苏长歌缓缓开口道。

    “赵恒,你近来很悠闲嘛?都关心起为师的终身大事来了。”

    听到声音,赵恒身体猛地颤了下。

    他突然发现。

    自己刚才一心只想着试探慕子清,结果忘了夫子小心眼....

    想到这。

    不等赵恒开口辩解。

    就见苏长歌一脸笑意的出言道。

    “回去之后,将历年来处理洪涝和发放赈灾粮的典籍抄一遍。”

    “等到下次为师要考。”

    苏长歌说完。

    闻言,赵恒瞬间一脸苦色。

    真是好奇心害死猫,慕子清喜不喜欢夫子关我什么事!

    心念至此。

    他恶狠狠的瞥了眼慕子白。

    玛德!都怪你!

    但此时有夫子在旁边,慕子白很有底气朝他扬起嘴角。

    “慕子白,你跟赵恒一起。”

    平淡的声音响起。

    慕子白顿时欲哭无泪,求助的看了眼姐姐,但可惜并没有什么用。

    而因为这个小插曲,没人再试探慕子清,更不敢催婚苏长歌,闲聊几句后,这场宴席便结束,酒足饭饱的众人躺院子里赏月。

    苏长歌同样如此。

    抬头仰望繁星点缀的夜空,感受晚风拂过面庞,耳边听着学生们的交谈。

    刹那间。

    一股阔别已久的安逸浮现在心头。

    苏长歌轻轻阖上双目。

    整个人完全放空,不再去想其他事,对身体也放松了掌控,而之前修炼的仙道功法自动运转起来,灵气源源不断的朝他聚来。

    仅仅只是过了片刻。

    苏长歌的境界就直接突破到仙道九品,而且还在不断往上。

    但这一切,身边所有人都不知道。

    良久,一道声音响起。

    “你们看夫子好像睡着了。”

    眼尖的赵恒看到,刚想开口喊醒夫子,就被身边的人给拦下。

    “夫子这些日子那么忙,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咱们小点声,别再打扰他了。”慕子清开口,明眸含水的看着苏长歌。

    她想起刚才发生的事。

    不由觉得好笑。

    夫子真是个温柔的人。

    就算不喜欢,也没有因此而刻意躲着自己,怕自己心中生出芥蒂。

    不过,她并没有把夫子据为己有,或者不择手段一定要得到的想法,他是夫子,不是一件物品,她尊重夫子的选择。

    慕子清觉得自己能做的。

    大概就是变好,变成夫子心中期盼的样子,等夫子做出选择。

    得之泰然,失之坦然。

    这是夫子教她的道理。

    随后,众人等了许久不见苏长歌醒来,为了不打扰到他休息。

    众人悄悄离开苏府。

第一百零八章:辕门射戟?苏长歌出手,全场鸦雀无声!

    翌日,天蒙蒙亮。

    躺在草坪上的苏长歌悠悠醒来。

    刚站起身,一阵凉风拂过,他感觉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张开。

    心念稍稍一动。

    就能感知到周围天地的细微变化。

    土壤下茁壮生长的小草,空气中流转的水雾,树下虫子嗡嗡的叫声,以及躲在暗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鬼脸。

    苏长歌转头看去,淡淡一笑。

    “多谢前辈照看。”

    声音响起。

    见他望向自己,鬼脸心中惊了一下,他难道发现自己了?

    不可能啊。

    自己隐匿之术已经登峰造极。

    就算是仙道五品高手。

    只要不是精通于神魂感知之类的神通,也很难发现自己的踪迹。

    心念至此。

    鬼脸半信半疑的打量着苏长歌。

    觉得应该只是个巧合。

    而苏长歌在感谢完鬼脸的照看后,没有久留,转身走回房间洗漱。

    昨晚他机缘巧合,进到虚极守笃的状态,直接从仙道入品引气境,突破到八品筑灵境,在元神中修筑灵台,诞生出神识。

    只不过,苏长歌身兼佛道至宝。

    在心间净土中那株十二品金莲的滋养下,他的元神无比壮大。

    也正是这样。

    他对周遭事物的感知。

    远要比普通修士细微敏锐的多。

    很快,苏长歌洗漱完毕。

    刚用好早膳,就见兄长推门走进来,因为今日是两国比试,所以早朝取消。

    随后,两人一同乘车到了城外的大营。

    来的并不算早。

    刚进营,就见一众官员已经坐好。

    有些官员身边还带了子嗣,显然是想借此机会让小辈相互认识下。

    也就在这时。

    数道身影迎了上来。

    “苏尚书早。”

    “苏状元上次辩驳胡僧,扬我大晋儒学,在下佩服。”

    “今日定要杀退蛮夷的威风。”

    一道道声音响起。

    苏长歌一边应和一边打量,这些人都是兄长一派的核心成员。

    刑部尚书滕元发,与兄长是同科进士,还有另一个张怀民,工部尚书,虽然不是同科,但与兄长曾经一起任事吏部。

    这两人是兄长的至交好友。

    苏长歌自然见过。

    但并不熟,只是闲聊过几句,交情不算深,可政治立场是相同的。

    不多时,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

    “几位大人请先入座。”

    “陛下和太子殿下过会就到了。”

    一个太监走过来,面色恭敬的看着面前几位,这可都是高官显贵,虽然内宫不归朝廷管,但也不是他能得罪的起。

    “好,多谢公公提醒。”

    听到声音,苏子由出言谢了一声。

    “苏尚书,在下先回去了。”

    张怀民笑着说完,看向苏长歌又说道:“日后苏状元若有事,尽管开口。”

    “除了冶炼坊以外,工部还管着水利、土木、纺织、陶瓷,以及器物利用之职,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皆可来找为兄。”

    作为工部尚书。

    苏长歌献出灌钢法的事他自然知道。

    这对他而言可是大好事。

    冶炼坊锻造之物。

    不只是供应皇室或朝廷军队,如耕犁、耒耜等农器都会卖到民间。

    这可是笔巨利,算做工部的政绩。

    虽然不知道苏长歌还有没有提高产量的法子,但提前交好肯定是没错的。

    “多谢怀民兄好意,日后恐要叨扰了。”苏长歌笑着点点头,类似于灌钢法这样提高产量的技术,他的确还有不少。

    比如说水转翻车、曲辕犁之类。

    他准备等两国和谈后,找个合适的机会拿出来造福百姓。

    “哈哈哈”

    “还望苏状元务必多多叨扰。”

    张怀民爽朗的笑出声。

    随后,众人并未在此久聊,寒暄一阵后就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苏长歌被带到离老皇帝较近的坐案。

    这让百官眼前一亮。

    毕竟座位排次能说明很多东西,比如身份、地位,是否潜在帝心等等。

    苏长歌无官无职,却能紧挨着陛下。

    这足以说明恩宠深厚。

    “秦相,咱们再放任此子不管的话,将来恐要成心腹大患。”

    此时,一名官员凑到秦辅身后小声道。

    “那你可有办法?”

    秦辅语气平淡的反问一句。

    闻言,这名官员愣了下。

    下官这不是正提醒您,让您想办法对付苏长歌嘛。

    见他这样,秦辅摇了摇头,说道:“此子不在朝廷担任职务,苏子由这家伙又油滑的很,太学院那边又是一帮”

    想到上次的事。

    秦辅顿时觉得自己太难了。

    明明谋划的很好,但奈何手下人太不争气,反而助长了苏长歌的威势。

    不过,秦辅也不着急。

    是人就会犯错。

    更何况苏长歌还是一副轻率性子。

    在礼部任职殴打使臣,在其他地方任职,多半也会招惹麻烦。

    而到那时,就是他出手的机会。

    想到这,秦辅缓缓出言道:“一动不如一静,做多错多。”

    “尔等与其像现在这样心浮气躁的找苏长歌麻烦,不妨作壁上观,隐于暗处,等他露出破绽,再给予他致命一击。”

    声音响起。

    那名官员连连点头应和。

    但心中却觉得丞相此举太过于被动。

    此子还没官职就如此风光,要是等他在朝堂上任职,焉有我们容身之地?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

    毕竟丞相位高权重,才是真正决策者。

    而此时,坐在另一边的托托木。

    目光也盯着苏长歌。

    因为上次的警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鸿胪寺老老实实的待着。

    不过这些个人恩怨倒是小事。

    赢下比试,并打击大晋士气才是要事。

    为此,他和洪畴商讨了数日,怎么将大晋的尊严踩在王庭铁骑脚下。

    “苏长歌,今日你不会那么走运了。”

    “就算有异象也帮不了你!”

    托托木盯着苏长歌,眼中满是恨意。

    而就在这时,一阵声音响起。

    “陛下驾到!”

    下一刻,六匹骏马拉着一架玉辇缓缓驶来,百官皆站起行礼。

    等到老皇帝被太子搀扶下车。

    百官齐声喊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声音,老皇帝点点头,而后缓步走向主位。

    刚坐下,目光就看向近处的苏长歌,说道:“昨日太子回来跟朕说了练兵的事,干得不错,没有辜负朕对你的厚望。”

    老皇帝开口,面露笑意。

    “陛下过奖了。”

    “全赖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支持。”

    苏长歌拱手答道。

    “嗯。”

    闻言,老皇帝应了一声。

    刚想再问其他,就见托托木突然从座位上站起,出言道。

    “皇帝陛下,托托木听闻,此次较量的大晋士卒,乃是苏状元负责训练,想来其武艺定然不俗,草原一向尊敬强者。”

    “因此托托木有个请求。”

    “想在开战前,与苏状元比试一番。”

    “这场比试不论胜负,只要答应,托托木都会送一件礼物给陛下。”

    托托木突然站起开口。

    声音响起。

    老皇帝不由皱了下眉头。

    苏长歌乃是读书人。

    虽然听说有些粗浅武艺在身,但怎么能跟托托木这蛮儿相比?

    而且说是不分胜负,可输了的一方,面子上总归挂不住,难免会被人奚落嘲讽,到时候不论对苏长歌还是大晋都不是好事。

    当然,若是赢了也能打击蛮夷士气。

    但赢得可能微乎其微。

    心念至此。

    老皇帝便要出声拒绝。

    可就在这时。

    不远处都察院有道声音响起。

    “陛下,大晋与草原世代修好。”

    “托托木王子只是想与苏状元切磋一下,而且言明会有礼物献于陛下您。”

    “臣以为,既然不分胜负,不妨答应此事,况且,苏状元是读书人,就算不敌托托木王子,也在情理之中,无伤大雅。”

    一名御史站起来劝谏道。

    老皇帝转目看去。

    愈发觉得这御史不顺眼,上次辩法也跳出来,这次又跳出来。

    你们是大晋臣子,还是蛮夷臣子?

    想到这。

    老皇帝正欲开口训斥。

    就见苏长歌起身,朝自己拱手行礼。

    “陛下,请容臣说两句。”

    伴随声音响起。

    众人皆转头看向苏长歌,满眼疑惑,不理解他这时候突然站起来干什么。

    老皇帝同样不解,但还是点头答应。

    “嗯。”

    见状,苏长歌看向托托木。

    “蛮夷,你想与本状元比试什么?”

    苏长歌开口,直接称呼托托木为蛮夷,连表面的客套都懒得装。

    此言一出。

    托托木顿时气的青筋暴露。

    但还没等他开口,就见之前出言的御史呵斥道。

    “苏长歌,枉你还是读书人,竟然连半点礼法规矩都不懂,草原王庭乃是我大晋友邦,你岂能出言不敬,侮辱托托木王子!”

    御史开口,理直气壮。

    身边的其他御史纷纷点头认同,但没有一个站出来跟他一起指责苏长歌。

    毕竟真正的勇士总是很少。

    此时,听到这番话,苏长歌转头看去。

    他没想到,托托木都没叫唤。

    自己这边倒是有狗急不可耐的叫唤起来,怪没有跟他一样舔蛮夷。

    想到这,苏长歌不客气的回怼过去。

    “你在狗叫什么?”

    “自古以来,草原皆是未开化之地,未开化之民。”

    “妻后母,报寡嫂的禽兽之邦。”

    “本状元称他们为蛮夷,没称呼禽兽,乃是看他们是人的份上。”

    “倒是你,身为我大晋都察院御史,食晋禄,为晋臣,反而处处为蛮夷说话,如一条断脊之犬,也配狺狺狂吠。”

    “似你这等毫无气节可言之人。”

    “不死何为!”

    苏长歌开口,怒声振振。

    随着声音响起。

    那名御史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子颤抖,想张口反驳却气的说不出话来。

    作为御史。

    一直都是他指着鼻子骂别人。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骂的哑口无言。

    另一边,托托木的脸色也不好看。

    又是被骂蛮夷,又是被骂禽兽,搁谁心里舒服,而这也让他愈发记恨苏长歌。

    就在这时。

    那御史的声音再度响起。

    “陛下,苏长歌先是出言不逊,而后有辱骂朝廷官员。”

    “请您为臣做主。”

    御史看向老皇帝,面色郑重说道。

    文武百官也都看向皇帝。

    毕竟眼下两国议和,苏长歌当众称呼托托木为蛮夷。

    往小了说,只是个人恩怨,轻率鲁莽,往大了说,就是破坏两国议和,罪不容恕,关进牢里,撸掉一身官职都是轻的。

    正想着。

    只见老皇帝缓缓开口道。

    “赵御史言过了。”

    “苏状元天性豪爽豁达,有什么就说什么,刚才只是无心之言罢了。”

    “依朕之见,这件事就此翻篇吧。”

    老皇帝打了个哈哈。

    而这番话落在百官的耳中。

    已经不是偏袒了。

    简直是毫无底线的放纵!

    这样当众放肆都半点事没有,皇子皇孙们恐怕都没他这待遇。

    也正是这样,赵御史瞬间憋了股气,恨不得当众怒骂老皇帝年迈昏庸,竟然宠幸苏长歌这等佞臣,枉费自己这拳拳忠心!

    但,他还不想死。

    随即,为了性命着想,愤恨的瞥了眼苏长歌后,不忿的坐下来。

    不敢再硬碰硬。

    而托托木见老皇帝这副态度。

    面色阴沉的可怕,但为了大计,还是强咽下这口气,冷声道。

    “苏长歌,你莫要在这耍嘴皮子,真要有本事,可敢下场与本王比试射艺?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反正你们大晋百姓身体孱弱,可能连弓都拉不开。”

    托托木开口。

    想用言语激苏长歌与自己比试射箭。

    但在座百官几个不是人精。

    仅是一眼,就看出他的盘算,更觉得苏长歌不会答应此事。

    毕竟蛮夷在草原长大。

    精通骑马射箭。

    苏长歌虽然不是文弱书生,但跟蛮夷比射箭,除非他疯了。

    然而下一刻。

    出乎在场众人意料的是。

    苏长歌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

    “我大晋百姓确实不善射艺,但即便如此,也远胜尔等蛮夷。”

    说完,苏长歌看向老皇帝,出言道:“陛下,蛮夷狂妄,出言辱我大晋百姓,请您准许臣与其比试射艺。”

    声音响起。

    见苏长歌答应比试。

    托托木眼中露出几分得逞之色。

    洪先生果然料事如神。

    知苏长歌为人轻狂自负,恃才傲物,只要用激将法肯定能迫其答应。

    只不过,自己可是草原第一神射手的弟子,自幼苦习射箭,到现在已经快触碰到箭意门槛,可以说,整个草原上能在射箭上能胜过自己的,不超过五十个。

    苏长歌拿什么跟自己比?

    与此同时。

    文武百官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苏长歌。

    卧槽,来真的?

    对方摆明是用激将法,随便两三句就能打发,你居然中计了?

    这一刻,就连老皇帝也是一头雾水。

    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此事。

    也就在这时,太子站出来开口道。

    “父皇,儿臣以为苏状元言之有理,请父皇准许他的请求。”

    他虽然没见过苏长歌的射艺,但儿子赵恒却见过,而且还说是万中无一的箭道奇才,过不了几年就能成为大晋第一。

    对此,太子自然不会全信。

    但儿子能说出这话。

    足以说明苏长歌在箭道上实力不俗。

    而且苏长歌敢答应托托木比试,必然是有底气在,那自己当然得帮一把。

    毕竟要是赢了蛮夷。

    对大晋士气而言,无疑是件好事。

    此时,老皇帝听到儿子的话。

    目光在苏长歌身上游走,见他面无惧色,最终还是决定答应比试、

    “既然如此,那朕便准了。”

    老皇帝刚说完。

    身边的随侍听到后便要去拿靶子过来,供苏长歌和托托木比试。

    但就在这时,托托木出言道:“用靶子没意思,既然要比,不妨比个难度大一点,将一戟悬挂于那处辕门之上。”

    “本王与苏长歌交替射之,谁若射不中,那便输了。”

    说话间。

    他抬手指向五百步外的辕门。

    众人转头看了过去。

    面露惊愕之色。

    这可是五百步外啊,如此远的距离,就算军中的神箭手也未必能保证射中。

    苏长歌只是个读书人罢了。

    这不是为难他嘛?

    如此想着,当即有不少官员想站出来制止这荒唐的提议。

    但却被苏长歌的声音给打断。

    “好,那就如此。”

    苏长歌再次一口应下。

    论射箭,按霍武的说法,自己已经超过他了,能跻身大晋前十。

    而且射箭一道,比的就是专注和感知,仙道境界突破后,他神识敏锐无比,五百步外的东西他能看的一清二楚。

    更别说还能感应空气中风向流动。

    如今不过是五百步外射戟,对自己而言几乎没有半点难度。

    此时,老皇帝见苏长歌答应下来。

    向随侍点了点头。

    虽然心中没底,但既然准许了比试,也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相信苏长歌。

    很快,两名侍卫将长戟挂在辕门上。

    苏长歌和托托木也已经站好。

    为了以示公平,防止有人动手脚,两人用的都是普通角弓。

    “苏状元,本王就不客气了。”

    托托木本就恨苏长歌,自然不会谦让,放箭上弦,神情专注的瞄准目标,而后两手一松,咻的一声箭矢飞掠而出。

    下一刻。

    一声闷哼在众人耳边响起。

    长戟受力发生晃动。

    众人细细看去,只见托托木射出的那支箭矢,此刻精准的插在戟把上。

    一时之间。

    众人眼中不由露出惊愕之色。

    虽然知道蛮夷射箭很强,但没想到托托木身为王子竟然有如此本领。

    不仅能在五百步外射中戟把,关键是弓箭力道控制的刚刚好,既没有把戟把给射断,也没有在射中后掉落下来。

    想到这。

    众人不禁看向苏长歌,心中顿觉他没有半点获胜的希望。

    也就在此时。

    苏长歌开始准备搭弓射箭。

    看到这一幕,众人不由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长戟还在晃动。”

    “苏状元不会想现在射中吧?”

    “怎么可能?五百步外不偏不倚的射中戟把本来就难,更别说还是晃动的。”

    “难度起码比之前高出数倍不止!”

    “依我之见,苏长歌肯定是自知不敌托托木王子,所以自暴自弃想要放弃,亦或者为自己等下射不中找个借口开脱。”

    霎时间,百官小声议论着。

    其中都察院的官员。

    大部分都面露不屑之色,觉得苏长歌肯定是为了找借口开脱才这么做。

    而与此同时,老皇帝心中也有些没底。

    “皇儿,你跟朕说。”

    “苏长歌的射艺到底如何?”

    “额这”

    太子沉思了一会,开口道。

    “儿臣也没见过,但听恒儿说,有天下第一神箭手之资。”

    然而,这句话不仅没让老皇帝感到宽慰,反而更加的没底,要知道赵恒是苏长歌弟子,他的话可信程度能有几分?

    更何况天下第一神箭手之资,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吹嘘。

    心念至此

    老皇帝长长叹了口气。

    罢了,就当是给苏长歌那小子一次教训,正好让他处事沉稳一点。

    年轻人。

    不要觉得事事都那么简单。

    但就在这时。

    搭弓射箭,瞄准长戟的苏长歌,眼神陡然一变,整个人气质都发生变化。

    见状,托托木突然感觉不对劲。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苏长歌已经松手,箭矢疾驰而出,如流星一般飞向长戟。

    但这还没结束,只见他以极快的速度,从箭囊中拿起一支箭矢,几乎没有半点犹豫,放箭上弦就直接开弓射出。

    而后,又再次拿起箭矢上弦。

    速度之快。

    看的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紧接着,不等众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一阵连续的闷哼声响起。

    整整九声过后。

    众人转目看向辕门的长戟。

    算上托托木那支,整整十支箭矢,将戟把完全插满。

    刹那间,整个大营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第一百零九章:大晋受辱!马蹀阏氏血,旗枭可汗头!

    此刻。

    所有人目光都汇聚在苏长歌身上。

    偌大的营地内,鸦雀无声。

    没人想到,苏长歌的射艺竟然如此之强,辕门射戟,九箭连中!

    箭技足以媲美大晋前三的神射手!

    然而,那三人都已经是四五十岁,可苏长歌才二十出头,还有足够的时间成长。

    以他现在的射艺来看。

    只要不出意外,将来成为第一神射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想到这,众人不禁有些惊讶。

    苏长歌本就文采斐然,乃当世文坛魁首,现在在箭道上又有如此本领,堪称是文武双全,说是妖孽都半点不过分。

    这天赋。

    即便是放在圣贤辈出的时代。

    也可以说是极为璀璨。

    这样的人,天赋又高,品性又好,除了年轻稍显轻狂外,几乎没有缺点。

    但轻狂算缺点吗?

    若是换做他们任何一人有这天赋。

    他们做的事比这还要狂!

    毕竟人家身世背景能力一个不缺,是真有轻狂的资本。

    而就在这时。

    一道洪亮爽朗的声音响起。

    “诸位或许不知。”

    “苏状元初学射箭时,老夫就曾断言,假以时日必为当世神射!”

    “所以特地让犬子去教苏状元射艺。”

    “果不其然,这才学了五十日不到,箭技就已入超凡脱俗之境!”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老信国公红光满面的笑着,不停的向身边武将勋贵输出唾沫星子,夸耀自己如何如何独具慧眼。

    而听到他的话,众人心中一怔。

    苏长歌如此高超的箭技,居然才学了不到五十日?!

    一时之间。

    众人再次刷新了对苏长歌认知,只能说妖孽就是妖孽。

    当然,也有人觉得老信国公故意夸大,但眼下苏长歌辕门射戟,连中九箭,胜过托托木已成不争的事实,谁也不会这时候跳出来,扰了陛下和百官的兴致。

    “此子真乃上苍赐予我大晋的福星。”

    “朕就知道他不会辜负厚望。”

    老皇帝感叹一句,目光看向苏长歌,眼神中说不尽的满意和赞许。

    太子闻言,眸色有些古怪。

    刚才父皇你问儿臣苏状元射艺到底如何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当然,太子不是霍武那憨货。

    知道这话不能说。

    于是安静的站一边,对苏长歌这场比试获胜感到与有荣焉。

    毕竟当时可是自己力排众议举荐的。

    然而,人与人悲欢并不相通,此刻的托托木只觉得他们吵闹。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苏长歌一个读书人,学射箭就算了,为什么才二十岁就能凝练箭意,这特码还有天理吗?!

    这就跟你努力了几十年都没做到的事。

    对方轻而易举就做到。

    甚至是超过。

    巨大天赋差距带来的那种无力,让本就痛恨苏长歌托托木更加恨了。

    至于练箭不足五十日就有现在的箭技。

    托托木一个字都不信。

    世上怎么可能会要如此妖孽的人?真要如此,那全天下箭手恐怕都要羞愧自杀。

    然而,就在他如此想着时。

    苏长歌开口了。

    “蛮夷,现在该你射了。”

    说完这话,苏长歌放下角弓,目光平淡的看着托托木。

    极为正常的一句话,但此刻在托托木听来,却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漠视,这让他心中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

    之前在文采上输给苏长歌。

    他虽然恨,但因为自己的身份,以及草原一向崇拜强者和武艺。

    所以也只是单纯的恨。

    可现在,擅长的领域被人完虐。

    托托木忽然能够理解,洪畴当时被气吐血的滋味,这特么实在太憋屈了!

    关键是你还没什么办法,人家在这一道上就是比你强,堂堂正正的碾压你,强到你这辈子都遥不可及!强到你绝望!

    不过纵然再怎么嫉恨。

    但托托木还是没有忘了正经事。

    所谓的比试,不过是为了踩苏长歌一脚,打压大晋的士气罢了。

    真正的要点在于礼物上。

    心念至此,托托木目光紧盯着苏长歌,然后硬着头皮说道:“没想到苏状元一个读书人,箭技竟然如此高超,本王佩服。”

    声音响起。

    全场先是一静,而后爆发一阵欢呼。

    老皇帝脸上也露出喜色。

    蛮夷霸道已久,苏长歌这几箭,无疑打击了对方气焰,助长大晋士气!

    封赏!必须要封赏!

    随即,正当老皇帝正准备开口赏赐时。

    却被托托木的声音给抢了先。

    “皇帝陛下,之前小王说过,这场比试不论胜负,小王都有礼物送于陛下。”

    托托木开口。

    看向主位上的老皇帝。

    而听到这话。

    场上欢呼声瞬间小了很多。

    众人目光投向托托木,眼中满是疑惑,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来人,将礼物抬上来!”

    托托木喊了一声。

    很快,与他同来的几个仆从,就将一口细长的锦盒给抬上来。

    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下,托托木上前打开锦盒,一副普通的画轴出现在大家视野中,仆从伸手将画轴从锦盒中捧出。

    “大晋皇帝陛下。”

    “这件礼物,乃是小王精挑细选出来的,望你能喜欢。”

    托托木脸上露出笑容。

    下一刻。

    他身边的仆从将画轴缓缓展开。

    看到上面的画,在场所有人脸色顿时大变,就连丞相秦辅都不例外。

    老皇帝和太子脸上更是难看至极。

    因为这画轴上。

    不仅画着燕云十六州的全貌,而且旁边还写了王庭疆域图。

    俨然将燕云十六州。

    当作草原王庭控弦治理的地方。

    虽然事实也是如此没错,但这自古以来皆是中土王朝的领土。

    大晋历代君王也都派兵尝试收复过,只是因为地理和缺少骑兵的原因,每每攻下一半的城池,就不得不撤退回来。

    可如今。

    你将燕云地图送给大晋什么意思?

    挑衅?羞辱?

    一时间,整个大晋朝廷群情激愤。

    而那些喜欢帮蛮夷说话的官员,此刻也都闭上了嘴,不敢触霉头。

    “放肆!”

    “尔等蛮夷是何居心!”

    “燕云十六州自古以来就是我大晋领土,尔等不过窃贼强盗罢了!”

    “无礼蛮夷,竟敢如此羞辱我大晋!”

    一道道声音响起,朝廷上下文武百官都起身怒声呵斥。

    本来为了大晋与蛮夷和谈之事,大家和和气气,你偶尔恶心一下也就忍了,但你现在直接一巴掌甩在大晋的脸上。

    这就太过分了。

    真当大晋一点血性都没有?

    可以任意践踏羞辱?!

    但此刻,面对在座百官的愤怒,托托木毫不在乎,满脸倨傲之色。

    “诸位这是什么意思?”

    “小王听闻大晋对我王庭的燕云之地朝思暮想,茶饭不思。”

    “但此乃我王庭疆土,不能轻易送人,故而小王才特意找人画下燕云全貌,既可全两国之好,又能避免皇帝陛下日夜思念。”

    托托木开口。

    他送这礼物就是为了激怒大晋朝廷。

    本来要是赢了苏长歌。

    效果还能更好。

    但可惜苏长歌箭技出乎了自己预料,以至于没能全按计划来走。

    而托托木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打压、羞辱大晋,并在最后两军对垒时给予最后一击,彻底将大晋的尊严踩在脚下。

    让他们知道。

    再气再愤怒再不甘又能怎样?

    面对草原王庭,他们只能跪着乞求和平!

    想站起来?

    脊梁都给你踩垮!

    这一刻,伴随托托木的声音响起。

    众人目光愤怒的看着他。

    嘴上说的漂亮,但谁不知道你就是想故意羞辱大晋。

    只不过托托木乃是蛮夷王子,又兼任使臣,而且送的礼物虽然带羞辱性质,但人家也可以说这是正常的两国送礼。

    怎么。

    随手送幅地图就这个样子。

    玻璃心玩不起?

    也正是这样。

    众人心中愤怒归愤怒,但理智还在,知道倘若因此事处置托托木。

    就等于是向蛮夷宣战。

    而这,绝对不是大晋朝廷想要看到的。

    心念至此,老皇帝阴沉着脸,目光冷冽的看向托托木。

    一股憋屈之感油然而生。

    但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陆尚书。”

    “晚辈有一事想向您请教。”

    苏长歌开口,看向怒气未消的陆尚书,问道:“按照大晋礼制,外族蛮夷送来礼物,我大晋似乎需要还礼以示敬意?”

    此言一出。

    在场文武百官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不明白苏长歌想干什么。

    而陆尚书听到此话,沉吟一下后还是点头,答道:“确实如此。”

    闻言,苏长歌点了点头。

    有些事可以忍。

    但对方这巴掌都已经打到脸上来了。

    还忍?

    不好意思,这口气他咽不下!

