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我阳气足…
洪阳城的下午…
西厂的缉风司密探人手一张督主画像,尽数动员起来寻找督主。
待到太阳西斜,残阳如血。
江进背负双手的在一处密探据点内,和边上的几个督头围在那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他们面前的桌子上还有一张督主画像…
而在他门身后…
一众密探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
等到最后一位密探苦着脸进屋跪倒在地后,江进面色难看转过身来,问道:“意思是,这洪阳城全都找遍了,也没找着督主?”
“禀督头…”
负责洪阳城密探的小头目战战兢兢的说道:“卑职和下面的密探确实找遍了,没…没见着督主的身影。”
“没见着?”
江进冷哼一声,呵斥道:“你不是说早上还看到督主在街边吃早点的吗?”
“卑职今早确实看到督主来洪阳城的,也看到督主在街边吃早点的,但…但咱们这谁敢跟踪督主啊。”
那小头目声音一顿,苦着脸说道:“督主武艺高绝,卑职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在他老人家身后做尾巴啊。”
“废物!一群废物!!”
江进指着下面的人鼻子呵骂…
不想不气,一想底下一大群密探却找不到督主,他便感觉心里发堵。
边上的孔庆见状宽慰道:“老江,你也别生气,督主武艺那么高,想走的话,他们便是想跟也跟不住的…”
“我不是气这个……”
江进眉头微蹙,叹了口气的说道:“督主刚上位,自己来这洪阳,让我们去秋风寨拿人头来复命,督主今天确实在洪阳,但如今却找不着人,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
不仅是孔庆,便是旁边的几个督头都是眉头紧锁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肯定有问题啊!大问题!”
江进也不卖关子了,拍着大腿说道:“以我之见,说不准是督主认为西厂建立不久,想要借此考验一下我们西厂的能力!!”
“……”
几个督头对视一眼,似乎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这才刚出门,还没做正事呢,就要给督主留下个办事不力的印象!?
孔庆拽着那密探小头目的衣领便把他拎了起来,瞪着眼睛呵骂道:“你特娘的真的把洪阳都找遍了也没找着督主?”
“禀…禀督头…”
那小头目苦着脸说道:“卑职和底下的密探真的已经把洪阳城内能找的地方找了个遍。”
就在这时,底下一个密探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的说道:“禀督头,卑职想到了还有个地方没找…”
西厂的几个督头闻言解释一愣,反应过来就连忙问道:“什么地方?”
“春楼……”
“春你老母!!”
江进听到‘春楼’后气的两侧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等那密探把话说完,抬腿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随即指着他鼻子呵骂道:“督主是慈宁宫大总管,动动你那猪脑子想想,督主会去春楼吗?啊?你特娘的怎么不把你家祖坟扒开看看?”
“卑…卑职不敢…”
……………
西厂的各级密探满洪阳的寻找督主。
后来那十多位督头一合计,想着既然是督主的考验,那这考验只怕很难通过了。
既然考验通不过,那就让督主看到自己这群人的忠心,于是纷纷参加到了寻找的队伍中,与空气斗智斗勇……
而他们苦苦寻找的督主,此时正躺在思卿坊雅间的床上,手里还在把玩着蜘蛛精的美腿。
而躺他身旁的竹思思则像是被贼人玷污了清白之身的小媳妇一般…
神情有些茫然,目光也有些空洞的看着挂在床上方的帷幔,全然不顾修长圆润的美腿还翘在那贼人身上…
她想不通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也想不通自己平白无故的怎么就丢了身子…
良久,她似是回过了神来,语气淡漠到听不出半点感情的问道:“你是不是早就预谋好的?”
“那倒没有…”
徐伯清也如她那般,愣愣地看着挂在床上方的帷幔,头都没转一下的应道:“本来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的,可是你不让我走。”
“你……”
竹思思脸上闪过一阵青白之色,薄唇嗫嚅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真的…”
徐伯清叹了口气,语气诚挚的说道:“后来啊,我就想着和夫人交换一下信息,但夫人显现出真身了,我害怕夫人要吃我,就想着先下手为强,把夫人吃了……”
“你…你……”
竹思思像个受气包似的端坐起身子,咬牙切齿的拽着被褥掩在身前,那羞愤的眼神满是恼怒与恨意…
她知道,自己的神通对此贼人无效,而且离着这么近,自己的法器也发挥不出作用,根本就不是这贼人对手。
就像蛇被抓住了七寸一般…
完全被拿捏死了!!
徐伯清瞥了她一眼,也知道她在恼怒什么,伸手便想搂着她,说道:“事已至此,夫人恨我也无事于补。”
“恨?”
竹思思面露嫌恶之色,一把将他伸过来的手打开,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
“……”
徐伯清默然…
之前在欢愉时,他曾暗中运用《吸星魔功》想着把这蜘蛛精吸干,但不知是肉体凡胎,还是凡俗武学功力不够的缘故,没吸成。
如今看着她的恼羞之态,看着她的委屈,看着她不加掩饰的恨意,心中竟不由得升起几分愧疚之感…
说来也怪…
对于贞洁,享尽人间富贵的皇太后,贵妃,便是那皇后看的都比较开,可一只妖精却又能看得这般重……
他沉默了一会儿,起身穿衣,自顾自的说道:“夫人既然这般恨我,那我…走便是。”
“你走!!”
竹思思眼眶都有些发红,指着门,音线都有些颤栗的说道:“你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下次相见,我必杀你!!”
“……”
徐伯清闻言穿衣的动作微微一僵,瞥了眼窗外的夜色,他又将穿在身上的衣物褪了下去,转身再次躺上床。
“你……”
竹思思下意识的紧了紧被褥,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媳妇一般历声呵问道:“你不是要走的吗?为何又折返回来?”
“我怕黑……”
“????”
“真的…”
徐伯清说道:“现在外面黑灯瞎火的,万一有妖怪怎么办?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若是遇到妖怪,岂不平白丢了性命?”
他声音一顿,随即腆着脸说道:“思来想去,还是夫人这安全…”
“无耻!”
竹思思又羞又恼的骂了声,她修行数百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无耻?”
徐伯清微微一愣,看着紧紧裹住被褥的妖女,他凑上前去嘻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既然说我无耻,那我若不将这无耻贯彻到底,岂不浪费了夫人的美意?”
说完埋头便钻进了被褥中,全然不顾竹思思的捶打,抓挠…
待将其制服后,他才轻声细语的说道:“我阳气足,夫人尽管吸,我…天明再走…”
“你…唔……”
第七十五章 好戏?(求追读)
晨光破晓…
徐伯清见怀里的妖女已经不堪重负的沉沉睡去,不由得揉了揉手腕,那里有一对浸血的牙印…
他本想着让受气包撒撒气的…
结果竹思思那是真咬啊,恨不得把那块肉咬下来似的下了狠劲…
包括吸阳气时,也是一点都没客气。
他摇摇头叹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随手摸过床头梳妆台上的铜镜…
从铜镜中可清晰的看到,自己的面容蜡黄,眼睛也有些浑浊,精气溃散之象比之前街道上看到那些人还要严重的多…
紧接着体内熔炉中的火焰翻腾,点点荧光融入到四肢百骸,面部的蜡黄与眼中的浑浊顷刻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随后小心翼翼的放下怀中的竹思思,起身穿好衣物,悄悄地出了房门…
结果刚出门便听到阵阵嘈杂之声…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到二楼走道扶手边看了眼,却见楼下的正门处围了一圈人。
有思卿坊的姑娘,也有看热闹的客人,似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他眉头一挑的下了楼,见思卿坊的正门被几个骂街的妇女堵的严严实实,能走的空间非常狭窄,便随手拍了拍身前一位看热闹男子的肩头。
“兄台,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回头瞥了他,眉头紧锁的问道:“叫什么兄台,叫道友…”
“……”
徐伯清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拱拱手,笑道:“道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道友’之称,那看热闹的男子嘿嘿一笑,挑着眉头解释道:“还能有什么事,几个老嫂子说自家男人逛思卿坊魔楞了,就找茬来了呗…”
“老嫂子…找茬?”
徐伯清掂起脚尖看了眼。
只见那些个妇女不知从哪搬了几条长凳横在思卿坊正门前,一人坐在一条长凳上,什么难听的话都骂;
而那思卿坊的姑娘们也不是好惹的,在几个老妈子的组织下,亦是言辞犀利的反驳,相互挤兑…
“好玩不?”
那看热闹的男子见他眉头微蹙,还以为他没懂,挤眉弄眼的解释道:“男人的粮就那么点,全都交代在这思卿坊了,等回家无粮可交,可不就恼人了吗?”
“哈哈哈哈,是这么个理…”
徐伯清拱拱手,道一句‘多谢道友解惑’后,便走到了门前。
他思量一番,想着自己是客人,与这些个老嫂子无冤无仇,她们应该不会为难自己,便侧过身子,准备从那‘长凳阵’的缝隙中溜出去……
那些个老嫂子‘功力’虽然深厚,但毕竟人数不占优势,和思卿坊的老妈子以及姑娘团互相挤兑时本就处于下风…
正在暗中恼着火呢,见思卿坊中有人准备溜出去,又岂能让他如愿?
几个老嫂子眼一瞪,便是起身便拦住徐伯清的去路的同时,嘴里也不肯吃亏的和思卿坊的姑娘们互怼…
而在思卿坊外,有个看热闹的老农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事似的,眼睛一瞪,随即躬下身子瞥了眼怀里的画像,脸上笑容难掩的偷偷溜走了……
几个老嫂子见嘴上占不着便宜,便掐腰等着面前的徐伯清…
“不准走!年纪轻轻不学好,居然来这春楼找乐子?啊?不知羞耻!白瞎了你这张脸!”
“你这后生忒没出息了,就你这张脸,什么样的婆姨娶不到?居然也与这些坏到流脓的妓娼为伍?”
“……”
徐伯清微微出神,不知这几人的火怎么会烧向自己的…
他本想和这几位老嫂子解释一下的,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看到了思卿坊中的姑娘们掐着腰站出来了…
“哎哟哟,到底是谁吆三喝五的搬长凳来骂街的?到底谁不知羞耻啊?”
“就是就是,某些人啊,长的五大三粗,腰跟水缸似的,管不住自家男人,就跑到春楼来撒野,还拦人去路,到底是谁坏到流脓啊?”
“……”
思卿坊中的姑娘们有些是昨天见过徐伯清的,也知道他与自家妈妈在雅间恩爱了一宿,也就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有几位更是将徐伯清拉着护在了身后,轻声道着诸如:‘徐公子您不要和这些泼妇一般见识。’、‘我们帮您出气。’、‘进屋再玩一会。’之类的宽慰话语…
“……”
徐伯清是万万没想,自己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享受到了被人‘保护’待遇…
他脸色很是怪异的点点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了声‘无妨’,便准备回头找间房子从窗户跳出去。
结果人还没来得及走,便突然听到外面的传来阵阵响锣之声,也看到了凑热闹的人群自行散开让出了一条路……
“城尹大人到!!”
伴随一声叫唱,一群穿着短打皂衣的官差率先推搡着人群走来…
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位身着青色官服的八字洪阳城尹…
见惊动了衙内,互相挤兑的两帮人和周边凑热闹拱火的居民瞬间哑了火。
那八字胡城尹漫不经心的扫视一圈,官腔十足的问道:“谁来告诉本官,这思卿坊门前聚众所为何事呀?”
那几个老嫂子听到这话后皆是上前俯跪在城尹面前,涕泪横流的高呼着:“求老爷为民做主…”
就像是事先排练过似的,几人有条不紊的开始哭诉,起初只是说家夫不幸,后来话锋一转,开始说这思卿坊中的妓娼都是一群狐狸精变幻出来害人的…
极尽泼脏水…
被姑娘们护在身后的徐伯清眉头微蹙,他在京城与天牢中的那些老油条打交道久了,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做戏痕迹太重,也太假了…
而且洪阳算是京都的卫城之一,西厂监督较严,他也知道这洪阳城尹手底下产业颇丰,是个无利不早起的角儿。
如今思卿坊的正门被堵,城尹却带着一众官兵前来,只怕不是‘为民做主’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
那洪阳城尹起初只是眯着眼睛,摩挲着八字胡,待听到那几位老嫂子说思卿坊中姑娘是狐狸精所变时,神情一变,大声呵斥道:“好胆!竟有妖孽在我洪阳作乱!!”
他的演技十分拙劣,但对付的只是一家春楼而已,也确实不怎么需要演技…
见城尹一副‘惊怒交加’的模样,思卿坊中的几个老妈子连忙出来俯身跪倒在地,想要为思卿坊辩解。
可话还没说几句,那洪阳城尹便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这思卿坊是不是藏妖害人之所,本官派人搜查一番便知!”
