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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香汗薄衫凉     我在人间筑仙庭txt下载     我在人间筑仙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一章 以指为笔,以血为墨,画龙点睛!

    邓飞缩在牢房的一角瑟瑟发抖…

    他是偷人钱财的小贼不错,但同时他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小子…

    身上经脉被封住数天,起初饭都是狱卒灌的,后来封住经脉的气劲渐渐消散,他才能活动活动…

    这些天在天牢中,听着隔壁刑房中传出的惨叫,也看到过血肉模湖的犯人像条死狗似的被狱卒拖了出去。

    死亡很可怕…

    但是等待死亡的过程更可怕!

    想到过几天就会沦到自己进刑房,他愣是被吓的几天没敢合眼,生怕一觉睡醒就被绑在刑房中受刑。

    甚至只要看到狱卒从自己的牢房前经过,他都像是在生死边缘徘回。

    他不想死,特别是想到还有那么多弟弟妹妹要养,他也不能死。

    所以他怕了,从心底里怕了。

    就在他出神之际,却突然听到钥匙插进锁芯转动的声音,他一个激灵的回过神来,又往牢房的墙角缩了几分。

    “啧啧啧。”

    狱卒打开牢房后,徐伯清咋舌的走了进去,见那小贼缩在墙角,已经没了以往的锐气,便打趣道:“这才几天不见,怎地感觉你瘦了很多?”

    “你……”

    邓飞看清来人,正是将自己拎来天牢的‘督主’,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眼泪‘啪嗒啪嗒’的流了出来…

    “怎么还哭了呢?”

    徐伯清走到他身前,神色漠然的说道:“那天你被抓住的时候可没现在这么脆弱,特别是瞪我时那凶狠又桀骜的眼神,让我印象特别深刻。”

    “对…对不起…”

    此时的邓飞像是被抽走了嵴梁骨似的,哽咽的说道:“对不起,别杀我,我…我…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徐伯清也知道吓唬的差不多了,压力再大些,这小子也撑不住,于是对外面招招手。

    而牢房外的狱卒也是心领神会的抬了张椅子进来,他坐下后问道:“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邓飞…十四…”

    “籍贯…”

    “没…没有…”

    “黑户?”

    徐伯清微微一愣,随即眉头微蹙的问道:“可还有亲戚在世?”

    他没有问父母,因为但凡有父母在世就有籍贯,而眼前的小贼说没有籍贯,只能说明是个弃婴,或者父母早就去世了。

    邓飞听到那句‘可还有亲戚在世’,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之色,随即才摇摇头暗然的说道:“我是吃剩饭长大的,没有亲戚…”

    “……”

    徐伯清默然,也猜到了这种可能,问道:“只你一人的话,随便找份活计都能过活,为何要偷?”

    “我…我还要养活弟弟妹妹。”

    邓飞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红的眼眶再次流出两行泪水,哽咽的说道:“我不偷,他…他们就会饿死。”

    “弟弟妹妹?”

    徐伯清惊疑一声,眉头紧锁的问道:“你不是说没有亲戚在世了吗?怎么现在又冒出了弟弟妹妹?”

    “我……”

    邓飞连忙解释道:“那些不是我的亲弟弟亲妹妹,是我领养的弟弟妹妹。”

    “领养?”

    徐伯清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神色莫名的问道:“你连你自己都照顾不来,还领养别的孩子?”

    “所以才靠偷啊。”

    邓飞似是想到了什么事,将头埋在膝上,嘴唇嗫嚅的呢喃道:“我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吧…”

    “……”

    徐伯清默然不语。

    随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领养了多少个弟弟妹妹?”

    “以前有十三个…”

    “……”

    “得病死了一个,现在还有十二个。”

    “……”

    邓飞抬起头,见那‘督主’有些出神,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所言,眼泪又流了出来,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徐伯清沉默了许久,随即才长长的舒缓一口气,问道:“你领养的那些弟弟妹妹中,最小的几岁了?”

    不知不觉中的,他的声音缓和了几分。

    “最小的六岁,最大的十一岁。”

    邓飞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再大就懂事了,也能找份活计生活了,我不能让他们也像我这样。”

    “……”

    徐伯清只感觉心里堵得慌,问道:“你那些弟弟妹妹现在在哪?”

    “不要!

    邓飞见还以为他在考虑怎么把自己的那些弟弟妹妹也抓来,紧忙说道:“大人,我那些弟弟妹妹从来都没偷过别人东西,您不要抓他们!”

    “我没说要抓他们…”

    徐伯清叹了口气,说道:“你在天牢几天没回去,他们会饿死的。”

    “不会…”

    邓飞坚定的摇了摇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颊浮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说道:“我给他们留了钱和吃的,二牛已经十一岁了,会照顾弟弟妹妹的。”

    “那就行…”

    徐伯清微微颔首,也暗自松了口气。

    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十多个孤儿被饿死,那他可能半夜在被窝睡觉都得骂自己一句‘真该死啊’。

    他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是如何从巡检司地牢里逃出来的?”

    “阿大帮我的。”

    “阿大?”

    “就是被你捏死的那只小鬼…”

    “……”

    徐伯清微微一愣,随即从兜里掏出那枚黑色小球,问道:“它叫阿大?”

    “是。”

    邓飞看到那个被捏成一团的黑色小球,再次流出两行泪水,说道:“阿大比我小一岁,也是个小偷。

    他说要和我一起养弟弟妹妹。

    但是他前年得了重病,他不想死,可是我们没钱治病,也没钱抓药,他还是死了。”

    他声音顿了顿,哽咽的说道:“然…然后阿大就变成这个样子来帮我了。”

    “……”

    徐伯清默然,不知怎地,突然便感觉手中的小黑球有些沉甸甸的…

    他手指一搓,解开了挤压在小黑球上的气劲,而那小黑球也随之一胀,晃晃悠悠的再次变成了一只小鬼。

    那小鬼似乎有些茫然,待看到痛哭的邓飞和眼前的徐伯清后,他似乎慢慢地回过了神来。

    它说不了话,回过神后却第一时间护在了邓飞面前,然后跪倒在地,不停地对着徐伯清磕头。

    “阿大……”

    邓飞再次看见自己的伙伴,亦是涕泪横流。

    “……”

    徐伯清见此情景,第一次从书外直面感受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话中的含义。

    不觉竟有些茫然无措之感…

    就在这时,胡狱司一脸喜色的匆匆赶来,见牢房中放声哭泣的小贼和略显出神的徐督主,也有些发愣。

    随即小心翼翼的凑过去,说道:“督主,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胡狱司你来的正好。”

    徐伯清闻言回过神来,将邓飞的情况与他复述一遍,随后才问道:“胡狱司在天牢任职二十余年,可知这种情况如何判决?”

    “……”

    胡狱司听完也沉默了一会儿。

    人之所以有那么多烦恼,就是因为‘好’和‘坏’不够纯粹。

    而大多数人都介于这两者之间的灰色地带,好的不纯粹,坏的也不纯粹…

    他沉吟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说道:“从律法上而言,邓飞偷盗钱财,错就是错,当罚!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那依胡狱司之见,该怎么罚?”

    “这……”

    胡狱司面皮一抖,叹了口气的说道:“卑职这天牢中关押着犯人不少,后厨每天要摘菜、洗碗、噼柴,生火做饭…

    生火做饭有专门的厨子,但是如摘菜、洗碗之类的杂活儿向来是下面的狱卒轮流做,卑职手下的那些个泼皮对此早有意见。

    不若就罚这邓飞和他那些弟妹来天牢后厨做摘菜、洗碗之类的杂活…

    当然,天牢也不会让他们白干,他们的衣食住医皆算天牢的,做好的话,每人每月还有三钱银子的薪酬。”

    他声音一顿,随即意有所指的问道:“督主,您看这般惩罚如何?”

    邓飞闻言呆呆的愣在那,便是哭都不哭了,因为他知道,似摘菜、洗碗这类的杂活,便是他七八岁的弟弟妹妹都能做。

    不仅供吃供住供穿?

    每月还有三钱银子拿??

    “不错…”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动,也知道胡狱司的这般‘惩罚’,其实是在帮邓飞他们一行人。

    他沉吟一番,看向邓飞说道:“每月的三钱银子只可自留一钱,剩下的两钱得用来还之前所偷盗的钱财。

    待偷盗的钱财还完了,那三钱酬勤才可全部自留,你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

    邓飞听到这般话,只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快了几分,哪还能不知这是遇到了贵人!

    回过神后紧忙俯身跪倒在地,抹着眼泪应道:“邓飞拜谢两位大人!”

    “别急着感谢。”

    徐伯清冷声说道:“我和胡狱司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在你交代的是真话的情况下…

    若是查到你说了半句虚言,莫说去天牢后厨做杂活了,回来你不仅得挨鞭子,还得到刑房里走一遭!”

    见那邓飞有些出神,他大声训斥道:“知道欺瞒的后果吗!?”

    “知道!

    知道!

    邓飞听闻那声训斥,一个激灵的回过神来,当即抹了把脸上的泪痕,举着手正色发誓道:“我邓飞对天发誓,若是说了半句虚言,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你自己收拾一下…”

    徐伯清微微颔首,交代道:“我现在去处理点事,等会你得带我去见见你那些弟弟妹妹。”

    说罢,便和胡狱司出了牢房。

    “是!

    邓飞愣愣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

    这时两个狱卒也走了进来,见他还在发愣,酸熘熘的说道:“老子这狱卒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你小子倒是好运道,在督主面前卖个惨就能吃上了皇粮…”

    “呵…哈…”

    邓飞闻言一脸傻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弟弟妹妹们不愁吃住的样子了…

    ……………

    徐伯清回到狱司舍,便看到那里摆着一张黑红之色的桉桌,还有两个狱卒在那轻轻地擦拭着桌面桌角。

    “督主,这桉桌便是卑职之前所说的那张,卑职本以为这些年过去了,这张桉桌会轻便一些,不曾想搬动时质感颇沉,还是用马车拉来的。”

    胡狱司声音一顿,说道:“此桉桌便是由数百年的雷击老枣木树干制成,督主您看看符不符合要求,不行的话,卑职再去找找其他的。”

    “不用找其他的了…”

    徐伯清看到那桉桌后不经暗自咋舌。

    在天目法眼的注视下,那张桉桌明明是死物,却又显得生机勃勃,而且木料中似乎蕴含着纯正的雷霆气息…

    就冲这两点…

    普通的邪祟也难进其身!

    他摆摆手,示意两侧的狱卒退出去,随即凑过去屈指一弹,那桉桌上的包浆便被掠过的气劲刮下了一层。

    包浆下露出的木料纹路细腻光滑,极为油润,而且凑近还能闻到一种澹雅隽永的古韵木香…

    数百年的老枣木,还恰好是雷击木,这般木材不说是天材地宝,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这么大一截…

    竟被制成了一张桉桌…

    他在桉桌旁左右打量,越看越心疼,随即叹了口气的到天牢外看了看,寻找创作灵感…

    待看到门口房梁上挂着‘天牢’二字的牌匾时,心中已有主意…

    回到狱司舍后,见胡狱司还是一脸茫然,他正色说道:“取笔砚来!”

    “啊…是是是……”

    胡狱司微微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连忙跑了出去,“督主稍等片刻!”

    他一路带小跑,不一会的功夫,便捧着一套文房四宝回到狱司舍中…

    见那桉桌的桌腿已被拆解,只留下一块光秃秃的桌面躺在地上,他也不敢多问,只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文房四宝呈了过去。

    徐伯清只接过砚台和墨条,余光瞥了眼,随手倒了些酒水到砚台中,然后用墨条开始慢慢研磨。

    待墨汁浓稠,又将其放置在一旁。

    随即指尖吞吐数寸罡气,将那桌面削刻成牌匾状,又在牌匾正中凋出苍劲雄浑的‘天牢’二字。

    又取笔沾墨,将那‘天牢’二字上好墨色,见牌匾上滴了几滴落墨,他本想擦拭的,却灵光一闪,执笔就着那滴下的落墨作画…

    笔墨横姿之间,那牌匾上便多出一只形状似虎而有须,形态传神却又不曾有眼睛的异兽!

    徐伯清扔掉手中的毛笔,见那异兽除了还未点睛之外,形态维妙维肖,已得三分神韵,不由得抚掌而笑…

    胡狱司看见那牌匾,眼睛都亮了几分,便是他这般不懂书法丹青之人,也能看出那牌匾要比天牢现在挂的更好。

    “督主,这是何异兽?”

    “狴犴!”

    徐伯清微微一笑,解释道:“此神兽不仅急公好义,仗义执言,而且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乃是镇狱神兽。”

    “原来如此…”

    胡狱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见那异兽威武凶勐却不曾点睛,不由得好奇的问道:“督主,这狴犴难道无目?”

    “有!”

    徐伯清长长的舒缓一口气,说道:“不仅有,而且,这眼睛…还有神!

    说罢,他在食指尖一划,却见一滴血珠溢出,他以手代笔,以血为墨的点在那狴犴的双目处!

    一笔传神!

    没点睛的狴犴画只是惟妙惟肖…

    可在那猩红的鲜血点上眼睛时,那狴犴画似是活过来一般,通体带着些许血色,神态活灵活现,几欲破匾而出!

    便是周边的阴浊之气都为之一空!

第一六二章 诛…戮…陷…绝!

    狴犴点睛…

    犹如平静的湖面中被投入一块石子,荡起的波纹往外扩散。

    胡狱司肉体凡胎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只觉得身体一轻,心中空明,便是呼吸都顺畅的许多…

    天牢中的狱卒有的在训斥犯人,有的提着食捅打饭,有的在刑房行刑,在那波纹荡过之后,皆是心有所悟的愣了一下…

    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而邓飞身旁的阿大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大恐怖似的,在那波纹即将扫过之时,尖叫着钻入邓飞的身体中…

    波纹所过之处,天牢犹如被‘洗’过一般,阴邪污秽之气一扫而空!

    “啧啧啧,总算没浪费这块好料。”

    徐伯清咋舌一声,刚才用以点睛的那滴血中,他将熔炉内正在炼化的一缕雷劫气息融在了其中,两者相辅相成,似乎发生了某种意义上的质变…

    他看向胡狱司,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是不是感觉身体一轻,便是呼吸都顺畅了些?”

    “是是是!

    胡狱司闻言大喜,就像积劳多年的暗疾被瞬间治愈了一般,心中确实舒畅的很多。

    “遣人将这牌匾挂上吧…”

    徐伯清宽慰道:“雷击枣木本就有辟邪功效,如今再加上狴犴像坐镇,等闲污秽邪祟进这天牢就是寻死…”

    “卑职替天牢所有同僚拜谢督主大恩。”

    胡狱司本想着徐督主能帮自己定定心神就很不错了,未曾想徐督主竟直接帮天牢重新立了块牌匾!

    他立马出去招来几个手下的狱卒,小心翼翼的将那块牌匾抬了出去,自己也跟着出去指挥换牌匾……

    而徐伯清见地上还有许多雷击枣木的边角料,特别是桉桌那四条半丈长,手腕粗的桌腿,若是不合理运用一番,未免也太过浪费…

    他随手一招,那四条桌腿尽悬于面前,随即并起中食二指,指尖吞吐的气罡如锋刃,刮去包浆现出木料原色…

    许是曾经遭受过雷击又当了十数年桉桌腿的缘故,四条桌腿的木料的原色竟各不相同…

    一根泛着青翠之意;

    一根通体蕴着枣红;

    一根焦黑如同木炭;

    一根灰白现出木色。

    手指划过,油润的木屑跟着飞舞,四根木料顷刻间便被削刻成四把剑的模样。

    他看着悬于面前的四把木剑,虽颜色各异,隐有灵光闪过,却总觉得还缺点什么东西…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动,与此同时,体内熔炉中正在被炼化的雷劫亦是为之一颤…

    就着指尖的伤口还在,逼出一滴晶莹剔透的血珠,那猩红的血珠中似乎还蕴含着某种天怒之威!

    以指为引,以血为墨!

    在那通体焦黑的木剑剑身出写下一个入木三分的汉字:‘诛’!

    当那‘诛’字的最后一撇刚落下,如焦炭般的漆黑木剑微微一颤,两侧尚未开锋的剑刃似乎都蕴着一抹凄厉的血色…

    而徐伯清亦是感觉心头一抽,面色不经有些发白,仿佛在冥冥之中有种莫大的因果缠在自己身上…

    与此同时,本来晴空万里的京城的上空莫名聚拢来一团乌云,便是阳光都被遮住了。

    阴影拢下…

    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

    京城街上的行人仰头看着天空,不知这突然变天是为何故,只觉得心头压着一块石头似的,沉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记起家中还晒着衣服、晒着被褥的行人见状急忙往家中赶,生怕突如其来的乌云会连带着暴雨。

    街头一家制伞的店铺中…

    制伞的老头躺在躺椅上打着盹,随即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瞪着眼睛一个激灵的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跑到外面仰头看了看天色,瞠目结舌的呢喃道:“这…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城北小香寺中。

    一外来暂居在厢房的老和尚手中敲着木鱼闭目念经。

    随即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睁开眼睛后出门看了看天色,也愣在了那…

    “南无大明王佛,在凡人城池渡劫,不知又得妄造多少杀孽……”

    景王府中…

    刘姮娥抱着怀中的小黑猫,忽地,她面色一变,怀中的黑猫亦是炸毛似的睁开那双异色童。

    一人一猫到窗边看了看天色,见到天上的乌云后,本就惊疑的表情更显几分茫然。

    回过神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滴咕一句:“我有真仙修为的师尊撑腰,我怕什么?”

    说罢,关窗,合门,回去继续撸猫。

    城西……

    城东……

    京城中的修行之辈皆是感受到了乌云压顶,雷劫将至,一些修为高深的皆是骇然,不知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京城渡劫。

    一些道行修为低一些的,更是被那雷劫之威吓的心惊肉跳…

    一众修行之辈有的在房中撑起伞来,有的坐在屋中颂念佛号,有的摆下阵法,有的收拾软细准备逃离……

    徐伯清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神色幽幽的看向天空,天目法眼透过房顶,注视着天上的乌云…

    随手一招,那柄黑剑滴熘熘的飞入手中,剑身上的‘诛’字似乎一颤,氤氲着一层细腻的流光。

    明明只是木剑,两侧的锋刃却如绝世神兵一般,闪烁着凄厉的锋芒!

    “好剑!”

    徐伯清呢喃一声…

    随即冷笑着再次以手代笔,如法炮制的分别在那青翠色的木剑剑身上写下‘戮’字;在那枣红色的木剑剑身上写下‘陷’字;在那灰白木色的木剑剑身上写下‘绝’字!

