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抢了宝源局!
“你可算是来了,我都等着急了!”
宝源局门口,景川侯曹震看着定远侯王弼慢悠悠的下了马车走来,不由得发出抱怨。
“嘿嘿,晌午有酒宴耽搁了,你吃了没有?没有的话你去吃点啊可别饿着肚子……”
曹震白了他一眼,有没有好气的说道:“还用你提醒!”
又瞧了瞧左右,见身边没有外人,便凑近王弼低声说道:“今日我去库房外溜达,发现丙字号库房也满了……”
“嗯?什么!”
定远侯王弼吃惊道:“丙字号库房都满了?你当真没有看错?前几天丙字局还没多少呢……”
曹震就把自己和小吏们的接触告诉了他,又说道:“昨日宝源局正在铸造完成的一批银币装箱入库,把库房都塞满了,现在就就剩下备用的丁字号库房了……”
王弼眉头一皱,他早就知道在宝源局有库房四座,其中有甲乙丙三个库房是正库,第四座丁字号库房为备用,一般情况很少使用。
而且就算要用,也是临时应急,存放的东西也少。
而且一旦投入使用,工部就会立即把甲乙丙三座库房里面的东西搬出去,把库房腾出来。
也就是说,户部的人马上就会会同工部来取银币了!
王弼脸上显出凝重之色,抬眼看了一一下曹震道:“有什么想法?”
曹震眼神躲闪,不与他对视,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能够有什么想法,当然,他们铸造的这样快是是件好事,说明叫什么可以早日拿到。”
“那你想不想再提前一些?!
“怎么提前?户部、工部那帮文官会好心先给咱们?呵呵,别想了,能给咱们留下点儿汤汤水水就不错了,还想吃正餐,想什么呢你!”
“揣着明白装糊涂!明人面前还说暗话,现在有正事和你商量,再打马虎眼可就没意思了!”
曹震见他认真了,也就敛去笑容,“怎么你还真想……这件事瞒不住,肯定会引起文官们弹劾的,这要是被陛下知道了……”
王弼的目光转向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道:“陛下曾经说过,这些银币也让将士们进行兑换,咱们运送过去,让京营的将士对陛下感恩戴德,誓死效忠陛下,你说陛下还会那么生气吗?”
“……”
“就算文官们弹劾那又怎么样?陛下心里自然有一杆秤,不会怎么责罚咱们的你,再说了,你总不会不知道陛下和咱们勋贵武将的亲厚吧?”
王弼见他眉头紧皱一直在思索,就亮出了自己的底牌:“这件事我是准备干的,哪怕受责罚也干!你要是有胆子咱们就一起干,要是不敢那就算了……
不过亲兄弟明算账,东西我拿回去之后,可不给你们都督府分……”
曹震脸色一肃,带着三分火气说道:“定远侯,你的话说的就见外了吧?五军都督府什么时候这么外气了?只想着自己吃个肚圆,就不管同僚了?这话你也好意思说!”
王弼双手一摊:“那没办法,我担着风险,自然先考虑自己手下将士了,难不成还舔着脸烧你的冷灶?就一句话,你就说干不干吧!”
曹震苦笑道:“定远侯,你这不是把我架到火上烤吗?你们都督府上心将士的得了银币,我们的那些士卒却连根毛都没有,他们不骂我才怪呢!
你这不是逼着我那投名状吗!”
很多时候的情况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如果底下的士卒都没有银币那还倒罢了,虽然心里不痛快有一些怨言,可终究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可要是其他都督府管辖的京营及卫所士卒有银币,而自己却没有,他们会怎么想?
主将无能!
软弱不堪!
接下来就是离心离德!
那些脾气暴躁的百战老兵,甚至都能当面啐他们一口!
还怎么挺直腰杆站在士卒们面前?还怎么带着他们领兵打仗?
所以曹震心里才会苦涩,这是逼着他上梁山啊!
王弼轻松的笑道:“做不做全在你自己,我可没有逼你!你要实在拿不准主意,最好去问问大将军的意思……”
曹震点点头,也不在说什么。
下了值之后,他就前去大将军蓝玉家中拜访,二人讨论了一会。
出了凉国公府,曹震脸上的神情轻松不少,脚步也变得轻盈许多……
宝源局里,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注视着工匠们制作银币,每一箱银币都有锦衣卫过目,然后才能封存。
因为百姓们交上来的银子有很多,所以宝源局就开启了两班倒模式,昼夜不停的铸造,
蒋瓛见日头西斜,天色已经黄昏了,便凑到王忠身旁问道:“王公公,天色将晚,你夜里……”
王忠抬眼看了看天色,一副恍然的模样道:“都黄昏了呀……”
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笑道:“这段时间皇爷那里都去的少了,咱是内官,伺候好皇爷才是最大的事,夜里就不在这儿了……有蒋指挥使在,定规出不来什么问题。”
“王公公客气……”
王忠吩咐下面的太监几句,让他们好好看着,自己就要回宫去了。
“大人,您晚上是在这儿还是回去?”
