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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梦欧皇     正经仙txt下载     正经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滑稽流言惹人烦4

    华琚道:“要是我哪天去了丹穴神府,找他们秋后算账,这个版本才能丰满起来,不出半日就可席卷整个昆仑仙界,傲然独立。”

    允十连连赞同。

    夜风凌清,白月明朗,静静的月影沉入空音瀑布中宛若一块无暇玉璧。月光下的七阁庭院,如积满清水一样澄澈透明,青草和夕雾花的影子也似水中藻荇,纵横交错。

    酒过三巡,碧千打起呵欠,睡眼朦胧,大家便也散了。

    淮不予道:“小师妹,明日来九因观,我有事告知你。”

    华琚点头,笑着将他们一一送走,对着允十笑得尤其灿烂。

    碧千一躺在她的床上眨眼间就小声打着呼噜,华琚为她盖好棉被后熄了屋内灯火,只身在沉沉夜中穿梭,几个跃步就到了允十的屋外。

    屋内点着烛火,摆上了一盅清茶,允十坐在椅子上,等着她来。

    “你倒是会意准确。”

    “那是,我跟您那是打小的交情,你那一笑笑得寒意直直渗入我肉里,我哪敢会错半点儿意思。”

    华琚兀自倒了一杯清茶,道:“你什么时候会喝茶了,还喝云雾?”

    “我自然是只爱美酒,这茶是我专门为仙子准备的。”

    其实华琚也不爱喝茶,对酒也是偶尝一口,喝个新鲜。

    她最喜欢夷姿做得各种甜水,尤其是用素女谷送来的花瓣酿得果酿,深得她的喜爱。

    茶是师父和姐姐爱喝的,他们两个都偏好苦味十足的云雾茶。

    她幼时喝了一口后对这种茶敬而远之,好在如今喝惯了,也不觉着苦了,还品出了余味的清香甘甜。

    “说说,燕绥是怎么惩罚那些学徒的。”

    允十立马来了精神,两眼亮的比烛火还晃眼,在深夜里没有半丝困意,中气十足道:“嘿,燕绥,我们秦苍好生厉害的八阁主,直接拉了那几个嚼舌根的去了空音瀑布前,封了他们的修为,罚他们蹲着,一步一步从一阁跳到五阁。”

    秦苍一阁到九阁不是平地,而是一阁更比一阁高,一山更比一山陡的山峰。

    燕绥将他们的修为封住,那就是寻常凡人得蹲跳着越过五座山,既能不损修为还能让身子彻底散架,简单粗暴到了令人一边发指一边敬仰的地步。

    “而且是说一个字就跳一圈,里面身体最好的那个正在闹退学呢。”

    “哦,其他人还能咬牙坚持住啊。”

    “那几个女仙是被燕绥的皮相迷得丧失本性,而其余的男仙是因为彻底爬不起来才没来闹着退学。”

    华琚:“......是该如此,理由正常。那总有几个搞小动作的吧。”

    “是呀,然后燕绥就让他们再从一阁跳到九阁,要是在云桥上滑倒了,重来。”

    华琚阵阵干笑:“这个法子下去,还真没有人敢再胡说了呢。燕绥可真能折磨人,我真心拜服。”

    允十心有余悸,连连相劝:“这些年他越发厉害,我真的不会去招惹他,招惹就是死。仙子,听我一句肺腑之言,趁你还有口气儿,赶紧去八阁低头认错,给自己一线生机。”

    华琚揪住他的衣襟,嘴角挂着冷笑,眯着眼扫视着他,道:“三阁主既然如此关怀我,怎的不将流传最广的故事说与我听?捡些寻常无奇的话就敢来敷衍我,是觉着我没有燕绥厉害么?他让那些个蠢货身体散架,我可以让你的脑子开花,你要不要现在试一试?”

    允十原身是黑水玄蛇,黑黝黝的鳞片中还散发着淡淡的赤色光芒,比上古时期的恶兽看着平白多了些高贵。

    可他现在从头到脚都吓得惨白惨白,既看不出黑更看不出红。

    他双手抱拳,连连求饶,嗓音都细了一圈:“仙子的龙息威压果然厉害,饶命,饶命啊!我,我这,我这刚才不是......这局散的快,没来得及么。再说,再说,最广的那个版本,不适合碧千听,她还小,听不得!”

    华琚松了手,笑着夸赞:“生死关头,你还能有这份机灵,这几千年也不算白活。少跟我扯笑装痛,快说。”

    方才席间她最想听到的就是关于花都上邪楼的流言,可这允十东扯祸斗族,西扯北海秋宴,就是不说最该说的上邪楼,她就觉得蹊跷,再看他那小眼睛看了看燕绥,她就明白了允十受了谁的威胁。

    无妨,她威胁得更厉害些便是。

    允十道:“花都流言过于杂乱无章,我得理一理。”

    “是过于杂乱无章,还是闹得满城风雨,嗯?”

    允十讪讪一笑,“仙子您是真的洞察秋毫,半分白水都没加的真真厉害——那些流言委实过于荒诞,实在不堪入耳,像是被谁花了大价钱散出来一般,诡异寻常啊。”

    这一说却是个跌宕起伏,首尾俱全,令人发颤的全新故事。

    那修罗仙子虽自小在昆仑仙界修炼,但戾气满身,喜好争斗,仗着自己天赋异禀扶摇直上,不费吹灰之力位居仙子之尊。

    可她并没有多少匡扶正义,锄奸扶弱的向善之心,反而越来越喜好杀戮,同门不堪其苦。

    秦苍内乱时,她彻底暴露残虐本性,屠杀门徒,甚至还追杀其他可怜无辜的昆仑仙家,好在这场悲剧最终被德高望重的正义之士制止,没有酿成整个昆仑仙界的灭顶之灾。

    可她在三百年后安然无恙回归了昆仑仙界,并且自她回来后昆仑仙界无一日安宁。

    仙家们无法理解入了修罗道的仙家怎么还能回来。

    终于,有人道破天机——神仙入了修罗道自是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她能回来,证明她根本就不是神仙!

    修罗仙子,是个妖魔。

    她来此处,就是为了颠覆整个昆仑仙界!

    所以她争强好斗,杀人不眨眼,嗜血残忍,那是因为魔的本性,是她再怎么隐藏也无法改变的根本。

    因此,她跳了修罗道后也可安然归来,继续她的惊天阴谋。

    她的身份是怎么被发现的呢?

    那是因为她去了花都上邪楼。

    魔界性残虐、喜奢侈,好淫乐,修罗仙子当然不会放过花都最负盛名的上邪楼。

第四十七章:滑稽流言惹人烦5

    可修罗仙子去的那日,正是上邪灵从北海归来,十分疲惫,因此推辞了所有邀约。修罗仙子自然不依不饶,大闹上邪楼,吓坏了楼内仙灵,上邪灵更是避而远走。

    岂知那修罗仙子一气之下竟一把火烧了上邪楼。

    那火乃是妖魔邪火,非是昆仑仙家所能掌控。所以,任凭诸多的仙家们施法救火,最终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场不同寻常的大火将上邪楼烧得一干二净,上邪灵等楼内仙灵也不知所踪,生死未卜。

    修罗仙子仍不知自个儿妖魔的身份已暴露,扬言势要找到那上邪灵,将其挫骨扬灰才肯罢休。

    此般凶杀残虐,引得众仙心中惶惶不安,又有人想起大孟泽“魔炎”之事,为何从不敢招惹昆仑仙界的魔界会忽然向诸仙家们下此狠手?

    那是因为他们要为修罗仙子报仇!

    修罗仙子,不仅是妖魔之流,更是妖魔两界颇有地位的魔尊,连妖首玉虔都任她差遣。

    秦苍派早就被她牢牢掌控,如今,她随时都可以诛灭整个昆仑仙界,是六界之内一等一的大魔头。

    华琚听得聚精会神,允十的逻辑之严谨、思路之清楚,言语之生动,可堪比名都城内最会说书的仙灵。

    “这故事真是令人精神一振,回味无穷。里面的修罗仙子的身份比我这天虞神女可厉害多了,真是羡慕她啊,魔界至尊,能驱使妖首玉虔,掌控了秦苍派,还能随手灭了昆仑仙界,太厉害了,太厉害了!简直就是能一统六界的最强希望!我看好她。”

    “如今已经说到她怎么密谋带着妖魔占领九阙仙宫了。关于颠覆昆仑仙界么,我估摸着来年开春就能说到,但是要等到立夏才能说到她是怎么一统六界的——”

    允十摸着下巴津津有味算着故事走向的时间,突觉不对。

    他哀嚎一声,怒喝一声:“仙子,他们竟然说你是魔,是魔啊!把你变成了整个昆仑仙界的仇视的对象,这流言比之前,之前还恐怖啊,但凡以后有半点风吹草动,就是那昆仑仙尊多打了两个喷嚏,都会怪到你头上的!诛心啊诛心,这简直就是把你往死里逼啊!”

    “这故事倒是提醒了我。”

    那日上邪楼的大火的确是昆仑仙家灭不掉的,她知道纵火之人不仅仇视昆仑仙界,还很了解仙家们修炼之法,却没想到会是妖魔界的手笔。

    那雪槐与她背后的主子要借她的手搅乱昆仑仙界,她不答应,因此编出这故事。

    既然她不主动配合他们,乖乖任他们操控,那就反其道而行之,让仙家们把她视作不祥的妖魔,捏碎她在昆仑仙界本就没有多少的地位,逼她不得不出手。

    果然厉害。

    这般精妙入神的故事可不是那修姱,或那北海之女能编出来的,指不定还真是哪个不得了的大妖魔亲自纂写而成。

    允十还在义愤填膺:“怎么可以把天虞神女说成妖魔,简直匪夷所思!荒诞可笑!”

    华琚却道:“正是因为我身流上古血脉,才更可能是妖魔啊。”

    见允十被怔住,满面尽是疑惑,她笑了笑,道:“你活了几千年,年纪比师兄还大几轮,可谓是见多识广。但你可知,如今的六界之分是如何来的?为何我天虞神府地位尊崇,即使比那灵霄山李府还要隐匿,却好有多个仙族至始至终都依附于我们?”

    允十想了想,仙子这样问,真相就不会是九阙仙宫打磨好的版本,看来另有玄机啊!他心潮澎湃,几欲开口,但最后化成四个字:“洗耳恭听。”

    华琚神秘莫测一笑,然后轻声道:“我不告诉你。”

    说完就留下一连串清脆的,扣人心弦的清灵笑声推门而去。须臾之间,除了门外灌来了冷风,和几声微弱的寒鸦聒叫,夜幕里便什么也没了。

    “仙子啊——!”

    碧千在卯时从梦中惊醒,呢喃道:“我怎么听见允蛇的惨叫,好生奇怪......”

    她侧头看见身边的阁主睡得香甜,俯身在她的肩窝处蹭了蹭,然后心满意足,轻手轻脚地翻身起床,下定决心以后每日都要乖乖的吸取晨曦精华,努力成为秦苍最优秀的女仙。

    华琚又是一觉睡到午时,起身就看见桌上已经放好的清心饮和摆好的留晶糕。

    碧千在去六阁闭关修炼前还不忘为她备好吃食,这让她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是暖和极了,丝毫没受到流言的影响,也不觉着外面清霜之景看着寒凉。

    细嚼慢咽一番,她才拾掇好自己悠哉悠哉地往九阁走去,一路上入眼的尽是冬雪柔白,连九因观前那棵屹立上万年的老松树都晶亮起来。

    淮不予正在案桌前专心致志处理日常事务,见华琚到来,道:“小师妹,你来了。”

    “师兄寻我何事?”