随即呼呵左右的官兵进思卿坊查探…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看着进去探查的两队官兵,也知道这思卿坊要着道了…
就如他预想的那样,那两队官兵进去后,甚至都没去二楼的雅间,只在一楼的房间中搜了搜,便呼呵着‘抓到妖精了’,随即便掐出几只死掉的狐狸。
那几个老嫂子满脸怨毒,周边凑热闹的人群见状亦是满脸惊恐…
只有思卿坊的一众大小姑娘满脸茫然,还不明白自家坊内哪来死狐狸的…
那洪阳城尹见状,嘴里喊着诸如:‘本官在此,大家不要慌。’、‘本官携天地正气,邪魔妖孽不敢在此作祟。’之类的安抚话语。
而此时思卿坊的姑娘看到一众官兵围过来时,也都吓傻了,纷纷俯身跪地…
她们中有些人确实会点‘采补’之术,但都是为了生活和更好的服务,并无直接害人之能,更别提什么狐狸精了…
几个年纪大点的老妈子更是哭鼻抹泪的跪地喊冤。
洪阳城尹冷哼一声,‘正气凌然’呵问道:“铁证如山摆在这,尔等妖孽还有什么冤屈要申!?”
“……”
第七十六章 跳梁小丑
洪阳城尹家资不俗,靠的便是上位后用手段兼并了城中的好些灰色产业。
多年积累下来,这洪阳城中一些奢靡场所的背后多有他干股分红…
这思卿坊之前不温不火,甚至都难入他法眼,可就在数月之前,换了鸨母,换了批姑娘之后,生意竟节节高升…
姑娘的不仅质量好…
技术和服务亦是一绝。
甚至有些客人迷恋此间,不惜玩坏了身体,这思卿坊的口碑在洪阳城中自然也就立起来了。
起初还没什么,但时日愈久,洪阳城中其他几家春楼见客人渐少,调查一番后自然也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合计一番…
便将此事告知背后的大东家。
如今的思卿坊是日进斗金,还没背景,犹如孩童抱金过市…
洪阳城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把思卿坊的生意搞黄,再把那些贱籍娼妓一抓,调教一番后扔进自家产业,那岂不就是把‘摇钱树’移植到了自家后院?
于是他便找了几个心腹伪装成客人,实则带些死狐狸塞进思卿坊,再安排人来闹事,再再由他出面解决…
走向一切按他的计划进行,除了演技太过粗糙以外,过程堪称完美……
此时思卿坊二楼的雅间中……
一直装睡的竹思思听到动静后支起身子,穿衣时秀眉频蹙,心中暗恼那徐贼简直比自己还像妖,比牲口还牲口…
阳气多的根本吸不完…
待穿好衣物后,她重新变回鸨母模样,本想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的…
可刚开门瞥了眼,便惊异的发现那徐贼居然还在门前没走!
她略显惊慌的连忙又把门合了上。
抚平心中的悸动后,竹思思着了眼梳妆台上的铜镜,又瞥了眼桌子上的酒盅…
倒了些酒水后,手指在酒水上轻轻一点,随即便将那酒盅中的酒水泼到了铜镜之上。
那酒水像是有魔力似的,竟均匀的覆盖在铜镜上不曾落下半滴,而镜面中也慢慢浮现出思卿坊正门的景象……
此时思卿坊的几个老妈子还在喊冤。
洪阳城尹心中虽有几分不耐,脸上却仍装出一副‘正气凌然’之态,说道:“铁证如山,你们也莫要喊冤了…”
他声音一顿,接着摆出一副和蔼笑脸,说道:“本官也知道,狐妖只是少数,你们中肯定还有很多良善之人。
本官在此保证,绝不放走一只狐妖,也绝不会冤枉一个良民。
待查明真相,本官定会妥善处理好你们的身后之事,还你们一个清白的…”
说罢,瞥了眼左右的官兵,板着脸呵道:“遣散坊中的闲杂人等,将坊内从业的一众娼妓尽数押回衙内待审!!”
想了想,他又觉得光把思卿坊内的娼妓抓走,留下这么大的产业也怪可惜的。
于是又道:“封掉思卿坊,不要轻动里面的东西,本官怀疑里面的东西也会沾有妖邪之气,到时本官会亲自请高人来开坛做法,祛除妖邪晦气…”
“是!!”
众官兵同呵一声,围在思卿坊姑娘边上的直接抄起手中的链拷,准备上前将人押回衙内……
朱思思修行多年,阅历不浅,也大致的看出了其中的弯弯道道。
见官兵准备强行拿自己收养的‘女儿’,她眉头紧锁,面上也浮出几分纠结之色…
数百年前,她只是一只藏在春楼中结网捕食的普通蜘蛛,后来无意间开了灵智,学会了吞吐日月精华修行…
那段时间的她就像张白纸似的懵懂无知,既渴望又好奇人类的生活。
她便在那春楼中,以一只蜘蛛的视角观察了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听惯了男人为求欢心时许诺的花言巧语,也见惯了男人事后翻脸不认人的嘴脸。
以至于她从心里抗拒雄性…
特别是男人……
哪怕后来修为精进,离开春楼去山中修行,这样的想法也未曾改变过…
待到化形劫后,相由心生,所化之躯亦是那种看着娇柔妩媚,却又薄情寡性的厌世之容…
或许是因为本就出自凡俗的缘故,她在化形后,对凡俗依旧有着别样的亲切。
人妖殊途,她改变不了凡俗现状,也承担不了那样的大因果,但却也常常会收留一些身世可怜到无路可走的女人。
有父母双亡快饿死的,有被人卖掉的,也有婚后被丈夫毒打近死的…
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世道太乱,人妖有别…
她教不了,也给不了那些可怜女人太多东西,更没有要普度众生的想法,只是在力所能及范围内选择性的帮了一些人而已。
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譬如在得知大梁皇帝准备举办水陆法会,亲自册封国师,享一国气运,受皇家祭拜时,便心动的想要借此修行。
她也知道此事关系颇重,定会引来其他修行之辈,京城鱼龙混杂已是在所难免。
为安全起见,便想着在京城附近先找处立身之所,顺便收集一些关于京城,关于水陆法会的消息…
所以这些个‘女儿’自愿跟来帮忙时,她也没有反对,而是摇身一变,充当了个鸨母的角色。
如今,这些‘女儿’要被官兵抓走,她也在纠结着要不要出手相救…
因为那徐贼说过,这洪阳城中有天师道的人,而如今的思卿坊门口人多眼杂,出手相救的话难免泄露妖气,若是被天师道的人寻来,怕是会陷入险地。
可不救的话,这些个‘女儿’被官兵带走,怕是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就在竹思思陷入两难之际,人群中像是炸响惊雷似的响起一声‘且慢!’…
声音之大,底气之足,便是镜面中的影像画面出现了些许涟漪!!
在那影像画面中,一直被思卿坊姑娘们‘保护’在身后的徐贼迈步而出,挡在一众官兵身前…
她愣愣的看着那泛起涟漪的镜面,也在看着镜面中那道让人恼恨到恨不得食肉寝皮的身影…
一时间…
她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这镜面起了涟漪,还是自己的心起了波澜……
思卿坊外,寂静无声。
无论是那洪阳城尹,还是一众官兵,又或是思卿坊的姑娘、看热闹的人群,皆是被那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呵惊住…
徐伯清迈步跨出,见一众官兵手持兵器的对着自己,他不由得冷笑一声,戏谑道:“李城尹好大的官威啊~~”
那洪阳城尹眉头微蹙,见那年轻人神色戏谑,有些拿捏不准他是什么路数,于是打着官腔问道:“你是何人?”
“我?我能是什么人?”
徐伯清哂然一笑,说道:“我不过是个看不惯李城尹愚弄民心的看客罢了。”
“大胆刁民!!”
洪阳城尹板着脸轻呵一声,随即训斥道:“本官在此办案,一心为公,这思卿坊暗藏狐妖害人已是铁证如山,如何愚弄民心了?”
“狐妖?”
徐伯清嗤笑一声,戏谑的问道:“就你们抓的几只狐狸,还是死狐狸,就认定这思卿坊中有狐妖了?”
“放肆!!”
那洪阳城尹训斥道:“众目睽睽之下,此等狐妖藏身与思卿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想为她们出头,莫非也是那妖邪所化!?”
他声音一顿,指着徐伯清厉声呵斥道:“来人!!先将此妖邪拿下!!”
“……”
第七十七章 XX之期已到,请督主归位!
此时西厂的一众督头皆是顶着黑眼圈,神色萎靡,一副疲惫不堪之态…
他们之前去齐州围剿秋风寨时便是星夜兼程,没怎么休息…
等来到洪阳交差,意识到督主的‘考验’后,为表忠心,愣是一宿没睡。
众督头再次回到据点碰头,彼此对视一眼后,皆是垂头丧气的摇头…
他们原本就是东厂,锦衣卫、军伍中的精锐,手下的密探冠绝大梁。
可如今面对督主的‘考验’时却显得那般苍白,无力,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督主到底在哪!?
就在这时,一位看起来像是老农似的密探运着轻功一路狂奔的冲回据点。
跑的同时,嘴里还气喘吁吁的喊着:“督…督头,卑…卑职有事要报…”
见他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利索,江进眉头微蹙的训斥道:“密探要有密探的样子,你这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卑职找到督主了。”
“……”
据点内的一众督头呼吸皆是一滞,异口同声的问道:“督主在哪!?”
“思卿坊…”
督头中有一部分是太监,不是太监的也都不是洪阳本地人,不知这思卿坊是什么地方,便问道:“思卿坊是什么地方?”
“春楼……”
“春……”
江进瞠目结舌的张着嘴,嘴唇嗫嚅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其他的督头下意识的与周边同僚对视了一眼,也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茫然。
“灯下黑,灯下黑啊!!”
江进嘴里呢喃着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待平复下心情后才感叹道:“督主果然是督主啊,对人心的把控竟至于厮!”
“督主这手段,不可谓不高!”
“高,实在是高!妙,实在是妙!”
孔庆亦是咋舌两声,附和道:“督主心思难以揣测,就这一手简单的灯下黑,就将我等玩弄于股掌之间!”
其他几位督主闻言也都反应了过来,皆是出声附和着称赞督主睿智…
毕竟……总不能明说自己蠢吧?
江进反应过来后,立马询问那密探当时遇见督主所有的细节。
而那密探也老老实实将在思卿坊凑热闹时的所见所闻复述一遍…
待听到督主被几个泼妇拦住去路,甚至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时,场中的一众西厂督头脸都绿了…
“带路!!”
在那密探的带领下,西厂众督主一路奔往思卿坊。
待远远的看到思卿坊时,他们还在想着等会该怎么跟督主认罚好些;
待离的近些,看到一众官兵竟然持兵械围着督主时,他们额头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江进和孔庆两人目光微动,最先反应过来,大呵一声,运起轻功的飞跃而去…
剩下的众督头反应过来后亦是暗骂一声的运起轻功的跟了过去。
…………………
“我是妖邪?”
徐伯清看着围拢过来的官兵冷笑一声。
本想着亮出自己督主腰牌的,但一摸,这才想起来为了方便手底下的人调查消息,似腰牌、金鞭这些东西早就都丢给江进他们了。
就在这时,一道尖细,一道粗犷的两声‘大胆!’自远处传来。。
两道身影飞跃过人群…
江进与孔庆两人踏在一众官兵的兵器上,一记连环脚便将围拢在徐伯清身边的官兵踹飞了出去。
这番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有些茫然…
“来人!!”
那洪阳城尹见状微微色变,还以为是那贼人的同伙,连忙叫呵道:“此妖邪还有同伙,一并将其拿下听候本官发落!!”
“瞎了你的狗眼!!”
江进见周边官兵还要围拢过来,直接从身上掏出金牌,尖着嗓子呵斥道:“本督乃西厂二档头,有皇命在身!!”
孔庆亦知这是在督主面前表现的机会,瞪着眼睛呵骂道:“谁给你们的狗胆!?”
“……”
场中瞬间寂静下来…
那洪阳城尹听到来人说自己是西厂二档头时,吓的一个激灵…
待看清金牌上的‘御赐’二字时,腿下一软,险些瘫软在地…
这会儿,另外几位督头也陆续飞跃进场,其中一位直接一脚飞踢将那洪阳城尹踹翻在地。
“亏你个狗东西还穿着一身绿袍,难道不知见金牌如见陛下!?”
洪阳城尹挪动身子战战兢兢的俯身跪倒在地,口呼:“臣洪阳城尹李乐志恭迎圣驾。”
来思卿坊闹事的几个泼妇见状吓的瑟瑟发抖,而四周的官兵则是茫然的与周边之人对视一眼,随后一个个丢掉兵器,也都俯身跪下…
“……”
也就在此时,一众西厂密探抄着兵器而来,将思卿坊外围的严严实实。
江进见没了威胁,转身单膝跪地,羞愧的说道:“卑职办事不力,让此等败类扰了督主兴致,请督主责罚。”
一众督头也都反应过来,齐齐单膝跪地,高呼:“卑职办事不力,请督主责罚。”
洪阳城尹见之前被自己训斥为‘妖邪’的人居然是西厂督主,吓的眼睛翻白,竟一头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
徐伯清见状本想歪嘴致敬一下的,但嘴角抽了抽,始终找不到那种感觉,无奈只能意兴阑珊的摆摆手。
“起来吧…”
“……”
江进、孔庆等人见督主神情中不加遮掩的失望之色,当下心都凉了一截…
‘督主就在春楼里考验西厂的能力,而自己这帮人却找了一天都没找到,督主定然是对自己等人失望透顶了。’
一众督主心中悲戚的对视一眼,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自己愚笨…
江进更是满面羞愧的说道:“卑职办事不力,愧对督主栽培,还请督主责罚。”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见西厂的一众班底无人敢起身,眉头微蹙的说道:“怎么?还要我请你们起来?”