    “尔等蛮夷太小家子气了,只送一副画技粗浅不堪的图纸。”

    “我大晋乃礼仪之邦,物华天宝,自然不会像尔等一样抠抠索索,本状元便代朝廷,赠诗一首作为回礼,望尔等收好。”

    苏长歌看向托托木,目光冷冽。

    声音落下。

    老皇帝和文武百官眼前一亮。

    苏长歌的诗词,他们是知道的,说是大晋当世第一人都不过分。

    现在他以诗词作为回礼。

    肯定不简单。

    而托托木则瞬间有种不妙的预感。

    毕竟苏长歌的文采。

    他曾是众多受害者其中之一。

    现在他刚羞辱完大晋,苏长歌能回送他一首好诗词那就怪了。

    但这里是大晋,他就算不想接也得接,毕竟他堵不住苏长歌的口,更不能让其消失,只能站在这老老实实听着。

    只是托托木也没太害怕。

    在他看来。

    羞辱大晋的目的已经达成,就算吃点亏让苏长歌作诗骂两句也无妨。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缓缓开口。

    “号令风霆迅,天声动北陬。”

    “长驱渡河洛,直捣向燕幽。”

    “马蹀阏氏血,旗枭可汗头。”

    “归来报明主,恢复旧神州!”

    伴随这锵锵有力的声音响起,全场陷入死寂,百官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长歌。

    不是这首诗不好。

    而是太好了!

    托托木以燕云十六州来羞辱大晋。

    苏长歌以此诗回击,大军北伐,马踏阏氏的鲜血,阏氏乃是可汗的正妻,相当于皇后,旗杆上悬挂可汗的头颅。

    可托托木是谁?

    草原王子,可汗的儿子!

    这就等于当着面说,战马践踏你母后的尸体,旗杆上挂着你爹脑袋。

    狠!实在是狠!

    百官心中竟莫名有种畅快之感。

    托托木无礼,故意送礼挑衅、羞辱大晋,苏长歌以此诗回礼。

    虽然有些过了。

    但不得不说,格外的解气。

    而在这首诗中,老皇帝最为喜欢的。

    乃是最后一句。

    归来报明主,恢复旧神州!

    收复燕云十六州,恢复昔日大晋的盛状,乃是历代先帝追求的梦想!

    老皇帝年轻时也曾有此念,否则就不会派兵去收复,只是大晋缺少骑兵,国内又一大堆问题,这才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可现在。

    大晋有了位无双国士。

    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等等。

    这些皆是强国之策。

    一旦这些政策顺利推行下去,用不了两三年大晋就会国富民强。

    到那时大晋便能举一国之力。

    收复燕云失地!

    而就在大晋这边舒服了的时候。

    听到父汗和母后受辱。

    托托木整个人瞬间怒不可遏,额头青筋暴露,恶狠狠的盯着苏长歌。

    一上来就骂自己爹娘。

    这谁受得了?

    只不过还没等托托木出声。

    突兀间,异象陡生。

    轰隆隆!!

    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突然响起,天空划过数道耀眼的雷光。

    紧接着,大地开始震动,一阵马蹄声响起,好似千军万马席卷而来,其中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天地间一片肃杀。

    这一刻,感受到周围的异样。

    众人不由屏住呼吸,氛围也变得愈发沉闷压抑,让人心中躁动不已。

    而就在这时。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陡然响起。

    “杀!”

    “杀!!!”

    “杀!!!”

    短短一个字,由成千上万道不同的声音吼出,蕴含了震撼人心的伟力。

    让人心头悸动不已。

    刹那间,托托木的面色苍白无比。

    望着远方天际,仿佛眼前有数百万的大晋军队朝自己杀来,可汗、母后、同胞全都被踩在马下,碾成一团团碎肉。

    这让他忍不住四肢颤栗起来。

    好在,这阵异象持续的时间不算很长,声音很快就归于平寂。

    “呼”

    托托木重重的吐了口长气。

    转目看向苏长歌,憎恨愤怒的眼神中,多出一抹发自本能的恐惧。

    也就在这时。

    只见苏长歌缓缓出言道。

    “本状元以这首千古诗词赠予尔等蛮夷,望尔能牢记于心,带回去给你父汗。”

    苏长歌开口,杀人诛心。

    听到这话。

    托托木的怒气再也遏制不住。

    “苏长歌!”

    “你竟然敢如此羞辱我王庭!”

    说完,他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转头看向老皇帝,严词厉声的喊道。

    “大晋皇帝,你纵容臣子侮辱我王庭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向我王庭宣战不成?若是这样,那这次谈判不谈也罢!”

    托托木出言威胁老皇帝。

    反正已经撕破脸,他也不装了,直接摆出强硬态度逼迫大晋妥协。

    声音落下。

    文武百官心中猛地一惊。

    “大胆!”

    “竟敢对陛下不敬!”

    “就许尔等借礼物之名羞辱我大晋,不许我大晋礼尚往来,回礼过去吗?”

    “打就打,我大晋怕尔等蛮夷不成!”

    苏子由、老信国公、卫国公等文臣勋贵站起来怒喝。

    然而还有另一批人,却转头望向老皇帝,说道:“陛下,两国和谈事大,请您为大晋百姓计,治苏长歌失礼之罪。”

    一个朝廷。

    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响起。

    而托托木听到后者,眉宇间更加倨傲,趾高气扬的瞥了眼苏长歌。

    就算你才华过人,箭艺高超又怎么样?

    这个世界终归要看谁拳头硬。

    弱肉强食,大晋比蛮夷弱,那就要忍受羞辱,那就要活该被欺负!

    而此时,老皇帝听到两种声音,瞥了眼请求处置苏长歌的,眸中闪过失望之色,没想到对方只是一吓就有这么多人跪了。

    壮他人士气,打压自己人!

    随即,老皇帝深吸口气。

    从主位上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看向托托木,冷声说道。

    “朕请尔等来此。”

    “乃是为了商议两国和谈一事。”

    “并非乞求尔等施舍!”

    “刚才一事是尔等无礼在先,羞辱我大晋,苏状元不过是还以颜色罢了!”

    “若托托木王子你能代表草原王庭,代表你父汗,执意以武力逼迫我大晋治苏长歌之罪,朕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若是不服。”

    “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你父汗。”

    “让他率领兵马大举南下。”

    “但到那时,朕亦会率领大晋百万军队、万万子民,与尔等死战!”

    老皇帝霸气无比的开口。

    因为年老的缘故。

    声音低沉,没有那股高亢热血,但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果决与狠厉。

    一时间。

    托托木被这股气场给震慑住。

    看着台上的老皇帝。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决心!

    而这时,比他更震惊的是百官。

    他们眼中的老皇帝,一向都是沉稳大气,以大晋社稷为主,可今日居然为了苏长歌,不顾草原宣战也要死保到底。

    这到底是为什么?

    百官一脸纳闷的看着苏长歌。

    难道他是老皇帝失散多年的儿子?可要这样,太子也不会对他如此推心置腹啊。

    正想着。

    丞相秦辅的声音响起。

    “还请陛下息怒。”

    “托托木王子刚才只是一时气昏了头,才会说出这等话来。”

    “今日是两国比试的日子。”

    “臣以为,不妨先搁置争议,其他的事等这场比试举行后再说。”

    秦辅开口,给双方台阶下。

    毕竟这个时候谁服软,都有失本国颜面,作为丞相他必须站出来和稀泥。

    而托托木因为父汗下达的死命令,本来也只是想威逼吓唬大晋,现在事情闹成这样,有台阶下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既如此,那便按秦相说的来。”

    托托木点了点头。

    然后目光冷峻的扫了苏长歌一眼。

    大晋皇帝保你。

    但这次的仇本王绝不会忘!

    待到王庭平定内乱。

    挥师南下。

    本王一定要将你,将整个大晋皇族的头颅悬挂在旗杆上!

    此外,你等下就会知道我蛮夷骑兵的实力,远比你大晋那些装备劣等马的将士高出不知道多少!

    而与此同时。

    老皇帝面色缓和下来。

    现在国力势颓,若非蛮夷主动挑衅宣战,他也不想跟对方真打起来。

    于是就如此。

    双方心照不宣的都没提刚才的事。

    苏长歌不惧蛮夷,但也不会在这时去主动挑事,毕竟在一个稳定的大晋推行变法,远要比一个战乱的大晋好多了。

    不过他好似发现了什么。

    看向托托木。

    对他这前一秒还怒不可遏,后一秒立即顺台阶下的态度,产生了好奇。

    莫非蛮夷因为某些事也不希望打起来?

    正想着。

    一道声音在此时响起。

    “两军入场!”

    紧接着,呜呜呜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在偌大的营地回响,

    就在下一刻。

    踏踏踏

    地方仿佛在震动,密集的马蹄声响起,右侧扬起一阵沙尘。

    很快,身穿皮甲的蛮夷铁骑狂奔而来。

    众人目光看去,各个身材高大,魁梧如牛,脸上涂满油彩,神情倨傲,扬了扬手中兵器,给人一种张狂嗜血的感觉。

    而有的官员。

    仅仅只是与蛮夷士卒对视一眼。

    就感觉像是被一群饥饿疯狂的豺狼盯上,脊背不由发凉,打了个冷颤。

    托托木看到这一幕,嘴角轻轻扬起。

    之前他们敢出言侮辱王庭。

    不过是井底之蛙。

    没见过他草原铁骑的勇猛罢了。

    此时此刻,在草原铁骑面前,这群大晋人只配吓的瑟瑟发抖!

    然而,就在托托木正得意之时。

    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声音沉闷厚重,像是一头可怕的远古凶兽。

    每一次脚步响起,都砸落在众人心头。

    见状,众人朝左侧看去。

    只见一个身披厚重甲胄,一手握着马槊,一手牵着缰绳的武将映入视野。

    而在他身后,一排同样身披甲胄的将士缓缓跟在后面,全身上下,除了眼睛以外,就连坐骑都被厚重的钢甲所覆盖。

    更关键的是。

    与蛮夷肆意狂奔出场不同。

    大晋的铁骑无比整齐。

    就像是一堵钢铁铸成的城墙,缓缓向前推移,给人一种沉闷肃然的厚重感。

    这一刻,全场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静静的望着这支钢铁之师。

第一百一十章:两军交战!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很快,伴随整齐的马蹄声停下。

    两百重骑伫立在场上。

    一眼望去,整齐肃然,宛如巍峨大山一般岿然不动,气势逼人。

    “大晋万胜!!”

    突然,领头的霍武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身后两百铁骑立即跟着一起高呼,高亢的声音瞬间如山呼海啸般席卷全场。

    这一刻,众人心头猛地一振。

    体内的热血像是被这股声音所点燃,脸上露出兴奋之色,血脉喷张的站起身,高声呼应道:“大晋万胜!陛下万胜!”

    刹那间,声音响彻寰宇。

    看到这一幕。

    托托木不禁回想起刚才异象王庭被大晋血洗的场面,面色陡然苍白。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狼。

    大晋是羊。

    但此刻在他眼中。

    大晋就像是一头从沉睡中苏醒的猛虎,稍微显露爪牙就让敌人胆寒。

    而这时,呼喊过后。

    座位席上爆发出激烈兴奋的议论声。

    “好一支威风凛凛的钢铁之师!”

    老信国公赞叹一句,而后豪爽的笑道:“哈哈哈哈....领头的那个是我儿子,这支骑兵也是他和苏状元一同练出来的!”

    声音响起。

    身边的武将勋贵们,皆是一脸艳羡的看着眼前英气勃发的霍武。

    作为武将。

    谁不想率领这样一支铁骑出战?

    更别说,还是在圣上面前。

    这要是赢了,升官进爵,潜在帝心都不谈,关键是威风啊!

    日后和兄弟们喝酒吹嘘的时候,开口就是我曾亲率两百铁骑,在百官面前痛击蛮夷精锐,这不比升官还要爽的多?!

    想到这里。

    武将勋贵们看向不远处的苏长歌,眼神变得热切起来。

    大晋一向是尊文贬武。

    这也导致武将在朝廷上没什么话语权。

    这些年主和派占上风,他们就算再憋屈也得忍,但苏状元跟那些软骨头可不同。

    不仅文采斐然,精通射艺,深得陛下和太子的信任,关键是还深谙兵事,能训练出此等精锐,待到日后他身居高位。

    还怕没仗打?

    还怕蛮夷骑到自己头上来?

    如今正好,他们掌兵,但缺话语权,苏状元又有话语权,而且和他们胃口。

    这不得推他上位?

    一时间,勋贵们心中有了计较。

    “那是我爹?”

    此时,席位上的霍从文却是一脸惊讶。

    看着场上那个身披重甲,眼神坚毅的将领,满脸的不可置信。

    在他眼里,老爹霍武一直是个身材魁梧,嗓门贼大的憨憨,老爷子一瞪眼就怂了,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英武不凡起来?

    然而,话虽如此。

    霍从文看向霍武的眼神中,却不由露出几分崇拜和憧憬。

    迟早有一天。

    自己也要亲率铁骑对抗蛮夷。

    但不是在大晋,而是像夫子说的那样,直捣燕幽,踏马王庭。

    马蹀阏氏血,旗枭可汗头!

    立不世之功勋!

    “父皇,这便是我大晋的无敌之师!”

    见老皇帝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太子意气风发开口道。

    虽然不是他训练的,但却是他独具慧眼,将此事托付给苏长歌和霍武两人,并且一直在背后大力支持,予取予求。

    “好!好!好!”

    老皇帝口中一连夸赞数声。

    数十日前。

    这两百名大晋将士虽然英武不凡,但跟现在一比却是天差地别。

    那时的他们,就像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如火如荼,可现在则是无坚不摧的铁壁,庄严肃穆,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而老皇帝性子本就偏沉稳。

    整齐划一,沉稳厚重的重甲铁骑。

    简直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在他眼里,唯有这样稳如磐石的军队,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师,无敌之师!

    “此战过后,三千营骑兵皆要如此!”

    大喜过望的老皇帝喊道。

    此话一出。

    太子连忙开口阻止。

    “还请父皇三思。”

    “一套重甲耗资靡费,两百套就花了数十万两银子。”

    声音落下,老皇帝兴奋之色稍缓,这话他不爱听,但他也知道大晋国库的情况,天子富有四海,可却处处都缺银子。

    “朕知道了。”

    老皇帝轻叹一口长气。

    而此时。

    回过神来的托托木,看着身披厚重铁甲的大晋将士,满眼愤恨。

    “可恶,无耻的大晋人!”

    “竟如此贪生怕死,躲在龟壳里!”

    托托木恨恨的想着。

    他本以为用噬魂虫激发将士潜能后,这场对决自己稳操胜券,但没想到大晋将士的装备竟如此精良,全身上下,甚至连战马都披上了一层重甲。

    面对如此坚固的防御。

    他估计自己最多只有六成,不,只有五成的把握取胜!

    这让托托木有些惶恐。

    此战若输。

    与大晋谈判必然势弱。

    他回去之后也会被父汗重重责罚,如此一来,可汗之位离他将越来越远。

    想到这。

    托托木心中不禁有些焦躁起来。

    暗骂苏长歌和大晋无耻。

    但没办法,事已至此,两军已经上场,他只能搏一把,希望潜力激发后的将士,能击溃面前如铜墙铁壁般的大晋铁骑。

    随即,托托木出声说道。

    “皇帝陛下。”

    “两军已经到齐,是否可以开战?”

    “嗯。”

    老皇帝点头应了一声。

    若说前面见蛮夷铁骑出场时,他还没多少底气,但此刻的他,信心万丈!

    就如此,伴随一阵激亢鼓声响起。

    咚!

    咚!

    咚咚!!

    听到耳边声音。

    苏长歌知道比试即将开始。

    至于胜负。

    尽人事,听天命,他也不知道托托木有没有后招。

    但自己这边已经做了最大努力,重甲骑兵在场地受限,敌人没办法游走的情况下,就是霸主级的存在,几乎不可能输。

    与此同时。

    霍武正在做战前动员。

    “兄弟们!我只有一个要求!”

    “如若你们看到我落下马来,不要停止冲锋,握紧手中长矛,誓死方休!”

    霍武高举手中马槊,慷慨激昂的吼道。

    “是!!”

    两百名铁骑拼尽全力的喊道。

    此刻,听着耳边的鼓声。

    他们神经紧绷,心脏狂跳,体内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血液滚滚沸腾!

    突然,冲锋的号角声响起。

    “兄弟们。”

    “冲!!”

    霍武没有说什么感人肺腑的话。

    因为不需要。

    这一刻。

    任何言语都比不上股足了劲,喊一句‘冲’来的实在,来的有感觉。

    声音落下的一刹那,只见他牢牢握紧手中的马槊,冷冽的目光紧盯前方敌人,左脚一蹬,一骑当先,猛地冲上前去。

    而他的声音。

    就像是落入干柴堆的一团炙热烈火。

    众人拼死训练是为了什么?

    为的就是此刻将这群蛮夷狠狠踩在脚下,用拳头证明大晋铁骑比他们强!

    霎时间,干柴被点燃。

    大晋的铁骑就像脱弦的弓箭一样。

    没有半点犹豫,纷纷举起手中马槊,不顾一切的朝蛮夷冲过去。

    这一刻他们只有一个念头。

    冲!冲!冲!

    一个人是冲锋,而一群人汇聚在一起,配上身上这套重甲,那更像是坚不可摧的钢铁洪流,足以碾碎磨灭身前的一切敌人。

    对面。

    蛮夷骑兵看着席卷而来的钢铁洪流。

    一向张狂嗜血的他们,眸中不由露出惧色,灵魂深处仿佛都在颤栗。

    带头的将领想让士卒游走散开。

    就像他们以往那样,利用强大的机动性,牵着大晋的鼻子打。

    但场地太小。

    一旦士卒们分散开来。

    只会被大晋这支钢铁之师给逐个击破。

    心念至此,蛮夷将领眼中闪过厉色,知道只能背水一战,随即高举手中坚固的铁棒,喊道:“为了王庭!冲!!”

    本就心存死志,命不久矣的蛮夷将士。

    听到这话,没有半点迟疑。

    纷纷举起手中武器,咬紧牙关,一鼓作气的朝大晋铁骑冲去。

    此刻,从远处看去。

    大晋和蛮夷的铁骑,就像是两股奔腾不歇,气势磅礴的河流。

    而随着两军同时冲锋。

    距离不断拉近。

    在场众人也越来越紧张,紧握双拳,心跟着一起提到嗓子眼。

    终于,两军碰撞在一起。

    霍武手持马槊。

    在强大惯性速度和自身力量的加持下,直接将面前的敌人给顶飞出去。

    而蛮夷那边虽然有些受挫。

    但因为噬魂蝎的缘故,他们力量暴涨,

    其中,蛮夷将领在顶住一名大晋士卒的冲撞后,大力挥动铁棒,铛的一声,重甲凹进去一大块,将他给直接拍飞出去。

    只是像他这样的还是少数。

    更多的蛮夷铁骑。

    在于大晋重甲铁骑发生碰撞之后。

    根本连挥动武器的机会都没有,连人带马瞬间被钢铁洪流给冲垮。

    很快,在两军碰撞的交织声中。

    地上多出一团团碎肉。

    还有一些侥幸在踩踏中存活下来,但身受重伤的士卒。

    渐渐地。

    两军相互从对方阵穿透而出。

    霍武掉转马头,吭哧吭哧的大口喘着粗气,身上重甲多出凹陷下去。

    快速清点一下双方损失。

    第一轮冲锋。

    大晋损失了五十六骑,但蛮夷更惨,只剩下不到一百骑。

    而且有坚固的重甲保护,己方士卒大多都没战死,仍然有不少人拔起刀剑,起身与一同跌落下马的蛮夷浴血厮杀。

    这一刻。

    双方虽然都已经身受重伤。

    但这是为国而战!

    输可以,但你必须要踩着自己尸体过去,才能算赢!

    看到这如此惨烈的一幕,苏长歌的心弦被触动,一个箭步冲到战鼓旁,夺过鼓槌,为场上冒死厮杀的将士擂鼓助威。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鼓声如一阵阵闷雷。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高台上,那个迎风奏鼓,衣袂飘飘的年轻人。

    就像是看到一轮朝气蓬勃的初阳。

    在他的身影中,依稀能找到自己当年满腔热血,风华正茂的影子。

    只不过,他们逐渐在权谋中磨平菱角,在琐事中浇灭热血,如今只能大腹便便的坐在席位上,羡慕的仰望少年朝气。

    苏长歌。

    活成了他们当初憧憬的样子。

    也就在这时。

    一道稚嫩青涩的声音响起。

    “爹!”

    “一定要赢啊!”

    霍从文站起身,朝场上嘶力竭的大喊。

    众人转目看过去,没有鄙夷,更没有嘲笑,反而带了几分敬重。

    老信国公则是乐得笑开了花了。

    不愧是我老霍家的种。

    而场上,霍武似乎听到儿子的这声呼喊,坚毅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随后朝汇合完毕的将士们喊道。

    “兄弟们!”

    “我们的妻儿父母,还等着我们回去!”

    “这一战,我大晋必胜!”

    “冲!!”

    声音落下。

    霍武一骑当先,再次冲在军阵的最前列,目光瞄准蛮夷将领。

    刚才就是他拍飞了自己十几个兄弟,这次冲锋不管是为了赢,还是为了报仇,他都要想办法解决这个棘手无比的家伙。

    “大晋必胜!冲!”

    将士震声高吼,紧跟霍武左右冲锋。

    而另一边的蛮夷将领。

    也将目光看向了朝自己冲来的霍武,举起铁棒朝着对方冲锋而去。

    或许最终是他输。

    但他已经用了噬魂蝎,就算现在不死,过了今日也要变成废人。

    既然如此,何不死在战场上?!

    托托木王子答应了。

    不论如何都会照顾他的妻儿家人,用一条命换家人平安,值!

    随即,两军再次冲锋,碰撞在一起,每个人都是拼尽全力,抱着必死的心,往敌人要害处攻去,没有半点手软。

    霍武一枪刺中蛮夷将领的胸口。

    本该直接贯穿。

    但对方用内劲阻挡,枪头只刺进去一半,无法再深入进去。

    只能用力将他顶飞下马。

    而在这过程中。

    霍武也被对方铁棒砸中,一股巨力袭来,甲胄凹陷,他也落下马来。

    第二轮冲锋。

    虽然没有第一次壮观震撼。

    但却是惨烈悲壮。

    老信国公和霍从文看着跌下马的霍武,心头一震,恨不得现在就跑上前。

    “将军!”

    “将军!”

    紧跟左右的士卒们关心的喊道。

    听到声音,本来还昏沉的霍武,神经立即紧绷起来,强行用力从泥沙中爬起来,焦急的吼道:“别管我,冲!都给老子冲!”

    声音响起。

    士卒们咬了咬牙,眼中一狠。

    继续朝敌人冲杀而去。

    而此时,本来就被铁棒砸到的霍武,顿感一股血气上涌,吐出一大口淤血。

    噗通一声。

    整个人虚弱的半跪在地上。

    但就在这时。

    他看到那被他一枪刺中胸口,跌落下马的蛮夷将领,挣扎的想从地上爬起。

    一时之间,明明虚弱的身体。

    却爆发出无穷力量。

    霍武随手捡起地上一杆长矛,踉踉跄跄的朝对方走去。

    而蛮夷将领也发现了他,握紧铁棒,咬咬牙从地上站起,啊的吼了一声,高举手中铁棒,跌跌撞撞的朝霍武跑去。

    这一刻。

    两人的眼中都只剩下彼此。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霍武突然加速,长矛刺向对方要害,同时抬起左臂护住头部,挡下对方铁棒。

    铛!!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霍武被铁棒砸中左臂,巨力之下整个人连滚带爬的飞出数十米。

    “爹!”

    霍从文心中一紧,焦急的想冲过去。

    但却被强忍悲恸的老信国公两只手死死的摁在原地,任他如何挣扎都没用。

    老信国公当然关心儿子。

    可他知道。

    现在冲上去就会落蛮夷口实,两百名将士用血换来的战果全没了!

    而此时,那蛮夷将领虽然砸飞霍武,但却被长枪给刺穿喉咙,血如泉涌一般流出,枪上的红缨更加鲜艳,他大手捂着出血口,望向远处的托托木。

    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但还未开口。

    就再也坚持不住,如宝塔般魁梧壮硕的身体,噗通一声,重重的倒在地上。

    “废物,真是一群废物!!”

    看着场上被绞杀殆尽的将士,托托木心中无比狂躁愤怒的大骂。

    对于这群人的死,他在决定用噬魂蝎时,就不会再感到惋惜,他自始至终关心的都是这场对决的输赢,是自己的汗位!

    此战一输。

    这次和谈他将没有半点优势。

    什么岁币之类的。

    很有可能全部都要化作泡影。

    到那时,什么父汗看重,什么汗位继承人,就连怎么向父汗交差都成问题!

    而且说不定还会被其他几个兄弟攻讦!

    想到这里。

    托托木心中愈发烦躁起来,满目怨恨的盯着擂鼓助威的苏长歌。

    这一切都怪他!

    若不是他屡次三番跑出来搅局。

    那么现在大晋,就该被自己踩在脚下肆意羞辱,吭都不敢吭一声!

    正想着,伴随最后一个蛮夷士卒倒下。

    鼓声在此刻戛然而止。

    霎时间。

    一阵无比兴奋热烈的欢呼声响起。

    “大晋万胜!陛下万胜!”

    “这才是我大晋的好男儿!”

    “在我大晋铁骑之下,蕞尔蛮夷不堪一击,大晋铁骑无敌!”

    武将勋贵们激动的放声大喊道。

    “从今以后,本宫看谁还敢说我大晋将士不如蛮夷!”

    一向沉稳的太子,这一刻,将之前压抑许久的不快一口气发泄出来,得意自信的看着丞相秦辅,心中感到无比畅快。

    而此刻,秦辅坐在席位上。

    跟着大家一起拊掌庆祝,眼神中则闪过几分异样之色。

    蛮夷输了。

    那许诺给他的东西呢?

    不仅如此,他就是靠着与蛮夷和谈崛起的,要是大晋不需要再与蛮夷妥协。

    那他这个丞相,恐怕当不稳。

    与此同时,在苏长歌和太子事先就商议好的安排下。

    一群医师和侍从冲上去抢救伤兵。

    霍从文像发疯了一样,拼尽全力的冲向自己老爹霍武。

    等来到跟前,他发现老爹闭着眼睛,身上的甲胄数处凹陷进去,受伤最重的是左臂,已经弯曲变形,口中不时有鲜血溢出。

    看到这一幕。

    霍从文眼泪当即就绷不住了。

    “爹!”

    “您不能死啊!”

    “孩儿以后再也不忤逆您了,一定乖乖听话,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霍从文跪在霍武面前哇哇大哭着。

    也就在这时。

    霍武动了,一只沾满泥沙和鲜血的手放在儿子头上。

    “哭啥,你爹还没死呢。”

    “谁赢了?”

    霍武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声音响起。

    霍从文被泪水打湿的脸上露出喜色。

    “赢了!”

    “我们赢了!”

    “您率领的大晋铁骑赢了!”

    生怕老爹听不清,霍从文无比自豪的大声喊出来。

    闻言,霍武脸上露出笑意。

    赢了!

    终于赢了!

    我大晋从此不用再受蛮夷欺辱,不用纳贡,不用送女和亲了!

    笑着笑着。

    霍武的眼中突然流出泪水来。

    若曾经那些一起并肩作战,战死沙场的兄弟看到这一幕。

    九泉之下肯定会为此而感到欣慰。

    自己没有辜负你们!

    一张张深埋在内心深处的容貌和他们说过的话,在他脑海中闪过。

    此时,霍从文见老爹突然哭出来。

    不解的问道。

    “爹,我们赢,您哭啥?”

    闻言,霍武眸中闪过深沉,叹了口气,说道:“文儿你还小,不懂...”

    但还没等他说完。

    霍从文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夫子!我们赢了!”

    他站起身看着走近的苏长歌,脸上露出兴奋喜悦之色。

    而本想在儿子面前,营造一个深沉如山的父亲人设的霍武,话卡到嗓子眼说不出来,有些难受,恨不得踹儿子一脚。

    老子都快不行了。

    你小子就不能配合配合?

    “嗯。”

    苏长歌点了点头。

    然后从袖中取出一罐治疗伤势的灵药,塞了一粒到霍武的口中。

    这是上次从纯阳门手里得来的,苏长歌拿了几瓶给医师,自己身上还有不少,可以在短时间内止血,治愈内脏损伤。

    灵丹入口即化。

    霍武感觉有股暖流在体内游走,虚弱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

    “多谢贤弟。”

    他开口感谢一声。

    想要起身,却被苏长歌给拦下来。

    “还是先等医师来吧。”

    霍武身上的伤势大多都是骨折之类,仙门丹药可以治,但必要要先正骨。

    可苏长歌并不会。

    既然如此,还不如在这等懂行的来,省的造成二次伤害。

    霍武闻言也就再继续动了。

    安然的躺在地上。

    良久过后,突然开口问道:“这一仗,走了多少兄弟?”