蒋瓛眉头一皱,王忠说他这段时间在陛下面前的时间少,自己又何尝不是?
简在帝心……
看来还是得多在陛下身边呀,起码不能在不在无关紧要。
否则时间长了,那就真可有可无了!
所以蒋瓛便招来自己的属下吩咐道,“李千户,我得回宫里值守了,你在这儿看着,不可懈怠!”
“是,卑职遵命!”
蒋瓛随后也离开了宝源局,而宝源局也随之恢复到往日的宁静和忙碌。
天色将晚的时候,定远侯王弼和景川侯曹震带着一队人马,拉着长长一队马车来到宝源局外。
“将士们,陛下让工部铸造的银币就在里面,允许咱们将什么兑换!现在就进去搬运,咱们自己动手不必劳烦他人!”
一声令下,这对人马就闯进宝源局闯进宝源局里面。
门口值守的兵吏哪里见过这阵仗,赶紧招呼人列阵应对,可是三下五除二就被这群士卒给冲散了!
就在这一瞬之间,宝源局的宁静就被打破了,整个宝源局立即鸡飞狗跳,呼喊之声不绝。
王弼和曹震早就摸清了宝源局的状况,所以直接带人来到库房,准备破门而入。
可宝源局的员外郎听说有人闯入,赶紧招呼人一边守着工匠作坊,一边守着库房。
因为这两块地方是宝源局最紧要的地方,制作银币的那些机械和模范要是被带人给抢走了,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而库房里面也堆满了新铸造出来的银币,同样不容有失……
所以这个平常似乎是小透明的员外郎,此时却心里发苦,这事儿怎么被自己给碰上了!
呜呼哀哉……
当王弼带人来到库房前的时候,就看到员外郎带着二三十位局中小吏,手持刀剑挡在库房外面。
“何处贼人!敢来宝源局捣乱!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擅闯官府辖地、库房重地,该当何罪!”
等王弼走近,员外郎认出了他的模样,眉头紧皱道:“定远侯,景川侯,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擅闯宝源局,这是要纵兵谋反不成!”
王弼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大大咧咧的说道:“你少tnd给老子扣罪名!老子在宝源局门口站了一个月,管理宝源局也是分内之事!怎么就不能来了?!
再说了,睁大你的狗眼看一看!本侯爷还有下面的人,有一个人带刀带剑,披甲执弓吗?”
员外郎听到这话仔细一看,这才发觉无论是王弼曹震,还是后面跟着的人,手里既没有刀剑,也没有身披铠甲,
而且他们连军衣都没有穿,都穿着自己的衣裳,有一些人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棍棒,
虽然是一副土匪流寇的模样,可谁都明白这些人就是京营的兵马!
在策划这件事的时候,王弼就已经想到了,绝对不能够给那些文官留下把柄!
如果让士卒们都穿上军衣,带上刀剑和强弓硬弩,那性质就变了!
说一句谋反叛乱都可以!
反正宝源局就是一些值守的小吏,并没有什么兵马驻守,战斗力微乎其微,所以王弼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到眼里!
带上几个棍棒就够了!
“定远侯,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朝廷重地,还请侯爷速速离去,否则本官必然上奏弹劾,请陛下降罚!
到时候群臣非议,定远侯可想清楚了!”
王弼双手一摊,一副混不吝的模样道:“上奏弹劾?朝廷铸造大明银币本来就引起将士们兑换,本侯爷看在在宝源局值守一月,双方都有深厚交情的份上,
也体会你们上下官吏的辛苦,所以不劳你们动手,我们亲自来取,这有什么过错?
你非但不知感恩,还在这里诋毁,这是何道理!”
曹震也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也就你们这些文官干得出来!
我们自己来取,免除你们的辛劳,你倒还推三阻四,真是不知好歹!”
“呃,这,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又是哪样?!”王弼不等员外郎把话说完,就大喝一声道:“你给我听着,本侯爷今日来取,你退到一边去,要不然就让你的人帮忙装车,否则就免开尊口!”
员外郎的官职虽然是文官,可是因为他熟悉铸币等事,多年都在和工部的大匠打交道,
时间长了,反倒把文官的那一套做派丢在了一边,仓促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更无法成口舌之利。
深吸了一口气,员外郎道:“定远侯,景川侯,按照朝廷的规矩,任何人要来宝源局提取银币,
必须有工部的大印,也要有户部的文书,二者堪合相对之后,才能发放,否则就是乱命,请恕在下不能遵从!”
王弼不耐烦的道:“工部的大印户部的文书会有的,我们先装车,等装好了车他们就该到了,如此两不耽误,你闪开吧!”
员外郎还是有几分骨气的,虽然看着对方势大,可也没有退缩。
另外就是自己要是丢了银库,那罪过可就大了!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肯退。
王弼怕迟则生变,便招手让士卒们举着棍子上前准备用强!