    “昨日素女谷——”

    “哎哎哎,师兄你可别起来,坐着就行,我自己倒茶喝。话说我才喝了好大一杯清心饮,现下一肚子水,其实一点也不渴。可惜师兄不喜欢甜水,不然可有口福了。要不回头我让允十去学学种茶之道,也弄出一些我们名都山脉才有的茶叶,定然好喝。”

    淮不予瞧她一进门就见笑脸盈盈,拿出和从前一般能在九因观里说上几天几夜的姿态,透出原有的那股轻灵活泼劲儿,看得他顿时消散了被俗务缠身的烦扰。

    他虽一心向道,却也喜欢闲话家常,岁月平淡的日子。

    “小师妹这主意不错。名都灵脉种出的茶叶,自然是上品。”

    华琚拍拍桌,道:“这便定下来!师兄可要记得寻个机会给允十说说啊。”

    淮不予微笑道好。

    “对了,师兄方才说素女谷怎么了?”

    淮不予从桌前拿出一方帖子递与她,道:“素女谷繁花谷主送来邀请帖,请你去谷中小住。”

    华琚看了看了那帖子,明白这是繁花谷主担心她被外界流言所扰,特意让她去谷中散心。这番心意让她觉得,凡界那句“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的俗话意义深刻。

    “小师妹意下如何?”

第四十八章:悠闲避世素女谷1

    她摇了摇帖子,笑道:“素女谷与世隔绝,谷内门徒朴实纯然,确实是个好地方。我本来就欠繁花谷主诸多人情,该是我递上拜帖,带着重礼前去感谢,如今却还要劳烦谷主送来邀请帖,我可真是惭愧。师兄,待我回了七阁处理好余下事务,立即就启程去素女谷。”

    淮不予道:“甚好,我这便回帖了。”

    华琚笑意更深,话里有话:“真是多谢师兄了。此次我去素女谷做客,定然不会空手而去,空手而归。”

    出了九阁,她又直直走向八阁大门,轻车熟路的走进正厅,怡然自得的坐下,还将一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像个惯会撒野的街头小混子。

    “八阁主,我问你件事儿。”

    燕绥朝她那吊儿郎当的样儿摆出了个弧度精妙的嘲笑。

    她才不学燕绥那套拐上九九八十一道心肠,单刀直入问:“八阁主眼线布满整个昆仑仙界,消息四通八达,可知那上邪楼和那上邪灵的来头?”

    燕绥淡然道:“不知。”

    华琚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臂膀,满脸不信。“正事!别和我胡扯,我可忙着呢,等会还要去素女谷小住一段时间。”

    燕绥依旧道不知。

    “怎么可能。花都那么大的变化,遍地都是可疑之处,且仙来仙往消息混杂,你能放过?”

    燕绥看她一眼,既没有扯回自己的手臂,也没有和她继续怼下去,面色清淡,颇有几分肃然。

    “我的眼线,去不了花都。换而言之,花都是我无法踏足的地界。”

    虽然他总是要把一句话几个字拆分成九曲十八弯再绕着名都山脉转上个几十圈才能吐出来,但真有正事,他就会言简意赅,直击要害。

    华琚放开他的袖子,双手抱臂,道:“直言相告,所言非假。没想到还有你打听不到的消息,走不进去的地界,稀奇,真是稀奇。看来上邪楼背后的那只手,没准哪天还真能把我掐死。”

    她说到最后没忍住轻笑出声,昆仑仙界的确没有能杀得了她的仙家。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处之外,自己这是被哪尊大神盯上了呢。

    燕绥面色一沉,将她拉到眼前,道:“上邪灵和你说了些什么?”

    见眼下人的神情不甚在意,他敛起眉头,“把话说全说完。要是漏了一个字儿,来日吃了亏受了苦可别怨我这个做师兄的没警醒你。”

    “好端端的,这般严肃作甚。天下之大,竟也有你害怕和掌控不了的事儿?”

    燕绥对花都一问三不知已经让她又惊又奇,没想到他其实还十分在意花都之事。又担忧又不问,以她对这位好师兄的了解,这已经能算是惊天奇闻了。

    华琚审视的看着他,猜测道:“燕绥,你不会是知道那上邪灵背后的主人,所以才这般投鼠忌器,有所顾忌吧。”

    “你告诉我上邪灵说了些什么,我才好确定猜测的对与错。”

    “她对我热情万分,说自个儿等了我许久,然后鼓动我去杀仙,范围又多又杂,杀完了昆仑仙界就没了,我也就真的坐实了‘妖魔’之说而已。”

    “你不理会她,她哀怨不已,吓唬了你一番。”

    “呵,我又不是吓大的。她还让我好生记住她的话——咦,你怎么知道?”

    燕绥转身兀自坐回榻上,耷拉着眼皮显出一副颓废慵懒之态,颐气指使道:“这有什么难懂的么。好了,我已知晓,你且回去吧。”

    华琚“蹬蹬”两步走过去,捞开他的衣角,腾出快空地挨着他坐下,瞪着眼睛看着他,没好气道:“那你倒是说说是不是你想的那个人啊。哦,把我的话编出来就卸磨杀驴,直接送客了?有你这么翻脸的么!”

    燕绥阴阳怪气道:“你可是高贵无比的天虞神女,怎能自贬身份,与驴相比。”

    华琚将他端起的茶杯一把抢过,道:“你少给我顾左右言其他,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你今儿休想惬意的喝上一口茶。”

    燕绥眉眼间透出几分无奈,叹了口气,道:“你不如她的意,她自然要放些狠话挣回场面。寻常事上你让我能看出什么与众不同来。你好歹是我师妹,一同长大的情分,我还能拿着一些胡话搪塞你,让你走弯路,平白受欺负?”

    华琚抱紧自己的臂膀,晃了晃身子,嫌弃道:“你还是少说些人话吧,弄得我鸡皮疙瘩又冒了出来。”

    她将茶杯放回他手中,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裙,道:“得了,我也见不得你为难,有什么就再说吧。只是有一件事,你需得记住了。”

    燕绥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她正了正音色,道:“无论你和李奚有什么关系或是交情,他如今于我有恩,你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利用他。”

    燕绥背靠在软枕上,闷声笑了起来,张嘴无声叫了她一声“傻子”,然后虚伪夸道:“师妹真是知恩图报,乃我辈楷模。不知七阁主哪日有空,纡尊降贵去五阁言传身教一番?”

    华琚嫌恶道:“我真不明白那些个好生生的女仙儿为什么一遇见你就瞎了眼睛,糊了脑子。你本性古怪,言行诡异都到明面上了,她们还一个个心甘情愿往坑里跳,这才是当代楷模。”

    “你不想知道那李奚来我八阁所为何事。”

    华琚收回那只踏出门槛的脚,倚在门上等他开口。

    “探亲。”

    燕绥以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现在还可以盯着她说梦话。探亲,探什么亲,他李奚和你燕绥有哪门子亲?

    “华琚。”燕绥叫住她,“你在素女谷里好生待着,陪陪繁花谷主,把这个人情还上些,别听见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就招呼不打的乱跑,也不要被什么乱七八糟的的玩意骗走拐跑。等开了春,我去接你回来,明白了吗?”

    华琚背对着他摆摆手,声音顺着冷风带了进来:“行了行了。”

    他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捧了半晌的杯子,一口没喝,热气已无。

    他将手臂搁在桌上,手指摩挲着额头,却始终不触碰紧锁的眉头。

    门口闪现一丽影,正是青葙。

第四十九章:悠闲避世素女谷2

    她娇娇笑道:“还未到烦扰的时候,你何必庸人自扰。如今有我那幼弟相伴陪护,阿琚自然无恙。你瞧,他跟着阿琚去了那邪地儿,阿琚不就没被那位弄走全身而退了么。还逼得那位只能自个儿烧了屋子,另谋他法去了。”

    燕绥嘴角泛起冷笑,“你以为那人是什么善心善意,还能与我们殊途同归?谁也比不过我对那人的了解。华琚只是那人复仇中最锋利的一把剑罢了。至于她将来的命运,全然不会在意。”

    青葙为他换上一杯热茶,袅袅茶烟才往上空舒展一点就随入内的微风倾斜然后消散。

    她眼里含着惊喜,道:“你这算是在和我吐露心声了,可真是要把我高兴坏了。”

    然后她伸手小心翼翼的往燕绥的衣角探过去,自然被他挥开。

    不过她半点不气馁,收了手又甜腻腻道:“你放心,我会让我那脑子终于开了窍的幼弟好生照看,不会出半点差池。不过,即使我不说,他也是片刻离不得阿琚的,就如我这般离不开你,但凡是眨眼没见着你,我就心慌得很,纵是再珍稀的血脉,再高深的修为也无法压制。燕绥,你可要好好疼我。”

    燕绥没有做声,她继续深情的自剖心意。

    “天地良心,我祸害六界那么多年,这下可是在你这儿狠狠栽了跟头了——不过我心甘情愿,就怕这跟头不够重,这坑不够深呢。”

    “我要我杀人我就杀人,你要我放火我就放火,你要我怎样我是半点犹疑都不会有的。心悦与你,自当如此。当然了......”

    她嘴角抿起的笑意荡漾得更甜,身子往燕绥那处贴近了几步,音色魅惑。

    “你要我,随时都可以。”

    素女谷坐落在昆仑仙界东南方向,远离城池,清幽僻静,深谷中灵气醇厚,万物皆有灵。

    入谷则须有谷主亲手制作的花笺,在谷外的花芬湖边唤出扁舟,搭舟过河方可进入真正的素女谷。若是没有,纵然自己造了一艘大船,也会在迷失在水雾之中,最后飘回原地。

    繁花谷主喜爱华琚,时常邀她去谷中玩耍。可华琚担心自己一去就走不掉,所以直到现在才是她第一次来素女谷拜访做客。

    她立在一艘精巧的竹船上,两边青山绵延不断,仙气袅袅,清幽秀丽。天上飞着各色灵鸟,挥翅轻啼,流光溢彩。岸上遍地都是花草,有的直直长入湖水之中,色彩斑斓,香气宜人。

    山明水秀的地方让她心旷神怡,尽情吸纳清新之息然后吐出心底的浑浊之气,只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了起来。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她算是知道为何素女谷的女仙个个优雅出尘的原因了。

    繁花谷主早早在湖岸边翘首以盼,终于盼到那艘竹船悠悠而来,脸色红润了几分,像个小仙灵般欢腾叫道:“琚儿,琚儿,快些过来!”

    华琚一个起身飞跃稳稳落地,而那艘竹船化作水流散落回花芬湖内。

    素女谷中,女仙们都未着面纱。

    素女谷女仙偶尔会来七阁小住。

    虽然七阁也全是女仙,但姐姐还是会在七阁外另设结界,专门将那些个登徒子阻挡在外,主要是防允十。

    是以,素女谷女仙们在七阁内是会摘下面纱与她们说笑。

    因此,她是识得面前这几位女仙的。

    繁花谷主姿容倾城,见之不忘。她乖巧行礼:“拜见繁花谷主。许久未见,谷主看着可越发像个小姑娘了。”

    旁边的几位素女谷女仙素手掩面而笑。

    一人道:“七阁主可真越发会说话了,我们谷主近日最爱听这话呢!”

    一人也道:“正是呢,这话可真真说道我们谷主心坎里去了!”

    宓沉也打趣道:“谷主念念不忘,这下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繁花谷主喜笑颜开,道:“连宓沉都开口了,可见琚儿多讨人喜爱。”

    都知道宓沉性子内敛,莫说打趣,就连叙话家常都稀有。华琚暗道,这一点真是和师兄很配呢。

    娇娇女仙皆是笑作一团,繁花谷主拉着华琚的手就不放,带着她往里走,水葱般的手指一会儿指指这儿,一会儿指指那儿,要把素女谷所有的新奇展现给她看,让华琚目不暇接。

    “琚儿你瞧,那是我们素女谷内的酒坊,酿酒的仙灵手艺世代传承,来,拿上几坛好生尝尝。”

    “琚儿你看,那是我们素女谷内的花坊,栽种的鲜花四季绽放,来,拿上一些带回去看个新鲜。”

    “琚儿你再瞧,那是我们素女谷内的戏坊,不仅演绎自古经典,还自创了不少戏本,你一定要看看。”

    “琚儿你再看,那是我们素女谷的赌坊,小赌怡情,很适合居家玩乐,你得去体验一下。”

    “琚儿......”