    一瞬间,氛围突然沉闷下来。

    没有半点赢了的喜悦。

    “截至到目前二十二人阵亡,一百三十一人受伤。”

    苏长歌开口,语气沉重。

    虽然一比十的战损,足以算是场大胜,但有些人却永远留在了这。

    “呵,比为兄预估的要好。”霍武强笑一声,似乎是怕苏长歌内疚,说道:“若不是贤弟你的话,可能我们已经败了。”

    此言一出。

    苏长歌知道霍武是想要劝慰自己。

    随后。

    扫了眼血流变地的战场。

    “他们不会白死。”

    “作为生者,我们将背负着死者的意志和愿望好好活下去。”

    苏长歌语气凝重的说着。

    将军百战死。

    壮士十年归。

    死在沙场上的将士远比活着的要多。

    除了眼前朝夕相处的将士,还有那些征战沙场,埋骨青山的忠魂。

    这笔仇,他一桩都不会忘。

    而霍武听到这话。

    深有感触的同时,眼前一亮。

    贤弟不愧是文坛魁首,说出来的话就是言简意赅,富有意境。

    自己先记下。

    等以后好在人前装哔。

第一百一十一章:两国联姻,永世修好,化戾气为祥和?

    这场大胜。

    很快就在皇都内传开。

    街头巷尾,百姓们眉飞色舞的谈论此事,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毕竟这件事关乎大晋荣辱。

    如今大获全胜,自然值得好好庆祝。

    而与此同时。

    阵亡将士的抚恤银也已经下来。

    还有之前许诺的赏赐。

    这笔钱自然没人敢去贪污,全部完完整整的落在阵亡将士家人手上。

    一处泥泞的窄巷内,与外界的欢快气氛格格不入,哀沉的唢呐声响起,苏长歌带着霍从文穿过巷子来到一处小院。

    院门是敞开的。

    一尊漆黑的棺椁摆在堂前,白色狭长的丧幡在风中飘动。

    一个身穿丧服的女人站在灵位旁,怀中抱着刚出生数月的婴孩,面容悲恸憔悴,她丈夫为国捐躯,死在了战场上。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心情有些沉重。

    秦大虎。

    自己记得他的名字,在那日点兵的时候,第一个喊的就是他。

    当时他儿子刚满月不久,甚至连名字都没想好,可现在,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儿子,也没办法为他儿子再取名。

    而这一切。

    皆是因为外族蛮夷上门挑衅羞辱。

    苏长歌抬步走到灵前。

    “这位公子,你是大虎生前故友?”

    秦大虎遗孀看着面前俊朗不凡,锦衣华服的青年,眸中露出惊讶之色。

    他家大虎就是个莽夫。

    从未听他讲过,认识哪家的权贵公子。

    “嗯。”

    苏长歌轻轻点头。

    见状,秦大虎遗孀面色一缓,拿过三柱细香递给苏长歌。

    “承蒙公子登门为亡夫吊唁。”

    “应该的。”

    苏长歌接过三柱清香。

    看向棺椁前漆黑灵牌上写着的秦大虎,躬身深拜,将香插在坛前。

    “秦兄,一路走好。”

    苏长歌开口,语气陈恳真挚。

    随后起身,目光转向秦大虎的遗孀,瞥了眼怀中几个月打的孩子。

    从袖中拿出一张五千两银票,缓缓说道:“嫂夫人,秦兄是为国而死,是我大晋的英雄,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若是将来遇到麻烦,可以到吏部尚书府邸来找。”

    苏长歌将银票塞入秦大虎遗孀手里。

    这是陛下赏赐的金银。

    但他并不缺钱。

    所以将黄金兑换成银票,分到阵亡士卒家属,和重伤残疾将士的手中。

    也算是自己一点心意和补偿,让他们下半生能好过一些。

    “公子,这怎么能行。”

    “朝廷已经发下了抚恤银,足够我母子二人过活的。”

    秦大虎遗孀推辞道。

    “就当是给小孩子的满月钱吧。”

    苏长歌看向一脸笑意,对发生什么事一无所知的孩子。

    说完之后。

    转身就要抬步走出院子。

    “公子且慢。”

    秦大虎遗孀出言喊住,说道:“大虎生前一直想给孩子取个好名字。”

    “奈何妾身没读过书,目不识丁,公子是亡夫故友,若是不嫌弃,妾身想请公子为这孩子取名,全了亡夫生前遗愿。”

    声音响起。

    苏长歌停住要走的脚步。

    沉思一番后说道。

    “就叫秦义吧。”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秦兄是为了国之大义而征战沙场。”

    “取名为义,乃望此子继承其父大公正直之义,日后以此义护其行。”

    苏长歌解释取名的含义。

    “秦义...”

    “谢过公子赐名,还未请教公子名讳,将来好教孩子知道恩人是谁。”

    秦大虎遗孀眼前一亮,她虽然没读过书,也不认识几个字,更不知道苏长歌那几句的含义,但读书人说的话肯定有道理。

    也因此,对这个上门送钱,又为孩子取名的公子心存感激之情。

    “恩人不敢当,在下苏长歌。”

    苏长歌报出自己名字。

    “苏长歌...”

    秦大虎遗孀闻言怔了一下。

    她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人。

    “嫂夫人。”

    “苏某还有事,先告辞了。”

    苏长歌微微拱手,而后便带着身边的霍从文前往下一家。

    闻言,还在回想的秦大虎遗孀点了点头,直到下一位宾客登门,焚香吊唁之后,她问道:“你知道苏长歌是谁吗?”

    声音响起。

    来此的宾客愣了一下,而后说道。

    “苏长歌?”

    “嫂夫人问这个干吗?”

    “这可是当朝状元,享誉整个大晋的君子,之前的天地异象就是他引动的。”

    宾客语气无比敬仰的说道。

    “当朝状元...”

    “那位公子难道是苏状元?!”

    秦大虎遗孀有些心惊。

    她没想到如此显赫的人物,竟会亲自到陋巷中来吊唁亡夫。

    随后,她握紧手中银票,看了眼怀中孩子,莫名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但缓过神来的她,脸上很快多出一抹喜意。

    苏状元可是当世大贤。

    夫君要是知道他亲自为孩子取名。

    九泉下肯定会感到高兴。

    “小秦义,你一定要快快长大。”

    “将来做个像你父亲一样报效国家、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报答苏状元的恩德。”

    秦大虎遗孀对着襁褓中的儿子念到。

    .......

    鸿胪寺内。

    托托木狂躁无比,发泄似的砸毁面前所能看到的一切东西。

    一群读书人站在门外。

    听着里面动静,没一个敢在此时进去。

    没过多久。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见状,洪畴小心翼翼的上前敲响房门。

    “四王子,在下有一策,或许能助您脱离目前困局。”

    话音落下。

    房间内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

    “进来。”

    “是。”

    洪畴应了一声,推开房门走进去,看到遍地桌椅、瓷器的残骸。

    紧接着,嘭的一声房门关上,托托木出现在他面前,眼神冰冷,狠厉的说道:“若你这次的计策再没有用,本王必杀了你。”

    此言一出。

    洪畴看着面前杀意凛然的托托木。

    心中也有些怕了。

    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道。

    “王子,之前在下的计策没问题,只是错估了苏长歌和大晋的实力,可这...”

    “再废话现在就杀了你。”

    托托木冷声说道。

    现在自己一败涂地,作为首席幕僚,难道你一点错都没有吗?

    当然有!

    虽然最后战败不怨他。

    但要不是轻信了这家伙的计策。

    自己就不会屡次三番的被苏长歌打脸羞辱,踩在脚底下摩擦。

    更何况,他每次都说有绝对把握,但偏偏每一次都失败,而且还败的很惨,这就让托托木很气,身边尽是这样的废物!

    “是,是,这就说。”

    洪畴闻言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王子,您这次来的任务是和谈。”

    “大晋势颓,肯定不敢主动开战。”

    “必然同样倾向于和谈。”

    “咱们可借助这点,许诺二十万头牛羊,一万匹战马作为聘礼,迎娶公主。”

    “如此一来,虽然不能让大晋让纳贡岁币,但却可以缔结和亲之约,也算是不枉此行,可汗知道了也不会责怪您。”

    洪畴有些谄媚奉承的说道。

    听到这话,托托木脸上露出愠色。

    “本王哪来的牛羊和马匹做聘礼?”

    “而且就算是有,大晋一个公主也根本不值这么多东西!”

    “洪畴,你莫非在戏耍本王!”

    洪畴抽出佩刀,寒光一闪。

    刀瞬间架在洪畴脖子上,只要他给不出个合理的解释,下一刻就送走他。

    洪畴感受到脖颈处冰凉的触感,咽了咽口水,强笑道:“王子,王庭本来就是想稳住大晋一时,撕毁和约是迟早的事。”

    “咱先把公主搞到手,与可汗交差。”

    “再拖大晋两三个月。”

    “等王庭平定内乱,也就没必要再虚与委蛇,大举挥军南下。”

    “到那时,就是您洗刷耻辱的时候!”

    洪畴开口,自信满满。

    这一次,就算苏长歌的文采再如何好,再怎么上蹿下跳的折腾。

    可在草原王庭的大势面前,他根本无力反抗,毕竟大晋最重要的是稳定朝局,在无必要的情况下,绝不会对草原开战。

    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

    再许以重利。

    大晋必然会选择牺牲一位公主换取和平,以及许诺的牛羊马匹。

    想到这。

    洪畴不禁有些佩服起自己。

    早早的就投效明主。

    就算惨败数次,依旧无关痛痒,等到将来王师南下,自己地位也将水涨船高。

    有时候选择比实力更重要。

    苏长歌再强,也强不过这天下大势。

    而此时,托托木听完洪畴的计策,眼中不由露出一抹精光。

    这确实是一条妙计。

    空开白话就能哄骗大晋送公主和亲,以及诸多陪嫁之物。

    如此一来。

    父汗也不会过多责怪自己。

    “我这便去找大晋皇帝。”

    托托木开口,立即就准备动身进宫,求见老皇帝促成此事。

    但这是,洪畴却伸手拦住了他。

    “王子不要着急,这件事您无需亲自出马,在下建议您去拜访秦相。”

    “为何?”

    托托木有些不解。

    “秦相在大晋位高权重,又深谙朝堂局势,他来说这话,此事必成。”

    洪畴一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模样。

    见状,托托木决定再信他一回。

    于是立即动身前往相府,将免除岁币,请求和亲的事告知秦相。

    至于说欺骗。

    不暴露之前怎么能叫欺骗?

    .......

    翌日,朝堂上。

    文武百官正就与蛮夷谈判一事商谈。

    “陛下,如今我们大获全胜,之前那些岁币和亲之事都可以免了。”

    “蛮夷再不敢轻视我大晋王朝!”

    “臣以为应该携此胜之威,乘胜追击,出征收复燕云十六州!”

    “对对,出征燕云,收复失地!”

    武将勋贵们一个个高喊着,这还是他们这些年第一次如此有底气的说话。

    但就在这时。

    几声嗤笑声从旁边传来。

    “莽夫就是莽夫。”

    “草原王庭占据战略要点,你们出征燕云只能是半途而废。”

    “更别说,国库目前空虚,根本不足以支撑一场大战消耗,现在与蛮夷作战,百害而无一利,非智者所取也。”

    几名官员开口讥讽。

    感到受辱的武将一个个涨红了脸。

    有人不忿的出声喊道。

    “打都没打,你怎么知道出征燕云是半途而废?”

    “一旦收复燕云,不仅占据地利,而且有了马场,对我大晋乃是天大的好事,从此以后都不用在担心蛮夷南下劫掠!”

    声音响起。

    一名官员站出来昂起头说道。

    “若是尔等敢以全家性命保证一定收复燕云之地,老夫绝不阻止此事!”

    此话一出。

    武将勋贵们集体陷入沉默。

    用全家老小的性命来保证一定收复燕云失地?这谁敢这么做啊!

    毕竟战事无常,不到最后一刻。

    谁也不知道鹿死谁手。

    也就在这时,老皇帝开口了。

    “肃静!”

    一时间,众人纷纷噤声。

    老皇帝扫视一眼后,出言道:“出征燕云的事暂且不提,今日商量的是两国和谈事宜,诸位爱卿可有何建议?”

    话音刚落。

    一直缄默不言的丞相秦辅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事启奏!”

    听到这话,众人目光纷纷看向秦辅,想知道这位主和派领头人想说什么。

    老皇帝也轻轻颔首,示意他说话,虽然因为屡次帮蛮夷说话的缘故,他对秦辅有些不喜,但朝堂之道在于平衡。

    主和派的人怯懦不假。

    可要全是说干就干的莽夫武将,大晋这架马车也走不远。

    “陛下,我大晋在两国比试中获胜。”

    “乃是天大的喜事。”

    “臣主张,应挟此大胜之势,废除草原王庭提出的每年纳贡岁币条件。”

    秦辅一脸正色,言辞振振。

    但在场众人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他这句话里的潜在含义。

    提议废除岁币。

    可却对和亲只字不提,这摆明是要继续送女和亲!

    下一刻。

    苏子由站了出来。

    “敢问丞相,那和亲一事呢?”

    “自然是要继续。”

    秦辅面不改色的说着,语气平淡。

    霎时间,整个朝野都炸锅了。

    武勋们怒从心起,无比气愤的看向秦辅,出言问候他的家人先祖。

    “奸相!你就是条断脊之犬!”

    “我军大胜,凭什么还要与蛮夷和亲,他们那群禽兽之邦也配!”

    “狗一样的东西,蛮夷是你爹嘛?如今我们胜了,你竟然还要送公主和亲,你到底是我大晋臣子,还是蛮夷的臣子?!”

    “老子糙你娘的。”

    “......”

    在老信国公和卫国公的带头下。

    武将们对秦辅的家人祖先,进行了热情又不失友好的问候。

    但奈何秦辅就像没事人一样站着。

    而他这态度,也让不少脾气比较爆的武将更加恼火。

    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讲道理。

    老皇帝看着这一幕,没有出来阻止,他也觉得秦辅刚才之言太离谱。

    我大晋的军队战胜了蛮夷,而且还是大获全胜,结果依旧要给蛮夷送女和亲,这是什么道理?真当大晋软弱可欺吗!

    若蛮夷拒不退让。

    那大可率军过来领教我大晋的兵锋!

    而就在这时。

    秦辅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

    “和亲一事,关乎两国和睦。”

    “比试中大获全胜,对我大晋自然是好事,但草原王庭乃是友邦。”

    “这一战他们牺牲了两百名士卒。”

    “臣以为,当对其恩威并施,才能令其不滋生怨气,并以此彰显我大国气度。”

    秦辅还想说下去,但却被苏子由打断。

    “我大晋的阵亡了二十二名将士,怎么不见秦相站出来说话?如今反倒关心其蛮夷的士卒了,这份胸襟当真宽阔。”

    苏子由冷嘲热讽道。

    自己弟弟还在慰问阵亡将士的家属,这里就有人关心蛮夷士卒。

    这算什么道理?

    蛮夷的命难道就更值钱吗?

    说句不好听的。

    你是大晋的丞相,就算蛮夷全死绝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们皆是为国捐躯。”

    “本相对他们的死深感沉痛哀悼,但他们身为将士,死在战场上,也算是死得其所,而且朝廷也拨下了抚恤金和赏赐。”

    “他们的家人会为他们感到光荣。”

    “更何况,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两国和谈,苏尚书莫要在这转移话题。”

    秦辅严词正声的说道。

    然而,殿内武将看向他的眼神,却多了一抹愤怒至极的怒火。

    “你特娘的算什么东西?”

    “也配谈光荣?”

    “什么叫身为将士死在战场上是死得其所,将士们就活该战死沙场吗?”

    老信国公指着秦辅的鼻子怒骂。

    战死沙场死得其所这句话。

    将士可以说,将士的家属遗孀可以说,但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句话?

    而此时,见秦相被一群人围攻。

    御史们插了进来。

    “难道不是吗?”

    “文人治国,武将安邦,为了保家卫国而死,这不是死得其所是什么?”

    闻言,武勋们不甘示弱。

    “一群狗样东西。”

    “怎么不见你们去为国捐躯?”

    霎时间,骂声阵阵。

    武将和文臣之间乱作一团,两方指着彼此互喷唾沫,问候各自祖宗。

    也就在这时。

    一道威严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肃静!”

    老皇帝冷喝一句。

    随后见众人都安静下来,目光看向文臣,“朝会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此言一出。

    接触到视线的文臣纷纷低下头。

    “臣等失言。”

    “还望陛下恕罪。”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无比忐忑,陛下这摆明就是站在武勋那边了。

    “罚俸两月,以示惩戒。”

    老皇帝淡淡说道。

    闻言,刚才还在叫嚣的文臣虽心有怨言,凭什么只罚他们,但却不敢再说话。

    像是焉了的黄瓜一样。

    而见声音停歇,秦辅这才出声道。

    “陛下,这一仗两国皆有损伤,戾气太重,恐因此结下仇怨。”

    “臣之所以提议于王庭联姻。”

    “乃是想化戾气为祥和,消弭怨恨,让两国重归于好,不动干戈。”

    “而且据托托木王子所言。”

    “为了迎娶我大晋公主,王庭愿以二十万头牛羊,一万匹战马作为聘礼。”

    “不仅如此,他们还承诺,倘若答应联姻一事,从今以后,草原王庭的部落,绝不会再跨过边境劫掠我大晋的百姓。”

    “正因如此。”

    “臣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答应与王庭联姻,送公主和亲,此事对我大晋百利而无一害,”

    秦辅掷地有声的说着。

    将托托木许诺给他的条件全说了出来。

    老皇帝听到这话,神情微变。

    原本不想嫁女和亲的他,此刻有些动摇起来,毕竟蛮夷许诺的东西太多了。

    大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和战马,若是再给大晋二十年,不,只要五年时间,他就可以保证国力强盛到与蛮夷一战。

    一万匹战马。

    他更是可以组建两只精锐骑兵。

    而这一切。

    只需要嫁一个女儿。

    站在父亲、国家荣辱,甚至是个人感情的角度,老皇帝极其不想答应此事。

    可他是皇帝,肩挑大晋江山社稷,统御治下无数百姓,他必须要站在天下的角度思考,嫁一个女儿就能换来如此多东西,他没有理由拒绝这条件。

    但就在这时。

    苏子由的声音突然响起。

    “还望陛下三思!”

    “和亲一事关乎我大晋荣辱,此战既胜,哪有胜者与败者和亲的道理!”

    苏子由开口大喊道。

    弟弟为了阻止岁币和亲做了那么多努力,好不容易战胜蛮夷。

    结果现在还是要与蛮夷和亲。

    凭什么?

    那些阵亡的士卒岂不是白死?

    弟弟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而苏子由的这番话,也立即得到诸多武将点头呼应。

    可此时。

    秦辅突然语气高亢的怒骂道。

    “尔等住口!莫非你们真要看到两国打起来才高兴吗?”

    “如今在将士们的浴血奋战下,草原王庭已经主动退让,不再言岁币之事,而且更是愿以聘礼,迎娶我大晋公主。”

    “比当初不知要好多少!”

    “难道尔等非要连半步都不肯退,逼蛮夷挥军南下,决一死战吗?”

    “若真如此,你们知道要死多少百姓,牺牲多少将士吗?”

    “这些你们都不关心,你们只关心自己的军功,只关心国家的荣辱,却半点没有为天下百姓,为大晋江山社稷考虑!”

    秦辅怒气腾腾,理直气壮的骂道。

    刹那间。

    武将勋贵们都陷入了沉默。

    虽然不认同这番话。

    但站在天下百姓和江山社稷的立场来看,现在的确不是与蛮夷决战的时机。

    也就在这时。

    纠结良久的老皇帝做出了决定。

    “既然草原王庭愿与大晋结为姻亲,永世修好,朕亦非不近人情之人。”

    “朕决定答应此事,并在十五日后...”

    “昭宁公主出嫁王庭。”

    老皇帝站起身,宣布自己的决定。

    他虽然不怕蛮夷挥军南下,但不代表他就要与蛮夷结成仇敌,殊死一搏。

    眼下有一个机会,可以为大晋争取喘息的机会,可以让百姓不受战乱之苦,可以稳定江山社稷,他没理由弃之不顾。

    “父皇,不可啊!”

    太子挺身站了出来劝阻道。

    闻言,老皇帝看了儿子一眼,没有说话,有的只是一点无奈。

    坐在龙椅上,看似执掌天下大权。

    但很多事却是身不由己。

    “皇儿,你跟苏长歌待久了,也开始变得意气用事起来。”

    老皇帝站起身,一只手搭在太子肩膀上,沉声道:“记住,为帝者,不论何时,都要以江山社稷、天下万民为重。”

    “另外,记住这次和亲的屈辱。”

    “总有一天,等大晋在你的手上强盛起来,要将这一切都讨还回来!”

    说一千,道一万。

    这一切还是因为大晋不够强。

    若是够强,他又何须在两难中做出抉择,直接出兵打服蛮夷就行!

    而听到父皇的这句话。

    太子张了张口,想继续劝父皇不要答应和亲,但话卡在嗓子里却说不出来。

    江山社稷,天下百姓。

    这八个字压在身上太重太重了。

    让他根本开不了口。

第一百一十二章:公主和亲?我不答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皇城。

    红砖绿瓦,重重高墙。

    一处雅致的院落内。

    赵恒坐在石墩上,对面是个长相柔美的女子,气质娴静。

    身穿一袭淡蓝色流仙裙,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五凤挂珠钗,唇上一点朱红,眉宇间隐然有一股书卷清气,远处望去,好似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此时的赵恒一脸喜色。

    “小姑。”

    “我们赢了,大晋赢了,那群蛮夷被我们给打的落花流水。”

    “你不用再担心被送去和亲了。”

    赵恒兴高采烈地说着。

    坐他对面的是大晋十九公主。

    昭宁公主。

    虽然辈分上比他大,但年龄上也就二十出头,比他大不了几岁。

    两人在皇宫打小一起长大。

    跟姐弟没什么区别。

    而赵恒此前之所以想把昭宁介绍给夫子,就是不想让小姑远嫁蛮夷。

    毕竟皇爷爷虽然有不少女儿,可适龄待嫁的就那么几个,若是答应与蛮夷和亲的话,极有可能会选中小姑昭宁公主。

    于是,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

    他第一时间想到夫子。

    但可惜的是,夫子已经有心上人。

    而且家中人丁稀薄。

    要是娶了小姑,那就是驸马,纳妾要看皇室脸色,官途也会受阻。

    不过好在如今大晋铁骑战胜蛮夷。

    挟此胜势,必然不会再像此前那样,屈辱的答应和亲岁币。

    这样一来。

    小姑昭宁也不用担心被挑中去和亲。

    “嗯。”

    昭宁轻轻颔首,俏脸露出一丝浅笑。

    她此刻心情也很不错。

    本来还在担心和亲的事会落在自己头上,毕竟就属自己年龄最为合适。

    但按赵恒的说法,应该是不用和亲了。

    随后,她似乎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身边的婢女,吩咐道:“青竹,你去房间,将我这些年攒下的首饰和银钱取来。”

    “喏。”

    婢女答应一声,走回房间。

    一边的赵恒见小姑昭宁突然让人去取首饰,颇为好奇的问道。

    “小姑,你这是何意?”

    听到此问,昭宁开口解释道。

    “苏状元和霍将军,率领大晋铁骑战胜蛮夷,使我大晋不用再受和亲之辱。”

    “我身为公主。”

    “于情于理都应该表示心意。”

    “而且前方将士们征战不易,肯定有人受伤或者战亡,我这些年攒下的钱虽然不多,但将首饰全当了也值个几万两银子。”

    “等下劳烦你带给苏状元,然后全换成银子,分发给将士或遗孀家眷。”

    “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昭宁柔和的语气中带有几分惋惜。

    不是惋惜首饰或银钱之物。

    她在宫里,平常最多只是打赏身边宫女,用不着那么多。

    而是觉得将士们用鲜血和性命换自己不用和亲,自己理当亲自感谢才对,但可惜受困于深宫指捏,除了嫁人以外,根本没机会离开皇宫半步。

    “好。”

    “我会带给夫子的。”

    听到她这话,赵恒点头答应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小姑。

    看着柔弱娴静,但自尊心却是极强,不愿欠别人的情。

    也就在这时。

    一群太监从门外走进来。

    领头的太监目光在院内扫视一圈,目光定格在昭宁身上,凝声喊道。

    “昭宁公主接旨。”

    声音响起。

    赵恒和昭宁两人突然有股不好预感。

    但这是陛下旨意。

    他们也只能起身恭敬行礼。

    见状,领头的太监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昭宁公主,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

    “今草原王庭托雷可汗,以牛羊二十万头,战马一万匹为聘礼,欲与大晋结为姻亲之邦,两国永世修好,互不侵犯。”

    “为显我皇圣意。”

    “特派昭宁公主前往和亲。”

    伴随领头太监独特的尖细嗓音响起。

    一瞬间。

    院内变得无比安静。

    赵恒神情呆滞的愣在原地。

    什么鬼?

    我们不是打赢了吗?凭什么还要送公主到草原王庭和亲?!

    正想着。

    身边小姑昭宁出声答道。

    “昭宁接旨。”

    “不行!小姑你不能接!”

    听到声音,回过神来的赵恒,一个箭步挡在昭宁的面前,不想看到这个跟姐姐一样的小姑,被强迫送去草原和亲。

    毕竟跟繁华的大晋相比。

    草原就是块荒芜之地。

    那里的人野蛮,粗鄙,妻后母,报寡嫂,说是禽兽之邦都不为过。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小姑嫁给禽兽!

    “皇孙殿下,这是陛下的旨意,抗旨不接或阻碍圣旨皆是大罪。”

    见状,领头太监客气的开口。

    提醒赵恒别犯糊涂。

    “恒儿,快退下。”

    怕他惹祸,昭宁此时也出声劝道。

    “不!我不退!”

    “小姑你难道想嫁给那群蛮夷吗!”

    见被想保护的人劝自己退下,气愤的赵恒转过身大声质问。

    但当他看到小姑漂亮的面容上,满脸哀戚之色,眼神黯淡麻木的那一刻。

    他沉默了。

    心中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和苦涩。

    而此时,昭宁听到侄子的质问声,心中落寞的叹了口气。

    她当然不愿意和亲。

    她又何尝不知道,远嫁蛮夷,等待自己的是生不如死的煎熬和折磨。

    但,自己是大晋公主。

    任何人都有资格对和亲说不。

    可是自己不能。

    自己身上穿的衣物,戴的首饰,吃的膳食,全都是天下百姓供养。

    如今大晋需要自己远嫁蛮夷,来维持两国和睦友好。

    自己有什么理由反抗?

    面对这个世界。

    面对这个王朝。

    面对天下无数期盼和平的百姓。

    自己无力反抗,也不能反抗。

    随后,昭宁绕过赵恒,走上前恭敬的接过太监手里圣旨。

    “昭宁接旨。”

    声音响起的同时。

    赵恒心中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他是皇孙不假,可面对皇帝的旨意,他又能做些什么呢?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他连亲如姐姐的小姑都保护不了!

    但就在此时。

    赵恒脑海中划过一道身影。

    夫子!

    夫子有旷世之才,圣贤之资,他肯定有办法阻止和亲一事!

    想到这。

    赵恒背过身看向小姑昭宁。

    “小姑,我这就去找夫子想办法,我一定不会让你嫁给蛮夷的!”

    赵恒坚定的喊道。

    听到这话,昭宁沉默不语。

    苏长歌她当然知道。

    身边的宫女太监,还有其他姐妹,经常会一起议论他做了那些壮举。

    可纵然他再有才华。

    面对这江山社稷他又能做什么?

    甚至说不定,他也和那些士大夫一样,同意用自己来换取大晋安稳....

    正想着。

    之前回房拿首饰的婢女走来。

    见状,昭宁接过首饰箱。

    将它拿给赵恒说道:“既然你要去,那这个也一并带去给苏状元吧。”

    “如若苏状元没办法阻止和亲,恒儿你也不能动气,更不能心生埋怨,他是大晋臣子,要为天下百姓考虑,况且皇命之下,就如你一样,他也有他的难处。”

    昭宁开口。

    怕因自己的事让这对师徒生出间隙。

    所以想让赵恒多体谅苏长歌。

    闻言,赵恒点了点头。

    脸上却无比自信。

    “小姑你放心,夫子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他肯定会有办法的!”

    赵恒说完。

    便提起箱子匆匆跑去找夫子。

    昭宁见状叹了口气,对此事并不抱什么希望,一脸哀愁的走回闺房。

    而此时,伤兵营内。

    药味浓郁四溢。

    伤兵们身上躺在床上,缠着绷带,全神贯注的听苏长歌讲故事。

    霍武和霍从文两父子也在其中。

    “话说那曹孟德,听了鬼才郭奉孝十胜十败论后,终于下定决心与袁本初一战,双方集结数十万人家决战于官渡之上。”

    苏长歌绘声绘色的为伤兵讲着三国。

    内容自然不是前世的正史。

    而是小说话本。

    毕竟这是在讲故事,且三国对这个世界而言完全架空,没必要太执于细节。

    就如此,伴随时间一点点过去。

    剧情也到了高潮。

    “曹孟德派人夜袭乌巢,袁...”

    “夫子!”

    此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呼喊。

    打断了苏长歌的声音,也将众人从沉浸的状态中叫醒。

    众人满脸不悦的朝声音处看去。

    想看看谁这么不懂事。

    而后,只见赵恒抱着个小箱子,一脸急色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夫子,大事不好了!”