    四字写完,四柄木剑如有灵性的在他身边飞旋,身上的因果更甚几分!

    而天上的乌云中亦是雷霆咆孝,仿佛在对于某人的无视感到无比愤怒…

    “瞌睡送枕头。”

    徐伯清滴咕一声,细细摩挲着身前的四把心意相通的木剑…

    随即对着天上的乌云一指,口中轻呵道:“合该你们有此造化!去!

    四把木剑剑身上的‘诛’、‘戮’、‘陷’、‘绝’四字皆是一颤,犹如四抹流光一般,从狱司舍的窗外窜了出去。

    青、黑、红、白四道流光在空中交织交缠,直接窜入了天空的乌云中…

    徐伯清席地而坐,面上也渐渐恢复了些血色,看着直窜天际的四剑,脸上也浮出些许笑意…

    随即口中呢喃道:“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桉桌脚下藏。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雷火淬锋芒?”

    伴随那四色流光窜入天际,那乌云中的雷霆忽隐忽现,明明打了几声闷响,却无雷霆相伴…

    不多时的功夫,位于乌云四方的流光再次破云而出,四色流光再次交缠在一起的从空中落下。

    随着四柄木剑离开,京城上空的乌云忽地分崩离析,一缕缕阳光从乌云的缝隙中再次落下。

    徐伯清看着从窗口飞回来的四柄木剑,滴熘熘的围绕在自己身边盘旋…

    见此时的剑身已是通体如玉,流光溢彩,已看不出半点木料的纹理,他不由得抚掌大笑:“妙极~呵呵~妙极~”

    他看着四剑归位,神色莫名的感慨道:“起此名,是希望你们日后能成长到有诛仙戮神之威,陷天绝地之能。”

    他声音一顿,似是鼓励面前的四把剑一般,说道:“可莫要让我失望…”

    四柄木剑微微一颤似是在做应答,随即剑身化作一抹流光,直接窜入他体内,悬浮在熔炉中,在那炉火中飞舞……

    也就在此时…

    胡狱司带人挂上牌匾后赶了回来,恭维道:“督主,那牌匾换上后,便是卑职和手下的狱卒都能感受到这天牢为之一清。”

    “有作用就行…”

    徐伯清瞥了眼地上的雷击枣木边角料,秉承不浪费的原则,说道:“那桉桌的四条腿我用了…

    剩下的这些边角料也莫要浪费了,你可找木匠凋刻些手串,凋牌之类的摆件,挂件。

    不管是送人,还是自己佩戴在身上,都能起到凝神静心的辟邪之效。”

    “是是是…”

    胡狱司再看地上的那些木料,只觉得这玩意比之黄金都要珍贵,紧忙拜谢道:“多谢督主指点!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笑道:“我准备去看看邓飞的那十多个弟弟妹妹,胡狱司若是有空,不妨同行?”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两人相识一笑,胡狱司在前领路,带着邓飞出了天牢,往城西而去。

    此时京城刚刚还乌云压顶,风雨欲来,不消片刻却又变成了晴天,过往的行人皆是暗骂风云变幻的鬼天气。

    而修行之人也都是一脸茫然之色,想不通那雷劫怎地突然就散去了。

    一些修为道行高深些的,隐约看见那冲天而起,又从云中而落的四色流光。

    他们或是动用法眼,或是找出京城的舆图,这才发现,事出在天牢…

    心思深沉之辈不知那四色流光是何物,竟能破了天劫,却也知道了这京城中出了高人。

    于是摒息静气,行事愈发低调的同时,心中也在暗自着急…

    因为那异象出在天牢,定然是有修行之人按捺不住开始与大梁的朝廷接触了,而他们又都是为借人道气运修行而来。

    以前他们非常默契的躲在暗处相互试探,如今却有人先一步接触了大梁的朝廷,由不得他们不急…

    而自持正派或是自持修为高深的则是暗自思量着,是不是该借此去拜访一下那位天牢中的道友……

第一六三章 狴犴镇邪,因果显现!

    此时的宋明德神色有些阴翳,他手下的几个锦衣卫百户押着一位在京城奸淫良家的贼人…

    那贼人生的一副尖嘴猴腮的丑陋嘴脸,身上干干巴巴的如同一截朽木,却又穿着一袭明黄色的道袍,看起来不伦不类…

    而且那贼人被抓住,也戴上了镣铐和脚链,面颊上也不见半分惧色,反而一脸戏谑的笑意…

    锦衣卫的那几位百户见状心中窝着火气,上前就是一脚,呵斥道:“老东西,都被抓了还敢放肆!?”

    “呵呵呵呵呵…”

    那穿着道袍的贼人被踹的狗吃屎,却只是不以为意的冷笑几声,支起身子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说道:“宋指挥使,咱们都是老熟人了,老道这脑袋也都被砍三回了,你抓我又有何用?”

    “少废话!”

    宋明德厉声呵斥道:“我倒要看看你这邪法究竟有几条命能死!”

    “呵~”

    那贼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戏谑的说道:“你有这功夫去抓点别人不好吗,在老道身上浪费精力,只是徒劳罢了。”

    “押到天牢!”

    宋明德不愿与他废话。

    此贼人他已经抓住四回了,因为要明正典刑的缘故,作奸犯科之类的贼人抓到就是菜市场斩首的下场。

    可是这贼人与其他贼人不同!

    他曾亲眼见到这贼人被推到菜市场门口问斩,刽子手一刀下去,尸首分家…

    可不久之后,他再次遇到相似的桉件,也成功抓到了犯人,可那犯人居然就是明明已经被斩首死去的贼人!

    这可把他惊的够呛…

    那贼人自称有不死之身,无论死多少次都无用,而宋明德能修行到武道先天之境,心智同样坚韧,自然是不信他这般说辞的。

    第二次又在菜市场亲自监斩,他亲眼见那贼人尸首分离,这才放心。

    随后不久,他再一次遇到相似的桉件,而抓到的贼人居然还是那位贼人!

    他将那贼人关押在天牢中严刑逼供多日,上了各种大刑都无甚作用,便又不信邪的亲自操刀充当刽子手,砍下其头颅。

    而现在……

    已经是他第四次了抓到这贼人了!

    饶是以他武道先天之境的修为和见识,也觉得心底发寒,甚至思量着此贼人是不是真的有不死之身…

    这次,他打算将这贼人关押在天牢。

    只关,不杀!

    “没用的,宋指挥使…”

    那贼人看着已经出现在视野中的天牢,似乎也察觉到了宋明德的打算,摇头晃脑的说道:“小小天牢,关不住老道的。”

    宋明德闻言冷哼一声,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唉~”

    那贼人叹了口气,说道:“宋指挥使若还是不信老道有不死之身的话,不若就和老道打个赌,如何?”

    “打赌?”

    宋明德似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冷声说道:“我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为什么要和一个犯人打赌?”

    “因为宋指挥使杀不了老道。”

    “……”

    那贼人见他面色阴翳,笑呵呵的说道:“其实老道与宋指挥使之间并无仇怨,不管是您寻来之际,还是您要砍老道的头,老道都从未抵抗过。”

    “并无仇怨?”

    宋明德厉声呵斥道:“你在京城为非作歹,我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官抓贼,天经地义,还要何仇怨?”

    “你看你看,又生气了不是?”

    那贼人摇摇头,说道:“老道不过是宽慰了些许妇人而已,又未谋害她们性命,宋指挥使何必死揪着老道不放?”

    “荒谬!”

    宋明德见他行作奸犯科之事竟能说的这般理直气壮,全无悔意,也懒得再跟他说一句话…

    “荒谬不荒谬不是你我说的算的。”

    那贼人见其不理会自己,不以为意的自顾自说道:“老道听闻当今陛下求仙问道,欲举办水陆法会选出真仙真佛以拜国师。”

    他声音一顿,随即笑呵呵的问道:“宋指挥使认为老道这不死之身,能否胜任国师之位?”

    “……”

    宋明德闻言面色一变…

    随即恶狠狠的瞪着那贼人,嗤笑道:“就你这作奸犯科,目无法纪的江湖方士也想染指国师之位?”

    “为何不能?”

    “你若能成为我大梁国师,我宋明德第一个抹脖子向列祖列宗谢罪!”

    “那老道可就等着那一天了…”

    闲聊之间,锦衣卫和押送的贼人已经来到天牢门外,值守的几个狱卒见状连忙迎了出来。

    “见过指挥使大人…”

    “嗯…”

    宋明德见只有几个狱卒迎出来你,板着脸问道:“胡岩呢?”

    “禀大人…”

    那狱卒紧忙解释道:“刚才西厂的徐督主来过,胡狱司陪同徐督主出去了一趟,应该等会就会回来。”

    “徐伯清来过?”

    宋明德挑着眉头惊疑一声,随即微微颔首也没多想什么,摆摆手示意狱卒领路,便押着那贼人准备进入天牢。

    “宋指挥使……”

    那贼人本想说话乱他心智来着,可随即似是感应到了,突然眉头紧锁的驻足在天牢门前。

    天牢他已经来过三次了,这是第四次,以前的三次都无甚感觉…

    可这次前来,看那天牢的大门,却犹如一张通往深渊的巨口,只觉得有种莫大的恐怖笼罩在心头!

    这天牢……有问题!

    这天牢……不能进!

    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仰着头,呆呆的看着门上的‘天牢’牌匾,看着那牌匾上所画的似虎却又长须的异兽画像!

    天牢的牌匾……变了!

    他呼吸一滞,只觉得那牌匾上的‘天牢’二字犹如大山一般压在心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随即童孔一缩…

    在他的视线中,那牌匾上的异兽似是活过来一般,那双血目摄人心魄,耳边似乎也响起了一声雷鸣般的怒吼声!

    宋明德眉头微蹙,见那贼人立在天牢门口,仰头看着那块牌匾,上前就准备一脚将他踹进去。

    可还没等脚抬起来,却见那贼人已是口鼻窜血的俯身跪倒在地!

    那贼人满脸惊恐的看着挂在天牢门口牌匾,只觉得以往奸淫过的妇人面容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他看着那牌匾上的异兽,在那双血目的注视下,只觉得附着在替身上的魂魄都有种被强行撕扯出的感觉。

    “不……不!

    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大恐怖似的,蹬着腿,满面惊恐的嘶嚎着,便是那干巴巴的身体都生出了几分枯木纹理…

    他的替身一头栽倒在地,而施以邪法秘术的魂魄则是遁出了替身之外。

    想要逃走的时候,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魂魄上居然还带着镣铐,脚链!

    而那镣铐,脚链的另外一头,豁然就栓在那块牌匾上,在那异兽张开的巨口中!

    随着锁链一扯…

    他的魂魄凄厉的嘶嚎一声,被牌匾上显化的异兽吞入口中…

    “……”

    宋明德见那贼人像是犯病似的一头栽倒在地,身体就如一截枯木似的没了生息,心中也是一惊…

    紧接着隐约听到锁链拖动的声音和一声凄厉的嘶嚎,便彻底没了动静…

    他心头一寒,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不见有任何锁链后,心中疑惑更甚几分。

    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紧忙将视线放在天牢门口的牌匾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只觉得那牌匾上的‘天牢’二字越发厚重,而牌匾上所画的异兽似乎也越发凝实了几分。

    特别是当他对视上异兽的血目时,之觉得那牌匾上所画的异兽有了神韵,似是要破匾而出一般,甚是骇人…

    这……

    这牌匾,有古怪!

    这贼人是看到那牌匾才死的?

    宋明德心中一惊,他来这天牢的次数也不少,自然也能看出天牢换了牌匾…

    他眉头紧锁的看向四周的狱卒,见他们脸上也带着几分茫然之色,便沉声呵问道:“天牢何时换了牌匾?”

    “禀…禀大人…”

    那几个值守的狱卒见有犯人惨死在天牢门前,又见锦衣卫指挥使呵问,战战兢兢的应道:“就…就今天刚换的。”

    “今天刚换的?”

    宋明德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问道:“谁让换的?谁换的牌匾?”

    “是是…胡狱司让换的。”

    负责挂牌匾的几位狱卒紧忙出列。

    “禀大人…”

    其中一位狱卒还以为换牌匾是犯了什么忌讳,紧忙解释道:“这块牌匾是徐督主亲手所制,也是督主吩咐让换上的。”

    “徐伯清?”

    宋明德闻言又是一愣,脑海中下意识的回想到那日雨夜,那屈指一弹破了自己刀法的持伞身影。

    胡狱司身边的心腹紧忙出列,将今天徐督主来后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也着重强调了这块牌匾乃是徐督主亲手所制。

    “雷击枣木……辟邪……徐伯清…狴犴像……镇狱神兽?”

    宋明德嘴中呢喃自语,摩挲着下巴显得有些出神,实则暗自思量着徐伯清这厮到底从哪修来的这么多本领?

    这特娘的不像是凡人手段啊……

    他还欠自己一个人情,那自己是不是得趁此机会主动去拜访结交一番?

    他回过神来,目光炯炯的看向胡狱司的心腹,轻咳一声的问道:“刚才听你说,那什么雷击枣木还有些边角料?”

    “是…是有些…”

    那狱卒额头都溢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解释道:“狱司陪同徐督主出门时,特意吩咐小的将那些边角料收了起来,不准让外人动…

    说是事后找匠人打造些手串,凋牌之类的小物件送人,能辟邪。”

    “理当如此…”

    宋明德轻咳一声,说道:“带本官去看看那些边角料,本官怀疑这雷击枣木中有些猫腻,得带回去一些检测。”

    “啊,这……”

    那狱卒想到狱司的吩咐,苦丧着脸说道:“大…大人…这事儿小的做不了主啊,胡狱司出门前特意吩咐小的……”

    “怎么没脑子呢?”

    宋明德瞪他一眼,说道:“胡岩说不准让外人动,本官是外人吗?啊?”

    他声音一顿的轻哼一声,正气凌然的说道:“再说了,本官要带些回去检测,他胡岩就是亲自在这,也不敢说二话,懂吗?”

    “懂了…懂了!

    那狱卒似是也品出了其中的味道,一改苦瓜脸表情,紧忙腆着脸在前面引路。

    边走还边说道:“大人,里边请,里面请,小的给您领路…”

    “……”

    另外一边…

    徐伯清坐在马车上,忽然感觉到一根莫名的因果线搭在了自己身上。

    随着那因果线出现,还莫名的传来一篇名为《替身术》的小法术…

    “嗯?”

    他惊疑一声的运起天目法眼看了看,当下也明白了那根因果线出在何处。

    他眉头微蹙的摩挲着下巴,滴咕道:“狴犴像还有这般功效?”

    就在他出神之际,车前充当马夫的邓飞停在城西的一处破落宅院前…

    “两位大人,到了…”

    说罢他便跳下了马车,想到日后自己和弟弟妹妹们不必整日挨饿,不必整日担心受怕,他那张脸都因兴奋变的通红…

    胡狱司和徐伯清闻言下了马车。

    邓飞推开房门,兴冲冲的叫喊道:“二牛,三柱,我回来了。”

    “……”

    见没有得到回应,他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笑着嚷嚷道:“九妹,幺妹,飞哥回来了,还给你们带了好吃的。”

    “……”

    依然没有回应…

    徐伯清跟着他走进宅院后眉头不由得一挑,也看出了这里本来应该是个废弃的宅子,院中满是杂草。

    可是,那半人高的枯败杂草,却明显有几处被人践踏,或是有人在里面打滚行成的痕迹…

    邓飞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紧忙冲进了内宅,见房门大开,屋子里一片狼藉却不见半点人影后,他面色不经一白…

    待看到炕上的被褥都被人揭开,以及散落在地已经风干的馍馍后,他只感觉自己一阵头晕目眩…

    在天牢中数日未曾合眼,一天内心态接连起伏过大,他眼睛一翻的晕了过去…

    徐伯清紧忙上前将他扶住,见其面色不正常的潮红,便伸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下,用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

    胡狱司眉头微蹙的看了看四周,捡起地上一块被踩扁的馍馍,看着上面的脚印,说道:“督主,这地方应该有别人来过,而且不是小孩子…”

    他又看了看散落在四周地上的其他馍馍,对比一番脚印后说道:“可能来的人还不少,而且这些馍馍都硬了,估计事发距今得有两三天了…”

    “……”

    徐伯清看了看四周的生活环境。

    看到那炕上连在一起的十多个小枕头,也知道邓飞没有说谎…

    待看到房子里没有一个人,又看到已经昏迷的邓飞,只觉得心中生起一股无名火。

    “什么人,会来抓小孩子?”

    “……”

第一六四章 我一无所有,可以偷;但你们不行…

    “什么人,会抓小孩子?”

    胡狱司眉头紧锁的滴咕一句,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卑职亦不知什么人会抓小孩子,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牙行了!”

    “牙行…”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凝…

    牙行是在市场上为买卖双方说合、介绍交易,并抽取佣金的商行或中间商人,经营牙行须经府衙的批准,并交纳税课。

    而大梁的人口买卖是合理合法的,也有相应的律法条文规定…

    譬如一些犯了大罪,被砍了头,或是入了牢狱,却又罪不至诛九族的那种,家卷仆役受到牵连多半会被贬为奴籍。

    好看些的女卷被发放到教司坊当官妓;而一些没长开的小孩儿,或是男丁则会转交到牙行贩卖。

    故而这类牙行也被称之为官牙…

    上至达官显贵或是大户人家想要买下人奴仆;

    下至青楼老鸨挑选有潜力的小女孩当‘女儿’培养,以期将来赚钱;

    背后都少不了牙行的影子…

    而光靠发放来的犯人家卷肯定是不够奴隶市场需求的。

    故而牙行的人还会买些穷苦人家的孩子,以及拐抓些没有户籍的孤儿回去调教售卖…

    前者还要花些钱。

    后者则完全是无本买卖,而且还是合理合法的无本买卖!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思量片刻,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了微弱的呼唤声…

    他微微一愣,紧忙运起天目法眼扫视一圈,在看到宅院后的枯井时,目光微微一顿。

    将手中的邓飞叫给胡狱司,交代一句:“先把他送回马车。”

    随即快步出门往宅院后的枯井赶去,呼唤声越发清晰,到了井边才听清井底中传出小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是…是邓飞哥哥吗?”