“住手!我乃锦衣卫千户!奉命看守宝源局,任何人不可妄动!”那位李千户抽出自己的配刀,站到了员外郎那一边。
本来要上前的士卒闻言不由得一顿,脚步也停了下来。
一个锦衣卫的千户他们当然不怕,况且他们也没几个人,要打自然是能够打得过的。
可是锦衣卫代表的乃是陛下,是陛下的鹰犬,这要是和锦衣卫产生冲突,难保不会被扣上什么罪名……
王弼和曹震对视了一眼,眼中的忧虑一闪而过。
王弼和曹震二人随即迈步上前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本将乃是大明侯爵!是从尸山血海拼了性命,一点一点建立功勋才得到的侯爵!
今日来到宝源局支取银币,也是为了给将士们兑换,毫无私心!天地可鉴!谁敢挡我!”
王弼和曹震走到那位李千户跟前,那位李千户不由得退了一步,虽然手里拿着配刀,可却不敢伤他们分毫。
如果今天他们带着兵马明抢,那说什么也得和他们拼了,可现在人家说的理由虽然牵强,但也不算重罪,
而且底下的人也无刀剑,谋反叛乱的帽子扣不上,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又怎么敢动手伤害大明两位侯爷呢。
“二位侯爷,还请你们退下,别让我们难做,要是有朝廷的旨意,有户部工部的文书,我们绝不拦着!”
王弼回头对自己的随从说道:“派人去工部和户部请他们过来!”随从领命,赶紧去了。
王弼又对那位李千户道:“人我已经派人去请了,只是现在朝廷六部都下了值,他们一时半会儿恐怕来不了,现在天色已经黑了,那就先装车吧!”
说罢一伸手,下面的人就冲进了库房,将一箱一箱的银币搬了出来装到马车上。
而那位李千户,除了让人赶快禀报给指挥使之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第520章 脖子一凉
“陛下……”
坤宁宫里,朱允熥刚用完了晚饭,准备读一会儿书之后就安歇了。
这时王忠来到他身旁,脸上仍然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有些懵懵的,似乎不敢相信这件事的真伪。
同时也有几分苦涩无奈……
自己今日从宝源局回宫,怎么就出了这等事!
朱允熥扫了他一眼,又转向自己手中的书籍,“什么事,说吧。”
“陛下……”王忠深吸了一口气,尽管这样的话他不愿意说出口,可仍旧不得不禀报,“陛下,宝源局是铸造好的银币被人给抢走了!”
朱允熥目光一紧,“什么人?!”
王忠赶紧禀报道:“是定远侯王弼和景川侯曹震,他们两个带着手下的士卒,把宝源局的银币一扫而空,
现在正往军营里赶去,手上既没有工部的打印,也没有户部的文书……”
见陛下面色清冷,又解释道:“陛下,他们虽说拿手了银币,可是手下的士卒都是穿着平民百姓的衣裳,而且手里也没有携带兵器,更没有强弓硬弩,
而且说允许士卒兑换,他们随后会补上文书……”
话说到最后,王忠才敢拿眼去瞧朱允熥,这些话是必须要解释的,因为作为帝王,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谋反叛乱!
王弼和曹震的所作所为虽然有些出格,可是与叛乱还是有明显区别的,因此必须要给陛下解释清楚。
如果因为他们抢了银币,而自己就对他们心怀怨怼,因此就像陛下隐瞒这个消息,把他们当成叛乱处置,
那事情过后,死的就是自己!
竟然敢戏弄陛下,简直就是取死之道!
朱允熥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王忠赶紧扑倒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请罪道:“奴婢办事不力,导致宝源局银币流失,奴婢有罪,请陛下责罚!”
朱允熥看着伏在地上的王忠,脸上露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道:“起来吧,今日你不在宝源局,事先也并不知情,这次就算了,下次仔细一点儿!”
“是,奴婢多谢陛下……陛下,要不要派人截住二位侯爷,现在他们还没有到军营,银币也没有发放,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蠢材!”
朱允熥恨铁不成钢的道:“他们抢了宝源局,声称银币是要分发给士卒的,这个时候朕能拦着吗?
这要是被将士们给知道了,他们倒是落个好名声,可朕呢?士卒们如何看朕?”
事不可为,在强行为之,那只会适得其反!”
被陛下教训了几句,王忠心里总算舒坦一点儿,不怕陛下不骂,就怕心里窝火疏远呀。
“奴婢愚钝,还是陛下圣明,竟然能够想透这般道理……”
“少拍马屁!还跪着干什么?”
王忠陪笑,然后低着脑袋爬了起来,默默的退到一边,心中当真无比愧疚。
“事已如此,那就不可强求了……可是定远侯和景川侯二人携带着银币当真是前往军营要给士卒们兑换吗?
这件事给朕查清楚!要是他们敢中饱私囊,哼哼,朕就让他们怎么吃到肚子里的,就怎么吐出来!”