    华琚原以为素女谷内是荒无人烟的田场野地,女仙们都住在草棚树屋里,吃的是灵药,喝得的露珠,不食半点人间烟火。

    没想到此处竟然是个吃喝玩乐俱全,坊市气息蓬勃的妙趣世界。

    怪不得繁花谷主多年来信心十足,言她一定会喜欢上素女谷的。

    此言的确不假,这里简直就是仙境中的凡尘,凡尘中的仙境,太对她的胃口了。

    宓沉又在一旁劝道:“谷主,我们手上已经拿不动了,阿琚也看不过来了。”

    繁花谷主又是一声熟悉的懊恼之言,大家则又是欢声笑语一片。

    一行人在热闹的集市里转来转去,然后才踏入繁花谷主的珠玑花苑,喝着仙灵们递上来的花酿。

    华琚坐在高台上看着下方鳞次栉比的房屋,无比赞叹。

    可想而知,她接下来的日子将是多么舒心畅意。

    繁花谷主挥手让女仙们退下,颇为遗憾道:“唉,我真是想拉着你在谷中逛到月上中天,可今日你才来,得好生歇歇。”

    华琚连忙安慰她,道:“有您这盛情,还能让我错过任何一处的精彩么。”

    繁花谷主却又是深深一叹,怜爱的执起她的手,心疼道:“除却神界,如今其他地方皆是灵气稀薄,昆仑仙界多么清净难得的修炼之地,还是被那起子坏人弄得乌烟瘴气,流言四窜。”

第五十章:悠闲避世素女谷3

    华琚心平和气,还能宽慰繁花谷主,道:“我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挡不过的道理。何况我又不傻,随便说几句那不成我就是那样的人了么?清者自清,您不必为我太过担心。”

    “琚儿,我虽一生顺遂,但还是知晓流言蜚语的可怕。”

    繁花谷主看她过于乐观,担忧不已,生怕一切又重蹈覆辙。

    “我知道的。”她笑了笑,“可我觉着,任凭下面斗得你死我活,阴谋诡计全用上了,但有些事还是不会迷住真正的神尊仙君的,因为他们大多自持清傲,不会人云亦云。至于那些个小喽啰,我理他作甚。流言可畏,为别人的流言终日谈论的人更是可怜。再者,我都到您这儿来了,那些个蠢话呆话直接沉入花芬湖,哪里还能入我的耳啊。”

    繁花谷主点点头,这才舒心了几分,道:“琚儿心里明镜,我且放心了些。听着那些越传越不像话的流言,我这心都揪了起来,能做的就是让你来素女谷游玩一阵儿,清静清静。好在琚儿的心胸和气概不同一般。”

    她又开始感叹起来:“秦苍派可真有福气,可惜你已经是七阁之主。要是我有个儿子就好了,你不当成我徒儿当我儿媳也好啊,琚儿,你说是不是?”

    对着繁花谷主那双一半遗憾一半期待的美眸,华琚含蓄一笑,缓慢且沉重的点了点头。

    华琚来素女谷时正是暮冬春来,繁花谷主与宓沉带着她在谷中市集游玩了几日后便忙着她们的开春祭祀礼。

    素女谷最重视万物复苏的春季,开春祭祀礼已是延续万年的传统,是集祈福攘灾、欢庆娱乐于一体的盛大节日,前后足足要热闹七日,期间要举办的各类的庆祝节目更是华琚两只手放一起数都数不过来的。

    见着她已能在市集内四窜游玩,繁花谷主这才慢腾腾放了手,在宓沉一众女仙的殷殷期盼下回归了谷主身份,着手开始布置祭祀之事。

    然后,她彻底抛开小辈的乖觉模样,撒开脚丫子在素女谷内活蹦乱跳。

    繁花谷主前几日时常向她提及谷内“杏花村”的杏花酒乃是昆仑一绝,且决不外流,这让她日渐向往。

    今日天高云淡,是个看景喝酒的良辰吉日。

    一早她就收拾妥当,入乡随俗,换上素女谷内仙气飘飘,重重叠叠,粉粉嫩嫩的纱裙,笑不露齿自持端庄,完美伪装成谷内娉婷袅娜的女仙,然后抬脚直往杏花村走去。

    将将走出繁花谷主为她安排的住所春娇苑,宓沉就向她走来,眉眼间显出几丝焦灼。华琚赶忙道:“宓沉可是有事?我若能帮上忙必不推辞。”

    见她神色严肃,宓沉却是含蓄笑了起来,忙道:“阿琚无需惊慌,并非是什么大事。只是此时谷外有一位贵客来临,我等眼下忙着祭祀之事,着实人手不足,谷主便希望阿琚能帮个忙,代我等好生招待这位贵客。”

    华琚豪迈的拍拍她的肩,道:“此等小事还劳烦你来告知,传个音就成。既然贵客已到,我这就前去接待。对了,那位贵客是哪位?”

    宓沉道:“他是我们谷主故人之子。”

    华琚挑眉,“男仙?!”

    宓沉掩嘴而笑,道:“阿琚为何这般讶异?我们素女谷只是不收男弟子,并不是将所有男仙拒之门外。”

    华琚讪讪一笑,道:“原来如此。”她正了正脸色,“既是谷主故人之子,又在此时拜访,想来是个懂事贴心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他,你们且安心的办正事。”

    于是,她带着一脸春风化雨容纳百川的笑意落到素女谷外,待看清了那站在水雾弥漫深处的男仙后,她的笑意莫名僵了僵,甚至都忘记收回。

    这位繁花谷主故人之子,她嘴中懂事贴心的好孩子,正是昆仑仙界不问外事,不惹凡尘的隐世仙君——元承。

    华琚愣住。

    她觉得自己越和这位李家仙君接触,越感到诡异寻常。

    他若跟从一般冷漠淡然还好,可他偏偏为她修好了云烟剑,日常态度尚可,时常出现在秦苍派,偶尔还有关心之情,这种变化无常,难以猜测,捉摸不定的感觉让她在好几个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然后又骂了燕绥许多次。

    好在花都一别后,她就没有再和元承相见,便将那些想不明白,想不通透的地方抛之脑后,渐渐遗忘。

    可现下忽然相见,她心神立即混沌起来,然后允十那句“那李奚为什么要帮仙子修剑?灵霄山可不会自招麻烦”的话就轻飘飘的在她脑子晃荡来晃荡去。

    她从前觉得这是因为灵霄山李府看重师兄真君的身份,顺水给个人情。

    可细想一想,灵霄山李府万万年来不曾卖过昆仑仙尊一点面子,又怎会这般在意起他们秦苍派来。

    再者,元承仙君修好云烟剑后不仅亲自归还到她手中,还没了从前的疏远冷淡,会与她谈话、玩笑甚至是像现下这样,含着淡淡笑意将她望着。

    花芬湖水没入了广阔无际的草野中,重重青山随着水路的迂回曲折渐渐逝尽在极目远方,日影倒映湖中像是飞来的一方天镜,云彩变幻无穷在湖水高空结成海市蜃楼。

    而她看着元承。

    君子如玉,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然后她心中似有鬼魅妖术,迷烟般砸出了个恫吓到自己的想法。

    元承仙君双手拎满了拜见礼,果然是位孝顺恭敬的后辈。

    前几日,她也是这样拎着大包小包而来,全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探亲气息。反观这位大剩金仙,还是一派朗朗之色,像是来修仙的。

    她在心里鞠了一把泪,然后强硬按下心中疯舞的思绪,蔼声问道:“不曾想,元承仙君竟是繁花谷主故人之子,真是缘分呢。”

    元承将她深深一望,嘴角打出一记梨涡,道:“自有缘分。”

    华琚别开脸,错开身,心里不知怎的又冒出一股退缩之意,就想指着湖边显现的船只赶紧将人接过去。

    可她看见那艘说得好听是精致小巧,说得实在是又狭又窄的扁舟时,足足缓出了十几口气都还没缓过劲儿来。

第五十一章:悠闲避世素女谷4

    明明接她的是一艘宽阔敞亮的竹船,现在飘在湖面上的这艘小破船是什么意思?这坐下去,两个人还不得挤成一团。

    谁弄出这艘船来?

    难不成,船只都被春日祭礼征用了去。

    她想了一阵儿,觉得就是这个原因了。

    元承却没有如她般满腹疑惑,淡然的将拜见礼归置好,然后施施然一挥衣袖,做出了个“请”的身姿,端的是平和宽厚,含蓄内秀。

    她搅了搅衣袖,然后视死如归般踏了上去,里面剩下的位置没得挑,她只能尽量将自己往礼物那一堆靠拢。

    即使如此,元承稳稳当当上来后,两个人还是腿蹭着腿,肩挨着肩,气息缠着气息。

    可恨她今天还穿着素女谷繁复的花仙裙,稍稍吹来一丝湖风就将衣裙上的轻纱彩带一并送入元承的怀中,盖住他原本的衣裳。

    她伸手欲将衣衫拿回来,元承却捏住轻纱一角,十分善解人意:“无妨。”

    自个儿那五颜六色的轻纱死扒拉在元承皎若新月的衣裳上,瞧着也没有什么不妥。

    她寻思着,八成是隆冬腊月中,元承被这花芬湖上的冷风一吹,就想拿着自己的衣衫挡挡风,存些暖气,也勉强算得上是理由充分,画面和谐。

    然而今日的湖风甚是喧嚣,刮得波浪兴澜,小舟荡漾,全然不是她那天水平如镜的安稳模样。

    她撑着身子紧紧靠在船边,费了些劲儿也没有拉开她和元承的距离,反而又一个浪扑过来,带着似要将她淹没般的汹涌,看得她扯开了嘴角,默然心道这黄道吉日竟是如此短暂,不堪流连。

    一旁的元承眼明手快,当即伸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另一手一甩,一展,一遮,宽阔的衣袖就将那些翻涌而来的水花挡在外面,一滴也没有落在怀中人的身上。

    华琚只觉着须臾间的天旋地转后,她就连人带衣双双倒在了元承怀中,双手还不忘紧紧扒拉着他的衣襟。

    放远了看,这是一幅才子佳人相拥倾诉的旖旎的画面。

    往近了看,看起来这位佳人似乎想要勒死那位才子。

    清冷气息越过从前的丝丝纠缠扑面袭来密密将她围绕。

    她以为会有彻骨的寒意,然而元承的怀中竟然出乎意料的温暖。

    她把元承的衣襟扯成一团乱,而埋藏在衣裳之中,脖颈之下的那股子雪梅馨香就从敞开的衣缝里若有若无的散发来,沁人心脾。

    暖香凑到她的眼睫上,不知为何痒得她眨了眨眼,整个人都空灵了。

    “你这样......坐得不大舒适。”元承散了衣袖上的水渍,收回那只手,然后十分自然的搂住她的腰肢,将她翻了个面,让她整个人直接坐到了他的双腿之上,而那双手也放开皱成一团的衣襟,改成搭在他的双肩上。

    他道:“这下便舒适得多了。”

    这艘小扁舟勉勉强强能容纳一人,方才不仅被堆积如山的拜见礼占用了一半,还能搭载两人在水浪中左摇右晃前行,实在是过于物尽其用。

    现下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被抱着,小扁舟立马鲜活起来,四平八稳的往前游去。

    空灵过后,华琚稍稍抬眼就能瞧见元辰那微有弧度的嘴角,然后很实诚的,很隐晦的问他:“你不介意么?素女谷人杰地灵,所以我近日......胃口很好。”

    她感受到元承的胸膛震动了三下,上方飘来他淡然的声音:“你不害羞,我便不介意。”

    闻言,华琚直了直腰肢,虽堪堪与他平视,气势上却半点也不落下风,面上更是一片坦荡,理直气壮道:“害羞作甚?现下这般,你我都能舒展些。”

    说完还蹬了蹬腿。

    “唔。”元承意味深长的肯定了她的想法,然后将她搂得更紧了,更加善解人意的开口:“你若一直这样挺着腰,明日起来就会浑身酸痛,还是将身子靠在我臂膀上。”

    倘若换个人,华琚则二话不说立即将人一掌拍到湖底喝水喝到饱,喝到他再也不敢这般放肆。

    但元承仙君依旧是那副心如止水,毫无杂念的模样,她就觉得是自己瞎想太多,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够磊落,凭白误会了人家的好意。

    而且,她确实不讨厌元承的气息,反倒觉着他的气息闻着令人舒适。

    于是很快她就想通了,然后自在自得,安安稳稳坐在了元承怀中。

    “阿琚。”

    “嗯?”