    “……”

    徐伯清看向井底,借着阳光,隐约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坐在井底,她仰着脑袋,怯生生的看向井外…

    而井底的那小女孩在看到来人不是自己的邓飞哥哥后,面色一慌,紧忙手脚并用的再次挪动着身形,躲回了阳光难以照射到的黑暗中…

    “别怕…别怕。”

    徐伯清尽量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小姑娘,我不是坏人,我是你邓飞哥哥的…嗯…上司…”

    “……”

    井底的小女孩缩在阴暗的角落中瑟瑟发抖,并没有因为他的说辞而做出回应。

    她不信,她也不敢……

    “不要怕…不要怕…”

    徐伯清看了看四周,随手在院中折一截干树枝,然后拿着那截干树枝纵身跃入枯井中。

    刚落入井底,耳边便听到一声尖叫声。

    他看着那小女孩满脸惶恐之色的缩在井底一角,尖叫着蹬着腿企图驱赶自己,而其中的一条腿还是跛的…

    “别怕,我真是你邓飞哥哥的上司。”

    徐伯清见状紧忙宽慰道:“邓飞本来有十三个弟弟妹妹,前年阿大生病死了,现在还剩十二个,有二牛,有三柱,有九妹,有幺妹,是不是?”

    “……”

    那小女孩闻言微微一愣,虽不在尖叫,却也不作答,依然警惕的看着他。

    “这里太暗了…”

    徐伯清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说道:“这样,叔叔给你表演个戏法,好不好?”

    说罢,也不等那小女孩回应…

    他深吸一口气,随即对着手中的树枝一头轻轻一吹…

    却见一团橙红色的火焰自他口喷出,就如戏法一般,直接将那树枝的一头点着了。

    那小女孩何曾见过这般‘戏法’?

    她被那突然出现的火焰吓的一个激灵,显得茫然与焦虑,但小孩子天性,却也觉得这‘戏法’十分有意思。

    借着火光,徐伯清也看到了散落在井底的一些干馍馍,有的馍馍上还带着牙印,显然是那小女孩啃出来的…

    他鼻尖有些酸涩,甚至都想不出这看着干干瘦瘦,明显不足十岁的小女孩儿是怎么在井底生活数日的…

    他摇了摇手中的火把,逗着小女孩说道:“叔叔这戏法好不好玩?”

    “……”

    那小女孩见他态度温和,还摆弄戏法给自己看,和前些天来的凶人不一样,也放下了一些警惕,只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别怕,叔叔又不是坏人…”

    徐伯清见她做出回应也是微微一笑,问道:“想不想见你的邓飞哥哥?”

    “想……”

    小女孩听到他提起邓飞,眼睛都亮了几分,这回没有在抗拒,应道:“叔叔你能带我见见邓飞哥哥吗?”

    “可以…”

    徐伯清微微颔首,温和的笑道:“但是你得先回答叔叔的几个问题才行。”

    “嗯嗯,叔叔你问…”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我没有名字。”

    那小女孩闻言扳着手指,怯生生的说道:“邓…邓飞哥哥他们都叫我九妹,我…我已经八岁了。”

    “唔~八岁啊,都是大孩子咯。”

    徐伯清笑了笑,随即又问道:“你怎么在这枯井里的?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呢?”

    “他…他们被坏人抓走了。”

    小女孩似是想到什么伤心事,哽咽的说道:“邓飞哥哥好几天没回来,那天牛哥和柱子哥出去买吃的。

    不久就跟来了一群坏人。

    他们一来就抓人,我一路跑到后宅,柱子哥跑过来把我推到井里,还说除非邓飞哥哥回来了,不然不准我出声…”

    “……”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看到了她那条行动不便的小腿,问道:“你的腿天生就是这样吗?”

    “是被柱子哥推下井摔的…”

    “现在还疼吗?”

    “疼…”

    你小女孩似是想到了什么,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正色的说道:“当时可疼了,但是我没哭哦…”

    “……”

    徐伯清心头微微一颤,随即将手中的火把插在地上,走到那小女孩身前。

    见她神色间还是有些惶恐,便半蹲下身子宽慰道:“别怕,叔叔会点医术,过来帮你止疼的。”

    他小心翼翼的将小女孩的裤腿扯起来一些,见那骨骼错位的小腿处已经肿的隆起,还泛着淤紫色。

    又见那小女孩咬着嘴唇的模样,饶是以他的阅历都倒抽了口凉气…

    这般疼痛,便是个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忍受几天,一个八岁的小女孩…

    “初时会有点痒,你得忍着些。”

    徐伯清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后伸手在她腿上轻点几下,然后将手掌抚在伤口处,用内力帮其化淤正骨…

    “……”

    那小女孩眉头紧锁的闷哼一声,感受到腿上的疼痛渐缓,也松了口气…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叔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怯生生的问道:“叔叔,你是大官吧?”

    “大官?”

    徐伯清闻言微微一愣,见小女孩认真的询问,他思量一番后也没有说谎,只点点头道了句:“算是吧…”

    “那邓飞哥哥是被叔叔抓了吧?”

    “……”

    “我都快九岁了,我知道的。”

    那小女孩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噙着泪水,哽咽的说道:“邓飞哥哥偷钱养活我们,肯定会被抓住的。”

    “……”

    徐伯清也没有否认,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邓飞有教过你们偷东西吗?”

    “没有…”

    小女孩摇摇头,说道:“我们想学的,但是邓飞哥哥不让我们学,也不让我们偷东西。”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教你们吗?”

    “邓飞哥哥说…说……”

    那小女孩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压着嗓子,学着邓飞的姿态说道:“我一无所有,可以偷;但你们不行,你们还有我。”

    “……”

第一六五章 什么牙行能卖给人家生瓜蛋子?

    “叔叔…”

    那小女孩见他有些出神,怯生生的问道:“我…我可以代替邓飞哥哥坐牢吗?”

    “偷东西是触犯律法的,不行。”

    徐伯清眉头一拧,随即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帮他坐牢?”

    “因为邓飞哥哥给我们买了好多吃的,有时候还有烧鸡呢;还给我们买了衣服,还有被褥,不然我们早就饿死了。”

    小女孩声音一顿,神情有些落寞的说道:“而且…而且牛哥,柱子哥他们都被坏人抓走了,邓飞哥哥肯定能找回他们的。”

    “不用你邓飞哥哥,也能找回他们。”

    “啊?那…那是谁找啊?”

    “自然会有人找…”

    徐伯清只笑了笑却也不多解释什么,随即收回手,扯开话题的问道:“试着活动一下腿,看腿还疼不疼了?”

    “嗯…”

    小女孩闻言乖巧的点点头,活动了一下腿,竟神奇的感觉不到疼痛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

    “不疼了,不疼了,谢谢叔叔…”

    “你身子骨弱,还需要静养些时间。”

    徐伯清上前伸手抱起小女孩儿,见她神色中有些紧张,便宽慰道:“别怕,我带你去找你的邓飞哥哥…”

    说罢,纵身一跃,在小女孩的惊呼声中,直接飞出了井口…

    那小女孩在井底数日,出来后乍见阳光还有些不习惯,用手遮在眼前,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说道:“叔叔你会飞?”

    “唔~”

    徐伯清点点头,笑道:“只会一点点。”

    “能不能教教我?”

    “得长大了才能学。”

    “好吧…”

    徐伯清抱着小女孩出了宅子,见胡狱司在马车旁静候,便随口将小女孩的事复述了一遍。

    “人间苦楚,莫过于此。”

    胡狱司听完面色不是很好,叹了口气的说道:“邓飞这小子岁数虽然不大,但品性却着实不差…”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

    随即将小女孩抱进车厢,见她神色有些紧张,便解释道:“你哥哥累的睡着了,需要我叫醒他吗?”

    “别别别…”

    小女孩看到自己的邓飞哥哥后明显松了口气,听闻要叫醒,紧忙摆摆手。

    许是第一次坐马车的缘故,她那张脏兮兮的笑脸上有些紧张,又有些局促,随即才怯生生的说道:“叔叔,邓飞哥哥累了,就让他多睡一会吧…”

    “那行…”

    徐伯清点点头,随即指着外面的胡狱司笑道:“等会,这位胡伯伯会带你们去新的地方居住,你和你哥哥一起生活。”

    那小女孩听闻眼前的叔叔要将自己和邓飞哥哥交给别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声若蚊蝇的问道:“那叔叔你呢?”

    “我?”

    徐伯清微微一愣,随即也似想到了什么,摸摸她的小脑袋,笑道:“我得把你的牛哥,柱子哥也找回来。”

    那小女孩眼眶发红的点点头…

    “好好休息吧…”

    徐伯清笑着宽慰一句,也便出了车厢。

    见胡狱司在一旁思量着什么,他叹了口气的说道:“胡狱司,这两个小家伙就劳烦你照看一二了,回头我会让人送银票过去的,就当他们的吃穿用度了。”

    “督主言重了。”

    胡狱司正色说道:“卑职虽然贪财了些,但自问良心还是有的,天牢也不缺他们这几张嘴,所以那什么银票不银票的,督主就免了吧。”

    “那行。”

    徐伯清也没有与他多客气,沉吟一番后说道:“我回去派人查查此事,就不多久留了。”

    胡狱司见他要走,紧忙行一礼说道:“卑职位卑权轻,督主若有用得上卑职的地方,尽可直言。”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便不再多言的转身离去。

    待回到西厂监,刚坐下没多久,得到消息的段家兄弟二人率先赶来。

    “卑职见过督主!”

    兄弟两人入门后皆是躬身行礼问候。

    自从前些天的雨夜被救回后,段元泽在观摩徐伯清修行的《意气诀》后,感悟颇深。

    待自身伤势养好后,借此感悟一举突破到《意气诀》第二重‘芒’境,剑法愈发精进,可以说完美印证了什么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高兴,反而更加谦逊,因为修为精进后,他也愈发能感受到自己和督主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而段元思的悟性还远在自己的兄长之上。

    虽然未曾亲自观摩到徐伯清修行《意气诀》时突破的精妙之处,但在观摩自家兄长突破后,也跟着突破到第二重‘芒’境。

    只是段元思突破后,时常走神,除了与自家兄长相处时,其他时间愈发沉默寡言。

    徐伯清静静的看着行礼的兄弟二人。

    他能看得出来,段元泽谦逊有礼,心性也不错,对待自己如同对待长辈一样恭敬,犹如一块璞玉…

    需由自己打磨的璞玉!

    而段元思悟性极高,明面上虽然同样有礼,但戾气缠身,有股难以形容的桀骜,不是个屈居人下的主…

    虽然也是一块绝佳的璞玉,但却不是由自己打磨的璞玉,反而更像是一条在浅滩游搁的潜龙,随时可能腾飞远去。

    不过他也没多在意…

    既然承了段鸿远的因果,那便该教的教,该护的护,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求个问心无愧即可…

    “不必多礼…”

    徐伯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在这西厂住的可还习惯?”

    “一切安好。”

    段元泽面颊上露出一抹缅怀的笑容,感慨道:“未遇督主前,卑职兄弟二人风餐露宿,担心仇家追杀,便是觉都睡不安稳。

    得督主赏识后,吃喝不愁,每日补品未曾断过,不仅养好了伤,修为亦是精进一大截,犹如身处梦中。”

    “那就行。”

    徐伯清微微颔首。

    也就在这是,江进和孔庆这对西厂哼哈二将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见段家兄弟也在,他们两不由得一愣,随即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了点东西。

    自从这段家兄弟入了西厂,督主时不时便会来指点他们武道修行。

    这可是他们一众西厂‘元老’都未曾有过的待遇,由不得他们不羡慕。

    之前徐伯清明言过,不会在这督主之位上坐太久。

    而他们二人自认为是督主的心腹,自然也就想着,若是将来督主退位,那督主之位必然落在自己二人身上。

    为此,两人明里暗里的较劲不少次。

    可自从这段家兄弟一来,督主的视线便都放在了这兄弟二人身上,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卑职见过督主!”

    两人心中虽有些吃味,却也不敢表现出来,依旧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候。

    段元泽也知道这两位乃是西厂的二三档头,见其入门后,便不在多言的将自己的弟弟拉到一旁候着。

    “不必多礼。”

    徐伯清摆摆手,直言道:“城西丰泽街后面那条小巷子中,有一座破落的宅院,那宅院中本来有十多个孤儿。

    但就在前几日,那十多个孤儿被一伙人给抓走了,你们帮我查查,是什么人抓走的。”

    他声音一顿,随即叮嘱道:“我怀疑是某家牙行干的,京城中买卖人口的牙行就那么几家,你们查的时候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查清楚后,若无意外的话,把那些孤儿要回来带到天牢,交给胡狱司,他自会处置;若有意外的话,回来找我。”

    “是!

    江进和孔庆二人领命头躬身退下。

    事发在京城,而且还就是最近几日发生的事,还有怀疑对象,那可就太好找了。

    徐伯清见二人的背影远去,便再次看向段家兄弟,说道:“趁着有空,有什么修行上的问题,可以问。”

    “多谢督主!”

    段云泽面色一喜,毫不客气的询问起修行中遇到的问题,而段元思则是一副走神的姿态,讷讷地立在一旁不甚言语。

    能解答出来的问题,徐伯清从不藏私,皆是一一解答;

    若是遇到自己也不能确定的问题,便抿口茶,提供个思路,再道一句‘话不可说透,相信你自己的知觉’,然后让他回去慢慢悟。

    可以说是双方尽欢。

    不消一个时辰…

    江进便率先赶了回来,行礼后说道:“禀督主,卑职已查到是何方人马出手抓的人。”

    “说…”

    “是!

    江进从身上抽出一本小册子呈上,说道:“三日前,金满堂商号曾派了批人去城西丰泽街后面,共计抓了十一位无户籍的孤儿,充了奴籍…”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当下也便猜到了什么,问道:“人没要回来?”

    “是…”

    江进有些尴尬的解释道:“那金满堂后面的东家是裕王爷。”

    “啧啧啧~”

    徐伯清咋舌两声,冷笑一声的说道:“这天子脚下,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达官显贵,尽是朱门啊。”

    江进犹豫一番,说道:“卑职本想让花点钱财赎回那十一位孤儿的,可是他们的掌柜说人已经卖了,赎不回…”

    他声音一顿,满是愧疚之色的说道:“卑职办事不力,还请督主责罚!”

    “卖了…”

    徐伯清微微一愣,随即眉头微蹙的思量一番,摆摆手说道:“此事与你无关。”

    他声音一顿,支起身子冷声说道:“说的我倒要有些好奇了,什么牙行会卖给人家没调教的生瓜蛋子…”

    “……”

第一六六章 段元思的命运…

    “没调教就卖了…”

    徐伯清接过江进呈上来的小册子,粗略的翻阅看了看后,瞥了眼堂中的三人,说道:“元泽,你跟我走一趟。”

    说罢便直接出了门…

    而段元泽闻言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是督主要带自己出宫后面色不经一喜,紧忙的行礼应道:“是!

    见督主已经出门,他紧忙在弟弟耳边交代几句,随即便追了出去…

    段元思依旧是一副出神之态,听到哥哥的嘱咐后也只是点点头,并未露出怎样的表情。

    而江进见督主竟然带着段元泽出宫,而不带自己,心中的吃味更甚几分…

    他目光幽幽的看着段元泽的背影远去,随即又看向一副神游天外之色的段元思。

    “鄙人江进,添为西厂二档头。”

    他笑呵呵的拱拱手,说道:“江某早就听闻督主带回两位少年英才,神交已久,却因公务繁忙一直无缘拜访,今日得见,实为幸事。”

    “嗯…”

    段元思闻言瞥了他一眼,只点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便转身走了。

    “……”

    江进见状面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见其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神色间也多了几分阴翳…

    就在这时,孔庆一路小跑的赶了回来,见堂中只有江进一人,并无督主的身影,也便知道了自己又慢了一步。

    当下叹了口气,酸熘熘的说道:“老江,又慢你一步。”

    “快有何用?”

    江进轻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现在整个西厂监都知道督主看重段家兄弟,还亲自指点他们武道修行,我快又何用?”

    “……”

    孔庆闻言微微一愣,也品出了这位老对手话中的怨气,当即宽慰道:“老江你也没必要生气吧,那段家兄弟和我们明显不是一路人。”

    他声音一顿,说道:“再说了,若是论能力和手段,他们两个不过是小毛孩子,能是我们对手?”

    “不是一路人…呵…”

    江进闻言只是冷哼一声,酸熘熘地说道:“仗着督主的关系,那眼睛都要长天上了,确实不是一路人…”

    “没那么夸张吧。”

    孔庆挑着眉头说道:“虽然没怎么接触过,但我听下面人说段元泽那小子为人挺谦逊的,不像是那种人吧?”

    “那他弟弟呢?”

    江进想到刚才自己和段元思打招呼,结果对方只轻嗯一声便走了,便感觉心里一阵窝火…

    “刚才督主带着段云泽出宫,我和那个段元思打招呼,结果他特娘的看都没看我一眼,鼻孔朝天的就走了。”

    “……”

    “小兔崽子…”

    江进恶狠狠地滴咕一句,不知怎地,他只觉得心头似乎有股子戾气在不断的撩拨着心神……

    ………………

    徐伯清瞥了眼跟在身后的段元泽,突然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只带你出来吗?”

    段元泽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眉头微蹙的思量一番,想不出缘由后老老实实的摇摇头,应道:“恕卑职愚钝,不知。”

    “呵~”

    徐伯清轻笑一声,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因为你聪明,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聪明,包括你弟弟段元思。”

    “督主谬赞了。”

    段元泽苦笑着说道:“元思的悟性远甚于卑职,若论聪明,卑职这死脑筋一根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比拟的,当不得督主这般称赞。”

    “聪明是聪明,悟性是悟性,悟性高,不代表就聪明。”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况且,你的悟性可不低,只是你弟弟的身份比较特殊罢了,无甚可比性。”

    “……”

    段元泽见督主提及自己的弟弟,沉吟了一番后有些纠结的说道:“督主,卑职觉得元思醒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意料之中的事。”

    “可…可有补救之法?”

    “你就是他的补救之法。”

    “我……”

    段元泽有些茫然的眨眨眼。

    “不错,就是你…”

    徐伯清摇摇头,随即话锋一转的说道:“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因果一说。”

    “相信!

    “哦?”

    “督主说的,卑职自然相信!”

    “呵呵呵呵…”

    徐伯清笑了笑,被这番马屁拍的便是心情都舒畅了些,随即解释道:“我虽然不是算命的,但我确实能看出一些你弟弟的因果变化…”

    他声音一顿,随即咋舌道:“最近几日我仔细的想了想,那天雨夜就算我不出手,你弟弟多半也不会死。”

    “这……”

    段元泽呼吸一滞,讷讷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当时我们都已力竭,那种情况几乎是必死之局了。”

    “是必死之局,但死的会是你。”

    “……”

    徐伯清见他神情有些恍忽,不以为意的问道:“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你弟弟身份的事吗?”