“卑职不敢……”
西厂的一众督头闻言皆是打了个哆嗦,一个激灵的撑起身子身,只是身子虽然撑起了,一个个都像鹌鹑似的低着头,不敢面对督主…
徐伯清见状眉头微蹙,暗想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自己交代他们的事没做好?
“我交代你们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禀督主。”
江进闻言神色一正,连忙躬身说道:“秋风寨138口贼人,已尽数伏诛,未走漏一人,督主交代的人头我们也都带来了。”
“……”
徐伯清微微颔首,心中却也在纳闷,既然交代的事办的干净利落,那这些人怎么摆出一副羞愧难当,耻于见人的样子?
莫非是……没赏赐?
所以用这种方法提醒自己?
他隐约‘明悟’了几分…
这秋风寨的事算是自己私事,手下人帮自己完成了,讨些赏赐倒也在情理之中。
徐伯清摸摸兜,面色不由得一僵…
这才想到,自己这趟出门是办公事,身上除了带些碎银和小额银票用于吃穿用度之外,没带大面额的银票。
这……
他眉头微蹙的瞥了眼,见那昏死过去的洪阳城尹时,眼睛不由得一亮,暗叹这面前不就有一位大户吗?
“江进,孔庆…”
“卑职在!!”
“本督奉命监察百官,如今发现这洪阳城尹李乐志为谋私利,霸占民产,蛊惑民心,罪行累累,难堪入目…”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们派人将他绑起来,吊在城门口,将其种种罪行公之于众,然后抄没家产充公……”
“是!!”
“……”
第七十八章 玉佩…
徐伯清将遣散周边凑热闹的民众,又安抚了一番受惊的思卿坊姑娘们,随后瞥了眼思卿坊的二楼方位,这才带人离去。
而在他看二楼的时候,竹思思同样在镜子前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仿佛穿过了诸多房间、穿过了层层墙壁,穿过了镜面似的,汇合在了一起,但很快,便再次错开…
竹思思面容阴晴不定,待看到他背影走远后才冷哼的一声。
薄蠢轻启的将镜面上的酒水吸入口中,而那镜中的画面也随之消失不见…
推开房门出去,见楼下的一众姑娘们还凑在一起小声的讨论刚才发生的事,她眉头微蹙,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可楼下的姑娘们却不同…
刚才发生的闹剧虽然平息了,但客人也都被遣散了,如今无事可做,自然就讨论了起来…
而讨论徐公子的时候,与之共舍一宿的妈妈自然也在她们讨论的话题之中。
如今见着自家‘妈妈’出来,哪还能再忍住那颗八卦的心?
莺莺燕燕的便挤上了二楼…
“妈妈,妈妈,您出来迟了,您是没看到,徐公子刚才可威风了,他一句话,那狗官要被抄家砍头哩…”
“妈妈,妈妈,我听依依她们说,那徐公子昨日可是点名道姓的要妈妈作陪呢~嘻嘻,徐公子那方面强不强?”
“妈妈,滋味如何?”
“妈妈别藏私嘛,跟我们说说呗~”
“……”
竹思思见姑娘们眼睛放光的盯着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了一层。
为了不失威严,她板着脸训斥道:“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与那徐……徐公子没有任何关系。”
“咦……”
思卿坊众姑娘发出一阵嘘声,脸上皆是挂着‘妈妈当我们是傻子?’的表情。
其中有位叫依依的姑娘脸上浮出几分戏谑之意,挑着眉头从身上掏出一枚水种碧透,色泽温润的玉佩。
随即举着手中的玉佩,嚷嚷道:“哎哟哟,都怪女儿记性不好,刚才忘记说了,徐公子走前曾让女儿将这玉佩代交给妈妈呢…”
“……”
周边的姑娘们闻言一片惊呼,皆是举着手凑过去想要抢夺,嘴里还都嚷嚷着诸如:‘快让我看看’、‘妈妈和徐公子没关系,也我看看’、‘这玉佩真漂亮’之类的话语。
便是依依也是不怕事大的主儿,拱火似的说道:“姐妹们别急别急,妈妈都说和徐公子没关系了,这玉佩多半也不会收下的,我们慢慢鉴赏好了…”
“……”
竹思思略显茫然的看着那块玉佩…
见着一群姑娘拱火似的用拿着玉佩说事嬉戏,咬牙切齿的在心中暗骂那徐贼走了都不安分。
见玉佩递到了自己面前,她脸上不由得闪过一阵青白之色…
回过神后冷哼一声的接过玉佩,道了声‘莫要烦我’后便回了房间。
只留下一众姑娘们面面相觑…
………………
西厂的一众督头带人去抄家。
而徐伯清则是带着秋风寨的几颗人头,顺路又买了些酒水、贡品、纸钱出了城…
待到乱坟岗后,祭拜一番原主的家眷仆役,也算是完成了刚来这方世界时许下的诺言,了却了其中因果…
回洪阳的路上,江进作为唯一一个跟过来的心腹(拎东西的),抱着要为督主分忧的念头,他犹犹豫豫的问道:“督主,这乱坟岗慌乱不堪,要不……”
“不必了…”
徐伯清瞥了他一眼,也知道他想说些什么,随口说道:“在我们老家,讲究的是入土为安,若无必要,不可轻易迁动。”
“卑职该死…”
“……”
待回到洪阳城时,便看到原洪阳城尹李乐志已被褪去了官服,摘掉了官帽,被吊在城门上。
底下还有西厂和洪阳衙内二把手在高声数落着他的种种罪行…
周边围着看热闹的民众越来越多,当听到此人以往的斑斑劣迹,以及与民夺利所下的种种黑手时,无不愤慨万分…
伴随着第一个鸡蛋扔到他脸上,剩下的民众也都醒悟了过来,有烂菜叶的扔烂菜叶,有鸡蛋的扔鸡蛋,没带东西的便去路边摸块小石子砸过去……
对于这种事,不管是西厂的人,还是洪阳城的官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
“啧啧…”
徐伯清见状冷笑一声,说道:“看不出来,就这一个小小的城尹,竟会遭这般多的人恼恨。”
“此人贪婪成性,死不足惜。”
江进上前解释道:“卑职调查到,这洪阳城内但凡有些名气的奢靡场所,多被他用些下作手段索贿过,年年都要收取干股分红,有些甚至就是他自己的产业。
不仅如此…
卑职还打探到,其人家眷亲族仗着他这层关系在,亦是横行乡里,霸占农田,以至于这洪阳城外的乡中农田大多都姓了李,自是民怨沸腾。
如今这始作俑者落了马,无论是城中有产业的,还是城外乡中的老农,无不拍手称快,赞叹督主为民除害。”
“聚敛无厌,欲壑难填…”
徐伯清不由得感叹一句,先前他只知道这洪阳城尹不是什么好东西,倒还真不清楚竟能腐败到这般地步…
“那我们倒也算做了件好事。”
江进也听出了督主话中的揶揄之意,腆着脸拍马屁道:“督主乃陛下钦点的社稷之臣,所做所行自然都是为民为生的大好事。”
“呵…”
徐伯清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左右无事,去那洪阳城尹家中看看,我也好奇,他上任期间到底贪墨了多少家资。”
“是…”
待两人到洪阳城尹的府邸时,李乐志的一众家眷仆役已尽数被带走调查。
而府邸内,被西厂找来帮忙清算物资的十多位掌眼先生和会计忙的满头大汗,生怕出现半点差错。
见督主略显疑惑,江进紧忙凑上前解释道:“督主,李乐志这厮家资颇丰,如金银钱财那些东西还好清算。
但像玉石器物、地契、古玩字画这类价值不明的物件,就需要这些掌眼先生和会计出面,估测出大概价值。”
“原来如此…”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前世看新闻说有些巨贪落马时,家中的钱财多到用数台验钞机都清点不过来,如今这些个先生会计,便是人形‘验钞机’。
倒也有趣…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内院中传出几声女人的啼哭与求饶之声…
难不成是手下有人借此干坏事!?
徐伯清眉头微蹙…
他自己也好色,也喜欢女人,也喜欢新鲜花样,但他从来不喜欢用强。
太后和刘贵妃就不提了…
张皇后那是交易,主要原因是领会错了太后的意思,加之张皇后自身也是半推半就的,所以算不得强;
而竹思思那是因为想用法器,他也不知道那法器有多大威力,会不会伤到自己,迫不得已才堵嘴保命的…
虽说后来上头了,自保的味道变了,但那也是在竹思思先前答应过的前提下进行的,同样也算不得强…
如今西厂已经抄了人家的家资,府邸中的女眷也会被充去教司坊,过两天花些银子就能解决的事,何必要现在动强呢?
手底下的人做事不讲究,徐伯清身为西厂督主,自然也觉得脸上无光…
随即冷哼一声的走了过去,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的。
到那一看,手下人确实动了强,只是这强的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第七十九章 《气本论》与张太虚…
孔庆半蹲着身子,而他面前还俯身跪倒一位穿的珠光宝气却又满脸惊恐的妇人。
此时他手捏着位妇人的下巴,厉声呵问道:“老子再问你最后一遍,李乐志的赃款到底藏哪了!?”
“大人…贱妾…贱妾真不知道啊…”
“你是他发妻,你会不知道?”
“……”
“行!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孔庆冷笑着支起身子,随即抄过一旁的鞭子,劈头盖脸的对着那妇女抽了下去,那啼哭色和求饶声也是来源于此…
徐伯清见状微微一愣,也知道是自己想到岔了。
手下是动强了,但又没完全动…
而孔庆见督主前来,手也是一顿,反应过来后连忙扔掉手里的鞭子,躬身行礼道:“卑职见过督主!”
“怎么回事?”
“禀督主…”
孔庆解释道:“卑职等人奉命抄家时,发现此间古玩字画虽多,但是现金现银却极少,便断定这府邸内必定有暗室…
而此妇乃是李乐志发妻…
卑职问及,她却不肯说暗室所在,卑职一气之下便用了私刑…”
“……”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那李乐志不是还挂在城头吗?派人去问一下便是,不行就给他吃点苦头。”
“呃……”
孔庆嘴角一抽,小心翼翼的说道:“刚才卑职就派人过去问了,李乐志那厮刚才被民众用石头砸中了脑袋,刚咽气…”
他声音一顿,连忙又添了一句:“卑职办事不力,还请督主责罚。”
“……”
徐伯清微微一愣,进城的时候他看到有人丢鸡蛋,丢烂菜叶、丢石子的,还想着会不会把人砸死…
结果这才多久,还真就死了…
那李乐志的发妻涕泪横流的哭诉道:“大人,家中钱财向来都是由老爷亲自监管,贱妾虽是他发妻,但真的不知道暗室在哪啊,还望大人明查…”
她披头散发的磕着头,身上还有几道鞭子抽出来的血痕。
突然,她磕头的动作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大人,书房!暗室…暗室可能在老爷的书房!!”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挑着眉头问道:“你不是说不知道暗室在哪吗?怎么又想起来了?”
“想到了,想到了!!”
那妇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说道:“老…老爷经常一个人在书房,还不让其他人接近,那暗室定然在书房!!”
“行了行了…”
徐伯清见她那副模样,也知道她没有说谎,摆摆手说道:“把人带下去吧。”
见那妇人被拖走,西厂的几个督头聚拢到李乐志的书房四处搜寻暗室,他闲着无事,便也也跟了过去…
那李乐志虽说贪婪,却也不蠢,也知到书房是暗室的门面,故而将书房装饰的有模有样…
书房中墨香盈溢,墙上裱着名家字画,书架上摆着各种古籍,若是不知道的来此,定会以为这是哪位大儒的书房。
见手下人寻的辛苦,徐伯清摇摇头,运起‘天目法眼’扫视一圈,随手指着西南角的书架说道:“暗室在西南角的书架后面。”
“……”
众督头微微一愣,虽不知督主是如何断定的,却也很乖巧的没有多问,连忙上前去查探督主所指的书架。
几人没摸索出机关所在,但他们都是后天之境的好手,人多力大,直接将那有问题的书架掀翻了过去…
随即合力打了个洞,这才露出了隐藏在书架后的暗室隔间…
几人对视一眼后便探了进去,险些便被那几箱子的金银珠宝晃花了眼,一旁的小匣子中还塞这厚厚一叠银票、地契…
几人小心翼翼的将其搬出暗室,又叫来掌眼的先生和会计来清算价值。
徐伯清对暗室没兴趣,对那堆金银也没兴趣,反倒是对书架上的书籍比较上心!…
因为刚才用‘天目法眼’寻找暗室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一本比较奇怪的书!