    华琚顺嘴一应,才惊觉是元承在唤她小名。她顿了顿,然后才慢慢开口:“元承仙君有何指教?”

    元承低头将她看着,轻轻开口,音色低沉且圆润:“非是指教。只是希望你能允我以后唤你‘阿琚’。”

    “自然可以。”华琚暗暗腹议,你李奚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叫了,称呼上有什么好商量的,喜欢哪个就叫哪个呗。想起来,自己曾经还在背地里叫过他“大剩金仙”,揶揄了好一阵儿。想到自己现在欠下的大大人情并恩情,从前的胡闹委实不该。

    如此因果一番,他能用个正常的名字叫她,华琚觉得自己受到了天道庇护,暗自庆幸起几分来。

    心情愉悦,然后她就在元承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安心坐到了小破船靠岸。

    这几日因着素女谷举办春日祭礼的事,大多女仙关了门店,去了谷中深处布置祭坛,市集内便清净了下来,没了她才来时的花天锦地。

    华琚将人平平安安的带到繁花谷主面前,以为可以功成身退。

    但,素女谷的仙灵沏了三杯花茶搁在他们面前。

    她觉得自己贸贸然离去,实在有些扫了素女门徒的面子,便坐下喝了几口润润嗓子,然后东看看西看看珠玑花苑内的美景。

    繁花谷主现下忙得脚不沾地,分身乏术,简单的和元承寒暄几句后就要结束此次会晤,华琚松了口气,想着总该可以功成身退了。

    但,她这口气实在是松得太早了。

    繁花谷主拉起她的手,那双水眸望着她,眼含欣喜,朱唇轻启:“琚儿,元承仙君要在谷内小住几日,真是太好了。”

第五十二章:悠闲避世素女谷5

    哦,好在何处?

    “我本担忧着你独自在谷中会觉着长日无聊,可现下有元承仙君一道,你们二人便可结伴游玩,实在是太好了。”

    哦,原来好在这处。

    “我已安排好元承的住所,就住在春娇苑,和你一起,方便你们出入,是不是很好?你们随意玩乐,四处可去,没有禁忌!”

    然后繁花谷主忍不住将自己夸赞了一番:“真是太完美了!”

    哦,真是细致的、周到的、贴心的繁花谷主啊。

    通情达理的繁花谷主飘飘然而去,留下香风阵阵,然后华琚就打了个喷嚏,继而沉默的望着仙蝶流连在花丛中的曼妙身姿,静静思考着她和元承是怎么在须臾之间被绑在一起的。

    繁花谷主忙,委托她去接了个仙。

    繁花谷主忙,委托她继续招待这个仙。

    繁花谷主为了他们能出入方便,还将他们安排住在一处院落的两间屋子里。

    可是,她敬爱的繁花谷主,忙得昏天黑地之中有没有一丝丝的考虑过,她是女仙,元承是男仙的事实?

    很明显,没有。

    完全没有。

    而且她也不怕,自己将素女谷变成鸳鸯谷。

    但,繁花谷主繁忙是事实,谷内门徒繁忙是事实,她每日在闲玩也是事实,看起来元承更是帮不上忙,是比她还能闲的仙。

    是以,让他们两位闲仙互相照看,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先来是主,后来是客,她又欠素女谷的人情,又欠元承仙君的恩情,所以到了现在,他们就结伴而行了。

    她觉得差不多想通了这件事情,这才回身看着元承,笑得亲和,道:“元承今日可是要回屋子休息?”

    元承道:“阿琚可是也要回去休整一番?”

    她抬脚落在杏花村的方向,默了默。她觉着自己若是撇下元承独自寻乐,实在是忘恩负义。

    “那元承可是要与我一同去品尝美酒?”

    元承颔首道了声好,然后起身朝她拱手,诚意十足,掷地有声:“这几日便拜托阿琚费心了。”

    山陵原野间草木茂盛,远远望去郁郁葱葱,杏花林的色彩与天光交相辉映,满目胭脂,五彩灵鸟或在草野、或在枝头、或在苍穹之下声声啼叫。

    杏花村的仙姑仙婆们热情好客,见着谷内来了外仙,拉着他们就开始絮叨家长里短,家家户户还拿出了杏花酒,有的说自家是最早酿酒的,有的说自家的酒是最香醇的,还有的说自家的酒是最能醉人的。

    若非她们还要去谷中深处帮衬祭祀之事,华琚二人今日定然是要被留下过夜的。

    仙姑仙婆们依依不舍走了后,华琚挑了处风景优美的地儿,将杏花酒摆在花丛中,二人席地而坐,就在山清水秀间清谈小酌。

    尚在五阁学堂时,允十就在她耳边时常谈论喝酒赏花是一件情趣高雅,错过就遗憾终身的妙事。

    听他说得久了,加之枯燥学业的一相对比,她就萌生出必要尝试这等风花雪月乐趣的想法。

    因此出了秦苍派,她就迫不及待冲到酒坊,杂七杂八买了几十坛,打包稳妥进了赵庄,然后就悲剧了。

    庄内老学究在她踏入赵庄后,当着所有学灵的面将那些酒坛毫不留情的砸碎,一股脑儿扔了出去,让她还没有去静心堂上课就先去了瀚海楼“静心思过”。

    老学究说她冥顽不灵,她觉着老学究不近人情,此后相看两厌,然后故意违反更多的庄内戒规,一面欣赏这老学究气得血气上涌的好笑模样,一面自个儿自觉去瀚海楼静思己过,省的看他们脸色。

    当然,她绝不会触碰戒归的底线,老学究们照本宣科,虽然将她时常骂得狗血淋头,也说过让她滚出赵庄的狠话,但是没有半分落在实处,只是被她越发气得吹胡子瞪眼。

    后来她寻到了梅心山涧的风水宝地,利落翻墙而去翻墙而归,携着买来的美酒一路狂奔至山顶的红梅林,跃到梅树上“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一阵嗓子火辣,全身发烫,头晕目眩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来,她觉得酒这玩意还不如玩水嬉来得有趣,遂很少再度沾酒。

    允十后来痛心疾首告知她,酒不是水,需细呷慢品,唇齿回味才能品出趣味。

    于是她和允十对饮,又发现了其中的趣味。

    不过她依然嗓子火辣,全身发烫,头晕目眩,之后一睡不醒。

    后来,允十便不带她喝酒玩乐了,只是心有余悸道:“你的酒量,不敢恭维。”

    她也不傻,看出了他嫌弃的意味。

    好在,她对酒水之物顶多是尝个新鲜,既然知道自己酒量不好,甚至是酒品不好的缺点后,其后更是极少沾染一二了。

    可今日,她却在元承仙君面前好为人师,高声阔谈这美酒的曼妙之处。

    她赌元承这样的隐世仙君是没做过什么风花雪月之事的。再者,她能明白,两人光低头喝闷酒,憋坏的会是她。

    斟满酒杯,华琚一饮而下,瞬间唇齿里尽是杏花绽放的香味,气香酒醇引得她惊叹不已,照着喝杯酒说句话的规矩开了口:“素女谷有着‘素锦诗韵,曼妙交融’的美称,诸多仙家也都觉着谷内女仙皆是一水的娇娇姑娘,却不知谷内还有许多的仙姑仙婆。她们虽容貌寻常,修为一般,但和善可亲,尤其这酿酒的功夫甚是独到,世间难寻。”

    允十告诉过她,天地之大,六界之广,可但凡是个男的、公的、雄的,就一定会喜欢在喝酒时聊上几句姑娘,百试百灵,屡试不爽。

    素女谷内,杏花村旁,天时地利人和聚得齐整。

    是以,她觉得自己的这个话题十分应景,不会冷场。

    但,她忘了,她面前这个连饮酒都透着优雅出尘气息的仙君,有着大剩金仙的美名。

    听着她说完后,元承仍旧宛若大山,岿然不动,只是淡淡的望了她一眼,然后眼神顺着她的脸庞往下落在她的手上,看着她斟酒的动作,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在不满她只顾自己享乐。

    华琚心领神会,长臂一伸利落的往他杯子里斟满了杏花酒,笑得亲和。

第五十三章:悠闲避世素女谷6

    元承这才又看向她,两片红唇里莫名蹦出了“啧”的一声,似乎还是不满意。

    华琚勉强把那眼神和不满当做是回应,然后又斟酒一杯,继续道:“那些个仙姑仙婆们,是繁花谷主收留的女仙。她们得了一丝机缘,入了昆仑仙界,却寻不到适合自身的修行之路,只能泯然众人。繁花谷主怜她们孤苦无依,便将她们带回素女谷,虽不能让她们扬眉吐气,一飞冲天,但至少有个归家之处,在这里自食其力,安然度过漫长岁月。”

    不知是哪一句哪一段踩到了元承的心声,他竟然张嘴搭话:“阿琚,你可知为何繁花谷主收留了那么多女仙后,至今没有招来麻烦?”

    这个她的确不知,也未曾想到这一点,但并不妨碍她现在就想到些眉目。

    她略略一思索,道:“约莫是繁花谷主此举低调,才没有引来那些不思进取,心术不正的女仙跑到花芬湖旁故作可怜,才没让善心被利用。”

    元承道:“阿琚想得明白。”

    她是想明白了,也就更加佩服繁花谷主的眼光长远。

    繁花谷主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自己的丰功伟绩,也没有专门派人去接济那些无依无靠的女仙,而是遇见了,有那个缘分了才将人接回谷中,并且入了谷没有她亲手给的花笺便出不去,所以此事鲜有人知,更不会如她一般被利用,甚至被反咬一口。

    她从前太年轻了,不经事不知人心复杂多变。

    她如今死而复生,自然也没了昔日单纯的良善之心,对人对事都带着审视和防备的心思。

    她从未思考这样是好是坏,总归是时间使然,无关对错。

    只是元承今日这般似是在点拨她的话语,确实让她想明白了一些不通之处,心中便宽慰了些。

    向着元承举杯,她笑得多了几分真诚,然后一饮而尽。

    华琚觉着元承今日之话已经很卖她的面子,其后就会像二人之前去花都一般言谈寥寥,她也作出了自斟自饮的姿态,没想到元承竟然主动开口,另起话题,说出来的话语还是燕绥和允十永远也到达不了的水准。

    他举着玲珑剔透的酒杯,道:“阿琚,这身云彩挽纱很衬你。”

    这是在夸她穿着素女谷的衣裳好看。

    此话从元承嘴里蹦出来一半是惊喜一半是惊悚,但华琚何许人也——天虞神女,岂会随意被惊住。

    她十分受用,含笑收下,只是给自己斟酒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望了望只有半杯的酒水,然后若无其事的将酒壶放到二人中间,继而笑眼微弯和他客气道:“元承仙君,请。”

    元承一饮而尽,然后又道:“家母与繁花谷主交情甚笃,是以我幼时偶尔会随着母亲前来拜访繁花谷主。”

    这是在解释他为什么会来素女谷。

    华琚明白了,原来他自小就见多了风姿绰约的素女谷门徒,怪不得他对外面那些儿个柔情似水的女仙视若无物。

    “那此次怎的你一人来了?”