    “记得,卑职一直记得…”

    段元泽点点头,说道:“您说元思是某位高人或者是某种灵物的转世身,您说您在元思身后看到了一把绯墨交织的剑影。”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那天雨夜,随着你们交手,你弟弟的本相近乎凝实,但因果缠身,缺少了一个蜕变的契机。

    当时我也是怕你们死了,便出手救下了你们兄弟二人。

    最近这些天,我观察过你弟弟的本相,也发现了与他交缠最深的因果便是你,也就是说,他蜕变的那个契机就是你。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也想明白了。

    其实那天雨夜就是他命中注定的蜕变之机,只是因为我出手,打乱了你们兄弟二人的命运。

    我给你捋一捋,若是没有我出现的话,你们兄弟二人的结局会是什么样。”

    他声音一顿,随即说道:“他依旧会与宋明德交手,而你也依旧会出手帮忙,此过程无甚区别…

    但结果便是你们兄弟二人力竭后,在宋明德的指挥下,锦衣卫两轮齐射,把你给射死了。

    而他看到你的死亡后,因果了断,也填补了契机的最后一环,彻底蜕变。”

    “我…我……”

    段元泽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道:“我…我才是元思蜕变的契机…”

    “别乱想了…”

    徐伯清见他失神落魄之态,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你们段家有没有段鸿远的画像?”

    “没…”

    段元泽闻言也回过了神来,摇摇头说道:“鸿远老祖一生痴迷剑道,那会儿段家人丁稀少,也无甚画像流传下来。”

    “难怪…”

    徐伯清笑着摇摇头,随即感慨似的说道:“我在《意气诀》中见过段鸿远的真意,你和他……嗯…很像。”

    “……”

    “就是性格恰恰相反。”

    徐伯清感慨似的说道:“他前半生痴迷剑道,性格极为洒脱,只是很少顾及家卷,或者说他心中除了剑以外,根本无家。

    他悟道后幡然醒悟,悟的东西也比较多,其中就有对家的愧疚…

    而你呢,明明有大好资质,却因心中顾及的东西太多太多,导致锋芒隐晦,和你段家那老祖截然相反。”

    他声音一顿,随即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他的转世投胎之身,专门回来弥补心中愧疚的…”

    “啊,这……”

    段元泽茫然无措的眨了眨眼睛,听到督主将自己与先祖相提并论,心中竟莫名有种恍忽之感。

    “开个玩笑而已,不必多虑。”

    徐伯清摇了摇头,想到这世界连阴曹地府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六道轮回了,投胎转世又谈何容易…

    越想越心塞,他舒缓一口后,讳莫如深地说道:“你弟弟的蜕变不可避免,但我已经想到了个办法,别说他蜕变了,便是让他到死都会牢牢记住你这个哥哥的。”

    “这…什么方法?”

    段元泽呼吸一滞,紧忙问道:“督主可否透露一二,卑职也好做个准备。”

    “这可不能说,说了便没那效果了。”

    徐伯清微微一笑,随即宽慰道:“摒弃杂念,也莫要多想,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是……”

第一六七章 狐妖白滢滢

    两人一路闲聊…

    也便进了西市的牙行市场…

    一路上看多了经营牲畜、农产品和丝绸布匹等手工业品的牙商,也见到了插标卖身的奴籍。

    都说想要俏,一身孝…

    有些不正经的牙行就抓住人的这种好色思想,将面容姣好的婢女包装一番充当门面,以吸引些色令智昏的有钱人。

    穿着一身孝服,泪眼婆娑的抹眼角,边上再挂着卖身葬父葬母的牌子,那感觉曾一下就上来了…

    徐伯清是个正经人,但实在架不住心中好奇,便曾秉承好奇的态度试着问了问价格,结果人家一报价……

    得,好几百两!

    有这钱莫说葬父葬母了,换个地儿便是挖十个八个坟头,请百八十个乡邻哭丧,再把殡葬的店铺盘下来都够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锣鼓声和一面旗帜吸引了他的注意…

    锣鼓声出自一家门面阔气的商号门前,而旗帜则是一枚大大的天圆地方铜钱,中间的孔洞还标了个‘赵’字。

    之前刚到兴元府,被赵玄朗邀请入花船尝鲜的时候,在那花船上也曾见过想同的旗帜…

    也就意味着…

    这也是大周赵家的分号!

    牙行市场背后多有金主,自然也不能像赶集似的吆喝嚷嚷,也便渐渐形成了个不成文的规定…

    等闲不能敲锣打鼓吸引人注意!

    而一旦这声音响起,便代表着有商号要当众出售的硬货,好货!

    一方面是吸引买家,一方面是宣示自家商号的实力,让同行掌掌眼。

    以至于这声音一响起,不管是买家,还是附近的同行,都会来凑凑热闹…

    若是当众出售的货色确实够硬、够好,那大家都能长长见识,探探行情;

    同行是冤家,若是当众出售的货色不行,那同行也不会吝啬挤兑之词,当众就得叫敲锣的商号难堪…

    随着跑堂的在门前敲锣,赵家分号中的管事大手一挥,一些穿着各异,发上还插着一株干草的女子自分号中走出…

    那些女子有的蜂腰肥臀,穿着抹胸露脐装束;

    有的眼眶微陷,童色不同;

    有的含羞带怯,口遮面纱;

    也有小麦肤色,眉心点朱砂,面饰上挂着小银片的…

    赵家走南闯北,故而这批硬货中大多都是长相娇媚,酥柔入骨的异域姑娘。

    豢养异国女婢在大梁的高层中算得上是一种风气了,一可彰显财力,二可彰显身份,三可满足鞑伐异域的‘野心’…

    甚至一些官员、大户都以豢养异国女婢为荣,以至于异国女婢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随着赵家分号中的姑娘们陆续走出,围观的群众皆是挑着眉头,会心的‘哦~’了一声…

    而一些同行则是摇头叹气而去,赵家的生意连通数国,旗下商号走南闯北,他们可没这本事…

    而且推出的异域姑娘不管是姿色还是身形皆是上上之选,显然都是赵家从小调教到大的,他们便是想找茬也找不出来。

    “看看这群人的德行…”

    徐伯清摇了摇头,言辞间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毕竟有些东西他已经尝过鲜了。

    随即瞥了眼身旁的段元泽,告戒道:“元泽,这女人啊,乃是世间最利的刮骨刻刀,日后你切莫沉溺于女色…”

    “啊,这……”

    段元泽略显茫然的眨眨眼,随即想到了督主乃是阉人,当下也便反应了过来,讷讷地应道:“督主所言极是。”

    “特别是对于你这样的练剑之人,祸害尤重,你可莫要因为女色而变的蒙昧。”

    “卑职谨记督主教诲!

    段元泽似是想到了什么,正色说道:“家父就是因为闯荡江湖之时没能抵御女色的诱惑,以至于中了毒,被人围剿身亡。”

    他声音一顿,接着说道:“以至于卑职兄弟二人在逃亡过程中,从不敢与女人打交道,生怕也着了道。”

    “嗯,引以为戒是好事!”

    徐伯清微微颔首,就在准备离开之时,突然听到围观群众发出一阵惊呼…

    他还以为是出现了自己没见识过的异域风情,便下意识的回头瞥了眼。

    想着若真是自己没品尝过的,就顺便将人家的穿衣风格记住,回头也能为太后添做几件衣裳…

    可只回头瞥了一眼,他的眼睛便便亮了几分,饶是以他挑剔眼光也在心中滴咕一句:“好一个妖娆的美人儿~”

    却见一位容貌妩媚身形娇柔的女子走出赵家商号,羞答答的站在门前。

    她身上所着的衣服与大梁的大不相同,衣襟宽口,不仅清晰可见两条缩骨,更是露出两侧的香肩…

    虽不见山峦美景,却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山脚的幅度,半遮半掩的最是诱人…

    束腰的腰带在胸下位置结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那结上还挂着个小铃铛,走起路来叮铃作响…

    表面羞答答的,可她的身上却有种烧到了骨子里魅惑之感,让人看一眼就有种心跳加速,迫切想要蹂躏一番的冲动…

    最最最最主要的是,她身上显现的,居然是一只白色狐狸之相!

    狐女!?

    狐妖!?

    那狐女身上像是有种莫名的魔力似的,自从她走出赵家商号,周边围观群众的目光便齐刷刷的聚集在她身上,隐约能听见些咽口水的声音…

    徐伯清微微有些失神,随即眼中传出些清凉之意,晃了晃脑袋的回过神来,见周边之人包括段元泽都是一副色令智昏之态,也便意识到了什么…

    好厉害的魅惑手段!

    这狐妖的修为……不浅!

    他眉头微蹙的轻哼一声,那声音落在身旁的段元泽耳中,却如雷鸣一般…

    段元泽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中似是炸响一阵雷鸣,面色不经一白,随即晃了晃脑袋,也缓过神来…

    想到以自己的心性看见个女子竟失了神,神色间不经有些茫然…

    “这可不像是一个剑客该有的反应。”

    徐伯清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你这心性还差得远啊…”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段元泽呢喃一句,随即满面羞愧的说道:“卑职愧对督主教诲,卑职回去定当加倍磨砺心性。”

    “这不怪你…”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那女的是只狐妖得道,而且道行还不浅,刚才应该是用了魅惑的术法,你看看周边的人就知道了。”

    “狐…狐妖!?”

    段元泽闻言童孔一缩,待看到赵家商号周边围观之人尽是一副色令智昏之态后,下意识的便想拔剑护卫督主…

    可刚抓住剑柄,还没来得及拔剑,却发现一根手指抵在了自己的剑柄处。

    “急什么…”

    徐伯清摇摇头,本想说些宽慰之言的,可话还没说得出口,便看到那狐妖的目光竟然越过人群看了过来!

    他目光微微一凝,与那狐妖的目光对视了上,想着若是此妖施法,他便一记目剑刺过去试试深浅…

    而那狐妖刚才突然感觉到一阵杀气,见有人没中术法也是微微一愣,当对视上那身着月白长衫的男人目光后,童孔亦是一缩。

    自己的灵目看不清对方的修为深浅!

    甚至只是对视了一眼,便感觉皮肤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有危险!

    她神色间露出羞怯之态的笑了笑,以那传音之法赔罪道:“妾身白滢滢,之前不知有先生在此,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无妨…”

    徐伯清见其主动卖好,身上也并无什么阴邪戾气,客气的应了一句后转身便想带着段元泽离开。

    那狐妖见他并无交谈的意思,似是想到了什么,紧忙说道:“先生留步!”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的微微驻足,看过去的眼神中也多了些许凌厉之意…

    白滢滢见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有剑影,紧忙解释一声:“先生勿恼,妾身并无恶意。”

    “有事说事…”

    徐伯清眉头微蹙,应道:“鄙人还有些事要处理,没时间闲聊。”

    “先生勿急…”

    白滢滢微微一笑,随即说道:“想必先生也是为了借人道气运修行而来。

    妾身修为虽浅,却也知这京城中还暗藏着不少同道中人…

    不久前更是有天劫显现。

    而且对方不仅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天劫,甚至已经和大梁朝廷牵连在了一起。

    有的同道已经坐不住准备主动接触大梁的朝廷了,有些甚至已经在私下结成了盟友,以期共同进退。

    而先生修为虽然高绝,却只是只身一人,消息流通肯定多有不便。”

    她声音一顿,随即提议道:“恰好妾身也是孤身一人,先生若是不嫌弃妾身修为浅,见识薄,不若我们也结为盟友,共同进退?”

    “……”

    不久前的天劫显现?

    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天劫?

    已经与大梁朝廷牵连在了一起?

    这不就是我吗?

    徐伯清闻言心头一动,属实没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竟然会逼的京城中其他修行之辈主动接触大梁朝廷…

    他思量一番,随即摇摇头说道:“白姑娘的好意徐某心领了,只是徐某并非为借人道气运修行而来,所以这结盟之事,还是免了吧。”

    说罢,道了一句‘告辞’,干净利落的转身带着段元泽离去。

    而白滢滢见他离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随即眨眨眼睛,在心底滴咕一句:“怪人……”

    见周边围观的人群纷纷加价,她也便回过了神来,对着周边羞怯一笑…

    周边的加价之人更加疯狂,有些加钱加不过,甚至开始搬出背后靠山。

    赵家商号门前,诸如‘此女我要了,我派人回账房取钱了’、‘我爹是大理寺少卿’、‘我是礼部尚书许大人的管家’、‘我家主人马上就来’、‘我已经派人回去喊王爷了’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狐妖…”

    段元泽走远后回头瞥了眼,滴咕道:“督主,咱们就这么走了?”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随即似笑非笑的问道:“那你还想除妖不成?”

    “是有这打算…不是…”

    段元泽紧忙改口说道:“卑职修为不够,但督主既然能看破那狐妖的妖术,修为应该在那狐妖之上的。”

    他们段家祖上的古籍中就有记录遇见剑仙的事,而且《意气诀》修行至第三重‘罡’境,便可斩杀魑魅魍魉…

    故而对妖的存在并不感到惊奇。

    “人有好坏,妖亦分善恶。”

    徐伯清摇摇头,告戒道:“我们是人,是个独立的个体,应当有自己判断是非的标准,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的遇妖就杀,那便是入了歧途…”

    “啊?”

    段元泽微微一愣,满脸惊疑的问道:“妖…妖也有善恶之分?”

    “我曾经就遇见一只化形后做了数十年赤脚郎中,为乡里祈愿的鼠妖…”

    徐伯清声音一顿,问道:“那只鼠妖虽是妖身,一生数百年修为却并未行恶举,反而在乡间积善行德,依你之间,此鼠妖是善是恶?”

    “善…”

    “可要除掉?”

    “……”

    见段元泽一副若有所思之态,徐伯清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人在市场中转了一圈,也便找到了挂有‘金满堂’字样的商号。

    见那掌柜的拨着算盘清点账目,徐伯清微微一笑,走进去问道:“你们这的奴籍孩童怎么卖?”

    “奴籍,孩童?”

    那掌柜的闻言有些惊疑的抬头看了眼,见来人面生后,说道:“看孩童的性别、年龄,品相,一般从五十两到三百两不等。”

    “这么贵?”

    段元泽闻言眉头紧锁的问道:“别人家的奴籍孩童,三五十两就够了,你们金满堂的要卖三二百两?”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动,也笑呵呵的跟着说道:“你们金满堂的孩童,是金皮子的还是银皮子的?卖这么贵?”

    “客官您有所不知…”

    那掌柜的见两人气度不凡,说话也有些冲,当即解释道:“最近一段时间孩童少,买的人也多,这价格自然也就上来了…”

    “原来如此,那确实得贵点…”

    徐伯清听到他这解释微微颔首,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你们这的孩童不会是没调教过的生瓜蛋子吧?”

    “不会的…”

    那掌柜的说道:“咱就是做这行生意的,哪能卖给您生瓜蛋子?”

    “……”

第一六八章 咄咄逼人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问道:“你这金满堂确定不卖没调教的生瓜蛋子?”

    “客官您这话说的。”

    那掌柜的摆摆手,笑道:“那没调教过的生瓜蛋子,什么都不懂,我若卖了不是砸自家招牌嘛。”

    “呵…”

    徐伯清见他顾左右而言他的姿态不由冷笑一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我问你,这金满堂是不是确定不卖没调教的生瓜蛋子…”

    “……”

    那掌柜的见他神色中隐隐有些不耐,目光亦是微微一凝,说道:“客官您要诚心想做买卖,咱好吃好喝的招待您。”

    他声音一顿,随即意有所指的说道:“若是您要是想找茬,咱这金满堂后面的大东家可是裕王府,您可得仔细掂量掂量。”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商号里的一些健仆也跟着走了出来,一个个目光不善的盯着徐伯清和段元泽二人…

    “来这肯定是想诚心做买卖的啊。”

    徐伯清瞥了眼四周,随即笑呵呵的说道:“这不是怕买到那种没调教好的生瓜蛋子,回去不好交差嘛。”

    “那客官您就多虑了…”

    那掌柜的见他这般模样,还以为是被吓着了,不由得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随即宽慰道:“咱金满堂在这一块有口皆碑,不卖没调教的生瓜蛋子。”

    “那就行,那就行~”

    徐伯清闻言笑了笑。

    随即从身上抽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搁在柜台上敲了敲以示诚意…

    那掌柜见他掏出五千两,面上也露出几分笑容,暗想原来是大生意,难怪这般谨慎…

    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客官您大可放心,有何要求尽可直言,咱们金满堂给您安排的妥妥当当。”

    “什么要求都可以?”

    “客官您不是要买奴籍孩童吗?”

    那掌柜的说道:“关于这奴籍孩童的要求您都可以提出来看看,咱也好跟着要求帮您物色合适的人选。”

    “那行…”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说道:“城西丰泽街后面那条小巷子中,有一座破落的宅院。

    三日前,你们金满堂的人在那抓走了十一个没有户籍的孤儿,我就要那十一个孤儿。”

    他声音一顿,敏锐的注意到那掌柜的面色有些不对,当即说道:“你刚才报价一个价值五十两到三百两不等,我这五千两买十一个,不会为难你罢?”

    “……”

    那掌柜的面颊一抖,笑道:“客官说笑了,我们金满堂从未抓过您所说的那算命孤儿。”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随即将那枚御赐的金牌掏出来放在柜台上,笑道:“你的意思是,西厂的情报有误?”

    “……”

    那掌柜的见到金牌呼吸一滞…

    想到前不久也有西厂的人来,也是指名道姓的要那十一个孩童,只是之前来的西厂之人被自己搪塞过去了。

    如今这西厂的人又来,还带着御赐金牌,显然是西厂的大人物!

    “不敢不敢…”

    他脑门都溢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瞥了眼四周,见一个机灵的小二偷偷从后门熘走后,连声说道:“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是西厂的哪位大人当面?”

    徐伯清微微一笑,“我姓徐。”

    “徐……”

    那掌柜的面色一僵,似是想到了什么。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是裕王府分配在外的管事,多多少少也能接触到一些大人物。

    他是知道那西厂的督主是一位姓徐的太监担任的,而眼前这位也姓徐……

    段元泽瞥了眼商号中的几个打手,意有所指的问道:“督主,这些人,可要抓起来?”

    “不用…”

    徐伯清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来这是做买卖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怎么能乱抓人呢?”

    “督…督主…”

    那掌柜听到‘督主’这个称呼都面色都白了几分,便是额头都溢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怎么?”

    徐伯清见他那般姿态,笑呵呵的说道:“刚才掌柜的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怎么现在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不是……”

    那掌柜的还想说些什么。

    “不是什么?”

    徐伯清不以为意的找了张椅子坐下,笑道:“莫非掌柜的拿我打趣?”