    听到这句话,众人眼中不由露出好奇之色,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

    苏长歌直接出声问道。

    下一刻。

    赵恒开口回答道。

    “陛下降旨,答应与那帮蛮夷和亲!”

    就在他声音响起的瞬间。

    刚才还热闹非凡,满脸喜意的伤病营,一刹那,气氛顿时低沉下去。

    所有人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赵恒。

    答应与蛮夷和亲?

    怎么可能。

    自己等人明明在沙场上赢下了蛮夷,凭什么还要送公主与蛮夷和亲?

    “老赵。”

    “这事你可别开玩笑。”

    霍从文咽了咽口水,强笑着说道。

    他宁愿相信赵恒是在骗自己和夫子,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更不希望这是真的。

    “说清楚,怎么回事?”

    苏长歌皱着眉头,他同样有些不理解。

    如今都已经这样子了。

    还要送女和亲。

    老皇帝就不怕天下百姓戳他的脊梁骨骂?就不怕成为载入史册的昏君吗?

    可苏长歌也知道,赵恒平常虽然喜欢整活搞事情,但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他既然说了,那表面老皇帝真的答应和亲、

    “夫子,学生刚才在小姑昭宁公主那。”

    “一群太监突然跑过来传旨。”

    “说是草原王庭愿以二十万头牛羊,一万匹战马作为聘礼,迎娶大晋公主。”

    “陛下答应了此事。”

    赵恒将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

    伴随他声音落下,整个伤兵营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伤兵们一个个默不作声。

    二十二条人命,再加上这一身的伤势,换来废除岁币,以及牛羊战马。

    若是真要是以银钱价值来算的话。

    别说是二十二条人命。

    就算是他们全部两百条人命,可能比不上这些牛羊和战马。

    但要是还有选择。

    他们绝对不会再那么拼命,更不会让兄弟们死在沙场上。

    本来以为是为了国家荣辱而战,死而无憾,可到头来只是一场笑话,一些牛羊战马,就将他们用命换来的结果碾成齑粉。

    这一刻。

    在场所有人心中感到无比愤怒,无比憋屈,无比不甘!

    更替那些战死的兄弟感到不值!

    也就在这时。

    再也忍不了的霍武怒声骂道。

    “劳资糙他么的,早知道是这样,这场仗还不如不打!反正还不是要和亲!”

    声音响起。

    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时此刻,伤兵营内的将士也再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我们不是赢了吗?”

    “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朝廷为什么还是要和亲,为什么?!”

    众人愤怒的大喊,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哭腔,或许是替朝夕相处的兄弟感到不值而哭,又或许是因为太过憋屈而哭。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不由想起秦大虎尚在襁褓中的儿子,想起其他阵亡将士的遗孀家属。

    他们的父亲、丈夫、儿子都是为了国家尊严荣辱而战死沙场。

    可现在呢?

    和亲,依旧要和亲。

    无非是之前的蛮夷拳头虽然大。

    但却不能一拳打死大晋,所以他用拳头来吓唬大晋送女人,大晋才没有屈服,而现在他退让一步,给点蝇头小利,大晋就屈服了。

    但这变了什么?

    还不是靠女人换取和平,还不是被蛮夷羞辱,根本一切没有变!

    无非是从原来的武力威逼退了一步!

    将士们用性命挣来的尊严。

    全都白费!

    然而,苏长歌也知道。

    老皇帝是君王!

    站在大晋江山利益的角度出发,他做出这个选择无可厚非。

    只需要牺牲一个女人,就能换来牛羊、战马,还有换来短暂的和平,虽然屈辱了点,但这桩买卖怎么看都很划算。

    也正是清楚这点。

    苏长歌发现,就算自己心中再怎么不甘,也无法改变这件事。

    因为挡在自己面前的。

    不是老皇帝,而是江山社稷,是天下无数百姓!

    这是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

    和亲,利国利民。

    阻拦,意气之争。

    他找不到一个能说服老皇帝、说服天下百姓的理由来阻止和亲。

    但看着面前满脸悲愤的将士,想起那些牺牲的士卒,苏长歌又有些不甘,若和亲依旧,那他们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虽然可能会碰壁,可能会失败,但有些事就算知道实现不了,也依旧要去做。

    谁让他算术不太好。

    做不来买卖。

    “夫子。”

    “你有什么办法阻止和亲吗?”

    这时,赵恒出声问道。

    一时之间,众人目光齐齐汇聚在苏长歌身上,眸中满是希冀。

    “没有办法。”

    苏长歌摇了摇头,坦言说道。

    霎时间,众人脸上露出遗憾落寞之色,对阻止和亲一事已经不抱希望。

    毕竟现在连苏状元都没办法。

    还有谁能出来阻止?

    正想着,苏长歌的声音再度响起。

    “但我想进宫试试。”

    苏长歌开口。

    即便知道可能无法改变此事。

    但为了死去的将士,为了大晋的气节,他还是决定进宫面圣。

    听到此话,众人心中不由一振。

    刚沉寂的希望再次燃起。

    在他们看来,苏状元乃是圣贤一般的人物,他说的话陛下肯定会听!

第一百一十三章: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为大晋王朝立言!

    伤兵营内。

    听到苏长歌要进宫面圣。

    劝说圣上放弃和亲。

    将士们一个个囔囔起来,纷纷起身,想跟着他一同前去。

    但都被苏长歌给拒绝。

    一来,他们现在身上的伤势还没好。

    二来这件事自己也没多少把握,伤兵们即便跟去了,也起不到帮助,而且闹不好还会被卷入其中,被有心人诬陷栽赃。

    “夫子,我们陪您去。”

    赵恒和霍从文两人语气坚定的说道。

    赵恒不必多说,和亲的是他小姑,他不想看到夫子为此事而孤军奋战。

    霍从文则是替士卒感到不甘。

    这几日。

    他陪着夫子见过那二十二名牺牲士卒的遗孀,照顾过受伤的士卒。

    在他眼中。

    这些将士就是英雄。

    也是他一直憧憬,想要成为的人!

    “嗯。”

    见他们神色坚定,苏长歌答应下来。

    但也只是准备让他们在宫外等。

    随后,苏长歌看向赵恒手里抱着的箱子,问道:“这里面什么东西?”

    “禀夫子,里面是小姑这些年攒下的首饰,为感谢替我大晋赢得尊严,她托我转交给您,说是让您换成银票,分发此战中受伤、牺牲的将士。”

    赵恒开口。

    将小姑昭宁吩咐的事说出来。

    一时间。

    伤兵营内再次陷入沉默。

    本来众将士只是替战死兄弟的遭遇感到不甘,为大晋答应和亲感到羞辱。

    但赵恒这番话,就像是火上浇油。

    公主乃是天潢贵胄,高不可攀,如今为了体恤将士,不惜将首饰都给卖掉。

    此等情义,此等贤良淑德的公主,而今却要远嫁北方蛮夷,这让众人心中如何不愤怒,如何能安心接过这份情义!

    苏长歌的想法也和士卒差不多。

    虽然与昭宁素不相识,但对方能体贴士卒,足以见品性贤良。

    随即,他接过赵恒手中箱子。

    “昭宁公主的情义我代将士们收下了,但无功不受禄,这件事我要办完它。”

    苏长歌开口。

    而后将箱子放在最近的木椅上。

    转身向着外面走去,准备等此事了结后,再处置这些首饰。

    见状,赵恒和霍从文连忙跟紧脚步。

    也就在这时。

    一名医者恰好走到帐外。

    “苏状元。”

    “您吩咐老朽检查那些蛮夷的尸体和血液,老朽已有进展,特来向您禀报。”

    看到苏长歌,满头华发的老医师立即开口道。

    闻言,苏长歌停下脚步。

    他吩咐医师做此事,乃是因为注意到当日托托木的表现不对劲。

    在未开战前,他便一个劲的挑衅、羞辱大晋。

    摆明了是想激怒皇帝和百官。

    托托木这样子,就跟觉得自己这边稳操胜券,一定不会输。

    之后也证明了这点,那些蛮夷将士勇武的过了头,悍不畏死,血战至最后一个人也就罢了,战斗力也远超平常。

    苏长歌事后问过受伤将士。

    他们中有不少人都曾在边境待过,同蛮夷交手的不在少数。

    但他们都说。

    那天的蛮夷格外能打,而且还不怕死。

    于是苏长歌特地多留了一个心眼,让人检查尸体,想看看托托木到底搞什么花样。

    随即,他看向老医师,出言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嗯。”

    老医师轻轻颔首,开口道。

    “老朽在尸体各处经脉内发现一种极其罕见的奇毒。”

    “此毒源于叫做噬魂虫的毒物,只在西域和草原出现过,根据医书记载,被此物蛰中后,短时间内会神勇无比。”

    “但等过了段时间,血肉就会崩坏,同时神魂遭受重创。”

    “从此神志不清,变成白痴。”

    老医师说出毒物来由。

    听到这话,赵恒和霍从文露出一脸惊讶,而后转换为愤慨之色。

    “那个蛮夷王子好狠啊!”

    “为了获胜,竟然给自己的士卒用毒,不论输赢,那些士卒都是要死!”

    霍从文出声怒骂一句。

    出生将门,一向坦率真性的他。

    从没想过居然有人会这样对待己方士卒,这是人做的事吗?

    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而此时。

    苏长歌眼中露出深思之色。

    起初他还以为,托托木是用了某些秘术来增强士卒的战力。

    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下如此血本。

    要知道,那可是他一手带起来的精锐铁骑,一心一意顺从他的命令。

    如果只是为了让大晋和亲,而且事先准备好牛羊战马,他完全没必要孤注一掷,宁愿牺牲自己将士,也要赢大晋。

    毕竟牛羊马匹是王庭的。

    兵是自己的。

    这样的人心中只有自己利益,绝不会损害自己利益。

    想到这。

    苏长歌隐隐有了条清晰的脉络。

    肯定是草原王庭下了死命令。

    逼托托木一定要赢过大晋,达成两国和谈,所以他才会舍得牺牲自己利益。

    并且屡次在关键时刻,不敢跟大晋彻底撕破脸皮。

    而王庭之所以一定要达成两国和谈,必然也有其原因,但手上没有半点线索,苏长歌不好推测,毕竟可能性太多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

    托托木突然提出以聘礼来迎娶公主,这件事百分百有猫腻。

    总不能草原提前做两手准备吧?

    要真这样。

    苏长歌反而更不慌了。

    宁愿先牺牲士卒,然后再耗费牛羊战马。

    费尽心机也要和亲。

    这足以说明蛮夷远比大晋更重视和谈,甚至早就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如此一来。

    大晋就从被动方变成主动方。

    “多谢老人家告知。”

    苏长歌拱手朝老医师行礼。

    虽然还没有确凿证据来证实自己的推测,但却让他的信念更加坚定。

    而且印证的方法也很简单。

    拒绝和亲。

    然后再看托托木的反应。

    要是他答应和谈,那说明蛮夷出了什么变故,必须要与大晋达成和谈,要是他拒绝和谈,那说明蛮夷做这么多是为了两国和亲,其中肯定也有不为人知的算计。

    总而言之。

    不管是其中哪一种。

    蛮夷必有所图谋,所以才会费尽心机也要促成此事。

    “苏状元您客气了。”

    “老朽只是照您吩咐办事罢了。”

    老医师客气的说道。

    见状,苏长歌并没有再赘言。

    从袖中拿出一张五千两银票给老医师,算做答谢他的消息后离开。

    先前是将士们在沙场上与蛮夷厮杀。

    现在该轮到自己了。

    很快,苏长歌乘着马车来到皇城。

    下了车,走到官员早朝时进出的侧门,对守城侍卫说道。

    “状元苏长歌,有事请见陛下。”

    声音落下。

    守城侍卫心中有些惊讶。

    毕竟苏状元的名头,整个皇都,乃至大晋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但此时,却见守城侍卫摇了摇头。

    “苏状元,陛下有令。”

    “您过来无需通报,他不想见您,并说让您以国家为重,莫要意气用事。”

    守城侍卫开口。

    闻言,苏长歌知道老皇帝这是早就猜到自己会过来。

    所以提前就做好了布置。

    而赵恒两人的神色瞬间颓了下去。

    连见都不让见。

    难道和亲一事真的无法挽回吗?

    此时此刻,赵恒心中再次涌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以及对皇祖父的抱怨。

    若是自己坐在那个位子上,他一定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或者大晋其他女人,因为和亲,被送到禽兽不如的蛮夷手上。

    没有那么多理由。

    赵恒只是觉得。

    蛮夷配不上大晋的女人。

    而且一群男人,不该躲在一个女人后面,靠送女和亲来换取和平。

    就如夫子平常教导的那样,屈辱妥协或是以德报怨,换不来敌人的平等对待,唯有以牙还牙才能让敌人敬重、害怕你。

    想到这。

    赵恒无力的叹了口气,可惜自己只是个皇孙,还是庶出。

    根本没办法决定或影响是否和亲。

    也就在这时。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几人视野。

    “父王!”

    赵恒顿时激动起来。

    自己是皇孙,可老爹是太子,他要是和夫子一起劝说陛下,肯定能阻止和亲!

    然而,太子此时却没有理会儿子。

    “苏爱卿。”

    “本宫就猜到你一定会过来。”

    太子开口,目光看向面前的苏长歌,眼神复杂,隐隐有些愧意。

    他专程在这里等,并非是为了一起上奏阻止和亲,相反,他是来劝苏长歌不要意气用事,多体谅陛下的难处,多为边境的百姓着相。

    “太子殿下。”

    苏长歌拱手行礼,面色平淡。

    他已经猜到太子想法。

    但并不意外,毕竟要是太子想阻止和亲,来找自己的就不会是赵恒。

    “父王,您快带夫子进宫吧。”

    “皇祖父答应和亲,要把昭宁小姑远嫁到蛮夷去。”

    赵恒此时出声。

    但太子并没有理会他,缓缓说道。

    “苏爱卿,本宫知道,你来此是为了阻止和亲,觉得此事过于软弱。”

    “但凡事皆有利弊,大国之间,讲究的是利益往来,用最小的代价,换取自己的需求,这才是陛下和百官首先要考虑的。”

    “牺牲昭宁一人。”

    “换取大晋和平稳定发展数年,边境百姓不用再遭受蛮夷铁骑袭扰。”

    “虽然这使大晋蒙羞,有辱国体。”

    “但于国而言,此乃大利。”

    “本宫希望苏爱卿能明白这个道理。”

    “而且屈辱只是一时,本宫可以向你保证,等到大晋将来兵强马壮。”

    “这一切都会向蛮夷讨还回来!”

    太子许下承诺,想劝苏长歌放弃阻止和亲的念头,不要做无谓的尝试。

    声音响起。

    赵恒脸色倏地苍白下来。

    这一刻。

    他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原本他以为,只要夫子出马,劝服皇帝拒绝和亲一事就够了。

    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皇帝、太子、百官,还有天下百姓,他们全都站在对立面,宛如一座不可跨越的大山。

    也正是懂了这些。

    他才明白小姑昭宁眼中的黯淡麻木是为什么。

    一向从容的夫子。

    为什么这次只敢说试试。

    赵恒感觉,即便自己坐在皇帝位子上,做出的选择或许也会和皇祖父一样....

    之前只是自己太幼稚了。

    想到这。

    赵恒看向身边的夫子。

    心中不禁涌现前所未有的敬重,之前崇拜的是夫子的品德、学识和能力。

    现在则是勇气。

    与自己的无知者无畏不同。

    夫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样的勇气,令人叹服,天下恐再难找出一人。

    倘若换成自己,或许只是无能狂怒一番,然后选择向现实屈服。

    正想着,却见苏长歌摇了摇头。

    “殿下,治理国家站在利益的角度出发没错,但却不能只顾利益。”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别说是公主和亲。”

    “就算是宫女,是农妇也不行!”

    “将士们好不容易挣来的尊严,一旦丢掉,再想找回来可就难了。”

    “而且大晋不想开战,蛮夷难道就想吗?他们费尽心思的用拳头威逼,用言语羞辱,用利益诱惑,图的是什么?”

    “就是想让我们屈服!”

    “相比于大晋,蛮夷对和谈更加重视。”

    “甚至其中另有算计。”

    “否则他们绝不会千方百计,甚至一反常态的以牛羊做聘礼,也要促成和亲。”

    “在这场和谈中,我们大晋,才应该是占据主动权的一方!”

    苏长歌开口,说出自己的见解。

    但太子却是摇了摇头。

    “你有证据吗?”

    “你所说的一切都是你的猜测。”

    “一旦错了呢?难道要全天下的百姓跟你一起赌蛮夷会不会来?”

    太子开口,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知道苏长歌说的有道理。

    可他肩上挑着的是江山社稷和天下万民,这是能拿来轻易做赌注的吗?

    而此时,听到太子要证据。

    苏长歌沉默了。

    他的一切观都是从托托木的表现,以及蛮夷尸体上的噬魂虫之毒得来的。

    可这些都不是确凿的证据。

    想要说服太子,说服百官,说服老皇帝显然还不够。

    但他也知道,尊严、气节、傲骨,这些东西一旦失去,远要比蛮夷大军压境损失的还多,更别说对方还另有图谋。

    正因如此,苏长歌觉得哪怕最后只是徒劳,自己也要尽最大努力去做。

    有一份热,发一份光。

    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

    我便是唯一的光!

    下一刻,苏长歌只是看了太子一眼。

    没有说话,转身径直走向那许久未有人敲响的登闻鼓。

    而察觉到苏长歌想干什么。

    太子瞬间急了。

    “来人!快!快拦住他!”

    太子急切的喊道。

    皇城侍卫听到这话赶忙上前阻拦。

    但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从暗处跳了出来。

    鬼脸挡在苏长歌身后,抬手打退冲上来的皇城侍卫。

    当然,这不是免费。

    事后得加钱。

    而苏长歌本身就有武道底子,一眨眼便来到登闻鼓处,拿起鼓槌

    “苏长歌!你可要想清楚,这一敲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见阻拦未果,太子奋力呼喊,他是真的欣赏苏长歌的才华。

    不想看他闯祸。

    招致百官弹劾和陛下责罚。

    听到身后的声音。

    苏长歌并没有半点犹豫,眼中闪过坚毅,直接挥动手中鼓槌。

    他要用自己的办法来阻止和亲。

    下一刻。

    伴随鼓槌重重的砸落到鼓上。

    咚!

    登闻鼓顿时响起。

    好似激荡雷音,声浪席卷四面八方,传遍整个皇都。

    震的太子心中一颤。

    “吾苏长歌,今日敲响登闻鼓,著以文章,为我大晋王朝立言!”

    “凝我大晋国魂,塑我大晋国骨!”

    苏长歌朗声喊道。

    刹那间,天穹被染成金黄色,龙鳞祥云再现,这是国运金龙在回应他。

    而他的声音也瞬间传遍整个大晋。

    为国立言。

    凝聚国魂。

    塑造国骨。

    此乃千古未有之事!

    这一刻,整个大晋王朝瞬间炸锅。

    文武百官怔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天穹或者是登闻鼓方向,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相府当中,秦辅和托托木正在商谈和亲各项事宜。

    当苏长歌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几人顿时愣在原地,

    吏部尚书府邸。

    苏子由还在想怎么委婉的劝说弟弟,听到声音后瞬间懵逼。

    太学院内。

    那位老人和平平无奇的青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们。

    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的望着苏长歌方向。

    而尚在皇宫内批阅奏折的老皇帝,像是有道天雷在耳边炸响,紧随其后的是苏长歌那锵锵有力,振聋发聩的声音。

    这让他瞬间愣住。

    看着外面那染成金黄色的天穹。

    心中无比震撼。

第一百一十四章: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国运金龙现世!

    “为国立言?”

    “苏状元他是想干什么?”

    “自太祖皇帝以后,登闻鼓从未被人敲响,莫非是发生什么大事?”

    “古往今来,圣贤无数,为自身立言者常见,但为国立言、凝聚国魂、塑造国骨者,苏状元还是第一人,千古第一人!”

    “走走走,咱们快去皇城门口,见证苏状元为国立言!”

    “哼,此子狂妄。”

    “连大儒都不是,就敢妄谈为国立言,老夫倒要看看他要立何言!”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彻天穹。

    举世震惊!

    无数百姓和读书人朝皇城蜂拥而去。

    知晓内幕的朝廷官员,猜到苏长歌是为和亲而鸣不平,也纷纷赶来凑热闹。

    秦辅和托托木也不例外,公主和亲对他们有利,苏长歌站出来阻挠,他们自然要前去阻止,不能让他影响到自身利益。

    太学院内。

    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青年人,口中不禁感叹道。

    “为国立言,千古唯一。”

    “此子不仅才华绝世,胆量更是惊人,换做老夫,在他这年纪恐怕也不敢做此事。”

    “只是不知道他要立何言,才能改变皇帝、百官和百姓的态度。”

    年轻人的眸中露出好奇之色。

    身边唤作陈北溪的老者听到年轻人的话,心中不由一震。

    没想到,苏长歌现在做的事。

    就连夫子也自叹不如。

    他才二十出头啊。

    若是保持势头,将来必成儒道第六尊圣人,甚至比肩文亚礼三圣!

    想到这,陈北溪忽然又摇了摇头,目前来看只是胆量、气节和文采上天资出众,具体如何,还要看等下为国立何言。

    若是得不到天地和王朝认可。

    立言失败。

    他自身恐怕也要遭受反噬,原本的大好前途,一朝毁之。

    而下如此重注。

    只是为了阻拦公主和亲。

    值吗?

    陈北溪看向身边夫子,顿时了然,圣人者,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皇城门口,登闻鼓前。

    苏长歌放下鼓槌,转身看着源源不断朝这赶来的百姓和官员。

    “大晋,中土之神州,昔年太祖皇帝以布衣之身,提三尺长剑,于乱世当中开辟基业,承前朝大燕基业,开天下之太平!”

    “时至今日。”

    “大晋绵延三百二十六年。”

    “然,一百三十年前,蛮夷趁我大晋内乱,夺燕云十六州占为己有。”

    “燕云之辱,不可忘却。”

    “历代先君无不以收复燕云,恢复神州为己任,数次派兵征伐蛮夷。”

    “虽未尽其功,但志向却未曾磨灭,百年来无数将士与蛮夷浴血厮杀,拼死而战,埋骨燕云,只为恢复我神州旧土,扬我大晋国威,为后世子孙开辟太平!”

    “今日,吾苏长歌为国立言。”

    “天地可鉴,望太祖皇帝,望历代先君,望大晋无数忠魂,显于此世为证!”

    “铸我大晋国魂,塑我大晋国骨!”

    苏长歌开口。

    煌煌之音在大晋天穹回荡。

    无数百姓抬头仰望上空那宛如龙鳞一般的祥云,握紧双拳,心中激荡无比。

    燕云之辱,誓死不忘!

    那些征战燕云,与蛮夷厮杀,埋骨荒原的将士中,有他们的祖先,他们的亲人。

    作为英烈的子孙后代,父母亲人。

    这份耻辱岂能忘却?

    只有用蛮夷的血才能洗刷!

    只有收复燕云,才能达成先祖夙愿,让他们得以安息!

    也就在此时,似是被这番话感染。

    太庙当中一束璀璨如柱的光芒直冲云霄,大地发生轻微的震鸣声。

    无数人投目望去,只见一道人影出现在半空中,身穿布衣,手提三尺青锋,容貌甚伟,目光平淡,轻轻一瞥,天下俯首。

    这位便是大晋太祖皇帝。

    一介布衣,执三尺剑于乱世中脱颖而出,定鼎大晋基业。

    “太祖,太祖显灵了!”

    老皇帝走出宫殿。

    望着那与太庙供奉的太祖画像相似,甚至气度还显宏伟的男人,满眼激动。

    随后,他直接跪地拜服,身边其他太监、宫女见状也纷纷同样如此,全部跪下,不敢对太祖皇帝有任何不敬。

    不只是他们。

    大晋的百姓看到太祖皇帝后。

    纷纷诚心跪地拜首。

    大晋虽然没有跪拜礼,但对这位以布衣之身平定乱世,爱民如子的天子。

    无人不敬仰,亦无人不敬重!

    也就在这时。

    太庙当中,再次爆出数道光柱。

    虽然远不如之前璀璨夺目,但胜在量多,瞬间笼罩整片天穹。

    下一刻。

    太祖皇帝的身影背后。

    一位位身穿龙袍,威严无比的人影出现,或黯淡,或耀眼,但皆是大晋先君。

    看到这一幕,太子心中无比震撼。

    望向登闻鼓前的苏长歌。

    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唤出太祖皇帝和历代先君,此等壮举,旷世仅有!

    但还未等他缓过神,远处涌现出密密麻麻无穷光点,汇聚在一起,甚至比太祖皇帝还要耀眼,好似太阳,让人不敢直视。

    光点起于燕云,起于边境重镇,起于无数英烈忠魂埋骨之处!

    最终汇聚于大晋皇都!

    一刹那。

    天空被无数面容坚毅,身姿挺拔的将士所占据,宛如璀璨繁星,映照世间。

    “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英烈!那是我大晋历代为国征战,战死沙场的英烈先辈!”

    “历代先君,大晋英魂...”

    “无数先辈竟然真的显现于世,见证苏状元为国立言!”

    看到这波澜壮阔的景象,百姓们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撼之色,甚至有人捏了捏脸,不敢相信这一幕是真的。

    而与此同时。

    有些人在这浩如繁星的英魂中不停寻找,寻找昔日逝去的战友、亲人。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哪怕只是再看他们一眼,就一眼也好。

    而似乎冥冥中有指引一般。

    众人很快就在繁星中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那个为国捐躯的英雄。

    昂首挺立,一脸肃色,样貌轮廓和记忆中的那个一样!

    老信国公和卫国公看着战死沙场的兄弟、儿子,年迈的两人皆是热泪盈眶,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见他们一面。

    这一刻。

    无数人跟他们一样。

    而此时。

    皇城外也已经站满了人,目光全都汇聚在苏长歌身上。

    就连天上的英魂们也看着他。

    他们都在等。

    等他在天地日月,先君英烈,无数百姓的见证下为国立言。

    也就在这时,苏长歌缓缓开口。

    “大晋国言,不和亲!”

    “大晋崛起于乱世,立于中土神州,人有傲骨,国亦有之,吾大晋乃堂堂大国,礼仪之邦,千古以来圣贤辈出。”

    “外邦来犯,国家有难,凡大晋之臣民,当以铮铮铁骨,齐心协力应对。”

    “岂可靠送女和亲来平息战乱?!”

    苏长歌出言。

    声音响起。

    如滚滚雷音般传向四面八方,传入大晋无数百姓耳中。

    深宫高墙之内。

    昭宁公主听到这话,有些惊愕。

    她原本还只是猜测,但没想到苏长歌竟真是为了阻止和亲而为国立言!

    这一刻。

    她感觉在冰冷的黑暗中。

    出现了一团火炬,照亮黑暗,驱散寒冷,让她心头一暖。

    即便知道苏长歌不只是为了自己。

    但这并不妨碍她敬仰、崇拜这个黑暗中敢于发光发热的身影。

    也就在这时。

    苏长歌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纳贡!”

    “大晋王朝乃中土上国,华夏苗裔,岂能向外族蛮夷纳贡称臣!”

    “不割地!”

    “大晋王朝疆域虽大,但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皆是神州旧土,上古先王传承之地,绝不会割让给外族蛮夷?!”

    “不赔款!”

    “大晋百姓,铮铮傲骨,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苏长歌开口。

    煌煌之言,天地为鉴!

    从他吐出的每个字都化作金色文字,以苍穹为书简,显于世人眼前。

    文章出世。

    瞬间引来一片哗然。

    无数百姓、无数将士望着天穹,内心惊涛拍岸,汹涌澎湃。

    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

    这是何等的魄力!

    何等的傲骨!

    霎时间,他们不自觉挺了挺腰板,体内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

    他们也是华夏苗裔,他们也是大晋百姓,他们也有铮铮傲骨,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我大晋绝不向外族屈服!

    正此时。

    苏长歌再次开口。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国君与江山共存亡,卿大夫与宗庙共存亡,士与祖宗坟墓共存亡!”

    “凡我大晋臣民,可杀不可辱!”

    苏长歌出声。

    为这篇立言文章著下最后一句。

    皇宫当中,老皇帝看着刻在天穹上的文章,眸中浮现不一样的光彩。

    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苏长歌此番为国立言,太过震撼,太过惊艳,若大晋上下,君王臣民皆能做到这一切,齐心协力,何愁大晋不能鼎盛?

    此乃大晋之魂,大晋之骨!

    人无骨不立,无魂不生。

    国亦同之。

    有这篇立言文章在,大晋在对待外敌上,天下百姓的凝聚力将空前强大。

    只是...

    就在老皇帝心中还犹豫犹豫之时。

    上空。

    一道撼人心魄的声音响起。

    “可!”

    “自今日起,凡大晋后世君王,上下臣民,皆以此言为训,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若有违背者,不得为帝!”

    “若有劝谏者,不为大晋臣民!”