“是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绝不在疏忽!”
王忠暗暗的咬了咬牙退了下去,赶紧去查看,唯恐在这件事上出了纰漏。
“啪!啪!”
走出宫门之后,王忠越想越气,不由得伸手朝自己的脸上啪啪打了两巴掌!
两只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身后跟着的小太监见到他自个打自个,知道此事重大,否则陛下面前的红人,怎么会如此懊恼?
至于原因,谁会那么没脑子开口询问?
他们在宫里面侍奉,察言观色是基本功,所以赶紧低下头,躬着身子跟在后面,脚下越发轻巧,努力保持不发出声音,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太监猜的没错,王忠确实懊恼,而且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宫墙上!
这是陛下第一次交代自己做正事,自己竟然给办砸了!
所以说地下没有追究,也没有说什么,可银币终究被抢走了,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天色已经发黑,可是军营里面的校场上树立着无数的火把火盆,把整个校长照耀的如同黄昏,充满了柔和的光线。
王弼和曹震带着手下的人马,驱赶着马车来到军营,当一车车白花花的银币暴露在士卒面前的时候,他们的心情瞬间就被点燃了起来!
这可是大明铸造的第一批银币呀!
自己居然能够率先得到,能够率先兑换,呵呵……
事情办得很顺利,王弼也是满脸喜悦,站在高台上高声喊道:“诸位将士们,你们也都看到了马车上装的是什么!后面的弟兄就算看不着,可总也听说了吧?现在还有谁不知道的?!”
“知道!”
士卒们齐声大喊,声调里面夹杂着喜悦,当真无比舒爽。
“侯爷,您这是这个!像什么有福气能够率先兑换!”一个士卒冲着王弼伸出大拇指。
“侯爷好样的!快点兑换吧,我手里的票据都快攥出水来了!”
“是啊侯爷,您做事向来爽快,就别吊着弟兄们的胃口了,赶紧把银币分了吧!”
“侯爷,弟兄们都等不及了,您就麻利点儿,赶紧的吧!”
军营里面不像读书人那样文质彬彬,那样恪守礼仪,更多是是过命的交情,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血肉同胞。
所以私下的时候,彼此之间说话那里还有那么多规矩!
在士卒们催促的呼喊声中,王弼连连摆手这才把声音压下来,看着一个个眼神冒光的士卒,
王弼笑骂道:“兔崽子们!都给老子小点声音!老子又不聋听得见你们说什么!想兑换银币,可以!
但是得先把话说明白,省得你们进庙烧香拜错了山门!这银币是朝廷铸造的,也是朝廷准许弟兄们兑换的,之前说文官拦阻,这件事情嘛……”
王弼没有再解释下去,而是拉长了声音,留下无限让人遐想的空间……
有时候话说的太清楚了,反而不美,还不如似是而非,欲拒还迎……
在国画上,这就叫做留白……
“实话告诉你们,这银币是陛下力排众议,亲口恩赐让将士们兑换的,所以手里拿着银币,得多谢陛下的恩典!”
王弼这话说的没错,朱允熥确实说过允许士卒兑换,可是没有说允许他们率先兑换啊。
所以王弼在话中就留了巧,也不算假传圣旨。
“是,多谢陛下恩典!陛下威武!”
“多谢陛下恩典!陛下威武!”
士卒们心情喜悦,便纷纷大喊了起来。
之前朱允熥几次来到军营,与士卒们交谈,多加关切,这样一位皇帝很容易赢取军心。
所以士卒们对他的印象本来就不错,再加上这次陛下恩待他们,所以一个个更加欣喜,谢恩之情也油然而发。
“都排好队!谁要是敢乱插队!小心军棍伺候!都把手里的票据准备好了!一手交票据,一手接银币……”
在王弼的照顾之下,士卒们井然有序地兑换了起来,箱子里面的银币逐渐减少,王弼面前的票据也逐渐多了起来。
为了防止一票多取,所以他一直盯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王弼知道,自己抢了宝源局就已经够出格的了,到最后收上来的票据和散出去的银币对不上号,那自己才真是罪加一等!
说不定这部分钱陛下会让自己给补出来……
所以为了自己的家产,王弼瞪大了眼睛,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漏洞……
漏出去的,可都是自己的钱啊……
“陛下,你在笑什么?怎么这么开心呀?莫非有什么喜事?”
坤宁宫里,亲手把床毯铺好的徐妙锦见坐在一旁的朱允熥满脸都是喜悦的神情,不由得问道。
“你不明白,朕自有高兴的地方!”
“陛下云山雾罩,话也不说清楚,臣妾肯定不明白呀,要不请陛下辛劳一下,给臣妾说说如何?”
“呵呵呵……”
朱允熥笑道:“今天有人抢了宝源局……”
“抢了宝源局?谁这么大的胆子?陛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高兴呀?”