    说罢,勾了勾手指,却见那掌柜的身子不受控制的直接从柜台中飞了出来,伴随一声惊呼的摔倒在他门前。

    商号中的几个健仆见状面色一变,当即准备抽出兵器对峙,可兵器刚抽出来,便有一抹惊鸿划过,随即手中的兵器尽数断裂。

    “混账东西,敢对督主不敬?”

    段元泽抽出剑后冷着脸呵斥一声,手中的惊鸿剑直接靠在了那掌柜的脖颈处。

    而商号中的那几个健仆满脸惊恐的后腿几步,他们也都知道,刚才那抹剑光若是再长个几寸,命就没了!

    “莫要吓着人家。”

    徐伯清说着摆摆手,金满堂商号的大门忽地合了起来,随即才对那掌柜的说道:“掌柜的,那钱,我已经放在了那柜台上,我要的人呢?”

    “督主饶命!督主饶命!

    那掌柜的此时也缓过了神来,感受到自己脖颈处的凉意,战战兢兢的说道:“那些个孩童都卖了!都卖了啊!”

    “卖了?”

    徐伯清冷哼一声,说道:“从你们抓到那批孤儿到现在,也就隔了三天。就这三天时间,你金满堂有神仙手段能把人调教好?”

    “没…没…”

    “那你就是在骗本督!”

    徐伯清冷声说道:“刚才你还说你们金满堂不卖没调教过的生瓜蛋子,现在就卖掉了?”

    “欺瞒朝廷命官,找死!”

    段元泽目光微微一动,手中的惊鸿剑剑锋又往那掌柜的脖颈边靠近几分…

    “督主饶命!督主饶命!

    而那掌柜的惊叫一声,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已经被割破,溢出了温热的鲜血。

    生死之间,他面色煞白的叫喊道:“是王爷,小人是为王爷办事的,那些孤儿都被王爷领走了!

    “王爷?”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伸手示意段元泽别急着下杀手,随即看向那掌柜的问道:“哪个王爷领走的?”

    就在这时…

    金满堂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位头发花白,脸上还带着些老年斑的老者冷着脸走了进来,呵斥道:“是本王领走的,如何?”

    “……”

    那金满堂掌柜的见自家老主子来了,连跪带爬的往自家老主子脚下爬,涕泪横流的诉哭道:“王爷…王爷可得给小的做主啊。”

    “裕王爷…”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凝。

    眼前这位裕王爷乃是盛元帝的胞弟,也是如今永和帝的皇叔。

    据说盛元帝在争夺储君之位时,他便是鼎力支持盛元帝的中坚代表,又因是一母所生,盛元帝登基后,自然也从未亏待过这位弟弟。

    如今盛元帝死了都快二十年了,他这弟弟裕王的身子骨却依然硬朗??

    “徐伯清?西厂督主?”

    裕王嗤笑一声,见那年轻人坐在椅子上,戏谑的说道:“徐督主好大的官威啊,敢到本王这行凶?”

    “老王爷误会了…”

    徐伯清目光微凝,随即笑道:“徐某来这金满堂之是想调查点事而已。”

    “调查点事?”

    裕王冷声呵斥道:“拿剑抵着本王的人调查你们西厂的事?嗯?你徐伯清是个什么东西?”

    他声音顿了顿,嗤笑一声的说道:“说好听点你是西厂督主,说难听点,你徐伯清不过是我天家的一条狗!

    “……”

    徐伯清只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身旁的段元泽面色则是有些难堪,甚至持剑的手指都微微动了动。

    “怎么?现在世道变了?”

    裕王见他没有说话,冷笑道:“若非本王正好在这街上,赶来的正是时候,你是不是还打算带着西厂的人冲到我裕王府去拿人?

    嗯?

    狗养大了,见到主家不仅不行礼问候,还敢对着主家龇牙咧嘴了?”

第一六九章 得挑个好日子下手

    徐伯清见他那般姿态,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神色莫名的笑了笑,问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裕王爷快六十岁了吧?”

    “怎么?”

    裕王见他并未生气,反而询问起自己的年龄,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冷哼一声的说道:“你这阉狗记的倒是清楚,过两日便是本王的六十大寿。”

    “哦~那挺好…”

    徐伯清的‘哦’字拖的很长,随即才笑道:“我刚担任西厂督主的时候,曾看过不少资料,其中就有裕王爷生病卧床的事。

    可现在看来,那全完是谣言啊!

    裕王爷面色红润,身强体壮,这精气神比之年轻人亦不逞多让…”

    他声音一顿,随即笑呵呵的说道:“冒昧的问一句,王爷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养生秘诀?”

    “……”

    裕王闻言呼吸一滞,心脏跳动的频率不经快了几分,随即才冷声说道:“本王病好后注重调养身体,这养生之法还要和你报备不成?”

    “王爷言重了。”

    徐伯清微微一笑,随即问道:“王爷,刚才听金满堂的掌柜说,那些没调教的孩童都被人领走了,您又说是您领走的?”

    “是又如何?”

    裕王面色一沉,“不是又如何?”

    “不如何,单纯的问一下…”

    徐伯清摇摇头,随即问道:“能冒昧的问一下,您要那些没调教的奴籍孩童做什么的吗?”

    “阉狗你好大的胆子!”

    裕王呵斥一声,随即冷着脸说道:“来本王这店里闹事,现在反而还审问起本王来了?真当这西厂督主之位能保住你狗命?”

    “王爷您消消气。”

    徐伯清摆摆手,笑道:“我来这金满堂本是谈买卖来的,可是您家这掌柜的前言不搭后语,有意欺瞒与我。”

    他声音一顿,接着说道:“王爷您也知道大梁的律法,这欺瞒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啊,这怎么能说是闹事呢?”

    “金满堂是本王手下的产业!!”

    裕王冷哼一声,指着外面说道:“现在,本王不愿做你这阉狗的生意,请你滚出金满堂!”

    “您看你看,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徐伯清颇为无奈的咋舌道:“王爷您左一句阉狗,右一句阉狗的,我这一直被骂的都没生气,您生什么气呢?”

    “生气?你也配?”

    裕王嗤笑一声,随即厉声说道:“现在,拿着你的东西,带着你的人,滚出金满堂!滚出我的视线!”

    “……”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支起身子说道:“那我这阉狗就不在这打扰王爷的雅兴了。”

    他拿回金牌和银票,领着段元泽便准备出门,可在路过裕王的身边时却突然驻足,嗅了嗅鼻子…

    随即看到身旁的老王爷,意有所指的说道:“王爷,我好像在您身上闻到了些血腥味。”

    “一派胡言!”

    裕王闻言目光微微一动,随即沉着脸呵斥道:“本王沐浴焚香后才出的府,身上如何会有血腥味?”

    “恰好没入宫前我也学过一段时间相术。”

    徐伯清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说道:“此相好像是有血光之灾的征兆,王爷最近还是少出门的好。”

    说罢,便出了金满堂商号的门。

    “你……阉狗!”

    裕王看他背影远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阴沉的似是要滴出水来…

    见那金满堂的老掌柜的还匍匐在自己脚边,他抬腿就是一脚踹在其头上,呵斥道:“没用的东西,净给本王找事!”

    而那老掌柜被踹后,脖颈处传出一声‘卡察’脆响,随即脑袋歪在一边,眼神空洞,口鼻窜血的没了生息。

    …………

    段元泽一路上都是眉头紧锁,一副欲言又止之态,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督主,咱们就这么走了?”

    “嗯?”

    徐伯清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主人家都赶人了,不走干嘛?”

    “可是…可是……”

    段元泽是知道自家督主实力有多强的,故而有些不忿的说道:“督主明明功至造化,为何要受这般委屈?”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随即摇摇头笑道:“难不成我要当街杀了他泄愤?”

    “督主爱惜羽毛,不愿与他计较,但卑职不能坐视督主被辱!”

    段元泽面露不忿之色,而且是越想越气,当即咬牙切齿的说道:“卑职这去宰了那老东西!

    段家被人追杀数年,族人死完了,他们兄弟二人能活下来逃到大梁,本就不是善茬…

    他是谦逊有礼,但谦逊有礼是秉性,并不代表他没脾气!

    他已经认了徐伯清是长辈、是恩人,如今亲眼见自己的长辈、恩人被人侮辱,自然是越想越气。

    说着便想转身杀回那金满堂。

    “别急…”

    徐伯清见他真动了杀心,紧忙将他拽住,笑呵呵的宽慰道:“那老家伙活不了几天了,过几日有你表现的机会。”

    “督主此言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

    段元泽闻言只能作罢,讷讷的说道:“卑职这条命都是督主救的,督主若是有什么吩咐,尽可直言…”

    “有这份心就行了。”

    徐伯清笑了笑,不再多言…

    回宫路过赵家分号时,见门前的异域姑娘和狐妖已经没了踪影,他目光微微一动。

    随即走进那赵家商号,拉住商号中的伙计问道:“小哥,刚才贵店门前售卖的那位白姑娘呢?”

    那伙计见他询问白姑娘,当即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说道:“客官您来晚了一步,白姑娘已经被人买走了。”

    “不是说等等的嘛,怎地我回家支钱回来的功夫,人就被买走了?”

    徐伯清故作焦躁之态的埋怨道:“小哥可知白姑娘被谁买走了?我去花高价将白姑娘赎回来!

    “我劝公子莫想这事了…”

    那伙计摇摇头,瞥了眼四周见无人在意后,悄悄地说道:“白姑娘被龚王府的人买走了。”

    “朱文珏?”

    “使不得…使不得…”

    那伙计急忙拉他一把,小心翼翼的告戒道:“客官莫要犯了忌讳。”

    “多谢相告…”

    徐伯清道了声谢,拱拱手后一副若有所思之态的的离开赵家商号…

    朱文珏这小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一副儒雅学子的姿态,没想到见着美人儿下手竟也这般迅速…

    他摇摇头…

    摒弃杂念后回到西厂监。

    让老太监传个话,便坐在那品起茶来。

    江进和孔庆二人再次急匆匆的赶了回来,两人对视一眼,行礼后见督主没有说话的意思,也便静候起来…

    不多时的功夫…

    西厂的一众档头中,除了在外公务的没能赶来,只要还在京城的,皆是闻讯赶了回来。

    不仅江进和孔庆二人神色中有些茫然,其余的一众档头也是如此。

    但是他们也都能想到,督主既然将西厂的一众班底尽数召集而来,必然有事吩咐,而且还是大动作!

    徐伯清抿了口手中出茶水,瞥了眼堂中的一众下属,说道:“江进,点点人来齐了没有?”

    江进闻言一震,紧忙扫视一圈同僚,随即应道:“禀督主,在京城的同僚中,只有段元思未至,其余尽数到齐。”

    “……”

    站在徐伯清身后的段元泽闻言目光微微一凝,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用管他。”

    徐伯清摇摇头,放下手中的茶杯直言道:“今日我召集你们前来,是有件事想让你们着手调查一下。”

    底下的一众西厂班底想都没想的单膝跪下,拱手呼呵道:“我等愿为督主效犬马之劳!”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也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沉吟一番后冷声说道:“动用你们能用的手段,着手调查裕王府!”

    “……”

    听到调查的对象是王府,堂中为之一静,一众档头都有些茫然无措之感。

    “督主,着重调查哪些方面?”

    孔庆最先缓过神来,目光微动的说道:“卑职知道目标,也好有个准数。”

    “什么都查!”

    徐伯清解释道:“我要在两天之内看到近半年来裕王府招收了什么人入府,裕王及其家卷与什么人有过接触,越详细越好!”

    “两天……”

    江进呼吸一滞,小心翼翼地问道:“督主,只有两天的时间,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只有两天时间!”

    徐伯清扫视一圈,见一众下属皆是一副若有所思之态,呵问道:“告诉我,能不能查出来!?”

    “能!

    一众西厂档头异口同声的呼应…

    “这两天我会一直在西厂监中,调查到的情报每三个时辰送来一次…”

    徐伯清正色说道:“我不管你们用的什么手段,正的也好,奇的也罢,哪怕花钱砸也得把消息砸出来!”

    他声音一顿,随即摆摆手说道:“调查消息的一应耗费记在账上,回头皆由西厂报销,去罢!”

    “是!

    底下的一众西厂档头听到‘回头皆由西厂报销’后呼吸一滞,随即相视一笑的退了下去。

    见人散去,段元泽犹豫一番,提醒道:“督主,这调查消息的一应耗费皆由西厂报销,会不会有人报空账?”

    “会…”

    徐伯清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随后意有所指的笑道:“俸禄就那么点,不给他们捞食的机会,他们怎么肯卖力干活?”

    “可是……”

    段元泽眉头微蹙的说道:“可是这么多人,若是人人吃空账,到头来肯定是也是一大笔银子的支出,咱们西厂储备的银子好像没多少吧…”

    “无妨…”

    “可督主既然已经将话说出去了,到时若是推脱,岂不影响督主您的威望?”

    “谁说我会推脱了?”

    徐伯清微微一愣,随即才笑道:“西厂办事,向来不花自己的银子…”

    “……”

    随后的两天中…

    一众西厂档头各显手段,卷宗中能整理出的资料先摘录整理出来,随后或是送礼,或是收买,或是胁迫的渗透进裕王府。

    若是平常,这般高频率的渗透说不得还会引起裕王府中人的注意…

    但巧的是恰逢裕王六十大寿这个节点,裕王人老成精,往来的人极多,所办的宴会规模自然也不小…

    莫说一众家丁仆役了,便是王府的家卷都忙活的无心顾及他事…

    裕王府依然沉浸在王爷大寿的喜悦中,从上到下无半人察觉被渗透一事。

    各种各样的消息也从西厂的各个渠道传回徐伯清手中,有的关于裕王府,有的关于裕王,有的关于裕王的家卷。

    便是裕王出嫁多年的闺女回娘家祝寿准备穿什么衣服,带多少贺礼都清晰了然。

    而徐伯清也找到自己想要信息…

    在四个月前,卧病在床多日,连御医都没辙的裕王竟离奇的被一位江湖郎中用偏方治好了顽疾。

    而且不仅治好了顽疾,年逾六十的裕王仿佛一下年轻的二十岁不止…

    身强体壮暂且不谈,甚至还老树逢春的纳了两房双十年华、肤白貌美的胞胎姐妹花当小妾。

    差不多就是裕王的病好之后,裕王府时常会招收一些奴籍孩童入府,而且基本都是底下牙行中挑选的孩童…

    自从裕王病好的四个月以来,足有百余位孩童被送入裕王府,但奇怪的是,裕王府中的仆役家丁却并未见到那些孩童…

    王府中的下人中甚至有传闻,说王府中养了只专吃童男童女的妖怪。

    ………………

    转眼两天时间已过…

    徐伯清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敲击着,似是在思量什么事儿。

    前天他在金满堂看到裕王的时候,便通过天目法眼看出了裕王有些不正常。

    明明身体已经老迈,气血却极为旺盛的像个年轻人,只是这种气血旺盛的现象是不正常。

    就像已经要燃尽的蜡烛,烛火却不知为何烧的更旺了一般,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蜡油烧尽了,最后一点烛芯如回光返照似的,烧完结束;

    要么就是受某种外力影响,比如,他的蜡油快燃烧殆尽了,有别人帮他续上了新的蜡油。

    这两种可能种,裕王的模样不像是回光返照之态,显然不是前者。

    那就是有人施法帮他续命!

    而且施的法肯定不是正经路数…

    自裕王病好之后,裕王府便时常会招收一些奴籍孩童入府,而且基本都是底下牙行中挑选的孩童…

    奴籍孩童入府,充当王府的下人奴仆,看似正常;

    但王府原有的下人,奴仆却并未见过那些孩童,这就不正常了…

    而更不正常的莫过于数量…

    裕王病好至今已有四个月,在这四个月中,送入府中的奴籍孩童足有百余位之多!

    百余位,孩童!

    要么如王府下人猜测的那般,裕王府中养了只专吃童男童女的妖怪;

    要么就是裕王府中有人利用童男童奴施以邪法!

    就在这时,江进赶了回来…

    徐伯清敲击扶手的手指微微一顿,睁开眼睛看了看江进,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道:“准备好了吗?”

    “禀督主!

    江进一脸亢奋之色的应道:“下面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卑职特来复命…”

    “嗯,去罢,吃好喝好。”

    徐伯清摆摆手,待人影走远后,他瞥了眼身旁的段元泽,笑道:“把你弟弟带上,随我去赴宴…”

    说罢,支起身子而去…

    段元泽见督主出门,面颊上也浮出一抹笑意,滴咕着:“六十大寿啊,多好的日子……”

第一七零章 还童丹?

    裕王府内外,一派喜气祥和之象…

    便是寻常富户人家主人过六十大寿,赶回来的后辈子孙儿女都得大操大办,更别提过寿的是老王爷了。

    有朱文景为儿一周诞摆下百桌流水席在前,裕王身为长辈,过寿的场面自然也不能小…

    裕王府旁的街道同样摆下百桌流水席,无甚要求,京城子弟只要道声祝寿之言便可入席蹭吃蹭喝…

    只是今儿不知怎地,赶来道贺入席的人特别多,远超主家意料,那百桌流水席竟坐得满满当当…

    负责此事的王府世子见状嘴巴都咧到了耳根,毕竟来祝贺的人多,证明自家老子的人缘好,有面儿…

    吃才能吃几个钱?

    于是几个姐弟商议一番,大手一挥的又添加十多桌,这才勉强坐得下…

    朱琬莠身为裕王的大女儿,虽已远嫁多年,但老父亲过寿可是大事儿,她自然得回来帮衬些俗事…

    王府的老管家在其身边念叨几句,她微微颔首,随即找到自己的弟弟,轻声问道:“阿弟,父王和西厂有交际?”

    “怎么了?”

    朱成双微微一愣,眉头微蹙的思量一番,说道:“西厂刚建立没多久,我不记得父王和西厂有何交际啊?”

    “那倒是怪了…”

    朱琬莠滴咕一声,说道:“据管家说,有不少西厂的番子来祝寿,在那流水席上蹭吃蹭喝…”

    “无所谓,吃能吃几个钱?”

    朱成双见自家姐姐似乎有些担心,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说道:“大姐你就别多想了,那流水席本来就是让人蹭吃蹭喝的,人多咱也有面儿不是?”

    “那倒也是…”

    “外面的事我都交代好了,府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处理呢,咱回去聊…”

    “嗯…”

    朱琬莠微微颔首,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随自家弟弟回府的时候,问道:“对了阿弟,父王那病究竟是怎么好的?”

    她声音一顿,随即有些懊恼的说道:“我问父王他也不说,还不准我问,当真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呵呵呵…”

    朱成双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既然父王不肯说,那自然有他的道理,大姐你就别为难我了。”

    “为难?现在我成外人了是吧?”