    太祖皇帝开口。

    紧接着,历代先君、无数英魂也开口。

    这一刻。

    无数道声音同时响起。

    整片天地都回荡着他们的话,他们的声音,让众人一度感觉他们还活着。

    自己的先辈还活着!

    “后世皇帝赵琰,遵太祖皇帝旨意!”

    老皇帝接旨,声音响彻寰宇。

    他的皇位来自于祖宗。

    如今太祖当着全天下百姓发话,定下规矩,他只能选择接受。

    否则正统性就会被人拿出来做文章。

    而随着他开口。

    太子、文武百官也随之出声,不敢忤逆太祖,更不敢忤逆民心。

    至于百姓,他们甚至不知道昭宁公主和亲一事,但昔日的先君、英魂开口,而且他们也认同苏长歌的国言,自然不会反对。

    于是苏长歌这篇为国立言的文章。

    得到了过往、现在,无数大晋子民和先辈的认可,乃是民心所向!

    但就在这时。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苏长歌眼前。

    “苏长歌,枉你还是儒生。”

    洪畴从人群中站出,说道:“吾辈读书人,当以天下安泰为重。”

    “你此番立国言,不过就是为了阻止和亲,但你可知得罪草原王庭的下场?到时两国开战,尸骨如山,血流漂橹!”

    “因你一言,葬送数百万条人命,这也配为国言,也配称为儒生!”

    洪畴振臂高喊着。

    他知道这个时候出来风险极大。

    但要再不出来。

    和亲失败,托托木王子回去必然受罚,他作为幕僚,前途也就断绝了。

    所以为了保全自身的荣华富贵,他按事先准备好的话,站在道德上,用天下百姓、江山社稷的稳定来向苏长歌施压。

    然而,面对洪畴的质问。

    苏长歌只觉得好笑。

    一个投效蛮夷的贰臣贼子,居然有脸站出来以大晋江山名义质问自己。

    随即,苏长歌厉声开口。

    “住嘴!”

    “尔为大晋百姓,读圣贤书却不明是非,投效蛮夷。”

    “如今在这摇唇鼓舌,坏我大晋民心,名为晋人,实为晋贼,似你这般毫无忠义仁孝的禽兽,也配在这质问本状元!”

    苏长歌出言骂道。

    没有去讲道理。

    直接戳破洪畴的身份。

    在场百姓们听到此话后,目光冰冷愤怒的盯着洪畴。

    “你,你胡说!”

    “休要在这转移话题!”

    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洪畴脊背发凉,急忙大声喊道。

    闻言,苏长歌只是冷冷一笑。

    “蛮夷,禽兽之邦。”

    “与我大晋臣民世代血仇,将我大晋燕云之地窃为己有。”

    “而今两国和谈,乃是我大晋皇帝,为天下百姓计,方才搁置仇恨,可尔等居然还恬不知耻,妄想强娶公主和亲!”

    “你刚才言。”

    “若是阻止和亲,蛮夷就会挥军南下,与我大晋一战。”

    说到这里。

    苏长歌看向面前百姓。

    “敢问我大晋子民,尔等惧战否?”

    声音朗朗。

    一瞬间便响彻大江南北,凡大晋疆土内的百姓皆听到此话。

    而因为之前苏长歌的立言文章,以及天空中那死去的英魂,百姓们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立即出声回应他的问题。

    他们的土地被敌人窃据。

    他们的祖先,亲人,同胞战死沙场。

    此等国仇家恨!

    焉能不报?

    必须全部向蛮夷讨还回来!

    “不惧!”

    百姓们的声音汇聚成流,整片天地都回荡着他们不甘屈服的呐喊。

    刹那间,异象陡生。

    原本漂浮在天上的龙鳞祥云动起来了。

    而太祖皇帝、历代先王,还有无数英烈都化作光芒组成的璀璨河流。

    流入祥云之中,融为一体。

    下一刻。

    天穹上出现一颗由国运民心凝聚,祥云组成的龙首,垂目俯瞰人间,庞大的体型横贯大晋,皇都百姓只能看到他的头部。

    震撼!无比震撼!

    百姓们抬头仰望天上这存在于书本当中的国运金龙,心潮澎湃!

    老皇帝同样如是。

    甚至比见到太祖皇帝还要激动兴奋。

    国运金龙,相传只有在一国最为鼎盛的时候才会出现,而且往后数十年,只要君主不横征暴掠、昏庸无道,损害国运,境内便可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但没想到。

    此刻它出现了,就在自己头顶。

    而且还是由先君和英魂化成,蕴含他们收复燕云,兴盛社稷的遗愿和意志!

    我大晋。

    自有先祖英魂庇护!

    端详着上空龙首,老皇帝双拳紧握,眼中满是兴奋之色,感觉浑身充满力量。

    数十年的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再加上那已经确定的国策,大晋国祚起码可以再延续成百上千年!

    而此时,苏长歌心中也有些震撼,龙这种生物,他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只在书中看到过,没想到今日居然能亲眼目睹。

    但他也知道。

    国运,既是民心民意。

    他不是为君王、为自己而凝聚,而是天底下百姓同心协力才凝聚出来。

    不过这也证明了。

    自己刚才为国立言确实得到百姓认可。

    随后,苏长歌看向面前的洪畴。

    “我大晋百姓,华夏苗裔,不怕蛮夷南下,更不怕尸骨如山,血流漂橹!”

    “和亲之事绝不答应,若蛮夷执意要向我大晋开战,我苏长歌必身先士卒,奔赴战场,我大晋百姓亦将战至最后一人!”

    “而且,你给我记住。”

    “蛮夷只要敢踏入大晋一步,伤大晋百姓一人,便是对我大晋宣战!”

    “吾大晋铁骑,必将十倍、百倍讨还!”

    苏长歌开口,声音冷冽,将心中积攒已久的怨气全部吐出。

    蛮夷兵锋强盛。

    但他们的底子远不如大晋。

    大晋有万万人口,蛮夷不过千万,大晋疆土辽阔,各有其用,蛮夷只占据草原。

    一旦两国开战,只要大晋君臣百姓坚决反抗到底,蛮夷顶多就是一时强盛,持续不了多久就要败退,被赶回草原。

    此刻,身后站着万万百姓。

    苏长歌又有何惧!

    也就在这时,人群中丞相秦辅和托托木一同走了出来。

    “苏状元,你过激了。”

    秦辅面色温和,不闹不怒的说道:“草原王庭此次前来,乃是为了和谈。”

    “和亲也只是想维持两国之间的友谊,即便失败,两国之间感情依在,兄弟之邦,有什么事不能谈,没必要动辄打仗。”

    “你说是吧,托托木王子。”

    秦辅笑着问道。

    听到这话。

    托托木心中虽然极为愤恨和不甘。

    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和亲是他自己为了想保住权势,顺带坑大晋一波才提出的。

    可两国和谈却是重中之重,要是这件事都没做成,回去之后父汗就不是责罚他了,估计直接废了他都不是没可能。

    现在苏长歌为国立言。

    和亲已成泡沫。

    但反正什么都没付出,他除了对苏长歌的怨恨加深以外,没任何实际上的损失。

    而此时,见托托木如此轻易点头。

    太子眸中闪过惊讶。

    突然回想起苏长歌之前说的,蛮夷真的比大晋更重视和谈?!

    但这是为什么?

    大晋势颓。

    蛮夷兵锋强盛。

    他们为什么比大晋更想促成和谈?

    就在太子疑惑之时。

    苏长歌出声。

    “兄弟之邦?蛮夷乃我大晋血仇!”

    “此次和谈中,先是妄图用武力逼迫我大晋忍受岁币和亲之辱。”

    “之后又以燕云十六州羞辱我大晋,两事未成,这才提出用一些牛羊战马作为和亲聘礼,但依旧是想逼我大晋屈服!”

    “一而再,再而三,蛮夷摆明是有更大图谋,欲对我大晋不利!”

    “如此狡诈歹毒的恶邻。”

    “枉秦相你活这么大把岁数,居然言他是兄弟之邦,简直可笑至极!”

    苏长歌开口,怒斥丞相秦辅。

    而伴随他声音响起。

    文武百官,还有在场的百姓和读书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托托木。

    蛮夷有更大图谋,欲对大晋不利?

    一时间。

    众人警惕起来。

    虽然苏长歌没有拿出确凿证据,可怀疑一个人,还是敌人,需要证据吗?

    显然,不需要。

    当怀疑的种子埋下时,众人回忆托托木的种种举动,别说是羞辱大晋的行为,甚至就连招个手都觉得不对劲。

    而这。

    便是苏长歌想要达到的目的。

    他知道蛮夷另有图谋。

    可没确凿证据。

    自己去找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而且还不一定能找到。

    既然如此。

    不如利用刚得来的公信力,说出猜测,挑起大众疑心,让百官和陛下去找。

    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

    那么多的探子。

    总有一个会找到点蛛丝马迹。

    而且没找到也无所谓,蛮夷本来就是敌人,对敌人多疑,也不是坏事。

    此时,见众人对王庭起疑。

    托托木真的慌了。

    父汗让他率领铁骑战胜大晋。

    他输了。

    提出迎娶公主和亲。

    被半途喊停。

    现在大晋更是对王庭的真实意图起了疑心,要是让他们知道和谈只是权宜之计,王庭准备平定内乱后就大举侵略大晋。

    自己回去不得被父汗拿刀活劈了!

    想到这。

    托托木故作镇定的样子。

    “苏长歌。”

    “本王知道你痛恨我王庭,但你也不能胡言乱语,信口雌黄!”

    “王庭派本王过来。”

    “乃是想与大晋交好,不动干戈。”

    “可你没有证据便怀疑我王庭,指责我们另有所图,这便是大晋待客之道吗?”

    “若真不信任,那便开战!”

    托托木面色一正,底气十足的高喊,大有谈不拢就打的气势。

    百官中有人见他如此,立刻就慌了,毕竟不和亲就不和亲,这事已经无法更改,但他们并不希望看到两国真的交战。

    秦辅此时也开口帮腔。

    “苏状元,你怀疑草原王庭欲对我大晋不利,可有证据?”

    因为和亲一事。

    他跟托托木算是站在一起。

    虽然关联不大,但要是真调查出王庭对大晋图谋不轨,他必然会受责罚。

    听到此话,苏长歌冷冷一笑。

    “当今陛下圣明,心中早对尔等起疑,私底下派本状元调查此事。”

    “如今我已在死去的蛮夷士卒尸体上发现噬魂虫之毒,若真是为和谈而来,何故要在对决前,给士卒下这必死之毒?”

    苏长歌开口。

    故意抬了老皇帝一手。

    毕竟和亲之事中途被自己给推翻,无形中等于打了老皇帝一巴掌。

    不管他会不会记恨。

    苏长歌都没必要在这事上挑衅皇权。

    此时,宫内姗姗来迟的老皇帝,听到这番话,先是一怔,而后便明白用意。

    看向苏长歌的眼中露出赞赏。

    和亲一事被打脸,他虽然不舒服,但也没对苏长歌动怒记恨。

    为帝者,心怀宽广,跟为国立言,天下百姓团结一心,国运金龙现世,数十年风调雨顺比起来,这就根本不算事。

    别说记恨。

    他都想把苏长歌当吉祥物供着。

    不过现在有台阶下

    老皇帝也不会头铁把台阶拆了,没有说话,不经意的点了点头赞同。

    文武百官注意到这一幕。

    有些心惊。

    没想到老皇帝表面上悲愤屈辱的答应和亲,背地里却派苏长歌去查蛮夷的底。

    藏得实在太深了。

    就连太子殿下都不知道。

    看着愣在原地的太子,百官们心中不禁生出诸多感叹。

    与此同时。

    听到苏长歌说出噬魂虫之事。

    托托木心中一咯噔,不过虽然有些慌乱,但还是强行嘴硬道。

    “这算什么证据?噬魂虫又并非是我草原特产之物,而且本王子又岂会对亲信下手,这或许是你们故意栽赃陷害。”

    托托木开口。

    吃定苏长歌没有确凿证据。

    闻言,苏长歌也不气。

    他只需要挑起个合理的怀疑就够了。

    随后转头看向老皇帝,出声道:“陛下,蛮夷种种迹象可疑。”

    “学生虽无确凿证据,但为大晋江山,天下百姓之安危计,学生以为当严查此事,待调查清楚后再放托托木离开。”

    声音响起。

    秦相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这局已经输了,与之前用天下安危逼迫和亲一样。

    苏长歌现在用天下安危来软禁托托木。

    博弈的都是江山和民心。

    但苏长歌能为国立言,争取到皇帝、百姓,甚至是历代先君的支持。

    而此时,老皇帝听到这项提议。

    几乎没有犹豫。

    直接就点头答应下来。

    “来人,送王庭使臣回鸿胪寺,好生养着,没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话音落下。

    托托木满脸不忿的喊道。

    “尔敢,我乃草原可汗之子,王庭使臣,尔等这样对我就不怕两国开战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苏长歌授封国公!国运龙珠!太学院改制!

    托托木怒视面前的大晋皇帝。

    自己可是可汗之子。

    代表草原王庭出使大晋,携带一国之威,地位甚至比他们的皇子都要尊贵。

    而今,他们居然敢软禁自己?

    凭什么?

    感到王庭威严受到挑衅的托托木,目光直视老皇帝,面无半点惧色。

    我托托木就是死,死在你们大晋人手上,也绝对不会接妥协,有本事你们杀了我,到时王庭百万大军必将挥师南下!

    见状,老皇帝并没被吓住。

    他执掌朝纲数十年。

    之前答应和亲是为百姓和社稷安稳着想,不得不在受辱和国家利益选一个。

    如今国言已立,百姓凝聚一心,国运金龙现世,社稷稳如泰山,顾虑消除,他也不必再瞻前顾后,在两难中做抉择。

    随即,老皇帝缓缓出声道。

    “托托木。”

    “你若觉得朕处置不公,朕可以放你回去,回去告诉你父汗。”

    “即日开始,大晋向草原宣战!”

    老皇帝语气极其果断。

    百姓不惧战,君王不惧死,少了顾虑后的他对两国开战无半点忌惮。

    对蛮夷的态度也发生转变。

    你要打是吧?

    那就打!

    你对我图谋不轨?

    那就打!

    我大晋上下同心,就算可能会伤筋动骨,但你也好不到哪去。

    此时,伴随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百姓们先是一怔,谁都没想到这位迟暮之年的陛下,竟然如此硬气。

    但很快百姓们便回过神来。

    “陛下威武!”

    “吾皇圣明!”

    “宣战!宣战!宣战!”

    百姓们振臂高呼,声音响彻寰宇。

    经过刚才一事,他们内心对蛮夷的仇恨被激发出来,恨不得现在就收复燕云,踏平王庭,完成先辈遗愿,洗刷耻辱!

    也就在这时。

    本来还因王庭威严被冒犯,满心怒火的托托木。

    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高亢声音。

    面色瞬间难看至极。

    什么时候软懦的大晋王朝也能以开战为由,威胁他们王庭了?

    然而,虽然感到不忿,但托托木也知道,倘若自己回去,大晋真向王庭宣战,无疑坏了父汗大计,肯定会被重责。

    换而言之。

    回去,要被重罚,从此失宠。

    留在大晋被软禁,反而还有一线生机,日后还有被放出去的可能。

    认清这点。

    托托木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憋屈感。

    来时,他意气风发。

    觉得就是带精锐铁骑到大晋耀武扬威,逼迫他们答应纳贡和亲。

    可现在,不能说事与愿违,只能说父汗交待要办的事,不仅没办成一件,全搞砸了,而且还把自己给搭进去。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托托木转移视线,目光冷冽的盯着苏长歌,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但最后,还是选择向现实服软。

    “皇帝陛下息怒。”

    “这件事肯定有误会,刚才是本王一时冲动,口不择言。”

    “此番和谈,乃是为两国友好而来,我王庭绝无他意,陛下既然心存怀疑,本王愿意配合贵国,待水落石出后再归去。”

    托托木开口。

    远没有刚才的怒气冲云,低下了头,极为客气的答应下来。

    而随着他声音响起。

    老皇帝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蛮夷向来桀骜。

    托托木如此轻易就答应下来,看样子他们是真的另有所图。

    不只是他,太子、文武百官都加深了怀疑,在被苏长歌埋下不信任的种子后,此刻他们看托托木哪哪都不对劲。

    但国库空虚。

    大晋终究不愿轻易挑起战事。

    因此老皇帝轻轻颔首。

    决定先软禁托托木。

    命锦衣卫和东厂暗中调查蛮夷意图。

    同时组织前线关防,命人到江南筹集兵饷粮草,做好蛮夷突然袭击准备,

    想好这些后。

    老皇帝转头看向登闻鼓前的苏长歌。

    这次若没有他站出来,大晋必将忍受国辱,送公主和亲来换取两国停战。

    “苏长歌为国立言,有功于社稷。”

    “朕此前曾许诺他,若是率兵击败蛮夷,便授封为伯,再加上与胡僧辩法,扬我国威,三功并赏,理当封为国公。”

    老皇帝开口。

    直接就要封苏长歌为国公。

    后两个功劳都是凑数。

    但为国立言,凝聚国运金龙,这份功劳太大,封侯老皇帝觉得低了。

    而因此一事就封为国公,难免会有人嚼舌根,跳出来反对,所以才加上另外两个功劳,以绝天下百姓悠悠之口。

    可此言一出。

    文武百官顿时目瞪口呆,震撼无比。

    二十岁出头的国公?

    别说是现在。

    细数千年以来历朝历代,除非世袭,否则绝无这个年龄授封国公之位的!

    甚至二十岁封侯的都从未有过!

    而且苏长歌才二十岁,现在就位居国公,以后立下功劳该怎么封?

    必然转世袭吧?

    世袭之后再加把劲,那是不是可以封王了?

    异姓王!

    这是什么概念?

    苏长歌现在就已经是文坛魁首,将来成为圣贤,甚至圣人都有可能。

    活着封王的圣人。

    后世皇帝该怎么驾驭?

    想到这。

    左都御史上前一步,急忙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可。”

    “苏长歌为国立言,虽是大功一件,但全是仰仗我大晋先君庇佑,国运金龙更是无数英魂和先君遗愿志向汇聚而成。”

    “授封苏长歌为国公有些过了。”

    “依臣之见,改为封侯,再赐些金银珠宝,良田美婢,再合适不过。”

    左都御史开口。

    他也没蠢到说苏长歌没功劳。

    只是略降一筹,从公爵改为侯爵,将来新君继位方便驾驭。

    伴随他声音响起。

    百官中有不少人都出言附和。

    “还请陛下三思。”

    “对对对,公爵之位太过了。”

    “陛下,自开国以来,授封国公者俱是有大功于社稷。”

    “苏状元之功,授封为侯虽有些委屈,但公爵之位太高,恐承受不起,臣以为不妨封苏状元为侯,再将公主赐婚于他。”

    秦相开口,终止了话题。

    公主赐婚?

    百官眼神怪异的看着秦相。

    公主,听起来尊贵,可谁想娶回家?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不仅如此,苏家出了名的人丁稀薄,这家庭再娶个公主,无疑是雪上加霜,万一日后子嗣不旺,或者干脆生个女儿。

    那....

    秦相一党官员瞬间心领神会。

    “陛下,臣以为秦相言之有理,不妨将公主赐婚于苏长歌,光耀门楣!”

    “苏状元才华不凡,配得上公主。”

    官员们纷纷进言。

    就在这时,一道不一样的声音响起。

    “陛下不可啊。”

    “众所周知,苏府人丁稀薄,苏状元若成为驸马,子嗣恐难延续。”

    “还望陛下体谅臣属。”

    苏长歌转目看去,见是工部尚书张怀民为自己出声。

    兄长的党羽还是靠谱啊。

    而此时,见百官从封爵扯到了赐婚公主上,老皇帝微微皱眉。

    “朕何时说过要赐婚?”

    老皇帝开口,瞪了眼秦相,然后沉声说道:“苏长歌为国立言,凝聚国运金龙,增我大晋国运,有大功于社稷。”

    “尔等若是觉得封为国公太过。”

    “皆可效仿苏长歌。”

    “只要有人能增我大晋国运,不论出身年龄地位,朕绝不会吝啬赏赐!”

    老皇帝扫视百官,语气冷肃。

    封个国公叽叽歪歪。

    有本事你们给朕再整条国运金龙来,朕也封你们为国公!

    至于公主赐婚,早在苏长歌献言国策时他就想过,但苏家这情况,赐婚等于把人往绝路逼,因此这念头早就被他打消。

    此外,也正因为苏家就两人。

    老皇帝才敢力排众议。

    封苏长歌为国公。

    毕竟苏家人丁稀薄的可怜,不用担心有人打着他的名义胡作非为。

    此言一出。

    一直围观的百姓欢呼起来。

    他们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每个人心中都有杆秤。

    苏状元为大晋做了实事,皇帝论功行赏,那是应该的,而且以他为国立言的功劳,封个国公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看到这一幕。

    百官顿时噤声,秦相也沉默不语。

    他本来就是出来提个意见,成功了可喜可贺,失败了也没关系。

    而且如今皇帝一意孤行,百姓也支持,这个时候就算心中再不舒服,那也得忍下去,否则就是以卵击石,自绝于天下。

    也就在此时。

    天空中那俯瞰人间的国运金龙动了。

    微微张口。

    吐出一颗璀璨夺目的龙珠。

    紧接着,龙珠以极快速度朝苏长歌掠去,在众人尚未反应之际,没入他体内。

    “龙珠!龙珠进了苏状元体内!”

    有人惊讶的喊道。

    这一刻。

    老皇帝、太子和百官都愣在原地,没想到苏长歌如此受国运钟爱。

    要知道,国运金龙乃是民心凝聚而成,代表一国气运,苏长歌得到龙珠,就相当于得到国运金龙的庇护,身负大气运。

    此气运不是什么出门捡钱之类。

    而是在遭逢厄事时。

    会转危为安,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相传曾有一人身负大气运,三万人大战四十三万人,天降流火,敌军遭到重创,溃败过河时又遇到大风,暴雨如注,河流决堤,淹死十余万敌人....

    虽然苏长歌还没到那么夸张的地步,但只要他不犯事。

    惹得天怒人怨

    就算皇帝想针对他,也得掂量掂量国运反噬带来的负面影响。

    当然,同样的。

    苏长歌如今身负大晋国运。

    他要是背叛大晋,做出荼毒百姓,损害江山社稷的事,也会遭受反噬。

    这样一来。

    等于他和皇室利益捆绑在一块。

    二者相辅相成。

    “苏长歌,在此拜谢诸位先君、英魂,绝不负诸位所托。”

    知道龙珠带来的好处,苏长歌朝上空的国运金龙拱手行礼,有了这层顾虑在,不管是谁都不敢对他贸然动手。

    而随着他声音落下。

    国运金龙像是回应似的微微颔首。

    下一刻。

    那庞大到覆盖整个大晋的身躯,化作金色的光点。

    一刹那。

    人间好似下了场金色的雨。

    落在山野、平原、田垄,百姓身上,润物细无声。

    江南,豫章府内。

    景阳湖下。

    国运金龙消散的同时,水面下浮起一条体型巨大的蛟龙。

    蛟龙无角,身上披了层厚重的青色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有四肢,体长数千丈,竖瞳,给人一种极其暴戾的感觉。

    稍有用力翻转身子。

    湖面就会掀起数丈高的波涛,向两岸拍打而去。

    “真龙之威,恐怖如斯。”

    水下青蛟心有余悸的看着天空。

    刚才国运金龙出现的那一刻,恐怖的威压让它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是一种血脉上的压制,即便它现在已到四品,就差走水化龙,也只能俯首称臣,潜伏于渊,不敢生出半点违逆之意。

    而且,就算走水化龙成功。

    也没什么用。

    龙也是分三六九等。

    像它这种由水虺升为蛟,再由蛟升为龙的,血脉斑驳,最多只能化为角龙。

    跟刚才天上那条国运金龙没得比。

    “国运昌盛,往后数十年,大晋将风调雨顺,必须趁这次机会走水入海,否则一旦错过,不知道又要蹉跎多少年。”

    青蛟看着洒落的金雨,对走水入海的念头更加强烈。

    蛟龙走水化龙不易。

    它两百年前就修到了圆满境界,随时可以走水化龙。

    但当时大晋正值鼎盛。

    朝廷派儒生过来跟它讲道理,起初道理讲不过它,但后面来了位天地大儒和四品上清境修士,于是在一顿友好商谈下。

    它决定夯实根基,潜伏于渊,等待下一个走水的机会。

    然而,好不容易等到大晋势颓。

    江南暴雨倾泻。

    此时它的状态最为巅峰,眼看就可以趁机破开堤坝入江,而后一路随波入海。

    但没想到。

    国运金龙竟然出现了!

    这也就是国运提升后,没办法瞬间让大晋变强盛,而是潜移默化的改变大晋。

    否则它现在就老老实实回湖底歇着了。

    而在意识到这次机会不可错过后。

    青蛟看着天上汇聚的乌云。

    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等明日暴雨之时,冲毁堤坝,走水入海!

    正想着。

    一声尖叫传入它耳中。

    “怪...怪物!”

    青蛟竖瞳一转。

    看向湖面上一艘小船,以及指着自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蝼蚁。

    “哼,我青蛟不杀无名之辈。”

    青蛟懒得欺负凡人,身躯一扭,潜入水下,等待明日兴风作浪,走水入海!

    ......

    翌日,太学院内。

    解决完两国和谈的事情。

    苏长歌又恢复到平静的教书日子。

    虽然被当众册封为国公,但皇帝下旨正式册封还要一些日子。

    据太子说是商议封号。

    要知道,国公跟国公之间,亦有差距。

    就跟谥号差不多。

    封号也有高下。

    类似卫、信、义、衍圣这类美称排在第一,受朝廷直接供养。

    其次就是按封地来,鲁地就鲁国公,秦地就秦国公,封地也不是给你,只是享有封地郡府的供养,没有管辖实权。

    可每个地方的大小、贫富都有差距。

    差距一下子就来了。

    齐国公必然高于鲁国公,楚国公必然高于鄂国公、越国公,因为钱多民多地大。

    一般来讲。

    苏长歌出生巴蜀之地。

    那他的封号,要么就是巴国公,要么就是蜀国公,渝国公等等。

    现在朝廷上争的就是这个。

    老皇帝觉得蜀地贫瘠。

    既然决定封,那就不能吝啬,所以准备封楚国公,算是重赏嘉奖。

    百官则觉得封这个年纪封国公已经很过分,再搞个楚国公,楚地几乎囊括整个荆地和江南,因此在这事上没做半点退步。

    对此,苏长歌并没有太多关注。

    毕竟之前因两国和谈,他有不少事想做但没时间,现在正好趁机会做完。

    学宫内。

    苏长歌刚一走进去。

    立即就有数道视线汇聚而来。

    学院夫子和教习看向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敬畏有羡慕,但更多的是疑惑。

    毕竟自苏长歌到太学院以后。

    就跟学宫闹掰了。

    尤其是殴打刘司业,强闯学宫一事后,两边就更是井水不犯河水。

    而现在他授封国公后突然跑过来,难道是为了报昔日之仇?还是单纯过来炫耀,亦或者铲除异己,弘扬心学?

    正想着。

    一道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本状元来这只办一件事。”

    只见苏长歌突然开口,扫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教学改制。”

    简短的四个字,重若千钧。

    如一块巨石砸向水面,瞬间激起千层浪,众人满脸惊愕的盯着苏长歌。

    他果然是来铲除异己!

    众所周知。

    改制就是重新立规矩。

    苏长歌一朝得势,就一改常态的跑到学宫来,果然是不怀好意!

    然而,看着面前风头正盛,受皇帝恩仇的苏长歌。

    众人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无力感。

    论权势。

    对方再也不是那个刚来时得罪皇帝、百官,被罢黜官职的的状元郎。

    而是天子宠臣,当朝国公!

    这样的人物,他们只配抬头仰望,对方弄死他们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

    “快去叫院长过来。”

    一名夫子小声呼喊身边的教习。

    苏长歌听到后,面色平淡,并没有出言阻止,任凭他们把院长喊来。

    他这次来太学院推行教学改制。

    说是铲除异己也没啥问题。

    太学院创立百年,理学大行其道,刚开始还好,但到后面就慢慢变味。

    诚然,这群夫子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圣贤文章也牢记于心,可除了满口仁义道德以外,对其余的事情一窍不通。

    他们培养出来的学子。

    好坏暂且不提。

    但在实际做事上一塌糊涂,审案、民生、财政等等,基本都是上任再学。

    这样的人考上进士做官,大多都是糊涂官,事情交给身边小吏和属官去做,德行好点是清流,差点的就利用权柄贪污。

    但真正做实事的太少了。

    清流不怕。

    贪也不怕。

    就怕到任地方后一点政务不做,只知道敛财,贿赂考课官员,然后熬资历往上升。

    懒政、渎职加贪污。

    这样的官员,就是国家身上的蠹虫!

    苏长歌这次来。

    就是想掘这群人的根。

    从源头上改变。

    否则单靠心学一门学问,没有具体制度,就等于无萍之水,没法长远。

    也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苏长歌,你莫要胡来!”

    “太学院乃是昔日朱圣所立,规矩亦是朱圣所创,岂容你说改就改!”

    严院长愤怒的声音响起。

第一百一十六章:世上无一成不变之法!改圣制,法后王!蛟龙入江!