书只是看起来有些古朴,并不算怎样特殊,但摆在同一个书架上,其他书上都有灰尘,唯独就它不沾半点尘埃。
而且还不是那种普通的干净,在天目法眼的观察下,仿佛空气中的尘埃自行避开了那本书一般…
无尘无垢,干净的有些反常。
完美的诠释了‘一尘不染’的意思。
他上前小心翼翼的将那本书取下…
书的质感极为厚重,古朴的书封上书有《气本论》三字,而落款的名字则为张太虚。
气本论?张太虚?
徐伯清眉头微蹙,张太虚这个名字隐隐有些耳熟,原主上学堂时肯定听说过,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名人,但一时半会他也很难记起全部;
倒是这《气本论》…
颇有修行之法的感觉。
别人在那边清点银钱,他却找张椅子坐下,饶有兴致的翻阅起手中的古书来。
可只粗略的看了看,他的眉头便拧了起来…
这张太虚并非修士,而是一位已故数的大儒,生卒年号不似本朝之人;
而他所著的《气本论》也并非是修行之法,而是一篇对于世界、对于宇宙本源的阐述…
更偏向于哲学或者科学…
时人民智未开,对于世界,宇宙之类的宏观认知极为有限,甚至可以说是几乎为零。
而张太虚所著的《气本论》中,所阐述的便是万物起源尽归于‘气’…
太虚即气,气化万物。
宇宙的本体,万物的始基是气…
一切万物都是由‘气’化而来的,形态万千的万物,都是‘气’的不同表现形态。
其中包含了阴阳二气的对立依存,相反相成,升降互变的关系,在这种关系的交互运动中产生了人和万物等等等等……
《气本论》中的种种内容,对于民智未开的普通人而言,无异于废纸,便是看得磕破脑袋,也难解其中真意…
但对于有两世记忆的徐伯清来说,书中的某些观点与他认知的相吻合!
书中的描述更如天书一般,仿佛每个字都在脑还中显现,可谓字字珠玑,神异非凡!
看的他汗毛耸立,汗流浃背!!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喉结上下滚动的回过神来,见房间里的几位掌眼先生和会计已经清点完暗室中的财物价值,正准备去其他地方清点,眼睛不由得一亮…
“几位先生,还请留步!”
“……”
几位年过半百的老头闻言吓的一个激灵,他们在来的时候,西厂的人就提醒过了督主就在边上,要务必小心。
他们也知道,若是恼了督主,只怕自家老小都交代了也不够,所以清点财物价值时都是小心再小心,生怕惹督主不快。
好不容易清点完,松口气准备离开。
却又见督主开口留人……
他们还以为是清点财物时哪里出了差池,转过身后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
“草民叩见督主,草民是死是活无所怨言,只求督主饶草民家中老小性命…”
“……”
徐伯清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将人扶起,宽慰道:“我只是有事想咨询一下几位先生而已,还望几位先生勿要多虑。”
“草民不敢…”
几个老头连连摇头,也松了口气。
徐伯清将手中的《气本论》递到他们面前,问道:“请几位先生帮我掌掌眼,看看此书出自哪朝哪代,这张太虚又是何人。”
“……”
第八十章 先贤大儒张太虚
“气本论…张太虚…”
几位掌眼先生对视一眼,接过那本《气本论》后,小心翼翼的开始查看…
他们这一行,靠的便是杂学积累和眼力经验,其实在听到张太虚这个名字时,他们就已经判断出了一些东西。
但问话的是督主,他们自然得慎重对待,须得判断好了才敢下定论…
有人眯着眼,用镜片观摩书封上的纹理;有人用鼻子嗅书中的气味;有人翻开查看字体笔迹…
事关身家性命,可以说给儿子取名时都没像现在这么认真过。
过了一会儿,几位掌眼先生都查看了一遍,对视一眼后皆是微微点头…
“禀督主…”
其中一位掌眼先生战战兢兢的上前说道:“此书用料考究,乃是出自前朝大燕,而著者张太虚亦是大燕一朝的先贤大儒。
草民与几位好友一致认定,督主这本《气本论》并非拓版,而是张太虚的亲笔手稿。”
“前朝大燕…张太虚…先贤大儒…”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呢喃着,这才想到原身在学堂学史时,书上确实有这么一个人,难怪觉得有些耳熟…
这次出宫,他明面上是奉了皇命,帮永和帝解决心头之患,实则是为了完成黄总管遗愿。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深的缘由…
寻觅仙踪!!
他如今的身份极为尴尬,明明只是肉体凡胎,可一身所学却又明显超脱了普通人的范畴…
而且因为没有参照物可以比较,导致他现在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和境界。
这次出宫…
他除了想完成黄总管的遗愿外,也想借此接触一下这方世界的修仙之人!
最好能‘认识’一下这个世界,也‘认识’一下自己。
运气也算可以,出门不久便碰到只蜘蛛精,还有个修仙的老头…
只不过蜘蛛精明面上是春楼鸨母,皮囊下却又是个性子烈的;
而那修仙的一把年纪了还逛窑子,看起来也不像是正经人…
前者丢了清白,如今恨自己入骨;后者刚见面就闹了误会,人直接溜了。
都没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得见奇书,数百年依然无鼠咬虫蛀之迹,甚至还有无尘无垢,清气盈溢之象…
观书中高论亦觉心神悸动。
对这著作《气本论》的张太虚,自然也是好奇的紧……
徐伯清拱拱手,说道:“劳烦先生和我说说这位先贤大儒张太虚的事迹,尽量详细一些…”
那掌眼先生见督主对‘张太虚’上心,思量一番后才小心翼翼的介绍道:“张太虚生于大燕王朝衰败之际…
其人自幼聪慧,异于常人,传闻中乃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入学后,县考、府考、院考、乡试、会试、殿试,均为榜首,时人称之为‘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
后官至宰辅,思君报国,功记颇多…
甚至可以说张太虚是以一己之力,为当时已经衰败的大燕续了五十年国祚。
后来不知为何,他辞了官中职务,居家呕心沥血的著学立说。
不过当时并无著作传出,直至死后,所著之书才被其子女公之于众…
只不过著作的几本都是那种…那种…常人很难看懂的书。
当时还有传闻,说是张太虚看破了天机,借此记录与书中…
坊间更是流传出看懂张公所书者,可成仙作佛,得道升天。
当时无数人想窥测书中奥妙,可传闻毕竟也只是传闻而已,拓版后观书者无数,可有收获者寥寥…
更别说成仙作佛,得道升天了…
加之当时的大燕山河破碎,社稷动摇,此等传闻很快就被人们忘记,那些拓版没了价值,也都成了一摞废纸。
如今数百年过去了,那些拓版虽说流传下来一些,但内容多有缺失。
而督主您的这本《气本论》,不管是字迹,还是质地,都非拓版能比,所以草民断定这是张太虚的亲笔手稿之一。”
他声音一顿,接着说道:“此书是张太虚亲笔手稿,收藏价值极高,若是遇到喜欢的买家,大概能值个五百两银子。”
“……”
徐伯清眉头微蹙,对这本书值多少银子不感半分兴趣,倒是对他所说的张太虚著书立说一事兴致颇浓。
沉吟一番后问道:“刚才听先生所言,这张太虚死后,所著之书被其子女公布了出来,那他还有何著作流世?”
“确实还有几本流世…”
那掌眼先生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除此《气本论》之外,草民所知道的还有《辩证论》、《认知论》、《人性论》,此三本亦是张太虚所著。
因为书中内容隐晦难懂,价值不高,后世亦无人拓版,以至于流传至今的并不多。”
“辩证论…认知论…人性论…”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不知几位先生可有收藏张太虚的这几本书?我愿出高价收购。”
“……”
几位掌眼先生对视一眼后皆是摇头苦笑。
其中一位掌眼先生不知想到了什么,出列后躬身行了一礼,说道:“禀督主,草民有一好友喜好收藏此类古籍…
前些年我去他那游玩时,偶然听他提起过,说是收藏了一本《辩证论》,而且还是张太虚亲笔手稿…
只是此事相隔至今时日较久,草民亦不知是真是假。”
徐伯清心中一喜…
本想着能有拓版就不错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张太虚亲笔手稿的信息…
“老先生,不知您那好友能否割爱?”
“……”
掌眼先生面皮一抖,说道:“督主言重了,那书能得您喜爱,我那好友亦是三生有幸,双手奉送都来不及,又谈何割爱?”
他声音一顿,随即苦笑着说道:“就是我那好友不在此间,而在千里之外的兴元府,草民便是想为督主引荐,也得耽误些时日才行。”
“兴元府…”
徐伯清目光微凝…
兴元府与此地相隔甚远,除非是那种快马加鞭,不然以正常车马的脚程来算,一来一回少说也得耗费月余时间…
这次出行所为公事,自己一行人肯定不能在这等的。
而要剿灭的凶虎门似乎便在那兴元府境内,这么一来,把距离最近的五毒教解决后,倒是可以直接顺路去兴元府……
徐伯清沉吟一番,说道:“我们此行恰巧会途经兴元府,有劳老先生书信一封,帮忙引荐一番。”
“督主言重了,草民这就去写…”
“江进,你取些银钱给老先生作润笔之资…”
“是!!”
那掌眼先生喜笑颜开的躬身退下,而其他几位似乎也看出了些门道。
又有一位掌眼先生上前说道:“禀督主,草民也有一好友喜好收藏此类古籍,似乎也有收藏过张太虚的几本拓版。
而且草民的好友就在京都,相距较近。
若督主不嫌弃拓版的话,草民现在便可去一趟京都,将好友的几本拓版取来,献于督主。”
“拓版嘛,也行…”
徐伯清目光微动,随即叫道:“孔庆。”
“卑职在!!”
“你带些银钱,随老先生去一趟京都,将那几本拓版买来,明日回程便可…”
徐伯清声音一顿,瞥了孔庆一眼,想到他的暴躁性格,便交待道:“记住,对方要是不卖的话,你也要以礼相待,莫要犯浑。”
“嘿嘿,卑职省的。”
孔庆目光领命后对着那掌眼老先生嘿嘿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老先生,请吧…”
他出自军伍,长得本就虎背熊腰,面容粗犷,如今挤出那般笑容,倒是把那掌眼先生吓的够呛……
第八十一章 共饮一杯无?
徐伯清坐在书桌旁,桌子上摆着一壶茶,手中拿着一本《气本论》…
在那沉浸式的阅读体验中,天色不知不觉便暗了下来。
江进见督主看的认真,在书房前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壮起胆子敲敲门…
“督主,卑职有事要报…”
“嗯…”
徐伯清闻言也从那沉浸式阅读体验中退了出来,合上书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他暗自咋舌的,像是回过神似的瞥了眼江进,问道:“什么事?”
“李乐志的家资已经清点完大半…”
江进声音一顿,随即从身上掏出一本小册子呈上,说道:“目前统计出的资产已有六十余万两,剩下的大概也有二三十万两左右,估摸着要明天才能清点完毕。”
“啧啧…”
徐伯清不仅咋舌,接过那小册子随意的看了看,饶是以他的阅历也不得不承认,这贪官的家底比预想的还要丰厚…
徐家经营几家米铺二十余年,不过才积累数万两家资,便已算是当地富户;
太后居深宫近二十年,加起来的例钱也就才二十万两左右…
而李乐志身为洪阳城尹,不在权利中心,为官也就十数年,却积攒了百万身家。
何其惊人?
那些京城的巨贪又得有多少身家?
江进见督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说道:“有一事卑职未经督主应允便私自做了决定,还请督主责罚。”
“什么事?”
“禀督主…”
江进躬身说道:“下午有城外的农户前来告状,告的便是那李乐志家眷亲族所作所为…
卑职见督主正在看书,便没让人打扰,私自派人抄了他们的家资。
抄没的资产共有四万余两…
而李乐志家眷亲族用不当手段集拢的农田地契,卑职以督主的名义,让人重新划分给了当地的农户…”
“做的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拍了拍手中的记录着抄没资产的小册子,说道:“明天派人将这上面的东西送回京去,充公。”
他声音一顿,支起身子后伸了个懒腰,说道:“目前还没清点出来的,还有那李乐志家眷亲族抄没的资产就不用报了,算算价值几何,你们自己分了便可。”
“啊,这……”
江进闻言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恐,见督主支起身子起来,他直接‘噗通’一声的跪倒在地…
“督…督主,卑职兢兢业业,清查的财物没敢贪墨半分啊,还请督主明察。”
“……”
徐伯清见状微微一愣,随即轻笑着说道:“怎么,本督在你眼里是那种喜欢说反话的人?”