徐妙锦一脸不解的看着他,这段时间以来朱允熥对于银币的看重作为枕边人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几乎每天陛下都要让人把当天铸造的银币送来给他查看,不仅会询问银币铸造的精美程度,还会询问当天铸造了多少,以及库银存储的数量……
方方面面林林总总,他都要详细的过问一遍,如此才放心。
可以说在这一段时间,朱允熥最看重的是就是银币铸造了!
怎么被抢了,他反而高兴?
朱允熥道:“被抢是坏事,可是分发给士卒那就是好事!”
徐妙锦还是有点儿不理解,可来不及多想人就被一双有力的膀臂抱了起来,“皇后,我们安歇吧……”
“陛下……呜……”
在一旁侍奉的宫女小青赶紧把脸埋到了胸脯里面,可惜的是耳朵堵不上啊……
天气已经转热了,可闱帐里面的温度却早已沸腾……
“陛下,奴婢已经查清楚了,昨夜京营里面都在发放银币,有定远侯和景川侯在一旁看着,倒是没有中饱私囊的情形……
所收上来的票据,也和发放下去的银币数目相同,二位侯爷家里面也有票据可是他们没有兑换……”
第二天清晨,朱允熥在徐妙锦幽怨的眼神下起身更衣,刚洗刷完毕王忠就立即前来禀报。
昨夜他忙碌了一晚上,找到军中的监军,而且还发动自己能动用的一切关系和权利,才把事情给查清楚了。
“你以为他们是高风亮节、大公无私?”
朱允熥把手里的烧饼掰成小碎块,扔到池塘里面,立刻引来金鱼的哄抢。
“他们带人强行拿走宝源局的银币,而且没有任何文书,肯定是难以脱责的!这个时候要是让自己家里兑换,那就等于将把柄送到别人的手里!
他们是武将,不是蠢货!为了脱罪,肯定不会干这种没脑子的事!”“
“嘿嘿嘿,陛下圣明!”
一见到陛下的白眼,王忠悻悻一笑,继续禀报道:“陛下,二位侯爷把手里的票据核对了几次,估计他们是要送给工部或者户部,来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无话可说……”
朱允熥想了一下,吩咐说道:“你去通政司传朕旨意,定远侯王弼景川侯曹震,在兑换银币之时文书不全,不合规矩,将他们二人罚俸半年!令他们好生反省!”
“是,奴婢遵命……”
王忠没有多待,赶紧去了通政司。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见他神色匆忙,便笑着打招呼道:“王公公,这么着急上哪儿去啊?这会儿宝源局恐怕还没有开门吧?公公真是辛勤呀……”
王忠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还有心情和自己说笑,就知道昨夜的事他还不知道。
也没有心情和他多说,便道:“不比蒋指挥使清闲,咱家这要去通政司传陛下的旨意,就不多说了……”
“王公公慢走……”
王忠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头问道:“蒋指挥使,昨天夜里宝源局被抢,这事儿您知道了吧?”
“呃……你说什么?!”
本来还心情不错的蒋瓛瞬间感觉脖子一凉!
来不及多想就赶紧问道,“宝源局被抢?!哪里被抢?!什么被抢了?!还请王公公明示!”
王忠看着他,眼睛里面似乎充满了怜悯之情,可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宝源局现在正在干什么,蒋指挥使不会不知道吧?还能抢什么?”
说罢,也不再理会他了,快步朝通政司而去。
此时的蒋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宝源局在干什么,可关键是……他不敢相信啊!
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抢银币!
自己竟然毫不知情!
这群蠢材,竟然不知道通知自己!当真该死!
若是下属听见他的心声,恐怕要大喊冤枉了,蒋瓛昨夜在宫中值守,时间一到宫里就下门落锁,消息想送也送不进来啊!
回过神来,蒋瓛招呼手下的锦衣卫立即往宫门外而去,若是不能够设法补救,恐怕自己的脑袋真的要搬家了!
这次真是要命啊!
第521章 弃子的悲哀
“严惩!此事必须严惩!简直无法无天!”
“这不是匪徒的行径吗,竟然带人就抢了宝源局,这把朝廷置于何地?!”
“所以说没有携带兵器,可他们就是朝廷的兵马!竟然听从一位侯爵的命令抢夺宝源局,这不是乱命吗?!”
文华殿里,六部朝臣与通政司、大理寺、督察院的官员正在激烈痛斥。
今日本来是要举行小朝会的,可是朱允熥找了个借口推脱没有来,根本就没有露面。
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听文臣们在一块儿吵架吗?
听他们是如何指责武将的吗?
就算是听了,自己该如何决断?是站在文官这边还是站在武将那里?
处事公允更加不妥,难道自己还能追回银币,还能将王弼和曹震大加处罚削去他们的侯爵不成?
既然怎么做都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那就索性不露面了,让下面的去争吵吧。
督察院御史景清道:“现在我等必须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王弼和曹震到底有没有工部和户部的文书,这是个关键,绝不能马虎!”
“他要是有文书,还用得着咱们在这里说道吗?”户部侍郎傅友文道:“户部从来都没有下过这等文书!”