    苏长歌回过头。

    只见外面的太学生让出一条道路,严院长满脸愠色的走来。

    “吾乃太学院司业,掌教务、院律。”

    “自然有资格改制太学。”

    苏长歌开口。

    搬出自己司业的职位来。

    按理来说,司业通常负责协助院长处理校务,相当于副院长。

    但职位归职位,职权能发挥多少,还要看担任者的身份、背景、地位。

    就好比县令和县丞,县令是正官,县丞是副官,可要是县丞背后有人,又得民心,那这一县之地谁说话算数,还真不好说。

    现在太学院的情况和这差不多。

    苏长歌上得皇帝恩宠。

    下得学子拥护。

    身份更是国公之位。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只是司业,权柄也要比所谓的院长大得多。

    毕竟他说的话有人听。

    这就是权力。

    闻言,严院长显然也认识到这点。

    整张脸因愤怒而瞬间胀红,双拳紧握,老目冷冽的盯着苏长歌。

    “哼,苏长歌。”

    “就算你是司业又如何?”

    严院长冷哼一声,义正言辞的说道:“太学院制度,乃是昔日朱圣所立。”

    “朱圣,乃是继董圣之后儒道集大成者,一言一行俱是天下楷模,他所立的制度,乃是圣制,即便你是司业、国公,也要效法先王之制!”

    严院长开口。

    先王。

    不只是前代皇帝,也代指历代圣贤,受百姓认可尊崇的古人。

    严院长知道自己权势不是苏长歌对手。

    因此直接搬出朱圣来。

    凡是儒生,皆以效法圣贤之行、圣贤之法、圣贤之制为荣。

    毕竟圣贤得天地认可,他们的言行举止,立下的规矩肯定是最好的,我们这些还不是圣贤的人,只要效法他们就好了。

    严院长此举。

    乃是想借历代先王来压苏长歌。

    毕竟你再大还能大过圣人?

    大过历代先王?

    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国公,就算是皇帝陛下来了,恐怕都不敢说这话。

    正想着,苏长歌缓缓出声道。

    “吾以为此言谬以。”

    “世有万古不易之常经,无一成不变之治法。”

    “盖不易者,仁德良善礼义也,昭然如日星之照世,可变者令甲令乙,不妨如琴瑟之改弦,圣制亦是如此,乃可变之法。”

    苏长歌开口。

    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刹那间。

    全场顿时陷入到死寂当中。

    夫子、教习,甚至是外面的学生都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

    但其本意,就是说圣制不行,被淘汰了,必须要改制变法。

    然而,这就与儒道历来提倡的法先王产生了冲突,圣意你还可以说是后人理解出问题,可圣制完全是圣人立下的。

    想到这。

    严院长恨意森然地盯着苏长歌。

    之前此子创立心学。

    虽然讲的知行合一致良知驳斥了朱圣之言,但也借用了亚圣的话。

    同属儒道。

    只是与朱圣理学不对付。

    但未曾想,此子如今为了打压理学,竟然丧心病狂到连圣制都敢改!

    圣制,乃是理学基础,太学院作为天下书院表率,制度稍作改变就会引来效仿,苏长歌改圣制,就等于掘理学的根。

    毕竟就算他这一代再强。

    只要朱圣之制不改。

    太学院还是朱圣理学的太学院。

    顶多受到打压,如董圣学派那样,暂时沉寂下去,但也不会惨到哪去。

    就跟教派一样。

    教义,教徒可以有不同的理解。

    可教规是底线原则。

    心念至此。

    严院长怒声喊道:“苏长歌,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圣制不敬!”

    “先王之德,光耀万古,值得吾辈后世效法,你如今欲改圣制,莫非是觉得效法先王不对,还是对先王心存异议?”

    严院长直接一顶大帽子扣上。

    气愤归气愤。

    但此刻他也意识到,这或许是把苏长歌开除儒籍的好机会。

    毕竟先王不止朱圣一个,苏长歌要是敢说效法先王不对,亦或者对先王有异议,此等行径就跟离经叛道没什么区别。

    整个儒道学派都会群起而攻之

    也正因此。

    严院长说完之后。

    目光灼灼的盯着苏长歌。

    就等他驳斥自己。

    然后自己汇聚整个儒道学派之力,一起打压他,连带着心学一块消灭!

    但就在这时,只见苏长歌摇了摇头。

    “礼莫大于先王。”

    “而先王有百,吾孰法焉?”

    话音落下。

    苏长歌环视众人,视线所过之处纷纷避目,不敢回答他这个问题。

    古往今来圣贤将近百人,圣人也有五位,那么问题来了,效法先王是吧,效法谁?文、亚、礼,还是董朱二圣?

    这就涉及到派系问题。

    理学当然推崇朱圣。

    可其他学派也推崇不同的圣人。

    共推文圣的话,就会产生一个问题,太学院的制度,是文圣定下的吗?

    不是为什么不能改?

    一时之间。

    严院长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没有想到,苏长歌的言辞居然如此犀利,一下就避开了要点,用反问破题。

    但作为理学一员。

    无论如何。

    他都要阻拦苏长歌改圣制。

    “先王虽有百,但殊途同归。”

    “朱圣之制乃朱圣立,就算你不效法先王,但有何资格更改圣制?”

    严院长开口。

    其实这就有些强词夺理。

    我虽然说不过你,但却可以利用先王和朱圣的身份地位来强行逼你屈服。

    听到这话,学宫的夫子教习纷纷点头。

    朱圣的制度你可以不效法。

    但你一个后世儒生,凭什么改圣人的法制?你以为你是谁啊!

    而此时,苏长歌扫了眼面前众人。

    心中谈不上气恼。

    早在决定来学宫宣布改制前,他就猜到这群人会搬出圣人来反对。

    “一群腐儒,可笑至极。”

    看着他们,苏长歌露出一脸冷笑,朗声道:“自古法先王者,皆是效法先王之仁义,法后王之时用,以治当世之民。”

    “尔等口口声声效法先王。”

    “法了什么?”

    “只会生搬硬套的效法圣人衣着、言语、制度,此皆先王之皮毛矣!”

    “文久而灭,节族久而绝,守法数之有司,极礼而褫,但自古以来,历代先王俱是一心,故欲观先王之迹,察后王也,。”

    礼义的文制、音乐会被时间磨灭。

    守护法制的官员传承时难免出现一些差错,从而渐渐和上古的礼义远离。

    但历代皆有圣贤。

    言行举止,规章制度或不相同。

    但他们在各自时代都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为了践行仁义,让世道更好。

    这种‘心’,才是圣贤的内核!

    因此想看先贤的痕迹。

    要从后世圣贤之人的身上去看,他们言行举止,跟先贤同出一心。

    “是以,朱圣之制,治于其世;吾所改之制,秉承往圣之遗志,治于当世,于民有益,非尔等卑贱之腐儒所能理解。”

    大言煌煌,令人生畏。

    苏长歌的这番话。

    直接将面前这些所谓的朱圣门徒,给踢出法先王的行列。

    “好!骂得好!”

    太学院某处,长相平平无奇的青年面露喜色,感到无比痛快。

    严院长这群后世之儒,张口仁义道德,闭口道德仁义,口口声声效法圣贤,但除了死记硬背之外,屁都没有学到。

    若是靠效仿圣贤的言语、衣着、规矩就能成圣。

    那也太简单了。

    而此刻。

    严院长等人被苏长歌给骂的哑口无言。

    整张脸阴沉似水,难看至极。

    这就跟有人说你只是衣服像你爹,但你不是你爹亲生的一样。

    但偏偏苏长歌这番话极难反驳。

    至少凭他们,一时半会想不到该如何引经据典,才能反驳这番歪理。

    可为了不让理学的根被掘掉,严院长眼中一狠,大声喊道:“吾乃太学院院长,你不过是司业而已,除非从我尸体上他过去,否则你休想更改圣制!”

    道理讲不通,就耍无赖。

    他就不信苏长歌敢在光天化日下杀他。

    要真如此。

    舍自己一人之命,保全理学延续,拖心学下水,也算是不亏。

    而学宫那些夫子教习听到这话。

    本也想跟着一起捍卫道统。

    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毕竟苏长歌这人太过狂妄,什么都敢做,万一真起了杀心,那就亏麻了。

    “老匹夫,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此时,看着悍不畏死的严院长,苏长歌嗤笑一声,肃声道:“太学非朱圣之太学,更非汝之太学,乃是大晋之太学!”

    “改制之事吾已经上奏陛下。”

    “就算你是院长,也没办法阻拦。”

    “对了,要死麻烦滚远点,像你这种卑贱之儒,根本不配我动手。”

    苏长歌开口,半点面子都不给。

    现在自己权势在手。

    而且该讲的道理也跟你们讲了,你们不听,硬要头铁也没办法。

    礼圣曰:教而不化,诛之!

    苏长歌自然不会动手诛杀他们,但冥顽不化者会踢出太学,还这里一个清净。

    听到这番话,严院长气的浑身颤抖。

    “苏长歌!”

    “你就是少正卯!少正卯!”

    “心达而险!”

    “行僻而坚!”

    “言伪而辩!故意扭曲圣意,老夫今日便效法圣贤,行君子之诛!”

    严院长破口大骂数声后,状若疯癫的他,左右扫视一眼,不管不顾的抄起一把椅子,冲上前就想对苏长歌动手。

    朱圣理学,太学院。

    他为这两样东西倾注了毕生心血!

    可现在苏长歌要毁掉他们。

    他如何能不气?

    他怎么能不气!

    这一刻,他就像是捍卫宗教的狂信徒,只想将眼前的异端给灭掉!

    见状,苏长歌能理解严院长的行为。

    但....关我屁事。

    而且朱圣的学问他也没说废除。

    只不过适者生存。

    不与时俱进、对世无用的学派,就该束之高阁,供一些纯学者当兴趣研究。

    而太学是培养能臣干吏,为国取才的地方,需要经世致用的学问,以及能干实事的学子,不需要一群口头仁义的腐儒。

    随即,看着朝自己冲来的严院长。

    苏长歌理都没理。

    脚步一移,轻松躲开攻势,而后只听噗通一声,严院长因脚步失衡摔倒在地。

    额头被自己抄起的椅子给磕出血来。

    苏长歌瞥了眼,见人没死,转头对着学宫内众多夫子说道。

    “从今日起,太学院改制。”

    “夫子教习分为三等,上等月俸一百两,中等五十两,下等二十五两。”

    “每年六月、十二月,由所授学子打分评定,不合格者降级,下等不合格两次,直接开除,意外情况酌情考虑。”

    伴随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学宫内的这些夫子和教习顿时满目错愕,不可思议的盯着他。

    啥?

    学子给老师打分?

    简直荒谬!

    自古以来皆是尊师重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

    师者如父。

    哪有儿子给父亲打分的道理!

    “苏长歌,你这简直是离经叛道之举,违背先王之义!”

    一位老夫子大声指责道。

    其他人都看着,心中虽有不服,但害怕权势都不敢开口说话。

    闻言,苏长歌扫了一眼,淡淡说道。

    “尔等皆是朝廷供养,奉命教授学子道理,若以真情待学子,所授之学有益,学子感恩,愿认师者为父,岂会给低分?”

    “反之,若平常使唤学子为己用。”

    “无半点传道授业之恩、师生之情,也配妄谈师者如父四个字?”

    说到这,苏长歌语气陡然变得冰冷。

    “若尔等觉得此制不妥。”

    “现在就可自行离去,太学院不养闲人,容不下各位蠹虫。”

    声音落下。

    总结起来就几个字。

    能干干。

    不能干赶紧滚。

    诚然,让学子打分可能会出现一些特殊情况,比如学生针对之类的。

    但这种情况学宫会酌情考虑。

    而且总体来说,此法还是利大于弊,严格执行的话,可以将一些熬资历的夫子教习给踢出去,省的他们误人子弟。

    此刻,听到苏长歌这番话。

    夫子教习们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没想到。

    苏长歌竟然连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留给他们,直接独裁!

    然而,他们虽然很想负气离去,但太学院乃朝廷育才、选官之地,这份门生故吏的人脉,让他们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心念至此。

    众人看向被人搀扶起来的严院长。

    希望他能站出来做主。

    但可惜,严院长摔了这一跤,已经从疯癫中恢复过来,并且看清了现实。

    明白苏长歌如今已经成气候,仅凭自己一人,道理上争不过,论权势耍无赖掀桌子,也不是他的对手,被完全碾压。

    这种情况下。

    必须要去寻找外力联合一起对付他。

    对此,严院长已经有了人选。

    随即他冷冷的看向苏长歌,出言道:“苏长歌,你擅自改动圣制。”

    “违逆先王之法,枉顾师生之情,必然得不到人心拥护,像你这种少正卯般奸佞小人,老夫绝不会让你肆意歪曲圣道!”

    说完之后。

    严院长就在身边人的搀扶下离去。

    见状,夫子和教习一脸颓色。

    只当院长这是心有不甘,但又拿苏长歌没办法,这才放下狠话。

    而外面的学子则是一片欢呼声。

    给夫子打分,千古未有。

    从今以后不再是夫子挑选他们,他们也可以评定夫子的学问品性。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苏长歌对教务的改制多,但对教学的改制更多,比如强身健体的早操,理论结合实际去做社会实践报告,还有增设各种经世致用的学科。

    总而言之。

    全往能臣干吏的方向培养。

    诗词文学上的也有,但并不是主要科目,算是陶冶情操之用。

    ......

    严院长离开了太学院后。

    没有回府。

    而是往太子府上跑。

    他此举当然不是挑拨太子和苏长歌关系,而是找衍圣公孔兴儒。

    纵观整个儒道学派,天地大儒不出手的情况下,在身份、地位、道理上,如今也只有孔兴儒能压过苏长歌已有。

    孔兴儒有文圣法统在。

    手握圣言解释权。

    苏长歌就算再巧舌如簧,言伪而辩,也比不过正统传承的衍圣公。

    很快,严院长来到太子府上。

    在下人通禀后。

    严院长一路来到太孙赵炆住的小院,孔兴儒正坐在石墩上等他。

    “严儒突然到访,可是有事。”

    孔兴儒客气的说道。

    之前严院长也找过他数次,都是想让他帮着对付苏长歌,但都被他拒绝。

    虽然上次一事,他对苏长歌歪曲圣言本意很气,但两人井水不犯河水,而且对方又立大功,他也就没去找麻烦。

    而且也找不到麻烦。

    文坛找麻烦。

    一般都是指责别人言行、品性、文章的不妥之处。

    但前两个需要当面找证据。

    否则容易反受其咎。

    文章最好找,曲解其意就行。

    还是实锤。

    但偏偏这苏长歌,口口声声说著书心学,可到现在还没著完发书。

    正是这样,孔兴儒虽然想对付苏长歌,但一直没合适机会,渐渐的心思也就淡了,反正对方也没宣扬他那歪曲后的圣意。

    而此时,听到孔兴儒发问。

    严院长叹了口气。

    “衍圣公,未曾想吾儒道中竟出了个少正卯,擅改圣制,歪曲先王之义。”

    严院长开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闻言,孔兴儒一怔。

    文圣诛少正卯的事他当然知道。

    而且还知道是礼圣编造的。

    因为先祖一直都排斥不教而诛,怎么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对少正卯动手?

    但这事孔家一直都没有澄清,并非怕对礼圣有影响,而是这件事对孔家有利,道理说不过的时候谁不想掀桌子?

    少正卯就是掀桌子的借口。

    不需要理由。

    只要我觉得你不对劲,心怀险恶,就可以挥动屠刀解决你。

    直接从现实层面抹杀对手。

    至于违背先祖之意。

    先祖想来也不希望他血脉没落,受人欺辱,肯定会谅解他们的。

    而且孔家传承千年,到现在为止也没用过几次君子之诛。

    毕竟动不动就掀桌子。

    谁还跟你玩?

    言归正传。

    现在严儒突然跟自己谈少正卯。

    一瞬间,孔兴儒脑海中就浮现出一道年轻挺拔,帅气俊俏的身影。

    “严儒说的可是苏长歌?”

    孔兴儒试探的问道。

    “正是此子!”

    严院长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几个度。

    “咳咳...严儒此言过了。”

    “吾以为苏状元虽然乖僻狂妄了些,但还不至于说成是少正卯。”

    孔兴儒干笑两声,只当是理学心学之间的冲突,不愿掺和到其中,同时给旁边赵炆一个眼神,让他将婢女太监全赶走。

    免得严院长再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赵炆会意。

    立即照吩咐将人全赶走,并出言道。

    “正值夏日,外面炎热。”

    “严儒若是不弃,不妨进屋内一边乘凉品茗,一边与老师交谈。”

    赵炆开口。

    “多谢太孙殿下好意。”

    严院长拱手谢完,就随着孔兴儒一同进屋,刚坐下便迫不及待的说道。

    “衍圣公有先祖之仁义,却不知苏长歌用心之险恶。”

    “就在刚刚,此子已经对朱圣之制出手,并言吾等法先王制度之辈,俱是卑贱之腐儒,扬言称要法后王才能治世。”

    严院长开口,直接断章取义。

    他这话只说了七成内容,把‘法先王之仁义’给去掉。

    然而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再经过话术引导。

    整句话的含义就变成法先王的都是腐儒,法后王才能治世。

    听到这话。

    孔兴儒错愕的瞪大眼睛。

    苏长歌有这么蠢?

    当众说不法先王跟自绝于儒道有什么区别?严直这老东西想骗我当刀使?

    正想着。

    严院长声音再次响起。

    “衍圣公若是不信,可以去太学院一观,或者等待陛下旨意。”

    “苏长歌已经请奏陛下改制!”

    严院长开口,掷地有声。

    闻言,孔兴儒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但已然信了大半。

    一时间,心中掀起一股惊涛骇浪,不敢相信苏长歌竟然狂妄到如此地步,才刚授封国公,就敢上奏改动太学院朱圣之制。

    正想着。

    就听严院长出声道。

    “衍圣公。”

    “苏长歌便是当世之少正卯!”

    “此子羽翼未丰之时,蛰伏于渊,以君子之行掩饰自己,以仁义之言蒙蔽世人。”

    “可现在,他依靠欺瞒皇帝和太子殿下,牟取权势后,就迫不及待的改朱圣之制,如此狼子野心,心怀险恶之人。”

    “再让他权势更进一步,将来未必不能改礼圣、亚圣、文圣之制。”

    此言一出。

    孔兴儒眼中瞬间闪过异色。

    虽然严直有危言耸听,逼自己和他联手的意味在里面。

    但对苏长歌,确实不得不防。

    毕竟此子在未得权势之前,就敢当着自己的面歪曲圣言。

    现在权势在握,难免不会滋生出改文圣之制,或者与孔家争夺圣言解释权的野心,自己必须要早做防范才行。

    想到这。

    孔兴儒一脸干笑的说道。

    “严儒之言用意,吾已经知晓。”

    “此事吾需要考虑几日。”

    “不过还请严儒放心,吾等下便会上奏陛下,绝不会坐视朱圣之制被篡改。”

    孔兴儒开口,没有给出直接答复。

    但最后一句话已经表明。

    我是站你这边的,只是联手打压苏长歌干系重大,要多考虑几天。

    闻言,严院长有些遗憾。

    没想到孔兴儒的城府居然这么深。

    这种关乎家族延续的事都能忍。

    但对方都如此说,他也不好再多劝什么,只能叹道:“衍圣公,唇亡齿寒啊。”

    说完,便起身拱手。

    “您还要教太孙殿下读书明意,老夫就不多做打扰了。”

    听到此话,孔兴儒客气的出声。

    “严儒,我送您。”

    “这怎么好劳烦衍圣公呢。”

    “应该的。”

    两人就这么半推半就的离开房间。

    将这一切收在眼底的赵炆没有说话,更没有打算将这事说给父王的意思。

    不管孔兴儒怎么样,他都是衍圣公,太孙太傅,肯定站自己这边,而那苏长歌,一直根本没把自己放眼里。

    万一他日后扶持赵恒呢?

    自己现在出卖老师去帮他,岂不是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此时。

    孔兴儒和严院长也走到门口。

    两人行礼后刚要告别。

    突兀间。

    一道人影急匆匆往府内跑去,守门的侍卫没有阻拦,显然认识此人。

    “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瞥了一眼,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书房内,正在处理政务的太子,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太子殿下。”

    “陛下有急事召您入宫!”

    声音急促。

    太子立即回过神来,压下诸多念头,沉声道:“进来。”

    下一刻,房门被推开又被阖上。

    一个男人恭敬的站在对面。

    “父皇突然召我入宫,是有何急事?”

    太子出声问道。

    “殿下,江南出大事了!”

    男人急切的说道:“那头蛟龙撞毁堤坝,导致山洪爆发,淹没无数良田!”

    “什么?!”

    “百姓情况现在怎么样?”

    闻言,太子猛地起身,满脸震惊之色,但还是第一时间询问百姓情况。

    “百姓死伤还在估算。”

    “但此前景阳湖就撤离了一大批百姓,受灾人数应该只有几千人。”

    男人不确定的说道。

    毕竟蛟龙入江。

    景阳湖洪水泛滥不算什么。

    就怕蛟龙入江走水,把江坝给摧毁,到时数郡被淹,几十万百姓要受灾。

    而此时,听到只有几千人受灾。

    太子松了口气。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然后皱眉道。

    “朝廷不是派人过去找蛟龙谈判,而且还说蛟龙已经答应不闹事了吗?”

    “蛟龙乃是妖类,狡诈多端,背信弃义再正常不过。”

    男人恨声说道。

    “嗯。”

    闻言,太子心中有些起疑。

    但并未继续深究下去。

    毕竟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别让蛟龙撞毁江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一百一十七章:授封楚国公!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承天殿内。

    文武百官缄默不语,满脸凝重。

    氛围格外沉闷。

    “诸位爱卿应该已经知道,蛟龙撞毁堤坝,闯入大江一事。”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面色难看,继续言道:“若是让蛟龙继续走水,后果将不堪设想,诸位可有何应对之策?”

    昨日国运金龙才出现。

    老皇帝本以为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没想到,江南竟然出事了。

    要知道,江南富庶。

    大晋每年四成的税收都是从江南征来。

    如若蛟龙将江坝撞毁,导致江河泛滥,洪水肆虐,几十万百姓将遭受灭顶之灾。

    牵一发而动全身,国库本就空虚,朝廷到时还要拨款赈灾,而且为了安抚江南百姓,税收还得削减几成,这样一来,往后三四年大晋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但问题是。

    蛮夷狼子野心,一直虎视眈眈。

    可国库没钱怎么打仗?

    内忧外患之下。

    大晋的江山社稷恐怕不稳。

    此时,伴随老皇帝的声音响起。

    苏子由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守住江坝,疏散沿江百姓,减少伤亡损失。”

    “前者可以向仙门求援,请修士出手,并派遣儒生配合,能规劝则规劝,不能则出手降服,后者可下旨给当地官员。”

    苏子由开口。

    中规中矩,并没有多少新意。

    但却是老成谋国之言。

    毕竟朝政本就如此,哪有那么多标新立异,方法不怕旧,管用就行。

    听到这话,老皇帝点点头。

    “钦天监监正。”

    “尔立刻传告江南仙门,请他们出手降服蛟龙,事后论功行赏。”

    虽然不常于仙门打交道。

    但作为一国之尊,肯定和仙门有联系,只是一般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之后,老皇帝又看向群臣,问道:“诸位认为,该派那位大儒前往江南,才能规劝蛟龙回头,放弃走水?”

    对于蛟龙。

    大晋依旧保持规劝的态度。

    倒不是妇人之仁。

    而是蛟龙与仙门修士斗法,波及范围太广,造成的灾害仅次于大坝被毁。

    “陛下,老臣愿领命前往!”

    礼部尚书站了出来。

    老皇帝转头看去,望着他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样子,有些犹豫。

    虽然他是大儒,但蛟龙并非善茬,关键是他一把年纪,万一途中出点什么事,遭逢不测,临时再派人又浪费时间。

    正想着。

    丞相秦辅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以为有一人更合适。”

    秦辅开口。

    百官纷纷转目看去,好奇他会举荐哪位大儒,难不成是太学院的严直?

    “何人?”

    老皇帝出声问道。

    “苏长歌。”

    秦辅语气平淡的说道。

    闻言,文武百官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不是举荐大儒吗?

    苏长歌虽然是文坛魁首,天赋举世无双,但也没到五品大儒境界吧?

    而且他与太学院一党乃是死敌,这趟去江南劝服蛟龙,也不是什么必死之局,无非是尽力而为,不行就请仙门修士出手。

    做成了,大功一件。

    失败了,无关痛痒。

    这么好的差事,丞相不安排自己人上,推举苏长歌,他这是糊涂了?

    就在这时,

    秦辅的声音再度响起。

    “正所谓举贤不避仇。”

    “臣虽与苏长歌在政见上有隙,但他为国立言,天赋才情举世罕见。”

    “此等大才,若弃之不用,乃是国之损失,更别说他此前就担任过礼部官员,只是因误会被罢职,如今正好复用。”

    “此外,陛下您欲封他为楚国公。”

    “江南自古便是楚地。”

    “他作为楚国公,当为楚地百姓计,由他前往劝说蛟龙,合乎情理。”

    秦辅开口。

    他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

    封号的事我不争了。

    但作为交换,苏长歌身为楚国公,楚地的事就让他去负责。

    此言一出。

    他的党羽一脸不可思议望着他。

    吾等正欲死战。

    丞相何故先投?

    不仅让苏长歌去干这美差,而且还同意将楚地授封给他。

    领头羊叛变了?

    这一刻,不单单是他们。

    老皇帝、太子,还有满朝文武,全都不知道秦辅这样做到底意欲何为。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

    举贤不避仇?

    沉思一会,老皇帝没有多做犹豫,直接点头答应了此事。

    “苏长歌的确是合适人选,但他太过年轻,处理事情来恐经验不足,陆尚书,正好你与他同去,一起劝服蛟龙。”

    老皇帝开口,看向礼部尚书。

    秦辅可能有什么算计。

    但苏长歌不可能一直在自己羽翼下。

    而考虑到年轻人处事难免会偏激,所以他特地安排了个稳重之人从旁提醒。

    正好,陆尚书又是大儒。

    苏长歌做主使,他为副使,碰到意外也能有照应,不会耽误要事。

    而且他还有其他事要交苏长歌,算是考验,也算是历练,毕竟在治国上有见解,但在处理朝堂政务上不一定行。

    蛟龙一事平息后。

    到江南官场磨砺两下也不错。

    “老臣遵旨!”

    此时,陆尚书出声答应下来。

    他一向是对事不对人。

    只要对大晋有利,不违背先圣礼法,他对谁都一视同仁。

    更何况,苏长歌还是圣贤之才,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接触一下,上次只搞到一副墨宝,没有异象,多少有些可惜了。

    “既如此,传朕旨意。”

    “楚国公苏长歌为江南宣抚使,礼部尚书陆从俭为副使,即刻动身。”

    老皇帝开口。

    “诺。”

    百官纷纷拱手应声。

    秦辅见自己的目的达到,面不改色,但眼中闪过几分异彩。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苏长歌在文坛上清清白白。

    自己就算想对付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两人不在一个圈子。

    但到了官场上,他一个愣头青,怎么可能玩的过自己?

    更别说江南那地方,就是一处泥潭,利益派系太多,牵扯太广,不是他能玩明白的,搞不好就被谁给算计了。

    而此时,因为情况紧急。

    讨论出对策后。

    太子殿下便亲自拟招,然后前往太学院,颁发圣上旨意。

    太学院内。

    苏长歌刚向学子宣布新制。

    成立学子会,协助学宫管理院务,有事可以直接向院长或司业反馈。

    另外还有监察会。

    负责监督监察学子会成员的行为。

    其实苏长歌也有些犹豫。

    学子会的出现,会不会让学子出现地位差距,但最后还是定下来。

    家境不同,学子就必然有贫富、身份、地位的差距,就必然有各自团体,既如此,还不如换种比较公正的方式明着来。

    而且有人监督他们的行为。

    一旦滥用职权。

    视情况大小来严肃处理。

    此时,做完这些的苏长歌来到黄字丁班,准备教书讲课。

    “夫子!”