江进喉结上下滚动,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卑…卑职不敢。”
“起来吧…”
徐伯清摆摆手,说道:“本督向来赏罚分明,你们去秋风寨帮我跑了趟腿,理当有所赏赐,这抄没钱财剩下的那些就当做你们的赏赐了…”
“啊,这……”
江进这会儿终于确定,督主不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贪墨,也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要将剩下的资产赏赐给自己一行人…
那可是三十万两的巨资啊!
反应过来后,他面带喜色的躬身叫呵道:“卑职代诸位同僚谢过督主赏赐!!”
“行了行了…”
徐伯清随意的摆摆手,说道:“我出去一趟,你们也莫要在此等小事上耽误太久,明天清点完便出发去江陵府,早日把那几个目标解决…”
“是!!”
徐伯清说完便出了门,闲逛一圈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儿便往思卿坊的方向摸了过去……
本以为思卿坊经过白天的事,晚上的生意会受到影响,结果远远的一看,他才知道自己小视了这洪阳城中的男子…
思卿坊的生意确实受到影响了,但却不是没人,而是比之前更加火爆了!!
门前张灯结彩,以前那些为生活奔波的姑娘们还会热心的拉拢来人,如今莫说拉拢了,便是门口接待的姑娘都被人揽走了…
徐伯清自夜色中走出时,面容已经变幻成了个中年人…
进了思卿坊,高台上身着轻衫薄纱的舞娘摆袖弄舞,雅座中客人亦是脸红脖子粗的拼命叫着好。
不知是不是人多的缘故…
他此时运起‘天目法眼’,看出的东西比之白天又有些不同……
思卿坊的场地从中间高台,到四周的雅座,包括链接在阁楼两端用以装饰的条条绸带,像极了一张编织好的巨网!
那些姑娘们身上如同‘丝线’般的东西依然存在,另外一头冥冥中聚拢成一股,通往二楼的某处…
不用想,另外一头定然是竹思思…
人身上连接着线,就像是有只手在操控提线木偶一般,看起来很是怪异。
而底下的一众顾客则像是在这张无形的‘网’中寻欢,身上亦会沾染一些如同‘细线’般的东西,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欲望’二字…
徐伯清神色有些怪异…
他虽然能看出一些东西,奈何对这些仙道妖道的手段了解实在太少太少,根本看不懂其中含义。
而这…
也是他今晚来思卿坊的原因…
找竹思思询问修仙界的事!!
徐伯清摇摇头出了思卿坊的门,这时候连招待的姑娘都没有,自然也没有人挽留他。
不过他出门并未离开…
而是摸到了思卿坊的后面…
运起‘天目法眼’扫视一圈,忽略那些为爱鼓掌和为生活奋斗而纠缠在一起的人儿,找到了竹思思所在的房间。
却见那妖女的房间门窗都锁牢牢的,而她就坐在桌子旁以手托腮的发着呆,眼中似乎透着深深的茫然…
而她面前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空掉的酒壶,以及…一块玉佩。
徐伯清本想直接震开窗户进去找她的,可见此情景他又犹豫了…
想了想,他去不远处的酒肆中打了两坛好酒,随后趁着夜色无人注意,恢复成原来的样貌。
无声无息的震开窗户后,抱着两坛好酒纵身一跃的窜进了房中……
而本在发呆的竹思思见窗户无声无息的打开,眉头不经一拧的回过神来。
可还没来得及上前查看,便看到一道身影顺着打开的窗户跃了进来……
徐伯清落地后和她大眼瞪着小眼,讪讪的笑道:“夫人,好久不见…”
“你……”
竹思思刚想说话,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面色微变的拂袖一摆,冷哼一声移开目光,说道:“你来我这干什么!?”
徐伯清见她不在看自己,便随意的瞥了眼,见本来放在桌子上的玉佩在她拂袖之后便已消失,也没挑明,而是用揶揄的口吻笑道:“想夫人了,便来看看…”
“徐贼!!”
竹思思闻言怒目瞪着他,冷着脸呵斥道:“你是不是真以为我在你手中失利一次就没了脾气?
还是说,你以为赢了我一次,就可以任意拿捏我了!?”
“夫人,是两次……”
“你……”
“别别别……”
徐伯清见她气的眼眶发红,似乎有祭出法器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我开玩笑的,夫人莫气,莫气…”
见竹思思像个受气包似的,咬牙切齿的仍有出手的意思,他笑着说道:“不瞒夫人说,我今天心有郁气,喝了不少酒。”
“与我何干!?”
竹思思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呵问道:“你心有郁气便来烦我?”
徐伯清像是没听到她的呵问一般,自顾自的说道:“可外面的酒水都喝完了也没解心中烦闷…
后来我才发现,似这杯中之物,从来都不能消愁补过……”
说着他话锋一转的拍了拍抱在怀里的两坛酒,笑道:“然后我就想到了,既然这杯中之物不行…
那我直接就用坛!!
可一个人独饮太过无趣…
此处又人生地不熟的,我便想到了夫人心中定然也如我这般烦闷。
故而厚颜来此…
想邀请夫人共饮几杯,以解心中烦闷。”
第八十二章 求其上者得其中
徐伯清这会儿也想到了用什么方法能从竹思思这套出些信息…
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
见她对自己仍有敌意,便笑着说道:“夫人应该也能看得出来,我这人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妖,从未有过半点偏见…
我和夫人之间虽然有些误会,但并非是那种需要生死相见的仇敌。”
“误会?”
竹思思冷笑一声,咬牙切齿的呵斥道:“你坏我清白之身,这也叫误会!?”
“之前我和夫人解释过此间之事,但这事确实是我对不起夫人在先,今夜贸然来此,便是想给夫人一个交代的…”
竹思思微微一愣,“交代?”
“不错!”
徐伯清点点头,正色说道:“我既坏了夫人的清白之身,理当对夫人负责…
若夫人不嫌弃的话,即日我便找媒婆前来,明媒正娶的娶夫人过门!”
“你……做梦!!”
竹思思听到他所说的交代是娶自己后,是又气又恼的冷哼一声。
被坏了清白后,她心中本就有着郁气,如今这徐贼不仅说出了自己这一天的真实写照,现在居然还厚颜无耻的说什么娶自己过门…
她心中羞恼不由得更甚几分…
“夫人可是信不过徐某所言?”
徐伯清似是‘明悟’了几分,将怀中的两坛酒放置在桌上,随即便想打开房门出去。
“那行,我便找些见证…”
而竹思思见他动作也是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将已经打开的房门按住,挡在他身前瞪着眼睛轻呵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是担心夫人不信嘛…”
徐伯清指了指外面,正色说道:“我这空口白牙的,没有信服力,想着这思卿坊中正好人多,出去当众宣誓一下,请他们喝杯喜酒,做个见证,也好让夫人安心…”
“你……”
竹思思与他四目对视,不知为何心中竟升出些慌乱之感…
反应过来后冷声说道:“思卿坊是风月之所,外面都是些贱籍娼妓和嫖客,你让他们作何见证!?”
“娼妓怎么了?”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说道:“都是一群为了生活而努力的姑娘,有什么低人一等的地方吗?
况且,我要娶她们的‘妈妈’,请她们做见证,这有何不妥之处吗?”
“……”
竹思思见他眼神诚挚,说的也认真,又得想到他之前见自己妖身时所显露的惊艳和痴迷…
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茫然。
这徐贼,莫非真有娶我的打算!?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不由得闪过一阵青白之色,见那徐贼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她蹙着眉头的轻哼一声,将目光转移到别处。
随即像是转移话题似的,冷声说道:“人妖殊途,收起你那些不正常的心思。”
“……”
徐伯清默然…
随即唉声叹气的转身到桌边坐下,将酒坛上的泥封拍掉,拎起来猛灌了一口。
“人妖殊途…人妖殊途…呵…”
他嘴里呢喃着,随即摆出一副自怨自艾的姿态感叹道:“我对夫人一见钟情,不曾想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终究是我自作多情了,也罢,也罢…”
他声音一顿,看了看手中的酒,又看了看一旁的竹思思,问道:“夫人能否赏脸共饮几杯?”
“……”
竹思思秀眉轻蹙的看着他,见其神色落寞,心头竟升起些许不忍。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酒就不喝了,有事说事,无事便请回…”
可能就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声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软了下去,已不复之前那般充斥着不近人情的冰冷。
“明日我便要离开这洪阳了,下次与夫人相见还不知在何时,不对……”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灌了口酒水,自嘲似的呢喃道:“我肉体凡胎的,说不定此次一别,这辈子都没机会再遇见夫人了,何其可悲……”
说着,他眼睛都有些发红的再次举起酒坛相邀:“这酒水无毒,夫人能否赏脸共饮几杯,就当是…绝了我的心思。”
“……”
竹思思秀眉微蹙,沉吟了一会儿才微微颔首的走过去,在桌子的另外一边坐下…
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取出酒碗,拨掉泥封,倒了碗酒水后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徐伯清见状亦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喝着酒,房间中只有酒水入喉与那酒花四溅之声,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突然,他们听到门前有人经过…
伴随着一些‘小宝贝儿~’、‘小心肝~’、‘想死你了~’之类的打情骂俏话语,隔壁的房门被打开,不多时便传出些若有若无的靡靡之音…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定是思卿坊的哪位姑娘在边上接待客人。
“……”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皆有些尴尬。
竹思思在心中暗骂那个混账女儿;而徐伯清则是在心底暗叹‘终于等到了’。
两人似是都想聊些话题转移尴尬,却又异口同声的说了声:“你……”
随后又都不在开口。
徐伯清微微一笑,“夫人,你先说。”
竹思思将碗中酒水喝完,秀眉轻蹙的问道:“先前听你说,你还是肉体凡胎?”
“是……”
徐伯清目光微动的点点头,说道:“我只有些世俗武学傍身,并无其他手段,说是肉体凡胎并不为过。”
“难怪……”
竹思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早就感觉到奇怪,这徐贼虽然气度不凡,但与自己相搏时,却只是用肉身将自己制服,并未用出仙修手段,身上也无仙修之人的那种感觉。
当时她还以为是徐贼修为高绝,不用法器也能将自己制服…
现在想来,他压根是没有…
可紧接着她的眉头便再次拧成一团。
因为她在世俗多年,也见过世俗中的武道高手,可与徐贼所展示的‘武学’比起来,那些所谓的武道高手,简直比过家家还要儿戏。
“世俗凡人的武学,能有这般威力?”
“我和别人不一样…”
徐伯清摇摇头,解释道:“世俗之人习武,所练出的内力或者叫真气,极为有限;而我,似乎没有上限。”
他说着竖起中食二指,演示一般的运起内力!
身上衣物无风自动,激荡的内力透出指尖数寸,像是凝成实质了一般!
他对着桌子上的空酒壶轻轻一划,那金属熔制成的酒壶便无声无息的断成了两截,而且断口处光华如镜面一般,甚是骇人!
“这样的罡气,我能激发出百丈…”
“这……”
竹思思有些惊疑不定的说道:“这罡气若真如你所说的这般,倒不弱于仙道手段了。”
“差远了…”
徐伯清酸涩的摇摇头,意有所指的感叹道:“传闻中的仙人有飞天遁地之能,呼风唤雨之法,撒豆成兵之术,我这点微末手段,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
“呵…”
竹思思瞥了他一眼,嗤笑着说道:“飞举之术倒还好些,这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又岂是普通仙修之辈能做到的?”
“……”
第八十三章 别怕…别怕…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夫人可知这世间的仙修之人都居于何处?不同的仙修之间又有何区别?”
他声音一顿,坦言道:“实不不瞒,徐某常年居于世俗,虽知这世上有仙修之人,却并未怎么接触过,所以对此好奇的紧。”
竹思思眉头一挑,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见过天师道的仙修吗?”
“……”
徐伯清脸色一僵,讪讪的笑道:“之前在这洪阳城中确实见到一位精修雷法的老道,不过我与他只是打了个照面,并未深聊,便走了。”
末了,他又真情实意的添了一句:“得见夫人,已经幸事,不知夫人能否为我解惑,也好让我知晓,这凡俗之人与夫人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
竹思思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说道:“我一个妖修,如何能知道仙修之人的事?”
“唉……”
徐伯清落寞的叹了口气,仰头了灌口酒,自顾自的感叹道:“肉体凡胎,寿元不过百载,欲求仙踪却无门路可循…”
“……”
竹思思见他神色间充斥着遗憾和落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纠结了一会儿才讷讷的说道:“仙修之人虽居此间,却又不在此间。”
“虽居此间,却又不在此间。”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呢喃着,思量一番后问道:“听夫人的意思,莫非那仙修之人都居于洞天福地之中?”
“你这么说倒也合适,凡人若无仙缘,便是踏破铁鞋亦寻不到踪迹…”
竹思思微微颔首,解释道:“仙修之人大多都有传承,如那天师道便精修雷法,道场便是我这般的妖修都知道在相济山,但天宽地广,那相济山在哪谁人能知?”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那如天师道这般的仙修道场多不多?”