“工部也没有!”
秦逵道:“工部的大印一直在我那里放着,他们怎么可能会有文书!这分明就是强盗!还有什么可讨论的!”
宝源局是工部的下属单位,下面出了事,他这个做尚书的自然面子上不好过。
一个工部的衙门,竟然被武将带人抢劫一空,这不是打脸吗!
要是私下里做的不被人知道也就罢了,可现在这件事闹得文武皆知,想盖都盖不住,想要遮掩都遮掩不了!
这脸打的真是啪啪作响啊!
所以尽管秦逵平常做人比较厚道,也算是个老实人,可老实人也有三分火气啊!
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配上坤哥表情包)
郁新道:“诸位,王弼曹震二人携带着银币昨夜去往京营,将银币散发给京营的士卒让他们兑换,
今天一大早他们就把收上来的票据拿到户部核对,已经交上来了一大部分,剩下的说等银币全部完兑换完之后再交付……而且……”
郁新看了看众人,道:“从目前来看,王弼曹震并没有给自己兑换,恐怕也不会中饱私囊……”
众人把目光投向了杨靖,因为要给二人定罪,还要看他的意思。
刑部尚书杨靖迎着众人道:“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定远侯王弼景川侯曹震,没有朝廷命令,就擅自带人抢夺宝源局银币,
虽然暂时没有贪赃枉法,也没有收受贿赂,可是行为不端,罔顾朝廷政令的罪名还是有的……”
“既然有罪名,那咱们就上奏弹劾,这次绝对不能轻饶!”
“不错!武将行事向来不守规矩,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善罢甘休,我等这就上奏弹劾,削去他们的侯爵!”
“还要上奏陛下,请陛下下旨截住还会被他们兑换的银币,并且追缴其他的,一定要让银币原封不动的重回宝源局!”
几位官员兴许是觉得他们这次占了理,抓住了王弼曹震的把柄,所以都比较兴奋,不住的讨论如何处置善后。
可是当一位官员兴高采烈的说出了最后的话,整个文华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呃……怎么了?”
看到众人的目光都瞧向自己,这位官员感到浑身不自在,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哪里有不妥之处。
通政司的通政蹇义上前两步,道:“各位同僚,今天早晨在下刚到通政司就接到内官的传令,陛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因为二人在宝源局只取银币的时候不合规矩,
下令将定远侯王弼与景川侯曹震二人罚奉半年,令他们好生反省,陛下的旨意已经下了,这会儿说不定都已经送到了……”
“嗯……”
不合规矩?
仅仅是个不合规矩吗?
这明明是抢夺好不好!
朝臣们都皱着眉头,对这样的判罚肯定心中不满,毕竟罚俸半年就将此事揭过去,那也未免太轻了!
可陛下的旨意已经下了,那就说明此事已经定了性,责罚也有了,总不能再追加吧?
这把陛下的威严置于何地?
铁铉抬眼看了看众人,道:“刚才有人说要追回已经被士卒们兑换的银币,这件事嘛……本官是没有意见的,不过就算要追回,有岂能上奏陛下请陛下下旨?
为人臣者,当时君主之忧!”
齐泰眉头紧皱道:“既然已经被兑换了,现在岂能再收缴!更何况事情陛下下旨!
如果哪位同僚觉得应该怎么做,尽可以上奏,然后以本部名义参与此事!请恕吏部不能苟同!”
追缴银币?
简直笑话!
这些银币已经被发放到士卒们手中了,你这个时候再从他们手上收上来,这不是明摆着找事吗!
谁要是敢去收银币,就是在羞辱士卒,就是在挑衅!
那些大头兵的怨气无处消散,都敢动刀子杀人!
到时候京营那么多士卒群起而攻之,死了也是白死!难道朝廷还能把士卒杀了?
还想着请陛下下旨?
这不是把朱允熥架在火上烤吗!
谁在这个时候激烈反对,谁在这个时候下达手脚银币的命令,谁就是士卒的敌人!
军心还要不要了!
须知布衣之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陛下又不是糊涂了,怎么可能会下这样愚蠢的旨意!而且为什么对王弼和曹振的处罚这样轻?
那也是事情已经做了,将士们已经得到了好处,这个时候皇帝要是扮做白脸重重的责罚他们,那将士们会怎么想?
他们就会觉得陛下是被逼无奈!此时朱允熥该怎么施恩?不惹出怨气就不错了!
所以无论如何王弼曹震都不会有事,罚俸的责罚……说不定就是为了赌他们文官的嘴……
还收缴银币,这样没脑子的话怎么说得出口!
兵部尚书茹瑺道,“既然陛下已经下旨责罚了他们,那咱们就不要多生事端了,将士们护卫京畿安定地方,也是有功劳的……就当这是朝廷的恩赏吧……”
众人默默的都没有说话,事已至此,多说何益?