    刚进学堂,耳边就响起一声喊叫。

    苏长歌转头看去。

    只见赵恒快步跑到面前,手里还拿着块精雕细琢的美玉。

    “夫子,这是我小姑昭宁公主托我送给您的,感激您为国立言,使我大晋从此以后,不再有女子被迫远嫁塞外和亲。”

    赵恒开口。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

    慕子清眼神一凝,她的直觉告诉她,自己又多了个对手。

    “代为师谢过昭宁公主。”

    苏长歌没多想,收下这块美玉。

    若是发簪、香囊、同心结、头发等物他还会拒绝,但玉佩倒是没什么。

    毕竟自己阻止和亲一事。

    公主不用远嫁草原,送礼感谢很正常。

    随后,赵恒回到座位上。

    苏长歌也准备讲课。

    但就在这时,太子突然带人走了进来,脚步有些急促。

    众人目光好奇的看过去。

    “苏长歌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长歌为国立言,有大功于社稷。”

    “朕观其行,品性纯良,忠孝仁义,今特进为楚国公,食禄两千五百石,朕之此言,通于天地,布告尔众,咸使闻知。”

    太子开口宣读诏书。

    身后侍卫将公爵特制的绯色麒麟袍,还有其他之物捧上前。

    看到这一幕,赵恒等人很是兴奋。

    夫子授封为国公。

    他们作为弟子自然与有荣焉。

    “臣谢过陛下。”

    苏长歌出声,接过诏书。

    他本以为皇帝碍于百官的阻拦。

    最后会定下蜀国公之位,但没想到这才一天,封号的事就商议好了。

    不过看太子这急匆匆的样子。

    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

    正想着。

    下一刻,太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景阳湖蛟龙撞毁堤坝,危及无数百姓。”

    “朕特此任命楚国公苏长歌为江南宣抚使,礼部尚书陆从俭为副使,两人即日出发,与仙门修士一同降服蛟龙。”

    话音落下。

    学堂内顿时陷入寂静当中。

    赵恒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不明白朝廷为什么派夫子前去。

    这才刚忙完和谈。

    现在江南蛟龙又要夫子去处理。

    整个朝廷上下怕不是只有夫子一人在认真做事,其他人干什么吃的?

    此时,苏长歌也有些疑惑。

    蛟龙之事。

    他虽然早就听太子提及过,可这跟自己貌似没什么关系?

    当然,蛟龙走水危及无数百姓,朝廷如今安排自己过去,那他自然不会因为嫌麻烦,或者想休息两天就放任不管。

    只是太学院才刚改制。

    自己就不在旁边。

    严院长等理学门徒可能会趁机阻拦。

    但那也没办法,两者相比较,百姓肯定在前,毕竟他改制就是为了强国富民。

    如若真的洪灾发生。

    饥民沿门乞食,扶老携幼,气命如丝,菜色雷腹,儿号妇哭。

    甚至是夫鬻其妻,易子而食。

    苏长歌不想看到这等惨状,因此这次降服蛟龙他必须要去。

    “臣接旨。”

    说完,他伸手接过圣旨。

    “苏爱卿。”

    “你此行乃丞相所举荐。”

    太子出言提醒,意在让他小心谨慎,免得中了丞相的算计。

    “嗯。”

    闻言,苏长歌点点头。

    心中浮现一丝明悟。

    难怪朝廷会派自己去对付蛟龙,原来是秦辅在背后搞鬼。

    而且若是他没猜错,之所以这么快就被封为楚国公,应该是秦相的政治交换,就是不知道对方在打的什么鬼主意。

    但也没必要怕。

    自己当初被罢黜到太学院都没事,更何况现在还是国公。

    小心谨慎,遇事但凭本心即可。

    而就在这时。

    又见太子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

    “此乃陛下托本宫交给你的,等你处理完蛟龙之事后再打开。”

    他小声说道。

    闻言,苏长歌收下密函点了点头。

    看来老皇帝有什么安排。

    所以才会顺势答应丞相提出的建议,而自己江南这趟浑水是趟定了。

    不过也好,为政者就怕与百姓脱离联系,政令不能从百姓切实需求出发,自己此行去江南,正好可以体察民情。

    心中如此想着。

    苏长歌回头跟弟子们道别之后。

    就随太子来到城门外。

    只见一艘数十丈长的宝船停在陆地上,白发苍苍的陆尚书早已收拾好行囊。

    “老夫见过太子殿下,楚国公。”

    陆尚书拱手行礼。

    “您老折煞晚辈了。”

    苏长歌回礼。

    一个七十多岁,对你有过恩惠的老人向你行礼,怎么可能坦然受之。

    “此乃朝廷礼制,国公受得起。”

    陆从俭有些执拗的说道。

    见状,苏长歌也就只能由他,自己做好晚辈应做的礼数就可以了。

    而后二人与太子辞别,登上宝船。

    此船乃是仙门法宝,造价不下千万两白银,可日行万里,但要耗费诸多灵石,折算成银子,一趟大概要花五六万两银子。

    这样的宝船,大晋也就两艘。

    事态紧急才会使用。

    现在蛟龙走水,危及无数百姓,自然是越快抵达江南越好。

    天穹上,云雾弥漫。

    苏长歌和陆从俭盘腿对坐在甲板上,面前摆着一张桌案。

    “老夫活了七十八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天上景色。”看着左右一朵朵雾气翻腾的白云,陆从俭忍不住感叹一句。

    苏长歌此时也在欣赏风景。

    毕竟紧急归紧急。

    但现在在船上,不是靠心急就能快点赶到,起码需要半天的时间。

    正此时。

    陆从俭突然开口问道。

    “楚国公,老夫知您善作诗,此等缥缈仙景,可有诗兴。”

    说罢。

    他从行囊中拿出笔墨纸砚。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不觉有些好笑。

    礼部尚书看起来挺古板的样子,没想到对异象之物竟有这么深的执念。

    不过他那佩玉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

    于是苏长歌点了点头。

    随后,在陆从俭殷切渴望的目光下,提笔在纸上写道。

    “不畏浮云遮望眼。”

    “自缘身在最高层。”

    刚放下笔。

    刹那间,纸上的字便闪烁金光,给人一种非比寻常的感觉。

    见状,陆从俭瞪大了眼睛。

    这就出金了?!

    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退一步拿张墨宝自己也不亏。

    但没想到苏状元这就引动了异象。

    圣贤之才!

    果然是圣贤之才!

    陆从俭一番震惊过后,注意力又从异象转到这句诗的意境上。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常言道。

    故邪臣之蔽贤,犹浮云之障日也。

    浮云既是实写,也可以说是身边宵小,而最高层,同样是实写,身处天穹之上,但还可以说是自己位高权重,或者境界高。

    结合现状。

    就是不畏惧朝堂上秦相那群人。

    下江南又如何。

    自己身处最高决策层,又高瞻远瞩,岂会惧怕宵小的算计。

    想到这。

    陆从俭有些惊讶的看着苏长歌。

    未曾想到他这个年纪。

    竟然就有如此豪情壮志和豁达心胸,实在令人敬佩。

    不过唯一遗憾的。

    就是这首诗只有一联。

    若是再多几句。

    或许异象会再壮观一点。

    不过诗词无法强求,要看感情和意境,苏状元能有如此佳句,足可见诗情不凡。

    “好诗,真是好诗!”

    “苏状元不愧是千古第一诗才。”

    陆从俭一边赞叹,一边将桌上白纸收入袖中,准备回去之后裱起来。

    见状,苏长歌笑了笑没接话。

    站起身来眺目远望。

    如今身居高位,方知前人登高望远,不惧浮云宵小,是何等的气魄。

    看到这一幕,陆从俭没去打扰,年轻人有此雄心壮志,豪迈气魄,他一个垂垂老矣的老朽,就不要坏了人家雅致。

    很快,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周围渐渐变暗。

    并不是太阳下山了,而是江南这边在下雨,乌云密布。

    偶尔还能看见一两道雷电从远处划过。

    看着愈发厚重的乌云,以及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雨水,苏长歌和陆从俭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没有前面欣赏风景的兴致。

    如此暴雨。

    就算没有蛟龙捣乱。

    对江南百姓而言也是一场灾难,

    一旦决堤,更是不必多说,整个江南六郡都要被洪水侵吞,死伤无数。

    “江南的情况比老夫所想还要更糟。”

    “那群王八蛋居然隐而不提!”

    陆从俭语气低沉,脸上露出愤怒之色。

    他在朝从政差不多五十年,也见过暴雨导致洪涝,但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雨。

    想来定是蛟龙走水,引动了天象,再加上本就有暴雨,两者相结合,所造成的灾害,远远超乎陆从俭来时的想象。

    可这些东西在奏折中居然没提。

    只说了蛟龙的事。

    就离谱!

    苏长歌听到陆尚书的话。

    知道他在骂江南官员,又想起老皇帝的密函,猜到可能跟江南官场有关。

    于是出声问道。

    “陆尚书,您觉得江南官场如何?”

    “腐败不堪。”

    陆从俭冷笑的说道:“老夫年轻时曾被外调到江南任职。”

    “因为这里距皇都甚远,人口稠密,极为富庶,所以商贾极多,尤其是盐商,这群人不亚于豺狼虎豹,极难对付。”

    “他们与江南各郡官员勾结。”

    “新官上任若是接受他们孝敬还好,否则就等着被同僚排斥,并被极尽诋毁。”

    随着声音响起。

    苏长歌对江南官场大概有了了解。

    以盐商为核心。

    靠金钱组成的利益共同体。

    要么入伙留下。

    要么就用尽一切办法逼走,甚至对损害共同体利益的人痛下杀手。

    想到这,苏长歌好奇的问道。

    “那您是如何做的?”

    “辞官。”

    陆从俭叹了口气,说道:“老夫曾上奏过此事,陛下也派人严查。”

    “但对方只是推出来几个不高不低的官,再消停个几年,这件事便追查不下去,而等风头过了又开始兴风作浪。”

    “万念俱灰之下老夫就辞官了。”

    闻言,苏长歌点点头。

    不能指望这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是圣人,那是不切实际的事情。

    人就会有各种欲望。

    酒色财气,甚至是古董、字画等等。

    那些盐商就像是一只只苍蝇。

    只要你露出一丁点缝隙,就会缠上你,投其所好,将你腐化成同党。

    自己若真到江南为政,第一个要面对的恐怕就是这群苍蝇,以及他们背后的各级官员,其中必然还有豪强世家。

    正想着。

    乌云中出现两道璀璨的宝光。

    苏长歌投目望去。

    只见一位脚踩古剑,双手背负,身穿道袍,白发婆娑的老者御剑而来。

    另一道宝光则是块白色手帕。

    上面站着两道身影。

    一位宫装美妇,身材窈窕,容貌不俗,眉宇间散发成熟韵味。

    还有位是老熟人。

    “几位可是受邀而来的仙门义士?”

    陆从俭拱手,挺身直立。

    “正是。”

    “贫道天师府张道然。”

    御剑老者一脸淡然的踏上宝船,随手一挥,古剑周身环绕一圈后收入袖中。

    苏长歌不明白为啥要转一圈才回袖。

    但不得不说。

    看起来确实挺潇洒帅气。

    此时,手帕上的两位女子也登上宝船。

    “幼薇姑娘。”

    苏长歌主动打了声招呼。

    “长歌。”

    鱼幼薇情不自禁的回了一声。

    但瞬间想到师父在身边,瞬间感觉不好意思,俏脸通红的低下了头。

    只不过宫装美妇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

    此刻,她正认真端详苏长歌的脸,口中还不停点头赞叹道:“眸灿如星,皎如玉树,长相如此俊俏的男子,难怪你会动心,换做为师当年,说不定孩子都怀了。”

    说罢。

    宫装美妇就像丈母娘看女婿一样。

    眼神越看越满意。

    突然一步上前,对着苏长歌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幼薇成婚?”

    声音响起。

    苏长歌看着丈母娘,呸,看着宫装美妇一脸懵逼。

    这跟他想象的忘情宗怎么不一样。

    按照套路,不应该是‘你配不上幼薇,莫要耽误她修行大道’吗?

    啊这

    怎么就快进到成婚了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江上蓑衣客,垂钓走水蛟!修士打窝!

    宝船上。

    伴随声音响起。

    陆从俭和张道然目光古怪看着苏长歌和宫装美妇。

    我们不是来降服蛟龙的吗?

    怎么变成丈母娘和女婿第一次碰面,谈婚论嫁起来了?

    “前辈,此事容后再议吧。”

    看着宫装美妇,苏长歌想先解决蛟龙之事,再谈论男女情爱之事。

    闻,宫装美妇看向张道然。

    “张道友。”

    “你不是有寻找蛟龙的罗盘吗?还不赶紧拿出来用。”

    “前辈您太客气了。”

    白发苍苍的张道然一脸恭敬之色。

    别看他样貌显老,但年纪比宫装美妇却差了一百岁,修为上都是仙道四品,可人家差一点破三品,自己才刚入四品。

    随即,张老道从袖中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罗盘,探测蛟龙的位置。

    “往东南方向...”

    很快,老道开始指挥起宝船。

    也就在这时。

    宫装美妇再次看向苏长歌,问道:“现在可以说准备什么时候成婚了吧?”

    听到声音,苏长歌微微一怔。

    好家伙,仙门中人所理解的容后再议,原来是这么快的吗?

    但还未等他开口。

    突然,鱼幼薇抢先一步回答道。

    “师父。”

    “我和长歌还没到那步,您别乱说。”

    她怕苏长歌觉得师父咄咄逼人,因此出来缓和下气氛,省的两人生出间隙。

    而此时。

    宫装美妇却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徒弟。

    “为师之前怎么教你的?”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像你这样娇羞含蓄,什么时候才能追到?好男子都要被别人给抢走。”

    “大胆洒脱一点,喜欢就主动,不要顾虑太多,他喜不喜欢是他的事,但你喜欢他,就要表露心意,不死缠烂打,不打扰他生活,但不是什么都不做。”

    “想当初....”

    宫装美妇还想继续说下去。

    “师父!”

    鱼幼薇大叫一声,打断了师父。

    随后,她偷瞄了眼苏长歌,俏脸若朝霞,冰肌玉肤微微发烫,羞怯的说道:“长歌,你别介意,我师父就这样的人。”

    闻,苏长歌点了点头。

    鱼幼薇的师父。

    在道境上应该已经走了很远。

    太上忘情,有情却不为情所困,不为情所牵,对情处理的豁达洒脱。

    做到了得之坦然,失之淡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

    “敢问前辈名讳。”

    苏长歌出声,拱手行礼。

    既然是鱼幼薇师父,也没蛮横不讲道理,自然算是前辈。

    “谢灵韵。”

    宫装美妇说完,笑道:“贤婿,你若对幼薇有意思,就赶紧娶了她吧。”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省的将来离别时,嫌温存时间太短,带着遗憾离去。”

    说到这里,似乎是怕苏长歌误会。

    谢灵韵补充道。

    “不过请贤婿放心。”

    “若幼薇选择嫁你,那便是你二人的事,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富贵贫贱,生老病死,能否放下成道,皆顺其自然。”

    “我忘情宗绝不会插手弟子感情,更不会强行撮合拆散。”

    听到此,苏长歌好奇的问道。

    “那要是放不下呢?”

    话音落下。

    谢灵韵淡淡一笑,说道:“你知道贫道活了多少年吗?”

    “看前辈样貌,不过二三十。”

    苏长歌打量一眼。

    闻,谢灵韵不禁莞尔,颇为赞赏的说道:“贤婿嘴真甜。”

    “不过贫道如今已经四百三十一岁,当初也曾和幼薇一样,到世俗经历红尘,也曾喜欢过一个男子,走到了一起。”

    “但...凡人之命不过百载。”

    “纵然我求来灵药,他也只活了一百五十多年,就归于天地间。”

    说到此处,谢灵韵神色平淡。

    眼中却闪过几分怀念。

    随后,她再次看向苏长歌,说道:“等你死了,才是幼薇最大的劫。”

    “若能参透放下,她便可得道,若是参不透,一念成魔,身死道消,那也算陪你一起同归于天地,死生相依相守。”

    “所以贤婿啊。”

    “要珍惜现在不留遗憾,省的将来生离死别时再嫌这一生太短太短。”

    谢灵韵开口。

    回想起昔日的一些画面。

    心中有感而发。

    闻,苏长歌懂了忘情宗的成道之路。

    两人真心相爱。

    如正常人般过一辈子,生儿育女,悲欢离合,白头偕老。

    但凡人受限于寿命,百年过后必然会生离死别,这时若是能豁达参透生死,放心执念,就能得道,若是不能,身死道消。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不负大道,不负卿。

    想到这。

    苏长歌转目看向鱼幼薇。

    其实他之前心中是有些顾虑的,以为是当工具人,所以无意间会去回避。

    毕竟谁又希望情到深处。

    另外一半突然说要去追寻大道,然后就走了,那可太渣了。

    然而,之前的接触,苏长歌本就有些心动,此刻听完这番话,顾虑被打消,再看向鱼幼薇,又是一番不同的滋味。

    随后,苏长歌再问道。

    “那要是百年不死,长生久视呢?”

    此一出。

    谢灵韵眼前一亮。

    “贤婿,你有修仙的打算?”

    她听鱼幼薇说过苏长歌天赋的事。

    虽然觉得应该没那么夸张,但肯定也非比寻常,所以也想拉他入门。

    毕竟不管怎么说,道侣之间境界不同,寿命不同,必然会有人先死,而后死的那个若是成道,其修为肯定不低。

    当然,并非只有死了才能放下。

    只不过两人情意正浓时,能参透生死,不执于情的人太少太少。

    “没有。”

    苏长歌摇了摇头。

    没有说出自己能修炼仙道的事情。

    “那怎么长生久视?”

    谢灵韵奇怪的看了苏长歌一眼,但并未没去深究,只当他是随口一问。

    也就在这时。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停下!”

    “蛟龙就在这下面!降落!”

    众人转头看去。

    只见天师府的张老道手拿罗盘,大声呼喊宝船停下。

    下一刻,宝船开始降落。

    苏长歌瞥了一眼。

    发现下面是条浩浩荡荡,奔腾不歇的大江,从上往下看去极为壮阔。

    正此时,一道声音传入耳中。

    “和丈母娘谈完了?”

    陆从俭老脸露出笑意,说道:“少年慕艾,乃人之常情。”

    “苏状元你才二十出头,在感情一事上,何须如四五十岁的人一样暮气沉沉,喜欢就在一起,相看两厌就离开。”

    “个中滋味,总要尝过才知道,如此方才不负韶华。”

    很显然。

    这老头刚才一直在听他和谢灵韵的话。

    “多谢前辈教诲。”

    闻,苏长歌点了点头。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于是说道:“但正事要紧....”

    “事归事,情归情。”

    “吾儒道有修身齐家的说法,男女之情亦是人伦,发乎情,止于礼即可。”

    “莫要等失去再追悔莫及。”

    说完之后。

    陆从俭便负手离开,没有再多劝,心中则是轻轻一叹。

    想当初自己就是一心放在政务上。

    待妻子死后才追悔莫及。

    而此时,苏长歌看着陆老背影,知道他肯定有故事。

    很快,宝船下落到一处江面上。

    周围雾气弥漫。

    黄豆大小的雨珠,密密麻麻的砸在水面上,一同向东海奔流而去。

    “蛟龙就在湖底深处。”

    张道然看着罗盘,信心十足的说道。

    天师府位于豫章郡内。

    乃是仙门顶尖宗派。

    他的师父曾经跟这条同在豫章郡内的蛟龙打过交道。

    本来是想灭杀,但蛟龙从未伤及过百姓,而且有时还会出手救溺水之人上岸,念它有仁心,所以师父才一直没去管。

    不过恐其变坏,为祸人间。

    因此早在道殒之前,就已经留下应对之策,降服这条景阳湖蛟龙。

    而罗盘,就是其中专门搜寻的法宝。

    “前辈,凡事先礼而后兵。”

    此时,苏长歌望着深邃的江面,开口说道:“可有办法让它出来一见?”

    “自然。”

    张老道潇洒的抖了抖袖子。

    一根金色鱼竿出现在手中,朗声笑道:“江上蓑衣客,垂钓走水蛟。”

    声音响起。

    苏长歌古怪的看了老道一眼。

    而一旁站着的陆从俭嘴角不由扯了扯。

    这两句诗也太白了。

    别说有苏状元珠玉在前,就算没有,像这种水平的诗简直不堪入目!

    眼前这仙门老道。

    玩尬的。

    只不过他也知道此刻要仰仗这道人。

    因此没去点评,而是上前一步道:“既如此,便劳烦义士把蛟龙钓上来。”

    “不急。”

    张道然白发飘动,眉宇间淡定从容。

    随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一本正经道:“待老夫打个窝先。”

    此一出。

    苏长歌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前世曾有个朋友。

    是个钓鱼佬,口中也经常喊着打窝,永不空军之类的话,但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没想到。

    仙门也有钓鱼佬。

    而这时,只见张老道打开玉瓶,对着江面倒下几滴墨色的液体。

    “此乃角龙精血,珍贵无比,先师与东海龙族鏖战了数月才得到,用它来打窝,蛟龙一闻到这味道就会被吸引过来。”

    张老道满脸自信的说道。

    他虽然没钓过鱼。

    但根据他师父的钓龙日记。

    他知道,靠着打窝一术,他老人家从未空手而归,每天都是满载。

    只是他老人家有好生之德。

    钓上来的会全部放生。

    也正因如此,自己作为弟子,却从来没见过师父抓龙回来。

    而此时。

    听到张老道的话。

    苏长歌和陆从俭两人稍稍放下心来。

    打窝有没有用他们不知道,但看这老道如此有把握,想来是有用的。

    而打完窝,老道又从袖中取出个金色圆珠,当作鱼饵挂在鱼钩处,轻轻一挥,钩子没入水中,然后便阖上眼假寐。

    见状,众人全都屏气凝神。

    生怕打扰到他垂钓。

    ......

    江底,遍体鳞伤的青蛟卧在水下养伤。

    它一路沿湖入江。

    中间不知道被多少雷电狂劈。.c0m

    好在底子夯实,又没什么阻碍,这才很顺利的游入大江当中。

    接下来,只要养好伤势,就可以一鼓作气冲破江坝,走水入海,化作角龙,从此海阔天空,不用受限于一湖一江之地。

    但就在这时。

    它忽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是角龙精血?”

    青蛟抬起头,一双竖瞳望向上空,看到一艘小船的影子。

    “哼,肯定又是那天杀的钓鱼佬。”

    “他居然还没死?”

    “只不过同样的计策,对本蛟起不到作用,休想骗我上去。”

    青蛟如此想着,强忍住内心悸动,没有理会角龙血的诱惑,专心利用水流恢复伤势,静等几日后养好伤继续走水。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过去。

    宝船甲板上。

    众人目光都汇聚在老道身上。

    钓鱼需要耐心他们知道。

    但这都过了大半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平常等等倒无所谓,可现在江南危在旦夕,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钓龙?

    而此时。

    见蛟龙一直不上钩。

    张老道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从容假寐,双眼专注的盯着江面。

    “不对呀,怎么会这样?”

    “窝都已经打了。”

    “贫道完全是按照先师的法子来垂钓,怎么会不上钩呢?”

    张老道微微皱眉,自自语的嘀咕道。

    “小辈。”

    “你到底行不行?”

    听到声音,谢灵韵直接开口问道。

    “啊这...”

    “前辈你听我解释,钓龙这个事情把它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张老道支支吾吾半天,硬着头皮解释道:“按理来说,不可能不上钩的,贫道觉得,或许是水底这条蛟龙比较挑食。”

    话音落下。

    众人皆是一脸鄙夷的看着他。

    钓不到就钓不到。

    挑食?

    你还能不能再扯一点?

    “确实,这条蛟龙可能比较挑食。”

    此时,谢灵韵笑了笑,手中多出一柄灵剑,说道:“但它说不定喜欢天师府修士,小辈,还请你跳下去亲自打个窝。”

    声音响起。

    知道对方是在打趣。

    张老道的脸还是一阵青一阵白。

    因为此刻,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师父骗了,打窝根本没用!

    而就在这时。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前辈,除了角龙精血以外,其它带龙气的东西可以用来打窝吗?”

    苏长歌出声问道。

    此一出。

    陆从俭的眼睛顿时一亮。

    对呀,苏状元得了国运金龙的龙珠,那可是真龙,比角龙精血好太多了!

    “先师没说过,但应该可以吧...”

    张老道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应该?”

    见他如此不靠谱,谢灵韵微眯着眼,“看来你是真想下去打窝啊。”

    看到这一幕。

    苏长歌也对张老道不抱什么希望了。

    钓鱼佬果然靠不住。

    “罢了。”

    “我直接试下吧。”

    苏长歌说完,走到船边割开左手,鲜红的血混着雨水滴入江中。

    龙珠已经跟他的融为一体,他的血液中也掺杂着龙气,就是不知道比之角龙精血如何,但真龙的哔格应该要高一点。

    正想着。

    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年轻人,你又不是龙。”

    “别说你的血,就算把你扔下去打窝,蛟龙也不会上来的。”

    张老道打趣一句。

    刚说完,身后突然传来恐怖杀意。

    他瞬间毛骨悚然。

    “苏长歌是我忘情宗的贤婿。”

    说完,谢灵韵手中灵剑光华流转,语气平淡道:“等下要是蛟龙不上来,不要我多说,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见状,张老道知道她这回是来真的。

    小鸡啄米般点头。

    “知道知道。”

    “等下蛟龙不上来,小辈亲自跳下去为前辈您打窝。”

    张老道出声,脸上多出几分懊悔。

    人家丈母娘肯定护着女婿,自己没事嘴碎什么,真是欠。

    而此时。

    随着苏长歌的血融入到水中。

    江底闭目养神的青蛟。

    突然睁开了眼。

    竖瞳中露出难以遏制的狂热,野性的本能疯狂诱惑着它。

    “真龙之血?”

    “不对,还混杂其他很香的东西。”

    “这肯定是钓鱼佬的陷阱!”

    如此想着,但青蛟还是难以抵挡内心的悸动,“要不就尝一点点?”

    这个念头刚升起便在它心中疯狂扎根蔓延,紧接着,它再也遏制不自身本性,庞大身躯发疯似朝水面上游过去。

    与此同时。

    宝船上。

    随着青蛟愈发接近。

    谢灵韵和张老道都察觉到水下异样,抬起头目光无比惊愕的看着苏长歌。

    他一个读书人,身上怎么会有龙气?

    而且比角龙精血品质还高!

    难道他有真龙血脉?

    思索间,终究是丈母娘关心女婿安危。

    谢灵韵没有多想,身影一闪,来到苏长歌身前,抬手将他向后推去,但巧合的是,方向正好朝鱼幼薇怀中撞去。

    “长歌,你没事吧?”

    将他扶稳后。

    鱼幼薇望着他还在流血的手,眼神一软,立即拿出仙药替他疗伤。

    “我没事。”

    苏长歌开口。

    低头看向认真替自己上药的鱼幼薇。

    但还未等他做些什么。

    “吼!”

    一声野兽的喊叫突然响起。

    下一刻,江水变得比之前汹涌数倍,宝船在水中不停摇晃。

    紧接着。

    水下出现一道无比巨大的黑影。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直到噗通一声巨响,青蛟那庞大的身躯直接窜出水面,一双竖瞳扫视船上众人,目光最终定格在苏长歌的身上。

    “香味就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察觉到香味来源,青蛟眼神灼热无比,本能驱使它一口吞了这人。

    然而,还没等它有所行动。

    一道冷意瞬间袭来。

    “他是贫道的女婿,不是你能打主意的,现在咱们该谈谈走水的事了。”

    谢灵韵手执灵剑,凌空而立,衣袂飘飘,袖中飞出一座宝塔,金色的光芒笼罩这片区域,防止蛟龙等下御水逃跑。

    而张老道则取出数千张符箓。

    排列成阵型。

    只要青蛟稍有异动,就触发符阵对它动手,将它格杀在此处。

    “糟了,中计了。”

    望着面前这位女剑仙。

    强烈的危机感下,青蛟理智逐渐回归,心中顿时懊悔不已。

    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这张破嘴!_&

第一百一十九章:横生变故,蛟龙发怒!磨刀霍霍向猪羊!

    波涛汹涌的江面上。

    青蛟看着面前两位仙道四品的修士,心中在想要不要拼一把。

    虽然自己也才四品,但靠着暴雨和源源不绝的江水,真要拼尽全力施展御水神通,他们未必能在自己逃脱前杀了自己

    正想着,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老夫陆从俭。”

    “大晋朝廷礼部尚书,江南宣抚副使,见过蛟龙前辈。”

    青蛟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白发苍颜的老头,身姿挺立,朝自己拱手行礼。

    “大儒?”

    “大晋怎么连天地大儒都没了吗?”

    它有些轻视的说道。

    想当初,自己盘踞在景阳湖时。

    大晋都出动了天地大儒,没想到一代不如一代,现在居然只来个大儒。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

    王朝势颓,说明人道不彰,达到天地大儒的读书人也会越来越少。

    而且本来按大晋的国运趋势,一百多年后就该奸佞乱权,妖魔横行,然后天下大乱,人命如草芥,直到新的帝王出现。

    但奇怪就奇怪在。

    竟然突然冒出现条国运金龙。

    使得民心凝聚,大晋一反常态,即将由衰转盛,缔造中兴盛世。

    “青蛟前辈。”

    “我大晋自然有天地大儒。”

    此时,陆从俭不卑不亢的说道:“但知前辈讲理,故而只派老朽来劝说。”

    对方活了上千年,又关系无数百姓生死存亡,他虽然不喜妖类,但也不会因一己私情,就枉顾朝廷托付给他的重任。

    “这话中听。”

    青蛟轻轻点头。

    见状,陆从俭开始同对方讲道理。

    “前辈。”

    “自古以来蛟龙皆是走水化龙,此乃成道必经之路,老朽并无异议。”

    “但如今大晋正值多事之秋。”

    “外有蛮夷虎视眈眈,内有奸佞贪赃枉法,幸得楚国公为国立,凝聚民心,国运金龙现世,庇护大晋风调雨顺。”

    “同时,我朝皇帝陛下。”

    “正欲励精图治,整顿官吏,拨开云雾见日明,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

    说到这里,陆从俭话锋一转,出道:“可前辈您偏偏在此时走水。”

    “景阳湖堤坝被毁,数万亩良田被淹,数千名百姓被洪水侵吞,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只能寄人篱下,苟且活命。”

    “而江坝更是重中之重。”

    “大江贯通江南六郡,数千万百姓赖以生存,江坝一旦被毁。”

    “洪水便会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

    “瞬间席卷六郡之地。”

    “到那时,残垣断壁,哀鸿遍野,百姓们流离颠沛,易子而食,何其之惨?”