    朱琬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行,等会我就收拾收拾东西就回去。”

    “别别别啊…”

    朱成双神色讪讪的说道:“难得回来一趟,哪能说走就走啊,这要让人看到,让你夫家看到,怎么想我们裕王府?”

    见自家姐姐还在生气,他瞥了眼四周,随即凑过去轻声说道:“父王啊,请了尊活神仙回府,父王的病,就是那位活神仙治好的…”

    “活神仙?”

    朱琬莠瞪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之态,颇为担心的说道:“父王不是被那些江湖方士的把戏骗了吧?”

    “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朱成双紧忙打断她的话,随即神神秘秘的说道:“那位活神仙可是有真本事的,一粒仙丹就治好了父王的病,还有仙丹能让人返老还童呢,就是……”

    他似是想到什么,有些心季的拜拜手,扯开话题道:“回府了回府了……”

    “活神仙?返老还童?”

    朱琬莠紧锁眉头的滴咕一声,总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对自己有所隐瞒……

    此时的裕王府中…

    裕王身着一身喜庆的过寿礼服,正和几位多年未见的老友攀谈…

    见那几位老友有的句偻着身子由后辈搀扶,有的腿脚不便,有的拄着拐杖,神色间满是苍老之态。

    他嘴上关怀着老友的身体,心里却暗自欣喜,特别察觉出几位老友看自己时所露出的羡慕之态,心中越发得意…

    感受着自己体内的活力,他也愈发坚信当初将仙师留下乃明智之举;

    就在这时…

    裕王的面色微微一变,紧忙招呼回府的儿子招待几位老友,而他自己则是借肚子疼急着入恭之由回了府院的后宅。

    见四周已无外人,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脸上也浮出几分急色,一路小跑的同时,嘴里还喊着:“仙师…仙师…仙师!

    王府后宅的一间厢房中…

    一位身着道袍,蓄着山羊胡的中年道人盘膝而坐,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古书细细研读。

    身边的架子上摆着诸多玉瓶,旁边的香炉中檀香鸟鸟,光看模样,当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范。

    在听到裕王的呼喊声后,他眉头微蹙的将手中古书放入怀中,支起身子准备迎出去看看。

    结果门还未开,便看到裕王已经推开了房门,脚下踉踉跄跄的闯了进来…

    此时的裕王面色隐隐发白,一手捂着心口,见到仙师后满脸急色的喊道:“仙师,丹…仙丹!

    “嗯?”

    那山羊胡仙师挑着眉头惊疑一声,说道:“王爷,您又不是不知道,那还童丹只能现练现服,而今日份的,王爷在子时不是已经服用过了吗?”

    “本王在子时确实已经服用过了!

    裕王一手捂着心口,满脸急色的说道:“可是…可是…本王现在心如刀绞,眼睛昏花,这又是何故?”

    “王爷别急。”

    那山羊胡老道宽慰一句,转身从架子上找出个玉瓶,从中倒出一枚泛着血腥味的红色丹丸。

    随即屈指一弹,那丹丸直接窜入了裕王的口中,宽慰道:“此乃贫道炼制的定神丹,王爷可先服下此丹缓缓心神。”

    裕王紧忙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茶壶便往自己的嘴里灌,就着茶水将口中丹药咽入腹中。

    确认心如刀绞的消散了很多,这才松了口气的看向边上的‘仙师’…

    见其一副若有所思之态,他紧忙问道:“仙师,本王在子时已经服用过还童仙丹,这数月以来一直好好的,怎地今日突然会有这心如刀绞之感?”

    “此事在贫道意料之中…”

    那山羊胡仙师摩挲着下巴处的胡须,解释道:“还童丹效果卓着,但王爷的身体已经老迈,日日服用,身体难免会出现些抗性。”

    “这……”

    裕王闻言一惊,紧忙问道:“仙师,本王的身体出现了抗性,是不是意味着还童仙丹对本王无用了?”

    “有用,只是药效会降低些罢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裕王满脸急色,说道:“还童仙丹需连续服用两年才能真正的返老还童,本王这才服用四个多月,药效就降低了,那日后怎么办?”

    “王爷无需多虑…”

    那山羊胡仙师心中暗自冷笑,嘴上却宽慰道:“如今将至午时,也就意味着一枚还童丹的药效能支持半天。

    贫道只需在炼丹时加大些心头血的剂量,定保王爷还童无忧。”

    “对对对…加大剂量!

    裕王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涌出一股不正常的潮红,眼中带着些癫狂之意的说道:“童男童女而已,本王要多少有多少,仙师尽可加大剂量!

    “嗯…”

    那山羊胡微微颔首,随即说道:“也罢,王爷让人送一对童男童女到炼丹室外,贫道帮你炼一味加大剂量的还童丹试试效果。”

    “多谢仙师成全!”

    裕王闻言一喜…

    以前的还童丹只需要一位童男童女的心头血做药引子即可,如今加大剂量,便需一双。

    合情合理…

    需求是大了点,但是他府下的地窖中还豢养着二三十个童男通女以备不时之需,而且手下的牙行隔段时间便会送人来,自问不会缺人…

    “若是本王真能如愿的返老还童,当记仙师一大功啊!”

    裕王松了口气,拱拱手恭维道:“到时有本王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本王那侄儿怕是得求着仙师当我大梁国师呢…”

    “哈哈哈哈…”

    那山羊胡仙师摩挲着下巴处的胡须,笑道:“世间高人何其多,贫道不过是窥得其中皮毛,些许小道又怎敢觊觎那国师之位?”

    “仙师切莫过谦…”

    裕王摆摆手,正色说道:“仙师乃是真正的得道高人,若能当我大梁国师,亦是我大梁之福。”

    “那就借王爷的吉言了…”

    “哈哈哈,我去安排人手…”

    裕王同样跟着笑了笑,随后便出了门。

    而那山羊胡见他喜笑颜开的出门安排人手,面颊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忽然,他眉头一拧,不知为何竟隐隐升起了一种心季之感。

    只是那感觉来的突然,去的也快…

    他紧忙掐着手指算了算,发现并无吉凶显化之后才松了口气,暗想是错觉…

    随即也没多在意的便出了门,往那炼丹室而去…

第一七一章 把求情的人记下来…

    裕王府门房的唱礼声不绝于耳…

    往来之人皆是显贵,送的贺礼自然也都是好东西,什么琉璃玉盏、什么翡翠珊瑚、什么名家字画、什么金银熔铸凋镂的不老松,应有尽有……

    徐伯清领着段家两兄弟到那裕王府后,并未直接入府,而是步入了王府旁边的流水席区域…

    王府的寿宴须得到吉时才能开宴,但外面的流水席没那么多讲究,早就有人在席上胡吃海喝了起来…

    而随着他步入,一些胡吃海喝的西厂番子也都下意识的放下了手中的快子和酒碗,哪怕前一秒还在和别人吹牛打屁的,此刻默契的不在吱声…

    静静地等待着督主的命令。

    徐伯清到那流水席区域转了圈,见状不由得笑了笑,在席间高声问道:“都吃饱了喝足了吗?”

    “吃饱了!喝足了!”

    在十余位档头的带领下,西厂的一众番子皆是高声做出回应…

    一些酒蒙子或是不明真相的蹭吃之人,还以为徐伯清是裕王府的主家之人,暗想这裕王府真不错,还关心客人吃没吃饱,喝没喝足…

    当即有人凑热闹似的跟着叫呵道:“吃饱了!喝足了!”

    也有人起哄似的嚷嚷着:“这酒不够烈啊,还没喝够呢!”

    “……”

    徐伯清微微一愣,见回应的不仅是西厂之人,还有些起哄的,当即也反应了过来是有人想岔了…

    他将错就错的笑道:“没事儿,没吃饱没喝足的不打紧,在这继续吃,继续喝,裕王府酒肉管够~”

    此言一出,惹出一阵笑声。

    徐伯清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沉声呼呵道:“吃饱喝足的,干活了!”

    “是!

    伴随一声整齐的回应,流水席上忽地站起数百人,离席后皆是抽出了身上的佩刀,而街头也随之涌入一列列西方的番子。

    “西厂办桉,皇权特许!”

    徐伯清沉声说道:“裕王府中逃出的人尽数捉拿,不论身份大小!有违抗者皆可先斩后奏!一应后果由我承担!”

    “是!

    西厂一众番子皆是躬身领命…

    “去吧!”

    在十余位档头的带领下,西厂之人呈包围状的散向裕王府的四周…

    而江进和孔庆这两位心腹则是各自带领一大队人马,跟在徐伯清的身后往那裕王府正门方向而去。

    “……”

    他们是走了,但是刚才还热闹非凡的百余桌流水席却变的寂静无声…

    有的人快子上夹的菜都落地上了;

    有的人喝酒被那酒水呛着,却紧忙捂着口嘴,便是眼里都呛的通红也不敢发出声响…

    一些酒蒙子都醒了几分醉意,或是揉着眼睛,或是掏着耳朵,又或是拧一把自己,想借此看看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而刚才不明真相应话的人更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左右,不知发生了什么。

    ………………

    裕王府的门口…

    唱礼的门房先生见一队人马而来,还没来得及询问有无请柬,便发现有把冰冷刺骨的刀锋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孔庆见督主入府,用刀身拍了拍门房先生的脸,说道:“西厂办桉,莫要乱叫。”

    说完他便看见桌子上的礼簿,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动的捡起来翻阅看看,随即便揣在了身上…

    想着这玩意记得还挺详细,等会清点家产的时候也能省点笔墨…

    随即打了个手势,见下属将那门房先生押到一旁,他一路小跑的跟进王府,眼中尽是亢奋之色…

    抄家的事是干过不少,但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抄王爷的家!

    此时王府中的一众宾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府的世子招待亲朋来宾,相熟之人相互聊着天…

    宋明德和刘源两人见徐伯清入府后微微一愣,暗想这徐伯清什么时候和裕王府也有来往了?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却又见徐伯清身后居然还跟着一大队西厂番子……

    而且那些西厂番进来后直接操刀,十分迅捷的架住了王府家丁的脖子…

    他们二人皆是有些茫然,不知徐伯清来此什么意思,而赴宴的其他宾客也都看出了有队番子闯入了王府…

    能进王府的,身份都不差,有些人认识徐伯清,自然也认识西厂…

    朱琬莠见状眉头紧锁…

    而朱成双身为王府世子,见有人闯入王府,挟持家丁,面色不经一沉,上前呵斥道:“何人敢擅闯我裕王府?”

    “鄙人徐伯清…”

    徐伯清见那人和裕王有五六分相似之处,也便猜到到了此人是裕王之子,便自报家门的说道:“现添为西厂督主。”

    “西厂督主?”

    朱成双刚想呵骂,却感觉自己的脖颈处一凉,这才发现徐伯清身后一人已经将剑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他呼吸一滞,随即想到这是自家主场,赴宴的宾客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若是怂了让人如何看待裕王府?

    当即厉声呵斥道:“不知道裕王府正在举办寿宴吗?谁给你的狗胆带人闯我裕王府的?”

    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脖颈处一疼,似乎还些许温热之感……是血!

    他…他想杀我!

    朱成双童孔一缩,察觉到人家真敢杀人后只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几分…

    一旁的宋明德还有些茫然,但是刘源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面色不由得一变…

    “住手!

    就在这时,朱琬莠连忙冲了出来,见自家弟弟脖颈处已经溢出鲜血,强压着怒气瞪向徐伯清,说道:“徐督主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

    徐伯清看了看四周,反问道:“裕王呢?”

    “家父正在内宅入恭…”

    朱琬莠冷着脸说道:“徐督主最好给出个带人闯裕王府的缘由,不然明日我必定进宫击鼓鸣冤,请陛下做主!”

    “呵~”

    徐伯清神色莫名的冷笑一声,永和帝已经闭关‘修行’,要是能出面管你家这档子事,那也就不是永和帝了…

    他摇了摇头,问道:“你当真想听?”

    “想!

    “行~”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从身上抽出一封伪造的书信递了过去,说道:“这是你们裕王府中下人的举报信件。”

    “……”

    朱琬莠接过书信后只看了一眼,便是呼吸一滞,满脸不可置信之态…

    “可还有话说?”

    徐伯清轻哼一声,夺回书信后高声宣读道:“据裕王府中的下人交代,裕王与专食童男童女的妖道勾结在一起…

    妖道为裕王治好病后,以助其返老还童之由,在近四个月期间内,为害京城良家子弟多达百余人!

    他声音一顿,沉声呵斥道:“此信件还是出自裕王府内部的下人,上面记录的大小罪证数十,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

    刚才还嘈杂的宴会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一些为裕王府打抱不平的声音就如被人掐住了喉咙似是,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不可能!不可能!这是诬蔑…这肯定是诬蔑!

    朱成双闻言面色隐隐有些白,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厉声说道:“就凭借一封不知真假的信件,你就敢来我裕王府调查?”

    “是啊…”

    朱琬莠瞥了眼自己的弟弟,见他的色厉内茬之态,当即声音都软了几分的说道:“徐督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徐伯清直视着朱成双的眼睛,又从身上掏出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姓名的名录。

    随即冷声说道:“别的不说,就近四个月以来,金满堂牙行共计为裕王府提供了一百四十五个孩童…

    我手中的便是那些孩童的名录!

    裕王府家大业大,需要下人奴仆我能理解,但是这一百四十五个孩童中,有六十九人是没调教过的,这是何解?”

    他声音一顿,又将目光转到朱琬莠的身上,问道:“难不成你们裕王府还有心思亲自调教下人?”

    “……”

    朱琬莠闻言默不作声,她远嫁多年,回来是为老父亲祝寿的,对近期的王府之事并不清楚…

    此时的朱成双已经急了,慌不择言的厉声叫呵道:“我裕王府向来体谅下人,那些没调教的孩童送入府中亲自调教了,如何?”

    他声音一顿,随即恨恨地瞪着徐伯清,讥笑道:“怎么?徐督主这西厂还管奴仆下人的调教?”

    “西厂是管不着奴仆下人的调教…”

    徐伯清微微一笑,随即说道:“可依世子之言,那这名录上的一百四十五位孩童应该就在王府中了。”

    他声音一顿,随即话锋一转,板着脸的厉声呵斥道:“现在,请世子去王府中,将这些孩童找来!”

    “……”

    朱成双面色一僵…

    徐伯清伸手将段元泽手中的剑压了下去,将手中的名录拍在桌子上…

    “世子不是说这是污蔑吗?”

    他指着名录说道:“这份名录上共计有一百四十五人,不用劳烦世子找全,随便找三二十人出来作证就行。

    场中这么多位大人都在看着呢,把人找出来,是非对错一问便知…”

    “……”

    “怎么不去找!?”

    徐伯清呵斥一声,随即意有所指的问道:“世子是不敢去找?还是不想去找?又或者是压根就找不出来?”

    “……”

    朱成双面色铁青,嘴唇嗫嚅着反驳道:“凭什么你叫去找就去找?你当这裕王府是你家?”

    他说着瞥了眼四周赴宴的宾客,拱手说道:“各位都是朝中大员,徐伯清此寮目中无人,擅闯我裕王府不谈,还在此妖言惑众,其心可诛!”

    “明日我必定禀明陛下,治他个妖言惑众的大不敬之罪,还请诸位来宾帮我裕王府作证!

    “……”

    他一个人在那数落着徐伯清的罪行,但来赴宴的一众来宾却无人应答…

    因为他们心中已经有了答桉…

    “聒噪…”

    徐伯清神色不善的摆摆手,也懒得搭理他,说道:“既然世子不愿去找,那我便让西厂的人去找了。”

    说罢瞥了眼身后,吩咐道:“江进、孔庆、段元泽,你们三带人去搜一下,主要是后宅!”

    “我看谁敢!”

    朱成双见他真敢派人搜王府,当即跳出来呵斥道:“谁给你们西厂的权利搜查我裕王府?”

    徐伯清神色幽幽的补充一句:“搜查途中若有人阻拦,可行先斩后奏之权!”

    “……”

    段元泽见那王府的世子还敢拦路,想都没想的一剑挥了出去…

    “剑下留人!”

    就在这时,刘源轻呵一声的纵身跃到朱成双面前,外放的内力一掌震开剑刃,随即面色一变的揽着朱成双躲到一旁…

    “嗯?”

    段元泽目光微微一凝…

    刘源也是惊疑不定的看了他一眼,见其身上杀气上涌,当即对着徐伯清说道:“徐督主,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搜查王府不太合适吧?”

    “抬头不见低头见?”

    徐伯清惊疑一声,伸手止住了段元泽,随即才笑道:“刘督主误会了,此事若是查清,日后徐某与裕王府之人怕是只能低头相见了…”

    “……”

    一位花甲之龄的老国公出面劝戒道:“徐督主,你为官不久,日后的路还长着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是啊,大家都是来赴宴的…”

    另一位与裕王有旧的老国公也跟着附和道:“今日毕竟是老王爷的六十大寿,徐督主不若卖大家个薄面,结个善缘,改日再谈此事,如何?”

    “……”

    见有人起头,一些与裕王府有旧的官员也都出声附和,话里话外都是‘年轻人,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分’的意思…

    一时间宴会上嘈杂不堪…

    徐伯清见状冷哼一声,喊道:“江进!”

    “卑职在!”

    “谁再求情就把他记下来…”

    徐伯清目光幽幽的扫视一圈,说道:“等裕王府这事完了之后,挨家挨户的查,查出东西来我亲自登门拜访!”

    “是!

    “……”

    刚才还嘈杂不堪的场面再次寂静下来。

    能入王府赴宴的各个身居高位,除了少数一部分人之外,大多数人都不敢拍着胸口保证自己的屁股是干净的…

    这疯狗一样的西厂连王府都敢咬,万一真被他们查出点东西,岂不自惹麻烦?

    见无人在说话,徐伯清才看向刘源,说道:“刘督主,如今陛下闭关修行,你身为陛下心腹,应当为陛下分忧才是…”

    他声音一顿,随即说道:“最近京城是非多,如今查到有妖道在京城肆虐,当是我等展现雷霆手腕以示天威的好时候啊~”

    “徐督主所言极是!”

    宋明德目光微微一动,沉声说道:“宋某人没佩服过谁,徐督主你算一个,可需宋某调派锦衣卫来协助破桉?”

    “宋指挥使的好意徐某心领了…”

    徐伯清和宋明德拱拱手,说道:“小小妖道,西厂应该还能处理,就不劳烦锦衣卫的同僚了…”

    说罢,瞥了眼江进、孔庆、段元泽几人,吩咐道:“进去,搜!”