    元承的面色在繁花丽色下扎眼的晦暗下来,道:“家母仙逝多年。”

    华琚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声后又觉着这不是她口无遮拦惹出来的麻烦。

    灵霄山李府几万年来只会在主君继位这等大事上简要知会诸仙家一下,连当家夫人仙逝了也不吭一声,隐匿成这样,自然怪不到她头上。

    她连这位仙逝了的夫人是谁都不知道,虽然她有些好奇,但眼下也不是相问的时机。

    华琚默了默,等到这话题已经过了后才又将杯中物倒入嘴中,心手相应的又拿起酒壶预备斟满,眼皮子底下却伸出一只手来,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

    抬眼望去,元承的眸中蓦然生出一种不满的情绪,他蹙起眉头,沉声道:“依你的酒量而言,不可贪杯。”

    “我酒量?我酒量?我......”华琚本想说自己千杯不醉,可她忽然奇怪,元承是怎么知道自己酒量不好的。

    盯着眼前那张带了几分情绪的清俊面容,不知为何,她心底涌出一股莫名之气,反手一抓,紧紧攥住元承要收回去的手,不仅自己往前挪了一截,还暗中用力将人拉了过来,与她四目相望。

    黄昏落日,千里浮云变得暗黄,杏花香也幽暗起来。

    华琚眼神明亮澄澈,音色染上几分模糊:“你怎知我酒量如何?”

    元承不仅没有被她登徒子似的蛮横吓住,反倒继续与她双手交握,还自觉地将身子挪到她身旁,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一缕发尾,唇边浮现几丝笑纹:“早知你酒量不佳,却没想到你是沾酒即醉的体质,以后我是不会让你沾酒了。”

    华琚憨笑起来,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喜悦叫出了声:“竟也有你大剩金仙不知道的事儿,稀奇,稀奇!”

    “大剩金仙?”

    元承将人一把捞入怀里,双臂紧紧将她箍住,嘴唇凑到她耳畔,眼神斜盯着那两瓣微微张开的润泽红唇。

    亲昵姿态下,隐世仙君这才有了些许少年郎的肆意之气。

    “也不知我是为谁剩到如今。”

    他带着一股嗔怒之气,似乎咬到了怀中人的耳尖,双眸湛亮。

    “既然逮住了始作俑者,我自然不能让她再次全身而退。”

    华琚有个习性——酒足饭饱就犯困,困到像是被人一棒子甩过来直接晕过去的那种。

    所以一觉醒来,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杏花村内的花丛中,而是躺在了春娇苑内。

    这也不是大事儿。

    问题是——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是躺在另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清雅素淡,不是她之前住的花香扑鼻的那间。

    还有就是——

    为什么她身上穿着薄薄的单衣,而云彩挽纱不知所踪。

    她撑着额头努力回想昨日喝酒后发生的事,脑子里非常不应景的尽是茫然一片。

    恍惚间,门被推开了。她抬眼望去,元承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托盘,上面放了一杯清心饮和一碗香甜软糯的花粥。

    看见他穿戴整齐,没有嚎啕大哭,华琚放下心来。

    只是——

    元承那张忽然笑得有些过分娇艳的脸,让她又揪心了起来。她心想:这可真是得要了多少女仙的灵珠和修为啊!

    要命啊要命!

    真是要了她小命的春娇苑啊!

第五十四章:凤君寻来论往事1

    元承坐到床榻边,将清心饮递到她唇边,做出了要亲手喂她喝下的架势。

    如此无微不至,华琚内心颤抖,连带着嗓音也颤抖起来,半句客套或是寒暄都没能利落的抖出来,赶紧慌忙的拿过杯子一饮而下。

    元承拿回杯子,眨眼间,她唇边又出现了黏糊糊的触碰感。

    原来是他舀了半勺花粥递到了她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唇边,她回了些神准备告知元承放开让她自己来,可他却顺着她张开的嘴唇将那半勺香粥顺顺当当那个喂了进去,温度适宜,口感上乘,还暖心暖胃。

    华琚内心情绪翻涌:不,元承——不,李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废人!

    她连忙按住他的手,制止他还要继续喂她喝粥的动作,道:“我自己来,不敢劳烦元承仙君。”

    说完她就连碗带勺夺了过来,豪迈的将那一小碗花粥“咕咚咕咚”塞入嘴里,囫囵吞下。

    明明她没有被呛住,可元承依旧贴心的摸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她要是真能顺过来就好了。

    喝完吃完,她终于完全清醒,告诫自己不要被元承的动作迷惑了心神。虽然他就坐在床榻上,自己又衣着单薄,但不能输了气势,输了阵地。

    “元承,你可知我的衣裳去哪了呢?”

    “沾了酒渍,替你换了下来。”

    “你给我换的?”

    “春娇苑内只有你我。”

    华琚将手收回被子里,对方不是坏玩意儿,换件衣服......不是什么大事。

    “为何我在你的屋内?”

    “我昨日将醉酒的你抱回来后,你说你屋子香味过重,嚷着要住我的屋子。”

    她的确是不大住得惯那间香腻过头的屋子,也的确是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来......情理之中,不必深究。

    “看来是我醉后胡闹了,还多谢元承仙君体谅,将这屋子腾给我。”

    元承却是停顿了目光,眼中水光粼粼柔和一片将她望着,慢语轻声:“你住着这间屋子是告知了我,我也是同意了的。可,没你的同意,你那间屋子我是不能随意出入的。阿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她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所以?”

    “我的屋子也只有这张床,所以——”

    之后一道炸雷直直劈入她的耳内。

    “昨夜你我二人只能一同躺在这张唯一的床上。”

    之后又一道炸雷直直劈入她的耳内。

    “被子也只有这一条,不过好在你在我怀中睡得十分沉稳。”

    想她堂堂天虞神女,上古神龙之后,掌雷电驭万水,不曾想还有被别人嘴里弄出来的雷电劈得七晕八素的一天。

    华琚脸上的色彩在赤橙红绿青蓝紫之间交替变换,是她活了几百年来出现得最丰富最精彩做夺目的一次,都已经将元承的面色映衬得多了几分喜庆。

    “李奚......”

    “李奚?”

    元承神采飞扬,一双晶亮的眸子看着她,道:“你昨晚在我怀中,分明唤我‘奚郎’。”

    奚郎?

    奚郎!

    奚郎?!

    苍了个名都山高天啊,劈死她吧!

    她竟然,她竟然活活玷污了神界神尊后裔,昆仑隐世金仙,不惹红尘,不染尘埃,不问俗世的灵霄山李府的元承仙君!

    高了个天虞神境悬凌步梯啊,劈死她吧,为什么还没有劈死她!

    “奚——你容我先吸口气。”

    她这口气还没吸顺畅,春娇苑就来位小仙灵,正在她之前住的那间屋子轻声叩门。

    她利落的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元承立即翻手变幻出另一身更好看的云彩挽纱,贴心细致地为她穿戴好,动作从容,表情无怨。

    华琚觉得自己真是个禽兽,不仅没有还人情报恩情,还将恩人给玷污了,禽兽啊禽兽。

    元承并未怒目切齿的斥责她,也没有恼羞之下跳湖自证清白,甚至连含血愤天的情绪都没有,反而淡然如圣人,祥和如真仙。

    真真是大圣金仙,并非大剩金仙。

    她勉勉强强摆出谦和近人的面容,开门而出,望着那小仙灵,蔼声相问:“不知仙灵找我何事?”

    天大的事,也不会是繁花谷主又有什么故人之子需要她去门口接待,因此她觉着先解决好解决的再谈棘手的事。

    那素女谷的小仙灵瞧见华琚仙子从另一间屋子出来时,迷惑了几分,然后见着元承仙君也从那间屋子里现身,淡然走到华琚仙子身边为她整理衣袖,动作自然熟练,看得她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震惊了好一阵儿,还是没有缓过胸腔里的那口气儿。

    但她也没有忘记自己前来的使命,张开嘴咿咿呀呀来了一段非人言语,之后才说出了正常的话,只是那声音似乎是被什么罪恶之手掐住了一截般又尖又颤。

    “华琚阁主,丹穴凤君在谷外求见。”她立在原地踌躇了一番,字音咬得重些,又道:“凤君等了许久,说必须见上您一面。”

    苍了个天,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华琚朝天而望,她今儿这口气是别想喘出来了。这前有虎后有狼,该如何是好啊。

    在这火烧眉毛般的紧要状况之下,她还能有几丝神识觉着小仙灵虽然话抖不清明,但“求”之一字用得十分恰当,值得嘉奖。

    并且这小仙灵说得十分委婉。

    照凤君迁那臭脾气烈性子,必然是傲慢至极,气势逼人,凶狠狠恶巴巴的让这倒霉的小仙灵前来喊她出去,不然就掀翻花芬湖,烧毁素女谷。

    若是那凤君迁在空音瀑布外自讨苦吃,管他是站到日上三竿也好,月升中天也罢,她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就算他放出大言不惭的要跟她拼得你死我活的蠢话,她也不怕,因为死的一定不是她。

    可眼下她在素女谷做客,自己那点子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牵连到无辜,这就让她非常不爽了。

    很好,不愧是出去打了一仗的丹穴凤君了,已经能摸准她的“七窍”在何处了。

    “那我这便出去瞧瞧。”

    话音落在“出”字时,侧边就飘来凉飕飕的眼刀子,继而又冷又静,越静越冷。

第五十五章:凤君寻来论往事2

    华琚轻咳一声,昨夜之事还未解决,她就两袖轻盈的飘然而去确实有些对不住元承仙君。

    她斟酌一番,执起元承的手,轻声软语安抚他:“你且放心,我将他弄走就回来,必然不叫你白白受委屈。”

    她想自己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等她把会惹事的凤君迁赶走就回来和元承好好掰扯掰扯昨天她有没有还对他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做了什么就负责什么,不会让元承凭白受她欺负。

    元承神情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神色,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捏了捏她的指尖,含了点脉脉情意,道:“等你回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而一旁的小仙灵早就抖成了秋风落叶。

    外界四季轮转,素女谷却并非全然如此,还有着全然的四季之景,令人啧啧称奇。

    两岸的青苍苍的树枝翠叶上已结了霜,花芬湖仍是碧波微澜。

    华琚不紧不慢的下了船,掌中握着一柄素净的木扇。

    那曾是她亲娘的贴身法器,名唤“菡萏扇”。

    华琚的亲娘是天地混沌之初就种在在幽冥血海里的一朵青莲,有了人形后觉得自个儿的生长环境有些过于燥热,于是就用幽冥血海上万年戾气铸造出一把扇子缓解心头火气。

    后来她娘出了幽冥血海想去找另一位亲妹妹,看看妹妹有没有修得人形。可人走到半路就被莫名其妙拉入到上古神魔混战中。

    令她娘糟心的是,神说她浑身戾气乃是不详妖邪,举了大旗要诛灭她。魔说她长得如花似玉,身体里肯定流着神界血脉,也举了大旗要来诛杀她。

    她娘被逼得只能出手,一会儿打死几个魔界的,一会打死几个神界的,后来不管是神是魔,看见她就开打,成了两军都要打杀的仇人。

    有一次,她娘打热了,拿出扇子准备扇扇风,凉快凉快再继续斗殴。不曾想那扇子与她早就心神合一,晓得主人火气旺盛,一展开后就在干净的扇面上显现出熠熠生辉的莲花印,汇集出幽冥血海的沉重戾气,将那一批前来诛灭主人的神魔两军直接投喂了幽冥血海。

    于是,神魔两军再也不招惹她娘了。

    当然,还有一位不怕死的前来拉住她娘,道:“我瞧你打架很是不错,跟我打一架如何?你赢了,我把我的地盘给你。你输了,就跟我回我的地盘。”