    “也正因如此,老朽厚颜,还望前辈体恤百姓艰难,放弃走水,回到景阳湖,我大晋愿与前辈共商其他办法化龙。”

    陆从俭开口。

    没有直接站在人族立场威胁青蛟。

    而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见状,苏长歌点头表示认同,这才是真大儒,严院长那是什么东西?

    只不过,看着面前这条蛟龙。

    他眸中露出奇怪之色。

    他有真佛印记,可以窥破虚妄,看清本相,而在他眼中,这条蛟龙不仅没有半分罪业,而且还披着层淡淡地功德金光。

    然而。

    若景阳湖堤坝真是蛟龙撞毁。

    就算它是异类,又只伤及数千百姓,也不可能半点罪业都不沾。

    要知道,人乃万灵之首。

    凡是主动伤及凡人性命,或者造成负面影响,譬如奴役、欺压等等,除非得到人道认可,否则都会沾染罪业和因果。

    这也是修士不插手世俗的原因。

    而妖魔之所以是妖魔。

    就是因为手上沾染了太多凡人的性命,一身罪业,被人道和天道厌恶。

    可现在,蛟龙身上没有半点罪业。

    那岂不是表明景阳湖一事。

    可能跟蛟龙无关。

    而是有人在暗处动了手脚,想借蛟龙走水,达成自己的目的。

    那么会是谁呢?

    谁会因此事而获利?

    想到这里,苏长歌隐隐有了几分头绪,但没有证据无法确定。

    而此时。

    青蛟听完陆从俭的这番话。

    心中有一丝丝的挣扎。

    它很想说,江南百姓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人吃牛羊是天理,自己走水亦是天理,为什么要因人族受苦蒙难,就要自损大道?

    凭什么?

    但这番话它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虽然人族在自己眼里。

    只是蝼蚁罢了。

    可这不代表它就能心安理得的无视人族性命,看着他们因自己而饱受苦难。

    就如数百年前,那位天地大儒放过自己一样,他同样尊重自己的性命,没因为将来可能威胁到百姓,就动手杀了自己。

    心念至此。

    青蛟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化龙信念。

    出现了一丝犹豫。

    见状,陆从俭眼中闪过亮色,想继续劝说,让蛟龙回景阳湖,化解这场灾厄。

    但就在这个时候。

    异变陡生。

    远处数道仙光突然映入眼帘,威力不容小觑,径直朝蛟龙袭去。

    同时还伴随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陆尚书,苏状元!”

    “不用等那恶蛟回景阳湖再动手!”

    “吾等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就在此地斩杀恶蛟,护江南百姓平安!”

    一群修士闯入视野当中。

    这些人修为并不高。

    大概在七品、八品左右,对蛟龙而说是草芥都不为过。

    只有领头的中年男人到了四品。

    但他们这番话,无疑让陆从俭刚才的劝说前功尽弃。

    一刹那,青蛟愣了一下,但反应过来后,感到被人蒙骗的它,目光冷冷盯着宝船上的几人,因为背叛而生出无穷怒火。

    而就在此时。

    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

    “两位前辈!”

    “这群修士是故意过来捣乱的,不是我们的人!”

    反应迅速的苏长歌立刻喊道。

    听到这话,谢灵韵和张老道微微一怔。

    不是你们安排的人?

    下一刻。

    两人瞬间回过神来,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的他们立即出手阻拦。

    谢灵韵手腕一抖,剑光如瀑,挡下大部分的法术神通,而张老道则是驱使符箓,聚符为阵,保护蛟龙不受到攻击。

    但由于刚才那一怔神。

    给了那名带头的四品修士机会。

    只见一根极其隐蔽的金针,快若流光,径直朝青蛟暴掠而去。

    谢灵韵发现后想要阻拦却为时已晚。

    而此刻,青蛟被金塔束缚,庞大的身躯无从闪躲,只能眼睁睁看着金针破开鳞甲,如利剑般扎进体内,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

    “吼!!”

    青蛟无比痛苦的咆哮一声。

    身躯在水中狂颤,掀起一阵阵汹涌的波涛,江水滚滚向两岸袭去。

    “前辈,你听我解释...”

    此时,陆从俭想开口解释清楚。

    但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陆尚书,你不必再跟恶蛟虚与委蛇,咱们此时人多势众,为了江南无数百姓,为了朝廷大义,杀了它永绝后患!”

    中年男子模样的四品修士,凌空而立,大声呼喊着。

    下一刻。

    雾中又飞出一大批修士。

    但这些人修为更低,普遍只有九品,甚至是刚入品的境界。

    而此时,青蛟望着这一大堆人。

    它的眼神无比愤怒。

    自己从未对人族怎么样,如今只是走水化龙,便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随后,青蛟又将目光投向宝船。

    它不傻,它能看出苏长歌等人跟这群人不是一伙。

    但谁能保证,自己回到景阳湖之后,就一定没人对自己下手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对人族来说是这样。

    对它来说也是。

    可能人族中有人想跟它好好谈。

    就如百年前那大儒和宝船上这群人,但也有人想杀它以绝后患!

    难不成为了人族百姓,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

    青蛟没那么傻,人族向来虚伪狡诈,到时恐怕不仅不会感激它,还会背弃承诺,抽它血,剥它皮,炼成丹药,制成法宝。

    心念至此。

    青蛟开始施展御水神通。

    刹那间,江水翻滚,一道数百丈高的巨浪扑向那群修士。

    还未等他们闪躲。

    一瞬间,暴雨化作一座座水牢,封锁天地,将他们全部困住。

    但青蛟并未对宝船下手,可也不打算留下,因为它知道,就算宝船上的苏长歌等人比这群欲除自己而后快的修士要好。

    但他们是人族,必然站在人族立场。

    怎么都不可能让它继续走水。

    于是乎。

    青蛟动用自身全部法力,强行冲破宝塔束缚,一头朝江底游去。

    见状,张老道想直接跟下去抓它。

    但一道道呼救声响起。

    “救命啊!”

    “前辈,快救救我们!”

    那群被困在水牢中的修士,看着越来越近的巨浪,赶忙大声呼救。

    听到声音,张老道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就想下水捉龙,毕竟要不是这群人故意搅局,蛟龙怎么可能从手里跑掉?

    要是老道第一次钓龙就空手而归。

    有何颜面自称先师弟子。

    但就在这时。

    苏长歌出声拦下了他。

    “不用管青蛟,先把这群人全部捉住,青蛟的事我自有主意。”新

    闻,张老道目光诧异的看向苏长歌。

    这儒生读书读傻了?

    妇人之仁?

    不只是他,陆从俭此时也惊讶的看着苏长歌,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这群修士死了无所谓,可青蛟关系到江南数千万百姓安危,现在不把它捉住,让它继续走水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诸位,请相信苏某。”

    “对江南六郡无数百姓最大的威胁,不是走水化龙的青蛟。”

    苏长歌开口,语气冰冷无比。

    青蛟身上没有罪业。

    本就让他怀疑景阳湖堤坝被毁,整件事是有人躲在背后故意为之。

    而这群修士的出现,更加坐实了他这个念头。

    至于背后谋划这件事的人,要么是跟自己有仇的丞相,要么就是陆尚书提起过的江南那群官员、盐商、豪强世家的利益共同体

    不过丞相应该不可能那么蠢。

    搞这么大的阵仗。

    拿江南数百万民众的命,就为了让自己背个无关痛痒的失职之罪?

    要知道这件事一旦败露。

    别说九族,就算十族都不够砍,秦辅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搞自己。

    如此一来。

    就只剩下江南的利益共同体了。

    谁说盐商只卖盐赚钱?还有哪些豪强世家,他们的钱都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剥削百姓!

    蛟龙走水,江坝被毁,江南百姓死伤无数,无家可归,饿殍遍野。

    这在朝廷看来是蛟龙闯下的大灾。

    可在这群人眼里,无疑是场饕鬄盛宴,罪全赖到蛟龙头上,自己囤积好粮食,等到时候高价卖出,狠狠的赚一笔。

    不仅如此,朝廷拨下来的赈灾款。

    官员们还可以再捞一笔。

    粮食换糠麸,但重量上却维持不变,甚至更少,饥民爱吃吃,不吃滚。

    而豪强世家更是不必多说。

    百姓死了,但田还在,这个时候大肆兼并农田,便宜不说,还有无数为了吃一口饱饭,自愿当佃户、仆役的饥民。

    正好,府上丫鬟婢女也该换新的。

    反正只要有一口粮食就行。

    总而之。

    在这群人眼里,百姓的命也叫命?死了就死了,反正不碍着自己就行。

    更别说还对他们的剥削压榨有利。

    很残酷,但也很现实。

    只要利益足够大。

    他们这类人什么都敢做,哪怕是吃着人血馒头也无所谓。

    良知、道德,抱歉,根本没有。

    也正因如此,苏长歌几乎可以肯定,就如对景阳湖堤坝动手脚一样,他们为了满足私欲,对江坝也很有可能动手脚。

    而对于青蛟。

    再继续追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

    双方信任基础已经崩盘。

    不是不信自己等人,而是不相信人族,就算追到了也只是鱼死网破干一架。

    然后大战波及沿岸百姓,洪水泛滥,死伤无数,最后还是便宜那群敲骨吸髓的江南商贾豪强。

    正因如此。

    当务之急不是青蛟。

    而是守住江坝!

    至于青蛟之后该怎么处理,苏长歌已经有了办法,

    而此时,伴随他的声音响起。

    张老道和陆尚书有些不解,对江南百姓最大的威胁不是蛟龙?

    那是什么?

    但就在他们疑惑之际。

    丈母娘谢灵韵听到这番话后,虽然同样不理解,但她选择相信苏长歌。

    随即,只见她身影化作一道锐不可当的剑光,速度之快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已经杀到了那名领头的四品修士面前。

    “四品巅峰剑仙?

    仙道四品的中年男人惊呼一声。

    下一刻。

    整个人砰的一声爆开,化作血雾,以飞快的速度朝四面八方逃去。

    竟是连对拼的想法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

    谢灵韵微微蹙眉,手腕一抖,无穷剑光挥向血雾,但还是被逃掉一丝。

    而此时,见谢灵韵出手,张老道也没想着再去追蛟龙,符箓化阵替那群被水牢控制的修士,挡住那铺天盖地的巨浪。

    “苏状元,到底怎么回事?”

    陆从俭疑惑的问道。

    并非是问责。

    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晚辈怀疑有人在幕后布局。”

    “就为了让蛟龙撞毁江坝,让江水席卷六郡,而后借此谋取利益。”

    苏长歌开口。

    没有藏着掖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听到此话,陆从俭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瞳孔一缩,瞬间明白过来。

    这场大灾其实是人祸!

    相比于苏长歌。

    他曾在江南担任过官员。

    知道这群商贾、豪强、官员为了钱财,可以有多么丧心病狂。

    但即便如此,陆从俭脚下还是升起一股寒意。

    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这群人为了一己私欲,真的能干出置千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的事,因为他们本来就毫无人性!

    一时之间。

    陆从俭气的整个人浑身都在颤抖。

    “畜生!一群畜生!”

    “老夫一定要将这件事上奏给皇帝,将这群畜生全部赶尽杀绝!”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原本以为。

    贪污腐败、鱼肉乡里、欺压良民,已经算是天怒人怨的事。

    但没想到,这群人现在竟然还不满于此,为了牟取利益,没有灾难,他们就制造灾难,百姓的命在他们眼里贱如蝼蚁!

    “此事先不急,我们还没有证据。”

    苏长歌出劝了一声。

    对于这群人,他也同样深恶痛绝,恨不得现在就抓起来全部凌迟处死。

    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守住江坝。

    蛟龙走水,肯定要撞江坝,那群商贾官员想赚钱,也要对江坝下手。

    而江坝一旦被毁,就算自己揭露真相,抓住那群人一个个凌迟,但对百姓造成的灾害却无法挽回,迟来的正义非正义。

    正因如此。

    自己必须要在灾害发生前阻止他们。

    “嗯。”

    陆从俭点头答应一声。

    同时,看着面前从容淡定的苏长歌,心中不由佩服起来。

    原本还想着发挥余热提携他一把,但没想到在刚才那种紧急的情况,他依然能保持冷静,将这场乱局给分析清楚。

    也就在这时。

    张老道押着那群低阶修士过来。

    “苏状元,自己人啊!”

    “吾等皆是奉朝廷之令,过来协助两位大人降服蛟龙的义士啊!”

    “就算刚才打扰到几位大人办事,但我们也是为了江南百姓不被恶蛟荼毒,本心是好的,苏状元你快放了我们吧!”

    一道又一道声音响起。

    高呼冤枉。

    苏长歌见状面不改色,淡淡开口道。

    “前辈,可有抽取记忆,或者让人说真话的法术神通吗?”

    话音落下。

    只见张老道摇了摇头。

    “别说是仙门,就算是早已消声觅迹的魔宗,也没你说的手段。”

    听到此话,苏长歌稍稍有些遗憾。

    本来还想着省点工夫。

    没办法,只能转头看向陆尚书,说道:“劳烦您老几件事,一是将这群人全部押送到刑部,看看能否知道幕后主使者。”

    “二就是打探一下。”

    “最近一年内的粮食交易,还有江南官员、盐商和豪强的名册。”

    苏长歌开口,磨刀霍霍向猪羊。

    “老朽记住了。”

    闻,陆从俭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第一件事,有宝船在很快就能在皇都和江南往返,第二件事可以发动自己门生,以及让陛下调动厂卫去调查。

    “那苏状元你呢?”

    “我和谢前辈前往江坝镇守,阻止蛟龙,还有幕后之人。”

    苏长歌刚说完。

    张老道一脸疑惑的问道。

    “那贫道呢?”

    “前辈,你负责保护陆尚书,他调查这件事,必然会引人注意。”

    苏长歌出声,虽然陆老是大儒,可大儒也抵不过人性,随即开口道:“那群人丧心病狂,为防事情泄露说不定会下杀手。”

    此一出。

    陆从俭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但又不得不承认。

    自己一旦去调查这些事,等于触犯到那群人利益,他们肯定会不择手段。

    而张老道闻,瞥了谢灵韵一眼。

    最终还是选择答应下来。

    没办法,谁让人家丈母娘是剑仙,手里握着道理,不听就得跳下水打窝。_&

第一百二十章:人皆有欲,财色名利权,咱就都给他安排上!

    江南,豫章郡。

    一处富丽堂皇,雕栏玉砌的府邸。

    几十个身穿雍容华服,满身贵气的豪强商贾坐在堂内。

    他们大多来自江南其他郡府,有家财万贯的盐商,仆役过千的豪强权贵,为数不多的几个,也是有头有脸的书香门第。

    总而言之。

    凡是能坐在这的非富即贵。

    “刘府君。”

    “听闻朝廷已经派人前来降服蛟龙,您可知道派的是谁?”

    一个大腹便便的盐商出声问道,

    一时之间。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坐在主位上,满头华发,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

    豫章郡太守,刘巍。

    大晋王朝依托古制,实行是郡县制,由郡府管辖数县之地,太守是执掌一郡大权的最高官员,又被尊称为府君。

    主要职责是治民、进贤、决讼、检奸。

    别看只有正四品。

    但太守在地方上的权力极大。

    而此时,豫章太守刘巍听到这位盐商的话,一脸淡定的点了点头。

    “朝廷已经下令,本官自然知道。”

    “那是何人?”

    盐商一脸好奇的出声追问。

    其他人同样十分好奇,毕竟这件事可关系到他们的财路。

    “苏长歌,苏状元。”

    “还有礼部尚书陆从俭那个老东西。”

    提到陆从俭,刘巍满脸不悦。

    其实以他的资历政绩,早就能升任到皇都,但因为跟商贾豪强合作的缘故。

    一直被这个老东西给压着。

    而且不只是他,还有一些江南任职的官员同样如此。

    本来该升迁,但都会被他以各种理由向陛下上奏,然后就是调离江南,到其他地方去任职,或者是在职位上熬到退休。

    偏偏这老东西又能活。

    朝堂上门生又多。

    虽然不结党,但也没几个敢去招惹他。

    正因如此。

    江南这边很多官员一提起他就恨得牙痒痒,巴不得他早点死。

    好在他虽然打压江南的官员,但没有侵犯到他们利益,挡他们的财路,所以恨归恨,可也只当是政敌,没对他下死手。

    而此时。

    随着声音响起。

    众人听到苏长歌这个名字。

    瞬间瞪大了眼睛。

    “府君,您说的可是吏部尚书之弟,那个为国立言的苏长歌?”

    一个衣着华贵的豪强神色有些惊讶。

    陆从俭他们也知道,但跟苏长歌这名字一比,名气却小了许多。

    要知道,那条占据整片天穹的国运金龙,他们至今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伟岸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

    现在整个大晋天下无人不识苏长歌。

    甚至很多狂热的读书人和百姓,都将苏长歌视为当世圣贤来追捧。

    “正是此人。”

    刘巍点了点头,而后补充道:“就在不久前,他还被封了楚国公。”

    此言一出。

    屋内的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国公?”

    “我听说他才二十出头吧?”

    “二十岁位列公候,兄长又是吏部尚书,中书省官员,这苏长歌日后要是在朝为官,起码也得是三品官起步吧?”

    “何止,说不定将来会接哪位尚书的班,直接官居二品。”

    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响起。

    别看他们家财万贯,

    或者在当地有权有势,但地位上却卑贱的多。

    而此时,刘巍听到议论声。

    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自己在地方上任职大半辈子,年逾半百才当上太守,爵位更是没有。

    结果人家及冠之年就被封为国公,兄长更是正二品天官,可谓是仕途坦荡,将来出将入相,权倾朝野未必没有可能。

    有的人出生就在山顶。

    轻轻松松就到了自己穷极一生也无法攀登的高度。

    想到这。

    刘巍不由生出一股强烈的妒意。

    当然也就仅此何以。

    真要碰上,他必然会抓住机会,攀附上去,好升迁到皇都任职。

    也就在这个时候。

    突然有人面露担心的出声问道。

    “府君。”

    “苏状元乃当世圣贤,又深得陛下和储君信任,这次来江南降服蛟龙,若让他得手,那我们的筹划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声音响起。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当中。

    几十个人面面相觑,眸中皆是担忧之色,他们家中囤积了不少粮食。

    就是为了等这场洪灾发生。

    万一蛟龙被降服。

    他们虽然可以将粮食转卖出售,但必然会亏损一两成,这可是笔大数目。

    此时,刘巍见面前这群商贾豪强有些慌乱,眼神中闪过不屑之色,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平常踩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专横跋扈,碰上真正的权贵就胁肩低眉。

    也就是看在钱财和那位大人份上。

    自己才在这陪着他们。

    否则自己堂堂一郡太守,位高权重,何须跟他们这群商贾厮混在一起?

    至于那位大人是谁。

    说实话,刘巍连对方的长相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这些年能一步步升迁,豪强和商贾能家财万贯,甚至包括蛟龙走水之事,一切都是那位大人在背后操纵。

    不然的话。

    就凭这群商贾豪强能有这胆子?自己敢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干这事?

    不过这都无关紧要。

    只要能让自己荣华富贵,平步青云。

    不管幕后之人是谁、有何图谋,这些对自己而言都无所谓。

    而朝廷为何一直没发现注意到,因为一直以来,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他的存在,其余人都是他手中棋子,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幕后操纵。

    但是不知道为何。

    幕后之人明明有如此大的能耐,却从来不往皇都和江南外主动塞人。

    当然,也有可能怕暴露。

    言归正传。

    为了安抚面前这群商贾豪强,稳定军心,省的他们自乱阵脚。

    只见刘巍猛地大喊一声。

    “你们怕什么?”

    “别看苏长歌数次引动天地异象。”

    “可他现在连大儒都不是。”

    “什么当世圣贤,不过是百姓和读书人吹捧出来的罢了。”

    “拳头打身上一样会痛,刀刺进心脏一样会死,看到美色钱财一样会心动,他跟你我一样都只不过是凡夫俗子而已。”

    说完之后,见众人都看向自己。

    他继续言道。

    “本官已经安排好一切,自然会有人去搅局,朝廷不可能降服蛟龙。”

    “你们放心即可。”

    刘巍开口。

    一脸从容淡定的样子。

    听完这话,众人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但就在此时。

    一道血雾突然从外面掠来。

    紧接着,血雾当着众人的面化作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

    “发生什么了?”

    刘巍显然认识对方,立即出言问道。

    “受朝廷邀请前来降服蛟龙的修士当中,有位四品巅峰的剑仙在。”

    中年男人面色阴沉的说道。

    刚才还好他跑得快。

    否则要是被那剑仙留下,现在尸体恐怕都凉透了。

    要知道,剑仙本来就力压同境界,更别说对方还是四品巅峰,境界和实力的差距下,即便自己手段全出也不可能打赢。

    “那蛟龙怎么样?”

    刘巍开口,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

    四品巅峰剑仙他没见过。

    但蛟龙之事和面前这位四品修士,可都是那位大人一手策划。

    自己不过是明面上的棋子。

    “蛟龙已经从他们手中逃掉,并且生出间隙,必然会继续走水,只是有四品剑仙在,下次恐怕很难阻止他们。”

    中年男人开口,面色有些难看。

    身边众人听到这话。

    一时之间,不由心怀揣揣起来,想着要是不成,现在就把囤积的粮食处理掉。

    否则等到大家一起卖的时候,粮价肯定会跌落下去。

    也就在这时。

    刘巍的声音再次响起。

    “无妨。”

    “只要蛟龙能继续走水就好。”

    “至于那个四品巅峰剑仙本官自然有应对的方法。”

    刘巍看向中年男人。

    此人虽然是幕后之人安排,但其实并不知道对方存在,而是为了宝物而来。

    这也是他最敬畏那位大人的地方,感觉就像一切都在鼓掌当中,以利诱之,轻易就能让一位四品修士甘心为自己所用。

    而此时。

    众人听到刘巍的声音。

    并没有安心。

    口说无凭,谁知道是不是真有办法,万一只是安慰他们的话呢?

    见状,刘巍不悦的冷哼一声。

    “哼,你们不信本官?”

    “想走的现在就可以走,本官绝不拦着,但日后就别怪本官翻脸不认人。”

    刘巍开口,语气冰冷至极。

    众人顿时心惊胆颤。

    现在走?

    只要不是大伙一起决定不干,有人敢退出,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毕竟你已经知道了真相,说不干就不干,我拿九族赌你为了自保,不会跟朝廷说出去?人都是自私的,何况还是商贾。

    而要是敢拿泄密当威胁

    江南从上到下的官员都是自己人,朝廷中也有利益网,谁敢揭露这件事?

    更何况,法不责众。

    朝廷处理他们这么多人,怕激起哗变,不可能一次性全部抓起来。

    这段时间。

    够灭你亲族,销毁证据和收卖官员了。

    因此,就在刘巍说完后。

    众人立即打消了退出的心思,老老实实的坐在位子上。

    “这就对了。”

    “有钱大家一起赚。”

    看到这一幕,刘巍脸上露出欣慰的笑,而后说道:“蛟龙逃走,苏状元要么继续追,要么守在江坝,坐等蛟龙过来。”

    “你们派人去打探下他的下落。”

    “人皆有欲,财色名利权。”

    “权我们给不了,可其它的东西,他要什么我们就满足他什么!”

    “只要能让他向着我们,不仅蛟龙走水十拿九稳,而且将来在朝廷之上也是一座靠山,大家以后一起荣华富贵!”

    “至于那剑仙,放心交给本官解决。”

    刘巍昂着头自信的开口。

    “刘府君说的对!”

    “那苏状元又不是顽石,财帛摆在面前,我就不信他半点不动心!”

    “色是刮骨刀,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初尝滋味,面对美色必然难以把持,来了江南,咱们就都给他安排上!”

    众人闻言,纷纷出声应和起来。

    没有谁不识趣的提苏长歌万一是正人君子该怎么办。

    毕竟上了贼船。

    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

    办成了大家都开心,而要是有人拦着发财的路,那就按老规矩办事。

    随即,一个个写信通知府上的人。

    让他们打探苏长歌的下落。

    “本官有事出去一趟,诸位请在这宅子里尽情游玩,待尘埃落定后再出去。”

    刘巍说完之后。

    便站起身准备将此事禀告给幕后之人,询问对方该怎么办。

    “吾等恭送刘府君。”

    商贾豪强们纷纷站起身来恭送。

    下一刻。

    一位位长相出众,身姿婀娜的美婢走了进来,身上极省布料。

    众人眼前顿时一亮。

    江南,庐江郡。

    天穹上。

    一块白色手帕悬浮于半空中。

    苏长歌和鱼幼薇,还有她师父谢灵韵站在上面,下方就是江坝。

    在让陆尚书带人返回皇都后,他们就一刻不停的赶到了这里,不过蛟龙并没有过来,应该是准备养好伤再继续走水。

    好稳健的一条蛟龙。

    但没关系,苏长歌早就想好该怎么降服这条青蛟。

    来此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对江坝动手。

    这时,丈母娘声音响起。

    “贤婿,你和幼薇在边上走走,江坝交给为师看管就行。”

    谢灵韵开口。

    作为经历过感情的过来人。

    她当然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感情升温,三个人在一起说起话来会有拘束。

    她自己倒无所谓,可两年轻人不一样。

    “师父,这”

    “那就劳烦谢前辈了。”

    鱼幼薇还在纠结。

    听到声音,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苏长歌,他竟然答应的这么爽快。

    难道他也想和我单独相处?

    一时间,鱼幼薇眸中闪过明亮之色,等了这么久,铁树终于开花了!

    “幼薇,还愣着干嘛?”

    谢灵韵出声催促。

    闻言,鱼幼薇立即回过神来。

    而后召出一柄灵剑,一脚踏上去,然后说:“长歌,站上来吧。”

    “嗯。”

    苏长歌点头,没有拒绝。

    他想下去检查大坝,以及河道有没有人动手脚,提前排除风险隐患。

    随后,他一步踏了鱼幼薇的灵剑。

    “长歌,我御剑比较快,你要不抱着我,免得等下摔下去。”

    鱼幼薇开口。

    此言一出。

    谢灵韵抬头环顾左右。

    假装没听到这话,心里则夸弟子学到了自己七分本事。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选择御剑,这要换成自己,直接就强抱着跳下去了,反正他又不会飞,现在给了选择未必会答应。

    正想着。

    苏长歌的声音响起。

    “好,那你尽量慢一点。”

    苏长歌开口,没有拒绝鱼幼薇的好意,将手轻轻搭在她腰间。

    而此时。

    鱼幼薇感受到腰部传来的温热。

    心中顿时小鹿乱撞。

    随后,轻轻点头,嘤咛一声算做回应,然后就御剑朝下方掠去。

    谢灵韵看到这一幕,眸中闪过回忆,

    欲买桂花同载酒。

    终不似,少年游。

    随后,她嘴角轻轻翘起,淡然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壶美酒,高高举起,昂起头,酒水成线倒入喉中,满口余香。

    可就在这时。

    她身后不远处出现一道人影。

    “这位剑仙,在下想和您做桩买卖,让您心中那人活过来,可有兴趣?”

    “滚。”

    谢灵韵轻轻吐字。

    恐怖的剑意席卷整片天穹,那道人影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来过。

    而另一边。

    苏长歌与鱼幼薇两人刚落在地上。

    就有人抬着几大箱子走来。

    “苏状元。”

    “我家老爷久仰您的才华,想以一百万两黄金买您一副字画,不知可否?”

    一个身穿锦衣的老者走了上来,满脸和善笑意的说着。

    下一刻。

    仆人将箱子打开。

    太阳底下。

    刺眼的金光让人挪不开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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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1840/ 第一时间欣赏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最新章节! 作者:帅帅辛普森所写的《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为转载作品,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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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介绍:
至和十五年。
大晋王朝。
苏长歌穿越而来,惊讶的发现这是个仙武并存,儒道昌盛的世界。
自己则成了大晋王朝吏部尚书的弟弟,但未曾想兄长竟然患有隐疾,无法延续子嗣,只能靠自己来传承老苏家血脉。
然而最让苏长歌震惊的是。
自己的儒道异象,要比这个世界的读书人强上亿点点。
于是乎,背靠位高权重的哥哥和炫酷吊炸天的儒道异象,苏长歌坚持正道,开始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怼人生涯。
“丞相奸佞不法,怂恿陛下向外族蛮夷和亲纳贡,丧权辱国,请陛下革职查办丞相!”
“仙门无视朝廷律法,不事生产,臣请陛下围剿仙门!”
“太子触犯国法,行为不矩,请陛下罢黜太子,终身圈禁于宗正府!”
苏长歌兄长:“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弟,你再闯祸,哥哥我就要篡位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