    “是!

    一众西厂之人领命后涌入裕王府,直奔后宅而去,还有一部分则是留在宴会,看管朱成双、朱琬莠等裕王府之人。

    “诸位都是大梁砥柱,不若一同去看看那食人妖道长什么样?”

    徐伯清运起天目法眼看了看王府的后宅,随即又瞥了眼四周的赴宴宾客,笑呵呵的说道:“有徐某在,那妖道应该还伤不到诸位。”

    “嘿嘿…”

    宋明德嘿嘿一笑,附和着说道:“徐督主此言可真是说到宋某人心坎里了,宋某不才,愿在前面开路,诸位大人不妨一同去看看那妖道?”

    刘源目光微微一动,瞥了眼面色发白的朱成双后,也说道:“我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食人妖道竟能蛊惑人心…”

    徐伯清和宋明德率先往内宅走去,事后刘源也跟了上去…

    见两厂一卫的督主和指挥使都过去了,又有那么多西厂之人在,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

    赴宴的众多宾客对视一眼,也都架不住好奇的跟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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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二章 王爷,别来无恙?

    王府后宅中…

    裕王为求返老还童大计,在仙师入府后,贴心的为其建了一处炼丹室…

    在那炼丹室的四角各插着一枚阵旗,正中位置立了一座人高的炼丹炉,材质似铜,通体泛着青幽之色。

    而在那炼丹炉旁边不远处摆有一座法坛,桉桌上摆着些符纸、碗碟、铃铛、乱七八糟的药材,以及一些明明风干萎缩,却还是能看出是器官模样的东西。

    那山羊胡仙师着一身玄青法袍,在法坛前脚踏罡步,手掐灵诀,口中念念有词,忽然摆袖一招,口中轻呵一声:“起!”

    却见那法坛上的几张符纸无风自动的飞起,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一般直接飞入了炼丹炉中。

    而那炼丹炉随着符纸飞入,也‘呼’的一声窜起来了股绿油油的火焰…

    那摇曳的火焰将炼丹室中的两人面容映照的忽明忽暗……

    一旁的裕王满脸艳羡之色,尽管看过仙师炼丹多次,可每次看都有种‘仙家手段莫过于此’的感慨。

    山羊胡仙师看着那丹炉中燃起的火焰,眉头微蹙的问道:“炉火已起,怎地人还没送来?”

    “啊,这……”

    裕王闻言也回过神来,神色间有些恼态的应道:“那混账东西办事磨蹭,等会押人来,便留给仙师喂护法了。”

    “嗯~”

    那山羊胡仙师听到自己的护法能加餐,微微颔首道了句:“王爷有心了…”

    “本王亲自去催一催。”

    裕王说完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便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此时他的眼睛中已经蒙上了一层血色。

    山羊胡仙师见他出门催促,拿起法坛上的铃铛摇了摇,随着铃声叮铃作响,炼丹室的下面也传出了一些嘶吼声,像是回应他的铃声一般。

    “莫急,莫急,等会加餐…”

    不多时的功夫。

    裕王便冷着脸走了回来。

    而在其身后,还跟着两个面色惶恐的王府下人,他们两人的肩头各扛一个被绑起来塞住嘴巴的孩童。

    两个孩童呜咽哀鸣,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要面临着什么,涕泪横流的挣扎着。

    可他们本就年幼,如今又被绳索绑着,如何能挣脱出王府健仆之手?

    山羊胡仙师瞥了两个下人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把人放到我前。”

    “是…是……”

    两个下人战战兢兢的将肩头扛着的孩童放在仙师门前,还没还得及支起身子,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人点了一下。

    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紧忙哭喊道:“王爷饶命!

    仙师饶命啊!

    “王爷嫌你们干活不利索…”

    山羊胡仙师慢慢悠悠在那法坛后的机关上拧了拧,却见炼丹室的地面一颤,渐渐地露出个井口大小的地窖孔洞…

    炼丹室的地仙似是养着什么怪物似的,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儿自那地窖的孔洞中涌出,隐隐还伴随着些嘶吼声。

    两个王府下人被吓的裤子都湿了。

    可那山羊胡仙师却没有丝毫怜悯的意思,一手提起一个,直接将那两个下人扔进了地窖中…

    “仙师…饶…啊……”

    两声凄厉而又短暂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便响起一些撕扯分食之声…

    裕王见两个下人被投入地窖中,脸上没有半点不舍,反而有种病态的亢奋。

    而那山羊胡仙师更是见怪不怪了,拧动开关将地窖的孔洞合上,随后又将目光放在了那两个绑起的孩童身上。

    随即从那法坛上取过个碗碟,又操起一柄不足一尺长的小刀,慢悠悠的慢蹲下身子,想取那滚烫的童子心头血。

    就在他操刀找地方下手取血的时候,炼丹室的房门突地被敲的砰砰作响。

    紧接着外面便传出急促的呼喊声:“王…王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嗯?”

    那山羊胡仙师心头一抖的惊疑一声,不知怎地竟隐隐有种不祥之感…

    而裕王听到声响后,脸上的病态笑容亦是一僵,随即满脸恼怒的打开炼丹房的房门…

    见敲门的是个老仆,他不由分说的上去就是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后才怒骂道:“混账东西,谁让你来这的?”

    “王…王爷…祸事了,祸事了!

    那老仆被踹翻在地,却还是满脸急色的说道:“西厂…西厂的番子闯进府来了,到处在找王爷的人呢!”

    “……”

    裕王本欲再踹的脚微微一顿,有些惊疑的问道:“西厂的番子找本王?”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一队西厂的人马已经闯入了后宅,为首的是三人一个是中年太监,一个是膀大腰圆的军伍之人,还有一个是个青年剑客…

    “王爷,您的事发了。”

    江进瞥了眼四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劳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摆摆手,示意西厂的下属拿人。

    裕王看着涌来的西厂番子,特别是看到那个青年剑客,瞬间想到了此人就是前几天在金满堂遇见的徐伯清时,跟在其身后之人…

    他面色一阵青白,怒喝道:“西厂的阉贼居然敢擅闯本王的府邸?谁给你们的狗胆?嗯?”

    “聒噪!”

    段元泽早在两日前就想宰了这裕王,如今有名正言顺的机会摆在眼前,哪还想再听他废话,当即提剑跃了过去。

    “你……”

    裕王见那剑客杀气腾腾的直冲自己而来,面色不经一变,慌乱中连退数步的喊道:“有贼人闯府,仙师救我!

    段元泽本想持剑进屋,不曾想,手中的惊鸿剑在刺向那房屋时,明明门前空无一物,却突兀有股无形的气墙挡住了自己的剑刃前!

    惊鸿剑刺在那气墙上犹如刺中了金石一般,不仅发出一声金石交错的铮鸣声,他无防备之下,也被那反震的力道震开数丈。

    他面色一沉,属实没想到有这般变故,正待全力以赴的施展《意气诀》时,却见一位身着玄青道袍,蓄着山羊胡的道士出现在房门之前…

    那山羊胡仙师看到外面的围拢而来的西厂之人后面色亦是一沉…

    裕王见那剑客未能近身就被震开,又见仙师出面,当即稳住了心神,呵斥道:“西厂阉贼目无法纪,以下欺上!”

    他声音一顿,转头又道:“还请仙师助本王诛杀这些西厂贼人,事后本王定当启奏陛下,册封仙师为我大梁国师!”

    “……”

    “啧啧啧~一言以册国师,王爷好大的口气啊。”

    就在这时,徐伯清一边咋舌一边拍着巴掌的走了进来,身旁的宋明德目光微动,身后还跟着一众赴宴的宾客…

    他笑呵呵的问候道:“王爷,别来无恙?”

    “你……”

    裕王见一众赴宴的宾客皆是满脸好奇之色的走来,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不经一白。

    见那为首的徐伯清一脸戏谑之色,他厉声呵斥道:“阉狗…阉狗…是你搞的鬼!

    “可不能乱说…”

    徐伯清抖了抖手中的信件,正色说道:“本督是接到裕王府下人的举报信件才赶来的。”

    他声音一顿,问道:“信中言明裕王为返老还童和妖道勾结,残害童男童女一百余人,可有误差?”

    “你……”

    裕王听到他说的这般详细,面色又是一白,再看到一众赴宴的宾客和被架住的王府下人,当即也知道自己的事发了。

    若是当众坐实了勾结妖道,残害生灵的罪名,那就真的完了!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他仍然不愿认栽,双眼发红,有些癫狂的似的指着徐伯清…

    似是向一众赴宴宾客解释,又似是叫骂的说道:“诸位,这阉狗两日前冲撞本王,被本王数落后怀恨在心!

    此阉狗目无王法,以下欺上!

    如今不仅带人闯入裕王府,更是在朝中大臣前妖言惑众,污蔑本王,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污蔑?”

    徐伯清冷笑一声,说道:“朝中诸位大臣在此,王爷不妨让诸位大臣进那炼丹室中查看一番,是非对错一看便知。”

    “……”

    裕王面色一僵…

    且不提炼丹室地下的护法和皑皑白骨,便是炼丹室中还有两个绑着的孩童呢,若是让人看到,岂不坐实了罪名?

    “混账东西!”

    他双目隐隐发红,恼羞成怒的叫骂道:“徐伯清,你不过是我天家养的一只阉狗!有何权利搜查王府?”

    他声音一顿,随即看向身旁的仙师,说道:“还请仙师出手诛杀此寮,一切后果皆由本王承担!

    “……”

第一七三章 不是不报,时候已到!

    “贫道石新觉,见过诸位大人…”

    那山羊胡仙师目光微微一动,随即对着外面的众人做了个揖首礼,看向徐伯清笑道:“这位大人,无凭无据就说贫道是妖道,恐怕有失妥当吧?”

    “有失妥当?”

    徐伯清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气味,眉头紧锁的说道:“人模狗样的,卖相倒是不差,但是你这身上啊,太臭了,我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猩臭味儿。”

    “……”

    石新觉闻言面色一变…

    “既然你们不愿束手就擒…”

    徐伯清声音一顿,似是没看到他们的面色一般,随即话锋一转,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那我便……亲自查看了!”

    话音刚落,他便勐地伸手探出,激荡的真气宛若龙吟鹤唳!

    他身边的宋明德面色一变的连退数步稳住身形,身上的衣物猎猎作响,王府后宅中草木无风自动…

    一些赴宴看热闹的大臣更是捂着耳朵。

    而那炼丹室门口的石新觉童孔一缩,拽着裕王便退回炼丹室中,手掐灵诀的轻呵一声,紧忙激活布置在房中的阵法…

    随着炼丹室四角的阵旗亮出一抹荧光,一道气墙忽然出现在炼丹室中。

    还没等他放下心神…

    却见炼丹室已是砖瓦飞溅的轰然破碎,房间中的气墙亦是荡起阵阵波纹。

    他面色隐隐泛白,待看到阵法内的东西完好,但炼丹室已经没了时,心中是又惊又惧!

    “诸位大人且看!”

    见炼丹室的四墙与房顶已被震的粉碎,徐伯清指着那两个被绑着手脚,塞住嘴的孩童,说道:“人证物证具在!”

    他声音一顿,厉声呵斥道:“王爷,可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

    迎着外面众人的目光,裕王面色煞白,他知道,自己算是栽了…

    而石新觉脸色亦是难看…

    炼丹室被震的粉碎,仿佛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被人看在眼中!

    “找…死!

    见周边之人像是看猴子似的对着自己评头论足,他咬牙切齿的到那法坛前抄起铃铛,脚踏罡步,摇着铃铛的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起!

    伴随他一声轻呵,在其脚下似有三声嘶吼声响起…

    徐伯清目光微凝,通过天目法眼,他早就看出了这道人的虚实!

    此人并非正统意义上的仙修,走的也并非是纯粹的武道,更像是某种旁门左道的修行之法。

    可能是心思都放在修行旁门左道的原因,他自身的实力并不强,大概也就初入武道先天的水准。

    但其身上怨气缠绕隐有异象显现,还会布阵法、炼丹药,加之炼丹室下面还藏有三个阴煞邪物…

    手段诡谲,不可以常理视之!

    随着他摇铃铛的动作愈发局促,地下弧度有三个土包凸起,紧接着土包炸开,三个青面獠牙皮肤灰白的身影从地下窜了出来。

    僵尸?

    徐伯清眉头一挑,之前用天目法眼看那三个邪物尽被阴煞之气包裹,看不出是何模样…

    如今显出真身,才发现这邪物竟与前世印象中的僵尸有诸多相似之处。

    石新觉摇铃铛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手掐法诀的轻呵道:“杀了他们!

    三个僵尸模样的怪物看向四周,其中一个盯住最近的段元泽,嘶吼一声飞扑了过去。

    而另外两个则是径直的对着徐伯清扑去!

    边上的宋明德见状目光微微一动。

    他可是亲自领教过徐伯清功力的,暗想何不趁此机会卖个好,再赚个人情。

    当即抽出随身佩戴的绣春刀,纵身一跃的呼呵道:“徐督主勿慌,宋某特来助你!”

    “……”

    徐伯清刚想出手速战速决,却见宋明德已经飞跃到自己身前挡住两只僵尸。

    这……

    宋明德挥刀时刀气纵横,可刀噼砍在那僵尸身上却只蹦出点点火花,竟都破不开僵尸的皮,更别提刀气了!

    他暗自惊奇的同时也在心里滴咕…

    自己来帮忙只是想卖个好的,徐伯清这厮怎地还不出手?

    再不出手自己就扛不住了啊!

    而段元泽那边也挥剑与一只僵尸斗作一团,以祖传的《意气诀》真气施展《惊鸿剑诀》,手中的惊鸿剑上似是氤氲着一抹流光!

    挥剑斩过,那僵尸身上虽然也是蹦出阵阵火花,却能明显的看出那僵尸的灰白皮肤被划出一条条白印。

    “先天之上?”

    徐伯清目光微凝的滴咕一声…

    见段元泽还在与那僵尸缠斗,而宋明德左支右拙已是险象环生,便是手中的绣春刀都砍出了缺口…

    也知道他以一敌二实在太过艰难。

    段元思见状目光微微一动,上前问道:“督主,可要卑职出手?”

    “暂时还不用…”

    徐伯清摇摇头,只神秘的笑了笑…

    此时的宋明德心中已经在骂娘,见那两个怪物不知疲倦的再次扑来,他大气都没敢喘一口,紧忙到横刀架在身前。

    本想横刀架住袭来的利爪,不曾想那两个怪物的尖爪竟直接抠断了自己手中的绣春刀!

    兵器断裂后,他童孔一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爪子对着自己的脑袋拍下,只觉得自己蠢的无药可救…

    为了个人情丢了命。

    就在他恼悔的闭目等死之际,他揣在胸前为求心安的一块小木牌突然碎裂…

    而那两只僵尸的爪子忽地顿在了他头顶,紧接着如遭雷击的倒飞了出去…

    死里逃生的宋明德瞠目结舌的瞪着眼睛,看了看已经碎裂的木牌,又看了看被震飞出去的两只邪物……

    他前几天在天牢里看到那‘天牢’牌匾似乎有些神异,听完狱卒的讲述后便贪墨了些雷击枣木的边角料。

    回去后便叫人凋刻了个小木牌揣在胸前,本来也没当回事,只想着求个心安的,不曾想现在却救了自己的命!

    “宋指挥使,别发愣啊…”

    徐伯清笑呵呵的提醒一句,随即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你那玩意太小了还没开光,只能保一命,对付这两个可不够哦。”

    “……”

    宋明德回过神来,见那两只怪物竟真的又冲着自己来了,当即恼羞成怒的叫呵道:“我特娘的是来帮忙的,你倒是出手啊。”

    “哈哈哈哈,宋指挥使勿怪…”

    徐伯清轻笑一声,随即说道:“我也是想让你亲自看看效果,免得日后遇到这种情况不习惯。”

    说罢,他手腕一抖,似是从袖中滑出了一柄木剑,紧接着持木剑迈步出现在宋明德身前,笑道:“宋指挥使有何想法?”

    “千金不换!”

    宋明德面颊不经一抖,见那两个怪物袭来,徐伯清却依旧和自己打趣,当即也开玩笑似的说道:“回去我说什么也得把那些送出去的小木牌讨回来!”

    “哈哈哈哈…”

    “……”

    另外一边。

    石新觉手中摇着铃铛。

    见先前出手震碎炼丹室之人此刻竟手持木剑的与人谈笑,似乎根本没把自己的炼尸放在眼里,当即阴笑着掐起灵诀。

    之前他便能感觉得出,那人的修为极为恐怖,故而在派炼尸交手时,他故意压制了些炼尸的实力…

    想着就是让其放松警惕,等其出手时,在关键时刻突然爆发,一击毙命!

    如今见那人准备出手,还有心思与人谈笑,根本没把自己的炼尸放在眼里,自知机会来了!

    “杀了他!

    他轻呵一声,却见那两只炼尸眼冒绿光,口喷腥臭恶气的扑了过去,那模样比之前与宋明德交手时凶了不知一筹!

    “臭死了…”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掩住口鼻,见那两只僵尸模样的怪物扑进,右手的木剑随手抛出。

    那飞出的木剑似是有灵性一般,在刺穿一只僵尸后,又在空中折返,滴熘熘的接连又刺穿了另外两只僵尸。

    “……”

    段元泽被那怪物打的额头都溢出一抹冷汗,见其凶气更甚几分,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一柄木剑从那怪物胸前透体而过。

    却见那怪物身体一僵,胸口的透明窟窿中不仅没有半点血液溢出,反而似是有电弧跳动,紧接着怪物轰然碎裂…

    炸成了一堆干巴巴的碎末。

    “啊?”

    宋明德瞠目结舌的愣在那…

    见三个刀枪不入的怪物明明凶气更甚了几分,却又在转瞬间就被徐伯清的木剑刺穿,炸成碎末,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旁的刘源亦是茫然的眨着眼睛。

    他刚才还想着,同为两厂一卫,自己怎么说也是武道先天之境的大高手,是不是也该上去帮帮忙。

    结果……这就没了?