    那不怕死的就是华琚的亲爹。

    很明显,她亲娘没打得过这位身经百战的上古神君,被他诓骗回天虞山,还生下了孩子。

    他亲爹打架从来都是赤膊上阵,觉着法器是弥补实力不足的玩意,用着很掉他老人家的面儿。但唯独对那把扇子有几分喜爱,觉得它很有潜力,可塑性很大,于是又用自己的龙息之气重新锻造一遍,弄成了个可瞬间毁灭一方天地的十足十煞器后,他老人家才终于满意。

    他问华琚她娘这扇子该取个什么厉害的名。她娘想着自己是朵青莲,莲花有个文雅的别称叫“菡萏”,于是顺嘴答道:“菡萏吧。”

    于是,这把比上古凤凰的五火神焰扇还要厉害五分的煞器得了个“菡萏”的优雅名。

    二老仙逝后,这扇子就留给华琚。

    从前,华琚打架跟她爹一个路子,习惯赤手空拳,斗得酣畅淋漓。有了云烟剑后,就和燕绥比试剑术,提升修为。后来也只有在陆压盛会上比试和追杀门内叛徒的时候才让云烟剑染上血气。

    如今,她一伸手就可呼风唤雨,招雷引电,更是不需要什么仙器法器护身,也无需催动菡萏扇毁天灭地,劈得哪处烟消云散。

    是以她从未用过菡萏扇,连扇风都没想起这把扇子。

    但今日,她不欲和凤君迁纠缠,便拿出来掂量着用多少力气能将这厮扇回丹穴神府,躺个百八十年的,还她清净。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仁至义尽了,至少没有想过把他投喂到幽冥血海里。

    凤君孤身站在湖边,一身戎装寒光锃亮,上挑的凤眼里添了几丝为君者的威慑之光,看着似乎是从战场上直接杀过来的一般。

    若是燕绥瞧见这一幕,定然要揶揄她一番,道:“凤君就站在素女谷外,比李奚少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站的位置偏左一些。”

    可她既不亏欠他更不是他的属下,这般神色对着她是为何意,看着徒增厌恶。华琚转动着手腕,将将要展开菡萏扇时,冷不丁听到凤君冒出一句:“阿琚,我错了。”

    丹穴凤君在认错?

    在跟她认错?

    不是来找她麻烦,是来她面前低头认错?

    昔日他将她气得红了眼眶,乃至心寒到绝望的境地也没听见这一声“阿琚,我错了”,时过境迁,现在说出来抵个什么意思。

    她稍微岔了一下神,就听见凤君自顾自的继续往下絮叨。

    “那日回了丹穴后,我命人暗中查探,方才晓得那修姱在三百年前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将秦苍派的真实情况传入我耳。昔日青鸾族是我丹穴神府左膀右臂,如今是为心腹大患。”

    凤君那一双锐目扫向天际,回望她时眼中含着些许期待:“我心系与你,涅槃之后却派他人探你讯息而非亲自前来,实乃大错;与你相遇却只愤怒于你毁约而未思虑为何如此,这为再错。你对我冷漠,实属应当。然,凡界有云‘事不过三’,不晓得华琚仙子可否原谅我?”

    华琚抿嘴不语。心道你凤君迁觉得青鸾族是你助力也好,阻力也罢,和她无甚干系。还有,自己和凤君迁有约定么,真是不知他在胡诌些什么。要不是看在他此次前来有个人样,说着人话,指不定能平平稳稳解决他们之间纠缠,她才不会站在湖边和他一道吹着冷风。

    见她不语,凤君眉眼间神采奕奕,道:“如此,你莫要怨怼我了,莫要与我形同陌路,疏远得叫我难受。”

    “你只要不来招惹我,就不会难受。以后我们两不相欠,请吧。”

第五十六章:凤君寻来论往事3

    凤君迁愣住。

    良久,他长叹一声,幽幽道:“我知晓你还在埋怨我,一时半刻也不会轻易原谅我。此事,全然怪我,若非我执意在那时闭关涅槃,之后又只听了青鸾府一面之词,也不让你独独面对......那般艰辛的境况。”

    提到涅槃闭关,她忽然想起,凤君迁嘴中的那个“约定”。

    陆压盛会结束后,凤君迁亲自来秦苍,邀她前去丹穴神府做客。姐姐笑着应允,她也就简单背了个包袱跟着他去了,却不想那是个龙潭虎穴。

    在丹穴神府那些日子,她真正领悟到什么叫做“笑里藏刀”,“绵里藏针”。

    忽的有一日,凤君迁拉着她的手道:“我即将涅槃,你且安心待在府中,待我出关,定要睁眼便瞧着你。”

    她心烦意乱,胡乱应下。

    凤君迁十分欣然,非要让她相送,于是她盯着他的背影隐没在灼灼日光中才收回目光,然后拔脚就往秦苍走,只言片语都不想留下,满脑子都是“退婚”二字。

    她料到退婚之事艰难异常,却没有料到这场婚约,是在她死后才退成的。

    凤君深深看她一眼,继而理了理整齐的鬓发、擦了擦干净的脸庞,掸了掸整洁的衣裳,方才走在她面前,语气严肃:“阿琚,从此以后,我会护你周全,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华琚氤氲在他的气息之中,当即错开两步,望着花芬湖发愣。

    她觉着,凤君迁可能没有她自以为的那么好打发,就算今日把他弄得奄奄一息,来日还会卷土重来。

    什么时候,凤君迁如此看重她了。

    莫非知道她是天虞神女了?

    若是如此,该是整个丹穴神府跪在她面前诚惶诚恐地祈求原谅才对。

    凤君迁这番姿态真是让她感到烦躁,虽然他一直都让她看着心烦,但从前是相看两厌,现在则是愈加莫名其妙。

    明明她没有半点要找丹穴神府好好算算那笔旧账的意愿,为何还要让他们牵扯不清。

    凤君拧起眉头:“你对我,还有何不满?”他再次逼近,“为何不看我?是倾心太过还是内心有愧?若是前者,本君可以原谅你之前的失约,若是后者,便用你的真心来补偿即可。”

    不过是去收拾了一下祸斗族,他怎么就越发癔症得厉害。

    华琚又退了几步,道:“皆不是。”

    她决定还是先把他扇走,手腕一转还未展开菡萏扇,凤君却又再次蛮横将她锁入怀中。

    “虽你从未说过倾心于我的话,可你的眼骗不了我,为何矢口否认?你不守约定,为何无一丝愧疚?”

    “本君问你,你可晓得我如何继位这凤君之尊?”

    “涅槃。”

    “本君涅槃之时,为何不遵守与我的约定,擅自跑出丹穴神府?”

    “有事。”

    “我涅槃有些时日,事办完之后,为何不回来等我?”

    她其实回了的,拿着那件紫绶仙衣卑微上门,可丹穴神府再次教她领会到绝望至极的滋味儿。

    “你既已归来,前尘往事就不再提,徒增你伤怀。可是阿琚,你怎么不问我初次征战可有受伤?”

    从前她与凤君迁四目相视,眼里虽不是情意满满但也勉强有几分清澈天真。如今斯人依旧,红颜则非。

    物是人非不过弹指一挥间。

    实则,她从未明白凤君迁的想法。

    她觉得,或许他曾因为那桩婚约把自己当做过未婚妻,可这里面的真心实意被他眼里到嘴中的嫌弃磨灭得干干净净。

    自从她回来后,凤君迁每每出现倒是不嫌弃她了,但都做出一副失意状,怨她冷漠,然后又表露拳拳心意。

    她寻思着,自己与凤君迁的孽缘再是理不清说不完,但比较惨的那一方,应该是自己吧。即使是没了婚约,她的名声依旧江河日下,凤君迁倒是更受欢迎。

    从头到尾,她没有埋怨,没有哭诉,没有上门讨说法,已然是很大度了。

    然后她惊觉,自己竟然还在湖边吹着冷风,听着凤君迁满嘴胡话,想着丹穴神府的那些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真是半点教训也没有吸取啊。

    她震开桎梏,凤君迁眸中惊疑交杂。

    华琚展开菡萏扇,冷声道:“你既知那些已然是前尘往事,就应该还记得我说过‘烟消云散’四个字。你不走,我就送你一程。你再来,我也是这个态度。我不怕你纠缠,左不过一挥手的事儿。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不想和你有半分牵扯的心思,到底有坚决。”

    悲苦之色从他的眼中延伸到整张面容,华琚再也不容他多说一句,手腕一转,菡萏扇带着肃杀之气将人扇到天际远方。

    她终于得到了清净。

    素女谷中处处淡雾疏烟,仙气缭绕,莺歌岑燕,花意峥嵘。热闹处人声鼎沸,幽深处静魅如纱。

    华琚迈着略微沉重的步伐在曼妙景致中徐徐往回走,无意间看见元承站在一棵雪白的梨花树下。

    挥散掉凤君迁忽然造访所带来的不愉快,她回过神又开始思考眼前的这桩要事。

    不知道自己昨晚到底对元承做了什么,今日一起来,她发觉自己似乎能看懂元承许多的情绪。

    譬如现在,他双眼灼灼望着她,面上挂着淡淡笑意,然而那笑实在是有几分勉强,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凄凉。

    但他却没多说什么,只道:“回来了,与我去一处地方。”

    他带着华琚走到谷中另一处湖泊岸边,手上捏诀,湖面现了一座竹桥,桥的尽头,是一座傍水而建,朱甍碧瓦的院落。

    湖中荷叶接天,望不尽一片碧绿,莲花灼灼而开,分外艳丽鲜红,景色别有洞天。

    元承走到岸边一小舟上,将手递与华琚,华琚低眉含笑,将手搭了上去,稳稳当当上了小舟,与他相对而坐。

    阳光炙热,浮云悠扬,彩虹缤纷,湖风微暖,山水一色间小舟徜徉,郎君执桨,女子弄莲。

    此等景象,是华琚在诸多红尘掠影中最喜欢的一幕。

    “你来素女谷多日,方才那抹笑最为真心。”

    她拨弄水花的手一顿,讪讪道:“从前不知,元承如此心细如尘。”

第五十七章:春娇苑内春娇事1

    元承浅浅一叹,没入碧叶红花中。

    “你对我的不知,不知有多少。我亦不知,你对我是否也能如此心细如尘。”

    华琚淡淡一笑,心里道:我也不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如今的男仙说的话都向着燕绥那边靠拢,非要包含着许多深意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修为高深?

    “此地原来是一片水洼沼泽,我幼时偶然路过,瞧见一株莲花从中绽放,甚为欢欣,驻足欣赏。繁花谷主瞧出来后,便将此处送我做了见面礼,许我施法设界。”

    华琚心道:繁花谷主能从你那张无悲无喜的脸皮上看出你的心意,还能把土地当见面礼送,该是一位多么洞察秋毫,善解人意,热情大方的女仙啊。

    元承道:“如今,这片水泽地有着常年的盛夏之景,仅剩一件憾事。”

    “憾事?此处已是桃源仙境,还有什么憾事?”

    他道:“此湖有主无名,阿琚能否为此湖命名?”

    华琚记得莲花捣碎后酿得酒称为“碧芳酒”,于是顺嘴就答:“‘碧芳’如何?”