所以文华殿一方才激烈的谴责之声,在几息之间就变得鸦雀无声。
众人有讨论了两三件事,可都兴致厌厌,没什么兴趣,所以过了不大一会儿就结束了议事,各自回去了。
现在众人都明白,这件事已经到此为止,不可再深究了。
但是心里终究不痛快!
不管怎么说,武将都占了上风!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文官做事讲究规矩,谁知道对方怎么这么……不讲武德,去骗、去偷袭……
“陛下,文华殿议事结束了……”
坤宁宫里,朱允熥正在把烧饼掰成小碎块喂池塘里面的金鱼,王忠前来禀报。
“嗯,他们都说什么了?”
王忠就把群臣在文华殿当中的议论诉说了一遍,也把有人提议要严惩王弼曹震,追缴银币的事说了。
“陛下,不过这样的提议并没有得到朝臣们的响应,并无人理会,反而这件事也就此作罢了……
不过奴婢瞧着,文官们一个个还皱着眉头,似乎不太高兴…………
朱允熥头也不回,继续喂金鱼道:“他们要是高兴那才奇怪了!算了,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岂能事事都如人意,朕又不是银币,做不到啊……”
往池塘里又抛下几块碎渣,引来金鱼争抢,当真是好不热闹。
“呃,陛下,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还跪在宫门外……”
“让他起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是,奴婢遵命……”
对于蒋瓛来说,真可谓连死的心都有了!
事情办砸了,自己总要做出姿态,否则就太不懂事了,所以他查清楚事情原委之后,一面命令下面的锦衣卫死死盯着这件事,而自己就赶紧前来请罪。
听到王忠所传陛下的话,蒋瓛心里的忐忑才安定下来,表达了谢意之后一阵清风吹来,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这才发觉里面的衣裳早就被冷汗浸湿了……
在定远侯府和景川侯府,王弼和曹震在分接到惩处自己的旨意之后,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
虽然他猜想这次应该不会有大事,可事没有结果,心里就难免会不安。
听到罚俸半年,王弼也是好一阵肉疼,不过他也知道这样的责罚算是轻的了,所以感恩戴德的谢恩领旨。
并且命人关门谢客,准备好好在家“面壁思过、好好反省”……
京营以及一些卫所的士卒在兑换了银币之后,立即借着各种渠道把银币送回家中,补贴家用,
这是大明的第一批银币,所以当他们的家人在使用银币购买东西的时候,立刻引起的追捧,甚至不惜多付铜钱和物品,也想要得到一枚。
所以这也就导致银币的价值也节节攀升,有人甚至出三倍的价格就为了换取一枚。
作为普通士卒,朝廷所编的军户,他们几乎都是贫寒之家,这些银币不会改变他们的生活,但起码会有所助益。
朱允熥对这种状况非常满意。
因为穷苦人家的存银本就不多,所换取的银币也有限,基本没有力量购买大宗货物,
所以他们使用银币一般都是购买生活所需,或是米面油菜,或是布匹针线。
如果反过来,如果让士绅换取了大量银币,这些银币集中在他们手里握着,他们会干什么?
首先就是购买田亩,进行土地兼并,然后就大笔贸易,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他们不在像这些东西
二者一对比,就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了。
所以朱允熥对王弼曹震的所作所为很是满意,只是很可惜,这事只能干一次……
在一座宅院里面,小花园里假山奇石,奇花异草,珍稀花木应有尽有。
从这这座宅院的装饰来看,虽然不是富丽堂皇,也不显得奢华,可是明眼人都清楚,此处修建的费用绝对不少……
此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坐在椅子上,身旁站着几个豆蔻年华的小侍女,
这些侍女悄无声息地忙碌着,有的点上檀香,有的在给他捶腿揉肩,放松身体,
也有的小侍女点上银屑炭,将一个古色古香的茶壶放在上面烧水,另有侍女轻手轻脚的摆上一套精美茶具,
这位老人家双眼微闭,享受着侍女的服侍,显然非常惬意。
“老爷,三少爷过来了,您要不要见一见?”管家蹑手蹑脚的来到他身旁,轻声询问道。
老人摆了摆手,管家领会他的意思,招呼这些侍女便退下去。
“父亲,我回来了,父亲这段时间可还安康?”
来人正是和王义进行交易的那位公子,他告诉王义他叫做高原。
“嗯,还好……”
老人家睁开了眼睛,指了指身前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多谢父亲。”
高原客气的谢过,便小心翼翼的坐到凳子上,把烧好的茶水倒进茶杯里面递给自己的父亲,“父亲请用。”
老人接过来喝了一口,表情非常淡然,也没有在开口说话。
高原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父亲,上次孩儿购买的那批货物现在还存在宁波府,您看是不是出手了,钱都压在货上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先等一等吧,不用着急,等的时间越久越能看出来有没有问题,你说呢?”
高原心中虽然不认同,可也不敢表现出来,赶紧陪着笑道:“父亲说的是,等一等确实稳妥,是孩儿着急了,多谢父亲教诲!”