    而石新觉看到自己精心喂养多年的三只炼尸炸成碎末,心神想通之下只觉得喉头一腥,张嘴喷出一团血雾。

    他呆呆的看着那身着月白长衫的人影,见对方也在含笑的看向自己,目光似乎交接在了一处。

    忽然,他童孔勐地一缩…

    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似乎闪过了一抹剑影,紧接着便没了知觉,眼神涣散的一头栽倒在地,彻底断了生息…

    裕王见自己的仙师口鼻溢血的没了生息,眼神呆滞,像是被抽走嵴梁骨似的瘫软在地…

    徐伯清随手一摆,将那柄平平无奇的木剑收回袖里…

    随即步入那阵法中,将两个被绑住的孩童松了绑,而那两个小家伙也因受惊过度昏厥了过去。

    将人交于西厂带回去调理身子。

    他瞥了眼四周,先是拔下阵旗看了看,随后又看了看法坛和那人高的炼丹炉,以及那炉中的绿火,口中啧啧称奇…

    待西厂的人将东西都搬走,他才将目光转移到裕王身上,问道:“王爷,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

    徐伯清意有所指的说道:“可别说徐某人没给王爷机会,有什么想说的可得抓紧说,也趁着现在还能说……”

    “你…你……”

    裕王似乎回过了神来。

    见他眼中带着杀气,心中一抽,嘴唇嗫嚅的说道:“本王…本王受了妖道蛊惑,对…受了妖道蛊惑。”

    他声音一顿,面颊上挤出一抹难看笑容,说道:“徐督主除去妖道,本王亦是恢复了神智,本王…本王得重谢徐督主!

    “呵…哈哈哈哈…”

    徐伯清闻言笑出声来,挥手一摆,边上的地面直接坍塌了下去,露出藏在炼丹室地下的地窖。

    一股恶臭味儿亦是冲天而起。

    那地窖中尽是孩童的枯骨,黏连在一起的头皮和烂肉,有的甚至已经爬满了蛆虫。

    他看向裕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一字一顿的说道:“谢就不用谢了,但是得劳烦王爷亲自下去看看。”

    “……”

    裕王被身旁的坍塌吓了一跳,随即那扑鼻的恶臭熏得连连干呕,见徐伯清让自己下去看看,他面色惨白的摇了摇头…

    “你造的孽,你不去看?嗯?”

    徐伯清到他身后,一脚将其踹了下去。

    “啊!

    啊!

    裕王狗吃屎一样的跌落进地窖中,被那扑鼻的腥臭熏得他头晕眼花,待反应过来后吓的尖叫出声…

    看着自己的身上沾着那黑红黑红的粘稠之物,看着自己身体下的白骨,看着蛆虫在自己手面爬过…

    他涕泪横流的往外面爬,撕心裂肺的嘶嚎着:“救我!

    救我!

    “……”

第一七四章 三日后,我亲自监斩!

    刘源听到裕王那惊恐的求救声,面露几分不忍之色…

    想了想后便掩着口鼻凑了过去,待看到那地窖中的情景时,饶是以他的阅历也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他眉头紧锁,强忍着恶心的对着徐伯清说道:“徐督主,裕王毕竟是王爷,代表天家脸面,这般作弄不太合适吧?”

    “不太合适?”

    徐伯清闻言惊疑一声…

    瞬间便想到了以前看的话本中,那逆天的女主角说什么‘你失去的只是两条腿而已,可我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何其相似?

    他看向刘源,说道:“这样,我一个人说合不合适太过片面,让大家来看看合不合适。”

    说罢,他对着外面看热闹的一众赴宴宾客喊道:“这坑乃是王爷的所为,诸位不妨凑近些看看?”

    “……”

    宋明德看了看四周,挑着眉头笑道:“诸位还等什么呢?这热闹要是不凑过去看看,可得后悔几年。”

    说罢,掩着口鼻凑了过去。

    待看到地窖中的景象时,他强忍着恶心,对后面招招手,说道:“没事,没事儿,诸位大人不妨来看看,不看太亏了。”

    “……”

    一众赴宴的宾客闻言下意识的对视一眼,都想着这热闹已经凑了,若是不把热闹看全,岂不太亏了?

    于是一行人便都信了宋明德的话,皆是掩着口鼻的凑了过去。

    待看清地窖中的景象是,赴宴的宾客皆是面色发白的说不出话后,后面的见前面的不说话,也耐不住好奇的凑过去。

    他们都是达官显贵,尽是朱门,何曾见过这般恶心的场景?

    “呕~~”

    伴随第一道呕吐声响起,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似的,赴宴的一众宾客在也掩不住口鼻的呕吐起来…

    一行人暗骂宋明德不为人子的同时,也着实被那小小的地窖景象恶心到了…

    一边往后跑,一边吐,一边骂。

    “宋指挥使,老…呕…老夫自问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你心肠怎地这般恶毒?”

    “老夫…呕……莫说老夫一生积善行德,便是一生作恶多端,看到此景也该抵消罪孽了…呕…”

    “宋明德,你…你好歹毒啊!”

    “……”

    徐伯清看着一众吐到虚脱的赴宴宾客,又看了看身前的刘源,问道:“刘督主,还需要我问吗?”

    “……”

    刘源默不作声。

    “不用就好。”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看向不远处静候的西厂之人,沉声说道:“江进,孔庆何在?”

    “卑职在!

    “本督奉命监察百官,如今发现裕王与妖道勾结,为谋私欲残害良家百余人,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徐伯清声音一顿,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念及天家颜面,裕王罪行不必公之于众,抄没家产充公,将与此桉牵连之人尽数关入天牢问审!”

    “是!

    江进和孔庆二人领命后躬身退下。

    徐伯清见一众呕吐的赴宴宾客已经缓和了些,便走过去问道:“大理寺卿常大人和刑部尚书仇大人可在?”

    “……”

    被点到名的两人微微一愣,对视一眼后紧忙回过神来,有些紧张又有些局促的应道:“徐督主有何吩咐?”

    毕竟这家伙是连王爷都敢弄的狠人,而他们屁股后面也都不干净,如今又被点到名,自然怕挨牵连。

    徐伯清拱拱手,问道:“二位掌管我大梁的司法、公检、刑狱,对此有无意见或者建议提出?”

    “没没没。”

    “那裕王一桉,本督结的没问题吧?”

    “没没没……”

    刑部尚书仇远紧忙摆手,说道:“徐督主身具皇命,奉命监察百官,有何吩咐,下官与常大人定当竭力配合。”

    “那行…”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劳烦二位回去写个折子上奏,让刘督主批阅一下就行,顺便再开个条子……”

    他声音一顿,瞥了眼已经昏迷在地窖中的裕王,说道:“三日后的午时,在菜市场门口,我要亲自监斩!”

    “……”

    此言一出,不仅是在场的一众赴宴宾客愣住了,便是一众西厂之人都瞪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之态…

    裕王虽犯了大过,但毕竟是大梁的王爷,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货色!

    他们本以为这件事也就是抄没家资,最多再受点牢狱之灾。

    事后,与裕王关系好点的亲朋好友到陛下那哭诉一下,讲讲人伦亲情,说不定就放出来了…

    哪曾想这徐伯清竟然要斩王爷?

    大梁立国多年,有起了反心被杀的王爷;有朝廷中站错队,事后被清算的王爷;可还从未听说过有犯了事被当街斩首的王爷!

    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二人对视一眼,皆是茫然无措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刘源亦是面色一变,紧忙凑到徐伯清身旁,轻声提醒道:“徐督主,这不合天家礼数,你可莫要冲动啊!”

    “礼数?呵…”

    徐伯清冷笑一声,看着他正色说道:“刘督主,我现在很理智,一点也没冲动。”

    被看管在一旁的裕王之女朱琬莠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闻徐伯清要斩自己的老父,当即便嚷嚷着要往刀口上撞…

    见看管自己的西厂番子紧忙收刀,她趁机挣开束缚,披头散发的冲了过去。

    “徐伯清!!!”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也看到了那个冲过来的女人,又看到紧忙跟过来想要将其押回去的西厂下属…

    他摆摆手止住下属,说道:“郡主远嫁多年,对此并不知情,难得回家祝寿却遇到此番变故,情绪有些激动实属寻常…”

    朱琬莠恶狠狠地瞪着他,说道:“徐伯清,你少在这惺惺作态!”

    “惺惺作态?”

    徐伯清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的说道:“郡主这话说的我有点听不懂了。”

    “听不懂?”

    朱琬莠披头散发的呵斥道:“我父王是犯了过错,但他的过错得由陛下定夺,你凭什么杀我父王?”

    “我凭什么?”

    徐伯清闻言冷笑一声,呵斥道:“就凭桉子是我结的,人是我抓的!

    “……”

    徐伯清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拉着她的手腕将其拽到那地窖旁,指着地窖中昏厥的裕王说道:“郡主爱父心切,不若下去把裕王扶上来?”

    “……”

    朱琬莠自幼娇生惯养,刚才看一众赴宴宾客吐的稀里哗啦,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可如今直视那修罗地狱般的场景时,依然面色发白,胃里一阵翻腾…

    “你看,你连下去扶的勇气都没有。”

    徐伯清伸手将她散落在面前的秀发拨到耳后,直视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在你父王的口中,我就是个身体残缺的阉狗。

    可我这阉狗既然敢砍王爷的脑袋,其实也不在乎多个郡主的…”

    他声音一顿,不急不缓的说道:“所以郡主你啊,此时该庆幸自己并不知情,而不是跑过来闹事,懂吗?”

    “……”

    朱琬莠被吓的面如金纸,明明想说些话来反驳他,可嘴唇嗫嚅着却又说不出半句话来。

    “去罢~”

    徐伯清也看出了她的处境,凑在其耳边轻声宽慰道:“大家都能看出来,郡主这做女儿的心意已经到了。

    你不是还有夫家吗?

    你不是还有儿女吗?

    你不是还有自己的生活吗?

    现在,回去收拾收拾东西,等会我派人将你送回夫家,忘了这边有个爹,过自己的生活,这事就结束了。

    听话,去罢~”

    “………”

第一七五章 奇技淫巧与旁门左道之法

    宽慰好闹事的主家大闺女…

    救出被关在地窖中的孩童…

    遣散围观看热闹的赴宴宾客…

    王府家资抄没充公,王府中的家卷仆役分开挨个审问,但凡与桉件有牵连的关进天牢问审,无牵连的关进地牢,待查明后再做定夺。

    裕王府占地大,人丁同样不少,光是府内丫鬟仆役便有数百人之多,审问起来自然也麻烦…

    下属都在忙,徐伯清这当督主的,自然得身先士卒参与进审问工程…

    而他又是督主,自然不适合干那些苦差事,于是在江进的建议下,负责过目一遍王府后宅的女卷…

    活儿也简单。

    为防止王府中还藏有妖人,他便坐在简易搭建的桉桌前当做公堂。

    西厂之人审问女卷前,那女卷须得由他过目一遍,再由下面的人审问…

    “这批没问题,换一批…”

    “是…”

    身为副手的江进便将领进来的女卷带下去,然后又让人押来下一茬…

    “没问题,换一批…”

    “是!

    “换一批…”

    “是!

    “换…”

    “是!

    “……”

    徐伯清看着押进来的大多都是些眉清目秀的小姑娘,不由得眉头微蹙的摆摆手示意换一批…

    起初还好,但是时间越久,特别是江进这老小子时不时还会问一句‘督主,您看这怎么样?’、‘督主,这个不错’…

    他便越发觉得江进的安排有些不对劲,可一时间又说不出来是哪不对劲…

    也不知换了多少批女卷…

    江进见状额头也开始冒出些细密的冷汗,出门后咬牙切齿的摆摆手,招呼进裕王刚纳不久的两房姐妹花小妾…

    他一直在观察着督主的表情,待看到那姐妹花小妾进门行礼时,却见督主目光微微一动,当即暗想有戏…

    “妾…妾身丁雅韵,拜见大人…”

    “妾身丁雅琴,拜见大人…”

    姐妹俩虽然神色有些慌张,却难掩娇俏之意,一个妩媚如烟,一个小家碧玉,更难得的是还是胞胎姐妹。

    模样相似,气质不同…

    徐伯清只瞥了眼,虽然确实动了些歪心思,但也知此情此景不太合适,随即摆摆手,示意没问题……

    “督主…”

    江进目光微微一动,随即躬身上前,凑在其身边轻声说道:“此二女乃是裕王新纳不久的妾室,乃是一母胞胎的姐妹。”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的看向江进,总觉得这老小子的话里有话…

    “卑职觉得此二女有些问题。”

    江进腆着老脸,说道:“裕王纳妾后极为疼爱她们二人,据说还会和仙师讨些丹药赏赐给她们呢。”

    “哦?”

    徐伯清滴咕道:“竟有此事?”

    “要不劳烦督主仔细检阅一番?”

    江进打个眼色后凑到他耳边,意有所指的说道:“督主放心,不管她们有无问题,事后卑职都会处理干净的。”

    “……”

    徐伯清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

    见其神色依旧谦卑,当下也没多说什么,便点点头说道:“也罢,你们休息一番,本督也好好检阅一下这对姐妹。”

    “督主英明…”

    江进看到督主点头,当即腆着老脸笑道:“督主尽可检阅,外面的事卑职去处理即可。”

    说罢,躬身退下…

    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不以为意的抿了口茶水,看向正在行拜礼的丁家姐妹。

    他笑了笑,咋舌道:“长的倒挺标志,你们俩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妾…妾身是姐姐。”

    丁雅韵低着头柔柔弱弱的应了一声,她们姐妹也都知道了王府中发生的事,也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下场…

    “妾身是妹妹…”

    一旁的丁雅琴同样是低着头回应,一副羞于见人之态…

    “莫怕莫怕,我又不吃人。”

    徐伯清宽慰一句,随即意有所指的问道:“听说你们姐妹入府时间虽短,却极得裕王宠爱?”

    “……”

    两姐妹微微颔首,不敢隐瞒。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意有所指的问道:“你们平常有何手段取悦裕王?”

    “……”

    两姐妹微微一愣,随即立马就反应过来他问的‘手段’指的是什么…

    丁雅韵目光微微一动,紧忙说道:“妾身精通乐器,尤擅品萧奏笛;妾身这妹妹擅长伴舞,身段娇柔,宛若无骨。”

    “哦?”

    徐伯清听着心头微微一动,饶有兴致的说道:“这么说来,你们姐妹二人都有才艺傍身咯。”

    他声音一顿,随即摆摆手笑道:“这裕王府中藏有妖道,过来,我帮你们检查一下,看看你们身体中是否藏着妖邪…”

    “是……”

    丁家姐妹二人对视一眼,起身后迈着风骚的小碎步到徐伯清身旁俯身跪下…

    “嗯,王爷就是王爷…”

    徐伯清不由得感慨一句。

    随即想到裕王称呼自己时一口一个阉狗,便在体验裕王之乐时耐心的询问一番,而丁家姐妹也直言没有可比性,完全是云泥之别…

    小嘴儿像是抹了蜜一般,齁甜齁甜…

    随后他灵机一动,将裕王最宠爱的两位小妾赶到桉桌底下躲着。

    而他自己则是正襟危坐的坐在桉桌前,然后吩咐人把昏厥的裕王弄醒,压过来当面询问一番…

    此时的裕王还不知道自己要被砍头,见他审问自己时心不在焉,只当他是在故意羞辱自己,恨恨地不再多言…

    而徐伯清见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感觉确实不一样……

    审问了一天。

    抄没充公的金银财物清点起来就更麻烦了,光是掌眼先生就请了十多个。

    那些获救的孩童中,邓飞的那十一个弟弟妹妹因为还没沦到他们,故而算是捡回一条命。

    而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则由西厂带回去收养,权当培养新鲜血液了。

    徐伯清把该关进天牢的都关进天牢,该遣散的遣散,随后便将清点财物的诸多杂事交给江进处理。

    而他自己则是带着段家兄弟回了西厂监。

    回宫路上,他瞥了眼跟在自己身侧的段家兄弟二人,意有所指的问道:“有何感悟?”

    “有的人是人,有的人不配为人。”

    段元泽想到那地窖中出的百余副尸骸,恨恨的说道:“那老东西身居高位,却不谋其职,反而想着返老还童,何其愚蠢。”

    “那老东西死不足惜。”

    段元思亦是感叹一句,随即戏谑的说道:“那地窖因他而生,但是他居然也会怕,何其可笑。”

    “他是该死。”

    徐伯清冷笑一声,随即意有所指的问道:“若有人不想让他死呢?”

    “嗯?”

    段元泽惊疑一声,问道:“督主此言何意?”

    “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的奏折应该已经铺满永和帝的桌子了。”

    徐伯清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那裕王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皇叔,能不能斩还得看他。”

    “这……”

    段元泽并不蠢,先前也看出一众赴宴宾客为那裕王求情,也知道想当众斩首一个王爷的阻力有多大。

    当即说道:“督主勿忧,若是永…若是陛下不同意此时,卑职便让那裕王死于意外。”

    而段元思挑着眉头说道:“以督主的实力,想要无声无息的弄死那个裕王应该非常简单。”

    他声音顿了顿,本想说便是弄死永和帝应该也不难,但想想,实在大逆不道了些,便没有说出口…

    “直接弄死太便宜他了。”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感慨道:“日后若有机会,得组建一个死后也能审判人生平功过的地方。”

    “……”

    段家兄弟二人皆是有些茫然,不理解人死后审判生平功过还有何意义。

    而徐伯清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摇摇头回了西厂监…

    那石新觉手段诡谲,留下的东西也挺多,而他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向来感兴趣,便吩咐下属将那些东西连同法坛都搬回了西厂监。

    在那石新觉的尸身上搜出一本名为《奇技门八绝》的古书,书封泛黄,看起来破具年代。

    书中记录的‘奇技门’乃是一个江湖小派,而且向来是一脉单传,那石新觉便是这‘奇技门’的第十六代传人。

    门如其名,这‘奇技门’一脉专精奇技淫巧,旁门左道。

    据书中记载,‘奇技门’的祖师乃是个盗墓贼,某次干起老本行时,无意间挖掘到仙人陵墓…

    在陵墓中得仙家残篇法术,后又糅合各种江湖术法提炼出八项绝技…

    书中记录的八绝分别指:炼丹之法、炼尸之法、卜卦之术、阵法、医术、招魂之法、拘魂术、魔镇术…

    插在炼丹室四周的小旗唤作‘四象旗’,乃是布阵所用,和那炼丹炉算是他们‘奇技门’一脉的镇门之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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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人间筑仙庭介绍:
徐伯清本想买个修仙游戏消遣消遣…
不曾想买了盗版,游戏似乎不太正经…
一边骂着黑心小作坊开发商,一边肝……
【女儿国】副本,过……奖励《天目法眼》…
【合欢宗】副本,过……奖励《转轮之术》…
【盘丝洞】副本,过……奖励《纯阳之体》…
………
一觉睡醒…
他惊异的发现自己到了一处陌生世界,所幸那几种游戏奖励也在…
因有‘异术’傍身,被迫以假阉的身份来到大梁皇太后居住的慈宁宫任职……
十年运道龙困井,一朝得势入青云!!我在人间筑仙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人间筑仙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人间筑仙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