    元承的嘴角竟添了几分明媚。

    那般清冷的面容笑起来,原来能似云霞灿烂,花开艳丽,看得她心中愉悦。

    他道:“好,就叫碧芳湖。”

    喜欢得真心实意,倒是让华琚觉得自己方才过于随意,应该再斟酌几番开口。

    赏完花,游完湖,二人和和气气的回了春娇苑。

    华琚还在思考着该如何处理昨晚的事。

    几百年的日升月落,沧海桑田在诸天神尊眼中不过是须臾一瞬,沧海一粟。可这短短一眨眼,她却经历了生离死别,死而复生。

    她从小就偏离正道,喜爱胡混瞎闹,她和众多仙家唇枪舌战、打架斗殴甚至是亲手断了他们的修为和性命,她的双手从来不是清白的、柔软的,上面充斥着决绝和狠厉,做的最多就是拿着云烟剑利落的砍杀死对方。

    那是杀人偿命,血债血还,天经地义。

    可眼下是她主动惹出了祸,而在她的记忆中,她没有调戏过六界之内的任何一生灵,因此还要花费些时间和精力,好好思考该如何顺利的、圆满的将自己酒后乱性,色胆包天引发出来的这桩风流桃花债给解决了。

    她走到门前,却又被元承拉住手腕。

    她也发现了,除了自己更能读明白元承的情绪,元承对她也是越发的......亲昵?

    应该是昨晚她太过了,打破了之前的界限,是她的错,不怪元承。

    “你闻不惯这屋子里的香气,住我那间。”

    “可......”

    她觉着,一位七尺男仙住在花香浓郁的屋子里,情形并不能好到哪里去,甚至更糟。

    然春娇苑是繁花谷主倾心推荐,正屋更是被谷主夸得遍地开花。正因如此,即使她对着满屋花香揉鼻子打喷嚏,但也住到了昨日。

    她实在不想拂了繁花谷主的好意。

    “旁人对你真心实意好,你就能涌泉相报,万死不辞,这是好的。可我有什么办法,已然见不得你委屈自个儿。”

    他顿了顿,又伸手揽住华琚的肩,挽着她甚为自然的朝自己那间屋子里走去。

    “半分也不行。”

    元承这一波三折的语气听得华琚回味无穷。

    起初听着,他在夸她,中间听着似乎是在嘲讽她,后面听着又好像是在自嘲,等听到最后一句才明白,哦,元承是在仗义执言。

    好个正义凛然的隐世仙君。

    她又咂摸一阵儿,甩着云彩挽纱上的彩袖,觉着元承越发会关怀旁人了。但凡他在赵庄时有现在一丁点的谦和温厚,也不会夺得“大剩金仙”的诨名。

    她为元承扼腕叹息了一番。

    但,她又想到,元承的年纪和她一般大,一切还来得及。

    如今他整个人脱胎换骨,必然不会落得和燕绥一样的下场,会交到许多好仙友乃至,乃至携手终身的仙侣。

    再看向他时,她眼神了就又有了慈爱之意,温声道:“元承,你这样很好。”

    华琚觉着她的称赞十分真心,即使不让元承开怀,但也不至于让他听到后摆出一副颓然唏嘘之态。

    他道:“我对你好,那你可明白我的真心真意。”

    未等华琚想得明白,他又道:“只愿你早日明白。”

    语气无奈又低微,像是接受了残忍的宿命一样。

    因着元承的心绪忽然落寞哀怨起来,华琚这一日亦是过得十分曲折,一半是烦躁沉闷,一半是茫然无措。

    熬到黄昏,她立马洗漱完毕躺在元承的床上,望着床顶的纱幔出神发愣。

    元承将她原来那间屋里的竹榻搬了过来,放在屏风的另一面,兀自歇下。

    直到后半夜,她才听到绵长的呼吸声,然后轻轻起身,赤着一双脚走到竹榻前,双手翻转结印,安安稳稳的将元承移到了床上。

    她不大想得明白元承为何情绪低落,但是,至少不能在自己能掌握的事情上继续亏待这孩子。

    他白日里断然否绝了她要睡竹榻的提议,是以只能在他熟睡后动手。

    此事费力不讨好,认真想想,简直就是比吃饱了撑的还令人无语,不仅元承只能睡上几个时辰,自己也会睡不好。

    她足足默然了三炷香时间,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样做,她会心安些,愧疚少些。

    施法的时候,她还在暗骂自己,到底是多无聊的人才能真的干出这种事情。

    正在熟睡的元承突然在昏昏夜色中睁了眼,华琚还未转身回到竹榻上,甚至连捂着心口反应出惊恐状的动作表情都没来得及做出,转眼间就被他一把拉入被窝中,从脚到脖子,捂得严严实实。

    而她的后背紧紧贴在元承的怀里,双手交握被压在他的手掌中,脖子上还感受到阵阵温热气息。

    “我累了,阿琚就不要折腾到天明了,睡吧,嗯?”

    余音缱绻悠长,恍惚间,她以为是碧千在撒娇。

    元承嘴里说着累,但不知又为何,他语气里,含着几丝压抑的兴奋,一扫白日里的阴郁。

    然后,她的脸莫名热了起来,迅速红成一片。

第五十八章:春娇苑内春娇事2

    迷迷糊糊睡着前,她心想,这被窝里真是过于温暖。

    于是,她就在舒适的被窝里睡得香甜,直到耳畔里闯进了吵闹声才慢悠悠从美梦中脱身而出。

    窗外暖阳高照,娇花低垂,明光与暗香脉脉交织而来。

    她踏出门口,见着两人逆光而站,其中一位激动不已,正在喋喋不休,瞧见她后,手里捧着的花束当即被他捏作一团,皱成一堆。

    她觑了一眼,那是市集中花坊里栽培出的四季绽放的鲜花。

    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她道:“允十,你不是惜花之人,但也别辣手摧花呀。你手里的那一堆鲜花很是得繁花谷主的喜爱,要是瞧见你这般不珍惜,立马就赶你出去,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不帮你啊。”

    院中两人,喋喋不休的那位正是允十,将这条淫蛇放入素女谷中,简直就是作孽。

    而另一位,静静站在花开满园的画面中,真是人比花艳,花叶落泪的存在。

    “你还真来接我?接就接吧,我以为你会在谷外把我接走。来就来吧,怎么不带碧千带允十?要是他暗藏色心,在里面搅出什么麻烦事,你负全责,我不沾手。”

    燕绥甚为优雅的打量她一番,道:“想来师妹想我想得紧,多日不见,所以话才这般多,滔滔不绝地抒发着内心的思念之情,师兄我十分受用。”

    “哦,是吗?我怎么的觉得是燕绥师兄想我想得紧,所以才一声招呼都不打,半点音信也没有就直接到了素女谷,还站在我门前,想看看我这乖巧可爱的师妹一眼呢?”

    一旁的允十有许多话要说,有许多话要问,可话头到了这儿,两人之间又要开始唇枪舌战,刀光剑影,他觉得自己想活着回秦苍派种田养鱼,就不该再掺和进去了。

    “呵,乖巧可爱?”

    “哼!十分受用。”

    允十默默往门口退,抬头望见“春娇苑”三个字,心道:春娇啊春娇,弄不好你今日就变成光焦咯!

    不仅光秃,还被烧焦。

    他忽然听见仙子唤他,他嘴巴一溜就出了声,然后整个人被提拎起来,腾飞在半空。上方的仙子面色严肃,几个跃步就把他抓到了林中深处。

    “你——过来点!有些事想要问你一下。”

    他抱着自己靠在一边,哭丧着脸:“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仙子放过我一条小命!”

    华琚“啧”了声。

    “你再演我就把你炖了给夷姿补身子想来你这条几千年的蛇灵身子补得很,指不定就可以让夷姿看出那上邪楼前的看门兽是个怎样的凶煞邪物。”

    他立即板正了身子,笑嘻嘻凑到华琚身边,搓着双手,问道:“不知仙子要问我何事呀?对了——!”

    他忽然惊叫一声,打断了华琚的思路。

    “仙子为何从那间屋子里出来!”

    “我睡在那间屋子自然从那里出来,不然你要我从土里冒出来么?”

    允十面红耳赤:“那分明是李奚的屋子!”

    “你怎知道我原本住哪间,元承又是住的哪间?”

    他眯起眼睛,努力聚集光亮,哼声道:“因为整个春娇苑就两间屋子。我们来时,李奚正从那间出来,我觉着你肯定就在另一间。只是我真没想到,你还真不在另一间。”

    华琚点头,她还以为是允十变聪明了,原来是恰巧看见了。

    “可是仙子,你为什么会和李奚在一间屋子?一路上,我还说八阁主担心着什么,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和李奚,和李奚——哎呀!羞死人了!”

    然后他拍拍华琚的肩膀,面色沉重,道:“仙子,无论如何,我还是敬佩你的!”

    我敬佩你个名都山底喂野兽要不要啊。

    华琚淡然道:“我之前那间屋子太香了,住不惯,所以暂住一起,没有你想的画面。”

    允十长舒一口气,然后望着天,遗憾十分,道:“虽然你们在一间屋子,看着震惊天地。但我知道,其实肯定有特别俗气的原因,只能让我欣喜——哦不,吃惊一小会儿。唉,仙子你不用继续解释了,这种话本我看太多了。我知道的,屋子里肯定还有另一张床榻,你们隔着屏风各自安睡,互不打扰,平淡度日,绝不会抱在一堆躺在一张床上,这不是属于你和李奚的画面。唉唉唉,真是可惜了你们两位的身份和地位啊。”

    华琚同他一起仰望天,暗地里默默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打着哈哈道:“呵呵呵,允十你知道的可真多,有长进,不错。”

    他又收起伤心的面容,换上方才那副贼笑,继续搓手,道:“罢了,激动地情绪已过,仙子你说说抓我来是想问什么,还不让八阁主知道,这下我就更想知道了。”

    华琚嘴张到一半,他又摸着下巴,啧啧道:“不过李奚能允许你在他的屋子内休息,也算得是稀奇之事。但是仙子你要注意了,我今早上瞧他那张脸,啧啧啧,眉头皱着,面色凝重,脚步匆匆,和我们一晃而过,招呼都没有,看来是相当不乐意与你同住,可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这......哪门子的屋檐?”

    允十眼中的光终于聚得发亮,双手一拍,呵声道:“正因为此地是素女谷,繁华美人儿,不不不,仙子别动手。尊敬的繁花谷主更偏爱与你,他要是不想露宿荒野,只能委屈自己了。”

    他捶胸顿足,似乎是自己遭受了这般天大委屈一样。

    允十的话不无道理。

    可华琚知道,元承对她的态度比从前好多了,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更是半点也没有计较这件事,连她欺负了他都没有生气拔剑。

    但这种变化,不可高声宣扬,只能暗中提示。

    “元承的脸色不好?你看岔了吧,他如今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比燕绥好多了。”

    允十握起她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然后又静下心来摸摸她的额头,小小的眼睛里充满着疑惑。

    “仙子你面上瞧不出来有何异样,只可能是中了更厉害的毒。哎呀,这李奚早就看不惯我们了,尤其是你!从前有着距离,相安无事,如今同住一屋,被逼得终于动手了。”

    末了他深深感叹一句:“多么凄美的爱情故事啊!”

第五十九章:春娇苑内春娇事3

    华琚觉着不用等到夷姿出关收拾他,也不用回到秦苍派收拾他,直接打晕了埋土里比较干脆。

    千年蛇仙儿还是能成为上等花肥的,把这春娇苑养成春夏秋冬都娇苑。

    好在允十几千年不是全然白活,也有幸看到过眼前这位天虞神女亲手捏碎人家脑袋的大场面,及时收了笑,板正脸,暗中在衣袖里继续兴奋地搓着双手。

    “仙子,请说。”

    华琚重新掌握住话语权,咬了咬嘴唇,低着头向左走几步,又往右走几步,来回走了好几圈,面色渐渐纠结起来,将心中的惆怅、犹豫、迟疑一一展现过后,才看向一旁逗鸟逗得十分欢畅的允十。

    “这素女谷的灵鸟还真是可爱啊,我们不如把它烤着吃了,仙子,你说呢?好吧,仙子你说,我,乖乖听着。”

    华琚一记眼刀子刮得他脸上的肉颤了颤,他连忙放手,手中被握得炸毛的灵鸟尖声叫着,惊慌扑棱翅膀逃命去了。

    等到那灵鸟的流光身姿消失在树枝深处后,华琚才缓缓开口:“我惹出一件事儿,十分棘手,现在都不知该如何解决。”

    允十满目真诚的将她望着,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么?仙子你从小就惹事,都离不开棘手和无法解决这俩词。”

    华琚:“......”