“天师道有真仙坐镇,自是不多的。”
竹思思声音一顿,接着说道:“我修行不过也才三百余年,而且仙妖有别,我对仙修了解也极为有限,就我所知的,也就还有一个玉剑山也有真仙坐镇。”
“真仙…天师道…玉剑山…”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夫人,冒昧的问一下,那些仙修道场会定期到世俗凡尘招收门徒吗?”
“招收门徒?”
竹思思颇为怪异的瞥了徐伯清一眼,摇摇头说道:“修行界中可不仅人妖殊途,仙凡亦有别,而且仙修之人大多视世俗红尘为穿肠毒药…
便是一些心性不坚之辈,师门长辈都不允许私自踏入凡尘,又怎会轻易的到凡俗中招收门徒?”
“红尘…毒药…”
徐伯清眨眨眼睛,也意识到了这方世界似乎和他所想的修仙世界不太一样。
刚准备询问那道场‘人口老龄化’怎么办,却又想到了她先前提过的‘仙缘’一词,而且人家是修仙的,似乎越老越厉害…
这……
可他很快就又想到了一件事,神色莫名的问道:“夫人,我无意冒犯你,可若是这世俗凡尘中妖邪作乱,那仙修之人不出,岂不只能任由妖邪作乱?”
“有城隍啊,各地都有城隍阴司,他们会负责维持阴阳两地的秩序…”
竹思思喝了口酒水,解释道:“若是没有城隍阴司,或者是有,但城隍阴司解决不了的妖邪,那闹出的动静必然不小,也会引的仙道高人出面。”
“城隍…阴司…”
徐伯清目光微凝,试探性的问道:“那咱们这方世间可有天庭和地府?”
“……”
竹思思神色颇为怪异的看着他,摇摇头问道:“你是不是凡俗的话本看多了?”
“……”
徐伯清面色一僵,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点点头,“是看了不少话本。”
竹思思摇摇头喝了口酒,说道:“可能是我眼界太窄的缘故,你所说的什么天庭、什么地府,我闻所未闻。”
“……”
不知为何,徐伯清在听到她的回答后仿佛感受到什么大恐怖一般,心脏也像是被人攥住似的狠狠地抽了一下,竟生出一种痛彻灵魂的酸涩心痛之感…
他心有所悟的抬头看了眼…
那‘天目法眼’似乎带着神魂透过了思卿坊的房顶,直达星空!!
在那无边无际的星空中…
他似乎听到了哀嚎怒吼的不屈之声;似乎看到了仙宫崩塌的溃乱之景;似乎也摸到了封天锁地的囚笼之象…
那片星空中…
似乎藏着……太多太多的东西!!
他仰头愣愣的看着天空,许是天目法眼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此时的眼睛酸涩的厉害,不知何时竟有一滴血泪从眼角划过。
在这一瞬间,他好似明白了很多东西,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眼神渐渐涣散,仿佛彻底迷失在了那片无垠夜空之中,就连身上的气息也在渐渐衰弱…
竹思思见他仰头发愣时还在疑惑,可当看到他面颊上滑落的血泪凝成晶体跌落在地后,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随即秀眉微蹙的放下手中酒碗…
支起身子后才发现那徐贼的眼神已经涣散,身上的气息似乎也在不断的消散,萎靡…
徐贼的状态……不对劲!!
“徐贼…醒醒…醒醒!!”
竹思思面色一变,上前将他摇醒时,却惊异的发现他身上竟冰冷的不似活人。
“夫…夫人…”
徐伯清像是回过神似的,眼睛渐渐的恢复了神采,可他想动一下身体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体内的熔炉像是熄了火一般,身体从内到外都透着死寂般的冰冷…
他面色煞白,嘴唇也没了血色,两手凑在嘴边一边搓,一边呼热气,可就连嘴里呼出的气都是冷的…
待看清身前之人时,他咬着牙起身将其抱住取暖,嘴唇嗫嚅的解释道:“夫人…抱歉…可是…我…真的…好冷…”
“你……”
竹思思遭此变故,下意识的便想将他推开,可当接触到他的身体,感受到他的颤栗后,那本想推开他的手也顿住了…
她修行三百余年,还从未见过前一秒好好地喝着酒,下一秒就如他这般的情况,也被他此时的状态惊住了…
“夫人…我…好多了…”
徐伯清深吸一口气,体内的熔炉似乎又被点着了一般,体温慢慢的开始恢复。
而竹思思一脸茫然无措的愣在那,两只手甚至都不知道该放在哪…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抱着自己取暖的贼人不在像之前那般颤栗了,体温似乎也在慢慢恢复…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颊上露出一抹莫名的笑容,随即伸手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宽慰道:“别怕…别怕…”
“……”
徐伯清闻言面容一僵,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蜷曲的脚趾恨不得把鞋底扣破…
第八十四章 书中有天地!
徐伯清跑了,连夜跑的…
被个女人,不,被个女妖抱在怀里,像是哄孩子似的说‘不怕不怕’,饶是以他的脸皮也觉得面皮火辣辣的…
当真恼人…
而竹思思看着他跳窗仓皇而逃的背景,面颊上也露出一抹报复性的狭促笑意。
待那徐贼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幕中,她才关上窗户。
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秀眉微蹙的走到那酒桌旁…
躬身捡起一枚晶莹剔透的的红宝石…
之前徐伯清不知为何走了神,还流下一滴血泪,而那血泪自面颊滑落时便凝成了一枚的氤氲着血光的晶体。
这些她都看在眼中…
可后来被徐贼抱着取暖,她也慌了神,自然也就忘了这事儿,如今徐贼缓过了神,自知羞耻的连夜跑了。
她也想到了这茬…
竹思思秀眉微蹙的捏着那枚血色晶体,修行三百余年,她还真没见过如先前那般的情况。
也非常好奇那徐贼想到了什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流下的这滴血泪结晶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好奇的将手中的血晶凑在面前细看时,那枚血晶像突生变故,竟散出一抹如血般的嫣红光晕。
紧接着那抹嫣红直接从她手中窜入天灵!
竹思思见到这般变故自是一惊,还没来得及检查身体有个变故,心神便不受控制了一般发散出去…
脑海中亦是幻想频生!
她愣愣的站在那,心神仿佛与大地融为了一体,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看到了高耸连绵的山川大泽,看到了红尘滚滚中的繁华俗世,也看到了无边无际的森森鬼蜮……
她的眼底似有无数景象演变!
而眉心处则是慢慢的渗出六个细小红点,那六个红点又连成一片,构成了一朵妖艳的红色花蕊道纹…
紧接着那道纹慢慢的黯淡下去…
仿佛一切都是幻像……
竹思思回过神后,连忙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察觉到无甚异常后又取过梳妆镜仔细的对着镜面看了看…
反复对比,确认自己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后,才紧锁眉头的坐在桌边,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
徐伯清靠在座椅上,一手抵着腮,一手翻阅着《气本论》,神色中有些阴郁…
一来是之前‘天目法眼’所看到、所听到的种种实在太过骇人!
那种秩序崩塌,那种无边死寂,便是看一眼都感觉遍体生寒,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二来便是竹思思…
他感应到了自己与竹思思之间似乎牵连上了因果,而且还是很大的那种…
若非要等张太虚的那几本书,他昨晚就率先跑路溜去江陵府了…
自与这妖女接触以来,他便一直占据主导地位,如今一想到在受气包手里吃了个闷亏,他便恼的牙都痒痒…
暗想日后若有机会,定要让她好看!
‘起码也得让她叫爸爸才行…’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孔庆拎着个书箱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后说道:“禀督主,卑职前来复命…”
“嗯。”
徐伯清用鼻腔‘嗯’了一声也回过了神,见他手里拎着个书箱,神色莫名的问道:“几本书而已,何至于此?”
“嘿嘿…”
孔庆讪笑一声,打开书箱后上前一本一本的将书籍取出,解释道:“那老小子听到是督主要的,非要把珍藏的书都塞些给卑职,卑职不收他都急眼…”
“那银钱呢?”
“给了,卑职哪能占他们便宜。”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找出了张太虚所著的《辩证论》、《认知论》、《人性论》一一查看,这些书籍虽是拓版,但因为有人收藏,保存的倒也相对完好。
《气本论》一书的的核心思想是‘太虚即气,气化万物’,所阐所述皆是在次基础上扩展。
而《辨证论》中的核心思想则是‘一物两体,动必有机’…
书中所述万物的生死,动静的改变,都是气的万殊变化的体现和变化的结果。
太虚之气之所以能不断地运动变化,是因为太虚之气是阴阳二气的合和体…
“一物两体…动必有机…”
徐伯清看着书中阐述,眉头紧锁的呢喃着:“太虚是阴阳未分的浑沌状态,也称之为无极?
阴阳分化为太极,无极化太极,太极生两仪——阴与阳…
阴阳交互变化而生万物…
太虚之气包涵着阴气与阳气两个矛盾的方面…
阳气的特性是清、浮、升、动…
阴气的特性是浊、沉、降、静…
阴阳二气处同一个统一体中,既相互对立,相互斗争,相互激荡,又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相互渗透,相互生发…
是为…独阳不生,孤阴不长…”
可能这本《辨证论》只是拓版,不是张太虚亲笔手稿的缘故,徐伯清观书时并无那种沉浸其中,感悟书中真意之感。
可光看其文字描述,他便感觉口干舌燥,头皮都有些发麻!
甚至忍不住的在心底暗想,莫非这张太虚也是穿越而来的!?
毕竟《气本论》和《辨证论》中一些对天地、对宇宙的描述,若是放在前世倒还好理解些,当得‘科学’二字;
可这些书却是诞生在这个神神鬼鬼的世界中,其思想实在过于超前,不可能被世人理解的!!
也就在此时…
江进在门口探探身子,见督主正在看书,他便想着等会再来…
而在徐伯清身旁的孔庆浑身都不自在,本想退出书房,但又怕打扰到督主看书的兴致,见江进在外面探头,他像是见着救星似的…
“督主,江督头似乎有事要报…”
“……”
江进闻言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经在心头暗骂这孔庆看着老实,实则也是个腹黑的…
“书中有天地!!”
徐伯清长长的舒缓一口气,嘴里呢喃着:“张太虚……真乃大贤!”
待回过神后,瞥了眼门口的江进,看看天色,便也猜到他为何事而来…
“处理好了?”
“禀督主!”
江进躬身说道:“李乐志的家资已经清点完毕,卑职已经派人送往京都充公,户部吏部也均做出回应,言明即日便会调来新的洪阳城尹任职…”
“嗯…”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那便没我们什么事了,准备启程!”
“是!!”
江进领命后便退出书房…
交代完事后,他又与西厂的一众督头碰了个面,随后便出了城尹府邸。
可刚出门,他便看到一群身着粗布衣的乡间农户围拢在门口,似是在与府邸前的执勤士卒好言商议着什么…
“怎么回事?”
“卑职见过督头…”
执勤的士卒见到来人后连忙行了一礼,随即才面露难色指着一众农户解释道:“督头,这些都是城外各个村庄的农户…
说我们把田地分回去了,还抄了贪官的家,是青天大老爷,特地来送礼的…”
“送礼!??”
江进惊疑一声,这才注意到,这些农户的手里有的提着鸡蛋,有的提着菜篮,有的拿着瓜果…
而领头的老头儿怀里更是抱着一把大伞,只是那伞面是由碎布片缝制而成,边上还挂有颜色各异的布条…
看到这,他不经也犯了难…
第八十五章 烟火红尘气
徐伯清出门后也发现了门口的异状…
而江进见督主出来,连忙凑过去小声解释,末了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督主,要不卑职把他们赶走?”
“无妨…”
徐伯清摆摆手,走到人群前面时居然还看到了一张熟面孔,就是初来洪阳时,那位找自己为他娃改名的卢姓老农…
见对方似乎没认出自己,他也便熄了打招呼的想法…
随即对着人群拱拱手笑道:“诸位乡亲父老,你们的好意我代表西厂心领了,但这东西我们就不收了…
因为咱们将行在即,瓜果倒还好,但是菜蔬肉蛋这些实在不方便带上路,还望诸位理解…”
“青天大老爷…”
人群中为首的老头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拍着怀中的伞说道:“草民家世代制伞,听闻大老爷不在洪阳久留,草命与村中之人连夜赶制了一把万民伞献于老爷…”
“这……”
徐伯清看到那把颜色各异的‘万民伞’时微微一愣,竟有些无措之感…
万民伞与遮风挡雨的油纸伞不同…
一般都是地方官离任时,当地百姓为了表示挽留,才会送出‘万民伞’。
其喻义是说这位即将离任的地方官,日常像把巨伞一样佑护着这一方的百姓,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亦是当地百姓对上位人品的认可!
徐伯清自知并未在洪阳为官,只是途径洪阳时,抄了这洪阳城尹以及其家眷亲族的家资,将非法聚拢的农田重修分给农户而已。
对他而言…
这只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却不曾想会有百姓送来万民伞……
那老农见大老爷没说话,踌躇着说道:“草民知道这伞样貌丑陋,但却是草民们的一番心意,还望大老爷莫要嫌弃…”
说完便准备跪下呈伞…
而徐伯清也回过了神,连忙将其扶住,接过那把万民伞后才笑着宽慰道:“老丈莫要误会,旁的不说,这伞我很喜欢!”
“哈哈哈…”
那老头儿咧嘴一笑,明明牙都不剩几颗了,可笑的却是那般开怀,连连说道:“大老爷喜欢便好,大老爷喜欢便好…”
徐伯清招招手,见江进凑过来,说道:“让人给新任的洪阳城尹留话,就说城外村庄刚分回土地,近三年内赋税减半…”
“是!!”
人群中的农户闻言无不欢呼,有些甚至挤上前来想将手中的瓜果塞给徐伯清…
被西厂的密探,执勤的士卒拦住后,他们又将瓜果塞到这些士卒手中…
见那些士卒有些不好处理,徐伯清摆摆手笑道:“别的不收,这瓜果都收着吧,路上也能解解馋…”
一时间热闹非凡…
便是车马出了城,西厂一众督头的手里还都拿着瓜果稀溜溜的没啃完…
江进暗中与孔庆较劲,夺得了当督主马夫的活儿,此时亦是一手拿着瓜,一手挥着赶马鞭…
见督主心情不错,他小心翼翼的称赞道:“督主,卑职以前只听说这橘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不曾想这乡间瓜果竟也能比宫中的还要可口。”
“可口的不是瓜,而是这瓜中的人情味儿…”
徐伯清在车中把玩着手中的‘万民伞’,随口笑道:“宫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伺候的是宫中贵人…
贵人给个眼神,你都得琢磨一宿那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想着的也是会不会冲撞到贵人,明天还有没有命在…
那时候莫说瓜果了,便是吃了蜜饯也不觉得甜…
如今出门在外,少了几分约束,多了几分自在,自然觉得这瓜果可口。”
“督主之言昭聋发聩…”
江进似是想到了什么,咋舌道:“卑职自幼入宫,一直如履薄冰生怕恼了贵人,丢了小命,对此感触颇深…”
“在人之上时,把别人当人;在人之下时,亦要把自己当人…”
徐伯清只摇摇头感叹一句,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五毒教那边的准备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督主放心…”
江进见督主谈到正事,亦是摆正姿态正色说道:“卑职在离宫时便已经传书让江陵府那边的密探准备了…
今早还有密探传来书信,称已经将江陵府附近的密探都调派了过去,也派人去五毒教借征税之由撩拨了。
江湖中的那些泥腿子不知天高地厚,学了三招两式的便忘了自己是谁,已经有沉不住气的伤了官府的人。”
他声音一顿,神色莫名的沉声说道:“当地官府也在和他们扯皮呢,只等督主到那,便可征兵讨伐叛逆!!”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也知道此事的意义所在。
时人的封建观念重,江湖门派中亦是鱼龙混杂,一个门派那么多人,总会有些人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侥幸心理…
行事前随便找个由头,占据了调兵遣将围剿他们的‘大义’。
虽说不一定能从内部瓦解江湖门派,但起码对阵时会让对方的气势弱上三分,也能让那些无心与朝廷为敌的人行方便之事,开方便之门…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莫要轻视任何对手,同为江湖中的大派,般若寺覆灭,他们说不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嘿嘿,卑职省的。”
江进讪笑一声,恭维道:“有督主出马,量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嗯,赶路吧。”
徐伯清摇摇头,也没了聊天的兴致,转而开始研究起那把‘万民伞’来…
刚开始看到这把伞的时候,他只觉得是那些农户的一片心意,意义特殊,并未怎么多想;
可真拿到手时,许是心理作用罢,却又觉得这伞沉甸甸的,似乎这伞上还承载着什么东西…
待用‘天目法眼’所看时,才发现这看似普普通通的‘万民伞’上,实则还有星星点点、颜色各异的浊气萦绕。
这股‘浊气’并非真的浑浊,而是由诸多细微难查的气息交织混合在一起而成,似乎每一丝、每一股都是个独立个体,却又相互依存。
徐伯清心中隐约明悟几分…
伸手在那‘万民伞’上轻轻拂过,却见那股‘浊气’如游丝一般在他指掌间萦绕…
甚是有趣…
用以制作‘万民伞’的伞面和细碎布条,多是由当地居民的旧衣物上扯下,有些甚至就是从平常所穿衣物上扯下来的。
若是结合张太虚所书的《气本论》而言,气化万物,万物都有‘气’组成,那伞上如丝如缕,细微难查的‘气’……
是不是代表着制作伞的每一个人?
那这交织而成的‘浊气’,是不是代表着凡尘俗世中万家灯火的‘红尘气’?
既是源于凡尘俗世,源于万民,那话本中所描述的什么‘功德’、什么‘愿力’,是否也是脱胎于此?
这世界的仙修之人若真如竹思思所说的那般,视凡尘俗世如穿肠毒药…
那他们所担心的又是什么‘毒’?
只是简单的仙凡有别?
还是怕心性不稳的弟子沉溺在红尘中,失了向上之志、问道之心?
又或者是…怕沾上这红尘之气?
而且,既然都是‘气’,那能不能借这‘红尘气’修行?
徐伯清目光微动摆摆手,那萦绕在指掌间的‘红尘气’便重新归于‘万民伞’上…
想着日后若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找人试一试…
第八十六章 闲庭漫步
江陵府境内多有山川…
有山清水秀,亦有瘴毒虫豸。
溪禹谷便属后者,因靠近一处泥沼,山谷里外瘴气横生,且多有蛇蝎蛛蟾之类的毒物出没。
对于普通人而言,想要在此地生活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对于一些修炼毒功的特殊人群来说,这里却也是一块风水宝地。
数百年前,江湖中有位擅用毒功的高手便是挑中了这一点,在这溪禹谷中扎根,修行,并建立了五毒教…
有天时地利加持,五毒教发展至今已成为江湖中少有的大派……
此时的溪禹谷中…
项邵面色难看的端坐在教中正殿,一手把玩着体型娇小的翠绿毒蛇,一手放在座椅扶手上轻轻的敲击着…
只是他敲击的频率时快时慢,毫无节奏,似乎也在反应着他躁动不安的内心。
不多时的功夫,五毒教上至长老护法,下至教众皆是匆匆赶来,地位高的入座,地位低的便在后面站着…
因为有些毒功需要毒物配合才能修行,他们手里有玩毒蚕的,有玩毒蝎的,也有玩蟾蜍的,各种毒物五花八门。
常人看到都会遍体生寒的毒物,在他们眼中,却如手足一般不可欠缺…
五毒教的几个长老见教主脸色不好,对视一眼后,大长老轻咳一声,问道:“教主,不知唤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
项邵冷哼一声,呵问道:“我闭关前不是交代过吗,朝廷的鹰犬可能要对我们江湖门派下手…
让你们在外小心点,小心点,莫要给人抓了把柄,可你们是怎么做的!?”
“……”
五毒教的一众教众没人吱声,那几位长老虽有些尴尬,但神色间却还是带着几分不屑之意…
“不说话?行……”
项邵说着拿出一张纸拍在桌子上,冷声训斥道:“七月中,江陵府十二位衙役前来征收当季税款…
回去后尽数中毒,死八人,余者皆残。
此后不久,死者家眷告状,府内衙役前来调查,回去后又死三人,余者中毒颇深。
八月初,有人去官府意图私了,被拒后恼羞成怒,还扬言要人家好看!!”
他越说越气,末了直接拍着桌子怒骂道:“我不过闭关一月,你们就与官府闹的这般僵,那我要闭关三五月的,这五毒教是不是就举大旗造反了!?”
“……”
五毒教的大长老脸色也不是太好看,压着心头火气沉声道:“教主,此事非我等愿意,而是那官府衙役仗着身份咄咄逼人,我教教众实在看不下去了…”
“就是就是…”
另外一个长老也出声附和道:“咱们与那朝廷鹰犬的关系本就势同水火,现在连个小小的衙役都敢骑我们脖子上拉屎,岂有此理?”
边上的护法亦是出声宽慰道:“教主你无须多虑,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做过,他们便是知道了又怎么样?
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项邵听的两侧太阳穴突突直跳,随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的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啊,你们…唉……”
之前去京都行刺永和帝时,他们五人虽说都遮蔽了面容,身形,也尽量不让人看出所学招式,但谁也不敢保证就不会被人查出问题。
太子被废一事在皇宫内虽不是什么秘密,但江湖中人并不知道…
所以他只认太子是为了避嫌才无消息传出,倒也能理解;
可前不久般若寺居然发疯似的公然袭击官府衙役,随后门派被剿灭,这事可把他吓的一声冷汗……
五毒教的大长老见教主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宽慰道:“教主无须担心,咱们五毒教在溪禹谷经营百年,此地什么环境外界众所周知。
我再说的难听一点,便是官府派兵来围剿咱们又怎么样,他们要调来多少人?
就咱们这环境,就咱们的手段,三千五千的是有来无回,倒是能让山间毒虫吃个饱;三五万的他们一时半会也调不来…”
……………
与此同时…
西厂的先头部队已经率先抵达了江陵府…
众督头兵分两路,一部分去与当地的密探,缉风司碰头,暗中将五毒教明面上的小据点,眼线控制住,让其无法传递回消息;
一部分去江陵府府尹的官邸,抽调驻守在当地的兵卒,调兵遣将的直接前往溪禹谷,将大大小小的对外通道堵住…
此时的徐伯清依然在马车中…
赶路的半月他闲暇无事,张太虚的几本著作几乎就没离过手,日日研究书中的真意。
《气本论》因为是张太虚亲笔手稿的缘故,他能感受书中真意,研究的最深。
他自身的见识本就与书中的种种阐述相合,而《辨证论》、《认知论》、《人性论》三者亦是互为表里,相辅相鉴,加之在竹思思那‘神游天外’的机遇。
三者相结合,他甚至隐约明悟了自身还是‘肉体凡胎’的原因,也大致的摸索到自己的前路所在……
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膜似的,明明已经感觉到了那条通天大路,但时机尚未成熟,还需要时间将那条路铺好!
还需要时间…脱胎换骨!
此时的江进赶着马车,余光瞥了瞥身后,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惊惧之色…
他不仅是马夫,同样也是个后天之境巅峰的武道好手,在这赶路的时日中,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督主的气息愈发深邃,缥缈…
见督主看的正入神,他犹豫一番后轻声说道:“督主,已经到溪禹谷范围了,周边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完成…”
“嗯?”
徐伯清看的正入神,被人打扰后心中有些不快,本想着训斥一番的,可回过神来才想起,是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他眉头微蹙的放下手中古书,也闻到了泥沼附近特有的土腥味,出了马车后,那溪禹谷面貌尽收眼底。
“五毒教便在这?”
“禀督主,五毒教总据点便在这溪禹谷中…”
江进凑上前解释道:“五毒教的教众虽少,但门下教众几乎人人都是用毒的高手,加之占据天时地利,鲜有人犯,经营此间足有数百年之久…”
“嗯……”
徐伯清目光微动的点点头,问道:“这溪禹谷的各个出口都派人堵住了?”
“卑职已经派重兵设伏在各个出口了,这谷中便是只苍蝇也休想从中飞出去。”
江进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督主,这林间多有毒瘴毒虫,不适合排兵作战。”
随即声音一顿,眼冒狠光的接着说道:“如今天干物燥,卑职建议在四周林间浇上火油,来一出火烧溪禹谷,把他们逼出来!!”
“……”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太麻烦了,我进去将贼首捉住,你们看住各个出口,莫要让人跑了便是。”
说完闲庭漫步似的直接走进谷中…
他步伐不急不缓,却像是施展了话本中的缩地成寸之术似的,一步迈出,便已经出现在十数丈之外…
江进面皮一抖,本想劝督主三思的,可张嘴时却又愣在了那,只呆呆的眨眨眼,随后才发现督主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
第八十七章 五毒教…灭…
徐伯清并未走进出溪禹谷的大路,而是径直的从那莽莽林间穿过…
他的身体像是没有半点分量似的,崎岖的山路难挡其半分…
明明脚下尽是枯枝败叶,可他踩在上面却不见半点脚印,甚至连那枯叶都未发出半点声音…
周边的瘴气尚未接触到他的体表便已经散向四周,不能接触其分毫;
林间的蛇蝎毒物仿佛也没看到他一般,待其从身边走过都未能察觉…
一路飘然而过,不带半点烟火气息…
待看到溪禹谷中的连绵建筑时,他便知道,那定是五毒教的总部所在了!
他目光微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即迈步往那建筑群方向而去…
和有没有姑娘无关,也不是想宫中的奢靡生活了,单纯的是这地方穷山恶水的,他实在不想在这浪费时间……
……………
项邵看着底下的教众,气的眉心都有些发胀。
他知道,五毒教在此地经营数百年,在江湖中的声望颇高,底下的教众在外作威作福惯了,难将他人放在眼里…
他也知道,般若寺的主持慧空,是那晚行刺永和帝的五人之一…
江湖中传,般若寺是因为行事太过放肆无度,惹了众怒捅到了朝廷,所以被宣武大将军带兵剿灭的。
此事看起来合乎情理,可要是联系上那件行刺之事,似乎又不是那么合理了…
那会不会是永和帝的清算?