    他四下扫视一遍,寻了处平坦的地儿盘腿坐下,摇头晃脑,引诱道:“能不能,说点新鲜事物。”

    “我喝酒了,醉了。”

    他张嘴“哇”了一声,表示惊讶,伸手做出“请”的姿态,恭顺道:“开头这么刺激——您继续!”

    “次日醒来,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犯了错。”

    允十沉重的“唔”了半晌,认认真真端详了她一番,“是什么错呢?”

    华琚眼一闭,心一横,脚一跺,嘴一张:“我欺负人了,而且,还不知道怎么是欺负的。但无论如何,我都要负责。所以问题是,那一晚上发生了什么,以及我该如何负责。”

    她蹲到允十身边,掐着他胳膊,道:“你是知道我醉后的样子的,快说说,我喝醉了会怎么样?”

    允十大喊一声“呔”,从原地蹦了起来,瞪着眼睛将她反复打量,边看边不断唏嘘。

    仙子与酒无缘,一喝就醉,一醉就疯,疯了还忘,忘了还要喝。

    他记得清楚,那次他带着仙子去品尝学都内最出名的“千里光”,据说那酒喝了会震惊得当场双眼发光,然后要走足足千里嘴中的酒味才会完全消失。

    酒的确不错,然而他们走了快满百步时嘴中的酒味就没了。

    他自然知道这已然不错,是难得的美酒,于是和仙子商量,再买几坛捎回去埋在梅心山涧旁,这样就能时常解馋了。

    然而仙子已经有一阵儿没说话了,听到他的打算后,抬起头直接往回走,转眼间走到酒坊,他正在兜里摸着灵珠,仙子却是冷冷一笑。

    “千里光?老娘走了几步路,汗都没出就光了,还自吹自擂叫千里光?我千里光你头啊光!”

    卖酒的人愣住。

    “我真的很烦不负责任,只顾自己喜好的胡言乱语!妄加揣测!凭空捏造!恶不恶心啊?!造不造孽啊?!损不损功德啊?!你长一张嘴就用来干这个么?!”

    买酒的人也愣住。

    “好吧,既然这酒无法千里光,老娘就让你的酒坊——光!”

    他也愣住。

    后来,仙子就赤手空拳,把这酒坊端得一干二净。

    如果不是他死命拦着,他觉得仙子会把整个学都的酒坊一起灭了。

    不过这事他不会说。

    因为仙子是继淮不予之后,第二个把他揍得鼻青脸肿的人,而且还是被牵连的!

    连续两次栽到师出同门的师兄妹手中这种事——丢脸,太丢脸。

    他打死也不说。

    默然片刻,他委婉道:“仙子你喝醉了吧,就是,就是会......很凶,很凶,很凶的欺负人。”

    华琚仰天哀叹,她可真会造孽啊。

    她惶然道:“那我该怎么办,我又闯祸了。”

    “你杀——欺负了素女谷哪位女仙?我们拜见繁花谷主时,一片祥和啊。”

    他们来时,繁花美人儿笑得倾国倾城,两列的女仙也是花容玉貌,除了在他奉上自己亲手栽种的瓜果蔬菜,养殖的鸡鸭鱼鹅时,大家都静默了一下,其他时候都非常融洽。

    华琚颓然倒地,闷声道:“不是素女谷的女仙,是李奚。”

    想到元承第二日还为她端水端粥,带她游山玩水,她就更觉得愧疚难当。

    “李......李奚?!仙子,怪不得你今日十分不对劲儿,看来确实被他报复了,毒入骨髓,救不活了吧。”

    那碗花粥有毒是吗,怪不得那么好吃——

    “胡说!元承光明磊落,要是他真会弄死我,那晚就直接让我魂归天外了,还能容我到现在?他是生气,但是心地善良,不会徒增杀虐。所以,我得想办法补偿他。你觉得,怎么补偿?”

    “补——偿?”允十的五官皱成一堆,“用你的命么?”

    华琚一口气吊在喉咙里。

    “仙子不用着急,我有法子。”

    华琚用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忙道:“快说!”

    “李奚还没有死,就不用您的命去偿。因此么,您只需要想想,他最缺什么,最需要什么,最想要什么,就能找对法子。”

    “听着有些道理。可元承能,缺什么短什么吗,他本身就是神界后裔,是站在昆仑仙界巅峰的仙君啊。”

    “所以我们要反过来为他想想。”

    “反,怎么个反法?”

    “您再细想想,李奚,天纵奇才的元承仙君真的白玉无瑕么?”

    华琚抿嘴甚为认真的思虑一番,然后重重点头。

    允十“嘶嘶”两声,抚掌叹道:“仙子您忘了?!李奚有个大剩金仙的诨名,这是他唯一的污点了,只有解决这个就行了呗!他虽然面上不显,心里肯定介意。”

    他这么一说,华琚似乎隐约记起他们在杏花村喝酒时,自己提到过这个诨名,元承似乎真的不大开心,似乎还和她争论来着,拉着她要拼架。

    奈何后面的记忆着实不成气候,死活蹦不出来,但她已经明白了,元承是真的介意“大剩金仙”这个诨名的。

第六十章:春娇苑内春娇事4

    松开允十,她道:“我就知道找你是对的!”

    得罪隐世仙君这回事,允十觉着是没有解决余地的。

    但这件事是有生机的,因为李奚和整个灵霄山李府合起来都弄不死仙子,所以他们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他也只是安慰安慰仙子,反正到最后她又不吃亏,不必在意。

    可他的胡诌,仙子竟然有些,赞赏?

    他觉得自己的眉眼鼻嘴耳皱拉扯得有些疼。

    “您的意思是,还真得给他找个......仙侣?”

    华琚起身叫好,恢复了神采。

    “没错,就是为他觅得一位仙侣,彻底摆脱这唯一的小瑕疵,助他成为真正的无暇白玉。”

    允十哀嚎一声:“可您也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个诨名,就是因为他看不上任何一位女仙——包括男仙。”

    瞧着仙子脚下生风而去,他瘫靠在树枝旁,喃喃道:“难不成,您要把自儿个送上去么......”

    华琚走回春娇苑,却又瞧见另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立在光辉中,长发如瀑,身段曼妙,倩影清雅,正黏在燕绥身边,笑得璀璨。

    见着她来,又莲步轻移,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轻轻揉搓,道:“多日未见,我真是好想阿琚呢,阿琚可是想我?”

    华琚对她甜甜一笑,高声道:“我自然是想念青葙的。原来,我们秦苍八阁主此次出门,还带着你这位娇丽的小侍者呢。”

    青葙却是娇媚一哼,道:“我这次才不是跟他一路的呢,我是受邀而来。”

    华琚心道:这素女谷近日可真是热闹啊!繁花谷主确实喜欢香娇玉嫩的女仙,青葙又是游遍六界的女仙,与素女谷有渊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指不定还是繁花谷主的知音。

    “怎么,青葙也是繁花谷主故人之子。”

    “正是!”

    “什么?”

    不等她疑惑,元承从拱门下走了过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依旧摆着一杯清心饮和一碗看着更香甜软糯的花粥。

    不等她出声,青葙就款款向前,拦住元承的路,道:“多日未见,我真是好想阿奚呢!你个没良心的,也不见着为我下厨做出一碗清粥来。啧啧,真是有了心爱便忘了旧情,果然男子都是一副德行。”

    不等她讶异,青葙转身,嘟着红唇,朝问她道:“阿琚,你说是不是?”

    华琚实在没想到,素女谷会热闹成现在这种场面,也没有料到自己和青葙、元承能演出一副新欢旧爱的俗套剧情。

    青葙游遍六界,凡是长得好看的都被她调戏过,如元承那般的无上谪仙,他们肯定是识得的。

    过程和结局自然不是欢喜圆满的,不过留给彼此的印象肯定十分深刻,因为元承又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清模样。

    看来青葙是无法帮助元承把那微末瑕疵抹掉了。

    但不管怎样,她并不想掺和其中。

    而不远处,燕绥不仅变出了一樽小茶壶,还变出茶椅茶桌,坐在椅子上捧着茶壶喝得畅快,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望着她们,十分惬意。

    她走过去,翻手变出了一张更大的茶椅,和燕绥并排而坐。再一翻手变出一套精致的茶具,斟起了茶,预备看燕绥、青葙和元承即将演绎的新欢旧爱。

    元承却略过青葙,稳稳朝她而来,将托盘放在桌上后,对着她道:“空胃喝茶伤身,等吃完了,过了半个时辰,你才可以喝茶。”

    青葙果然疾步而来,眼含嗔怒,指尖颤抖,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从不为我入庖厨便算了,乍然相见不欢喜也罢了,可你就不能给我吱个声么?”

    然后她又指着燕绥,面上悲痛欲绝。

    “想我绝世容颜,在你们二人眼中却视若无物,真真叫人肝肠寸断!”

    青葙的演技出神入化,看得华琚连连点头。

    然后她看着左手旁云淡风轻的燕绥,再一抬头看见从方才就盯着她的元承,又开始摇头,哀叹这两人白长一副好皮相,真是误人不轻啊。

    这两天她也摸清了元承的一些脾性。

    元承这个人吧,这位隐世仙君吧,如果有想要做成的事或有要解决的问题,他就会一直死杠着,还不是明面上的凶神恶煞,而是仗着他那张皮相,默默不言,轻轻将你望着,让你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不是个东西啊。

    华琚再思忖一番,觉得趁他还没有露出要喂自己的意思,没有把这火苗继续往自己身上点之前,把东西吃了是最好的选择。

    想得清楚明白且通透,她一手端杯一手拿碗,眨眼间风卷残云,吃得干净。

    元承的面容这才柔和下来,道:“吃慢点。”

    然后走到她身后,轻轻摸着她的背,为她顺气。

    燕绥眯起眼睛,青葙娇笑一声。

    “八阁主,人家柔情似蜜,你不学学么?”

    燕绥不予理会,青葙双目盈盈,泫然欲泣,倚在茶椅边,抽抽搭搭:“八阁主真真心狠,连阿奚都从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可你还是石心铁肠,我真是太难过了。”

    她又走回桌前,愤恨道:“既然你们两个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语毕她伸手拉起华琚,搂住她的肩,深情凝望,轻声蜜语:“阿琚,这天下的男子一般无情,我们做女子的本就不易,切莫再要为他们伤心自抑,来,我们好生在一起,不要再理会他们,不要再与他们一处,不要再让这无情的世间增添更多的深闺怨念!”

    “呵,我将阿琚拐走,你们两个都没想到吧!后悔去吧,哭天抢地去吧,哭得越惨,我越高兴!”

    燕绥:“......”

    元承:“......”

    华琚心道:这结局,还真是她没有想到的。

    青葙简直是才高八斗、出类拔萃、卓尔不群呀,无愧是在六界都能搅风搅雨的绝色妖姬。

    忽的清风袭来,元承施法撤开青葙的手,将华琚拉到一旁,神情有些谨慎,道:“她那张脸皮欺骗了许多懵懂无知的少男少女,你可小心。”

    华琚明白,想来元承在年幼无知时,就被青葙欺骗了,跟她幼时去云净门一般,留下了阴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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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结免费,文风清新有爱,请各位放心食用~】
【友情提醒:披着仙侠外衣的言情1v1,夫妻强强联合搞事情,非正统修仙升级流】
因果循环,道法自然。
那么,如何做一名正经仙?
上万年来昆仑仙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重归而来的华琚握着以前的金手指和现在的金手指淡然一笑:很简单,正不正经,由自己说了算!
本文又名《修罗仙子与大剩金仙的腻歪日常》、《今天是谁的马甲掉了呀》正经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正经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正经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