他也想思量过这个问题…
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五毒教已经在此经营数百年,早已扎根,难不成还能因为一个猜测就遣散教众?
可如今自己这五毒教的所作所为,与那般若寺被剿之前何其相似?
就在这时,偏殿中一位身形妖娆,面容娇媚的女子端着茶水款款而来…
而殿中的五毒教教众看到那女人后,眼底皆是藏着火热。
那女人的姿色上乘,因修练毒功导致的唇色淡紫,可配在那张脸上非但没有半点违和,反而更添几分妖艳之感…
最吸睛的还是那盈盈一握的腰肢,犹如无骨水蛇一般,配上南疆风格的露脐装,走起路来分外妖媚…
她走到项邵身边,斟了杯茶水后又到他身后帮忙揉捏肩膀,似娇似嗔的说道:“夫君这刚出关,怎么也不通知奴家一声。”
“有些事要处理…”
项邵见娇妻前来,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这段时间我不在,倒是辛苦你了…”
“说什么呢…”
那女子娇嗔的掐他一把,眉眼间满是春意…
“哈哈哈哈~~”
项邵见状亦是开怀大笑,若真有什么事是比老来娶个娇妻更过瘾的,那定然就是这娇妻不仅懂事听话,还爱自己…
就在他沉溺在娇妻的柔情中时,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顿,满脸惊疑的看向大殿正门……
不知何时,大殿门口处竟多出了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人…
而且他非常确信…
来人不是五毒教弟子!!
“啧啧啧…”
徐伯清咋舌的同时迈步跨入正殿,见殿内乌泱泱的坐着一群人,似乎在商讨着什么,不由得笑道:“人还不少,倒是省得我慢慢找了…”
“……”
殿中的五毒教之人也都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几位长老护法眉头紧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的弟子辈教众便开始怒目呵斥起来…
“大胆!!”
“你是何人?”
“未经允许竟敢私自来我教议事殿,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够丢!!”
或是脾气暴躁,或是认为机会难得,想要在教主面前露脸的几个弟子纵身跃出,有的运起毒掌,有的甩出淬毒暗器的杀向那不速之客…
几个弟子的脸上或是带着怒意,或者带着狰狞,可在看到那人随意的拂了拂衣袖后,他们脸上的神情皆是变成了惊恐…
那些闪烁着寒光的暗器倒飞,直接插在了议事殿的房粱上;
而那出手的几个弟子亦是口喷血雾的倒飞了出去,直到撞在墙上才止住去势跌落在地…
“先天之境!!”
项邵惊疑不定的站起身子,站在他身后的女子同样也是惊疑的掩着嘴…
而殿中的五毒教一众长老护法听到‘先天之境’后亦是面色一变的支起身子…
那些弟子辈的教众有的抽出兵器,有的准备施展毒功…
殿内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阁下是谁?”
项邵脸色难看的呵问道:“未经通报便来我五毒教议事殿,还当众伤我门人弟子?”
“我是谁不重要…”
徐伯清摇摇头,目光在议事殿扫视一圈,随口问道:“项邵,你们五毒教的人是不是都在这了?”
“找…死!!!”
项邵见他这般目中无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找死’后,身形暴掠而起,抬起双掌便对着那不知死活的年轻人拍了过去!
他的周边劲气激荡,左掌劲气化为青蛇,右掌劲气化为冰蚕,看起来声势骇人。
见那年轻人似乎并没有闪躲的意思,他自觉受辱后,两掌的掌力内劲更为雄厚三分!
既然不闪不躲,那便死!!
项邵身上杀气腾腾,待那两掌拍下时,他的面色不由得一变…
却见自己势大力沉的一击仿佛被道无形的气劲挡住了,竟停在那年轻人面前几尺处不得寸进!
更为恐怖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不听使唤似的僵在了半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似的,任由怎么挣扎都难以挣脱那股束缚!!
随后他便惊恐的发现,自己修行多年的内力宛若开闸泄洪一般,竟脱体而出!!
项邵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皱纹,头发亦是迅速的变成枯灰色,待内力全无后,从半空中跌落在地,浑浊眼睛里满是茫然与痛苦…
只短短几息之间,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由武道先天之境的高手变为内力全无,一副将行就木之态的老头!
他手指战战巍巍的指着徐伯清,嘴唇嗫嚅着:“你……你……”
而徐伯清的目光甚至都没在他身上停留一分,双手对着议事殿两侧的五毒教教众凌空一抓!
殿中的五毒教长老,护法,包括一众弟子,这会也才体验到什么叫大恐怖!!
不知是因为修行毒功的缘故,还是他们的内力不够精纯,从他们身体中吸取出的内力似乎还沾着些颜色。
刹那间,那五颜六色的内力掺杂在一起,犹如彩虹一般炫目。
议事殿中哀嚎声一片,那些年轻的,内力浅薄的虽说外表看不出有何区别,却也都被吓傻似的愣在那……
徐伯清将那‘彩虹’攥在手里吸完后,扫视一圈后,指了指门外说道:“外面没人,你们可以走了……”
说着他又将目光转到殿中正位后面的女子身上。
还有一个有内力的……
那女子在亲眼目睹五毒教众人失去内力,沦为废人后,本就被吓的瑟瑟发抖,如今见那人饶有兴致的看向自己,不由得心中一喜…
在五毒教这么多年,她见多了那种目光,也知道那种目光代表什么意思,更清楚自己的本钱所在…
她的面颊上挤出一抹骚媚的笑容,扭着腰肢款款而来,待走到徐伯清身前时,水汪汪的双目中带着春意说道:“大人,您…您饶奴家一命,奴…奴家很有用的。”
“有用?”
徐伯清上下打量着她,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个有用法?”
五毒教的教主夫人全然不顾项邵还在边上,娇媚的舔了舔唇角后凑到徐伯清身边,吐气如兰的说道:“大人,奴家自幼习武,还练过灵舌功…”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随便找了张椅上坐下,一本正经的说道:“这等功法我还真没见识过…”
他声音一顿,本着见识一下世间奇功异学,习百家之长的态度,说道:“你有半个时辰可以证明自己…”
说罢随手挥了挥衣袖,涌出的气劲将议事殿中的半死不活的老头都卷了出去,顺带着连大门都关上了…
五毒教的教主夫人见状亦是心领神会的到他身边屈膝跪下,满脸媚笑的说道:“定叫大人满意……”
第八十八章 少年吕岳
也不知是饿久了,还是真的惜命…
那教主夫人吃个牛杂都吃的满口流油,很是忘我…
许是牛杂量大管饱,实在喜人的缘故,她甚至都想主动升级一下套餐。
而徐伯清只是单纯的想见识一下她所说的奇功而已,可没准备在她身上花心思。
婉拒加套餐的请求后,收拾一番便出了议事殿……
此时的溪禹谷已经没了人影,其他建筑也都像是遭了贼一般,乱糟糟的,甚至连一些蛇蝎虫豸爬上了台阶都没人管。
对此他也没过多在意…
因为溪禹谷对外的各个通道路口都被西厂和官府的人堵住了,五毒教的人没了内力,出去也只是自投罗网罢了…
徐伯清也不确定先前的殿中之人便是五毒教的全部家底,为防有漏网之鱼,便闲逛似的运起天目法眼扫视一圈…
不久…
他便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似的,眉头微蹙的走向一座名为‘日月殿’的偏殿。
人还未到,便先闻到阵阵腥风恶臭。
走进些才发现,这日月殿外围出一片一片的药园,其内不仅长着一些颜色鲜艳的毒草,还有些动物和人的尸骸,有些毒草甚至是从尸骸中里长出来的!
那腥臭味儿便是来源于此…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扫视一圈,忽地目光一凝,居然在这药园中发现了个活人!
一个只有十多岁的少年,像是一具死尸似的躺在药园中,浑身肿胀,遍布毒虫啃咬的痕迹…
细看才发现,他的嘴中还长着一根刚抽芽的毒草嫩苗,甚至有些毛孔中都长出了细若发丝的白色根须。
仅从外表看,他与药园中的其他‘化肥’无甚区别,只是尸身还没腐烂而已。
可徐伯清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生命气息!
这人……居然还没死!?
他眉头微蹙的对着药园中的少年隔空一抓,运起内力将他运出药园,放在地上。
在天目法眼的注视下,这少年已是气息奄奄,显然快要不行了…
而他体内的五脏六腑、经脉都被一些细若游丝的根须扎了根,甚至还能看到肚子里有几枚刚刚抽芽、生根的草药种子…
看起来甚是可怖!!
以前他只是听说过有用死人做肥料种药的,如今亲眼见到这用活人的!
饶是以他的阅历和心性见到少年的这般惨状也是直皱眉头…
暗叹此子命硬。
徐伯清想了想,叹了口气的半蹲下身子,在那少年身上点了几下,待封住穴位后,运起内力帮他疗伤。
只是那毒虫啃咬的外伤倒是好治,但那些细若游丝的根须,已经在他五脏六腑和经脉上扎了根,很难处理。
他本想用内力强行拔除的,可根须还没拽掉几根,那少年便满脸扭曲的露出痛苦之状,嘴角都溢出了些泛黑的瘀血…
‘这些根须已经在他体内扎根,若是强行拔除,只怕他也会因此而亡。’
徐伯清心中也明悟了几分,叹了口的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帮其梳理一下身体抑制住根须的生长,随后对着他天灵位置一点。
那少年浑身颤栗,幽幽的睁开双眼…
待看到身前之人时,他颤颤巍巍的从地上挪起身子跪倒在地,以首伏地的磕着头说道:“谢恩公救命之恩!谢恩公救命之恩!谢恩公救命之恩!!”
便是脑袋都嗑的溢出了血还在连连谢恩。
“不用多礼…”
徐伯清运气将他托住,眉头微蹙的问道:“你是这五毒教的弟子?又为何会被扔在这药园里当肥料?”
“小人不是教中弟子……”
那少年解释道:“小人只是教中的药奴,因看管药园不利,恼了教中长老,被罚百毒噬身之刑…
小人在受刑时昏迷陷入假死之态,便被当成了肥料扔在了药园。”
“……”
徐伯清闻言不经摇了摇头,暗想这五毒教的灭的不亏…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吕岳,拜谢恩公。”
那少年说着再次伏地磕了个头…
“大可不必多礼,你的身体状况,你自己应该也能察觉到一二…”
徐伯清解释道:“我只是用内力暂时的护住了你的心脉,抑制住了那些根须的生长,并非彻底解决…”
他声音一顿,接着说道:“此法虽说能暂时救你一命,但并非长久之计,归根结底只是能让你多活些时日而已。”
“……”
吕岳磕头的动作一僵,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说道:“能多活些日子总归是好的…”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也没了和他闲聊的兴致,便说道:“这五毒教的教众已经尽数被我化去内力,自此世上就没五毒教了。
你可以出这溪禹谷,重新找个地方生活,若是出去的路上碰到官府中人,你就说是徐督主交代离谷的便可。”
说罢,便走向那‘日月殿’中…
吕岳愣了一下,随即双目含泪的再次磕头拜谢:“谢恩公救命之恩。”
见恩公已经走远,他支起身子,脚步踉跄的往外走去…
路上看着荒芜人烟的溪禹谷,又想到在五毒教中遭受的种种折磨,心中既感酸涩,又感庆幸。
许是因为分心,而且身体又太过虚弱的缘故,他在下一处阶梯时,眼下不查,竟被一个不知何人所丢的包袱绊了一下,痛呼一声的摔倒在地。
而他脚底的那个包袱被踢了一下,包口打开,滴溜溜的滚出一个小香炉,好巧不巧的正好滚到了他的手边…
那是一只只有六寸来高的小香炉,颜色黯绿,材质似玉似铜,香炉周边有一条盘炉探首的蛇形雕塑,而炉顶则是雕刻了一只蝎子。
蛇雕呈张口漏牙之状…
蝎雕亦是呈举螯摆尾之态…
两个雕塑中隐隐约约的泛着红丝,看起来栩栩如生,像是在为什么东西争斗似的。
“神引炉?”
吕岳微微一愣,当下也顾不得疼痛了,一个激灵的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抓着那小香炉放在眼前细看,又凑到鼻下闻了闻,当闻到香炉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后,他心头更一紧,也知道自己走了运,捡到了好东西。
他连忙回头又翻了翻那个包袱,又在里面找出了几本如《毒蟾功》、《连珠腐尸毒》、《青蛇毒掌》、《冰蚕毒掌》之类的武功秘籍以及一叠银票。
这……
他面色微变的将手中的香炉塞进包袱中,本想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的离开。
可当他准备走的时候,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面色纠结的驻足顿在了原地,然后咬咬牙,拎起包袱又往回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