老人点了点头,风轻云淡的说道:“你要记住,做生意赚取一时的钱财并不是长久之计,安稳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家能够有今天,就是求一个安稳,你明白吗?”
“孩子受教,多谢父亲,以后孩儿形事定当安稳!”
“你明白什么叫做安稳吗?”老人盯着他,似乎只要看透他内心的想法。
高原从惨淡的脸上强行挤出笑容,附和着自己的父亲,“孩儿明白,大哥无论在哪些方面都比孩儿优秀的多,一直都跟在父亲身边,受父亲的言传身教,以后孩儿会向兄长学习的……”
老人摇了摇头,“这批货物你就不要管了,你大哥是会料理的。”
“父亲,我……”
高原积极的想要为自己争取什么,可看到父亲那清冷的眼神,话到嘴边又不由得止住了。
老人说完,这杯茶也喝完了,高原伸手去接,可是老人却把手里茶杯放到一旁的茶几上了……
“以后家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你大哥不是给了你三间铺子,一家米行吗?往后就好好打理自己的生意吧……”
第522章 凭什么!
高原的心沉到了谷底。
父亲说的话已经在明白不过了,以后家族的生意恐怕自己再也难以插手了。
从小花园里出来,他感到非常的疲惫,心情也有些沮丧。
自己为着这个家做了那么多事,可自己的父亲全然没有记在心里,一如既往的忽视了,正如忽视自己这个儿子一样。
“老三回来了?”
一声略带些轻浮的喊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抬头看到一个身穿锦服,腰束玉带,手持折扇的男子正斜视着自己,嘴角还挂着一抹嘲弄的微笑。
“见过大哥,弟弟昨夜刚刚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到大哥那里见礼,请大哥勿怪……”高原恭敬的赶紧行了一个拱手礼。
男子展开折扇,“哦,原来是没来得及呀,我还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就不把我这个做兄长的放在眼中了呢!”
“哪里哪里,兄长不要误会,弟弟实在冤枉啊,因为昨夜回来得晚了,想着大哥也应该安息了,不便打扰,所以就没过去,
兄长,这次弟弟在前往苏州的时候碰上一件好货,特意给兄长带了回来,晚上我就让人悄悄送过去……”
这种“孝敬”高原不是做过一次,男子自然知道他口中的货物是什么,所以根本就不用明说。
而且男子在外面有宅院,那些不方便领回家的就养在外面,可以说那就是他的安乐窝。
因此高原说送到他那里,自然不是指往家里送。
男子略显发白,虚浮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好啊,你知道我的口味,上次送来的就不错……你,没有用过吧?”
高原赶紧解释道:“兄长说哪里的话,东西是孝敬给大哥的,小弟岂敢偷嘴,再说我也没有这个胆子呀……
兄长尽管放心,我知道分寸,大哥真要是担心的话,验一验货也就是了……”
男子点点头笑道:“好,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的货尝过了,苏州的也尝过,这次看看伱能找到什么花样!原封未动就好!量你也没有那个胆子敢糊弄我……”
高原明显带着讨好的神情道:“大哥说的是,我还真没这个胆子,长兄如父,岂能不敬兄长呢。”
“嗯,见过老爷子了?”
他的讨好并没有换来多少感谢,男子的语气仍旧那么冷淡。
“回兄长的话,刚刚见过了,呃,听说我娘病了,我想去看看,方才也问过爹了,不过还要请示兄长……”
男子展开折扇扇了几下,“去吧,少待一会儿就是了!”
“是!多谢兄长!”
男子挥挥手,像是打发下人一般示意他离开,高原赶紧行礼,恭恭敬敬的退下去。
还没有走几步,男子忽然转过身来,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高原赶紧站住脚步,躬身行礼道:“兄长还有什么吩咐?”
男子抬头望着天空,幽幽的说道:“我和爹已经商议过了,给你的产业记得划到你的名下,这件事就别拖着了!”
高原的心头在滴血,忍痛道:“是,多谢大哥抬爱。”
“另外,家族里面的生意也尽快交接吧,以后你就好好打理自己的家业,总不能让你再操劳,是不是?”
“都照兄长说的,弟弟没有意见,多谢兄长关心……”
“嗯,去吧!”
高原来到家中宅院的一个侧门旁,努力调整心情,拍了拍自己的脸庞,努力让自己挤出来笑容,
长出了几口气,似乎要把胸中的那些浊气,那些抑郁之气都排除干净。
这里是她母亲所居住的小院,属于一个独立的院落,只可惜这样的院落并不是为着显示尊贵,而是为了和后宅分开。
这个院子很窄小,只有三间上房和三间西厢房,从斑驳的墙壁上来看,这里已经有些年头了。
小院收拾得虽然很干净,但是一点儿也不像大户人家,没有一点富贵之气。
“哎哟,原来是三爷回来了,我还以为进了毛贼呢,三爷可有日子没来了!”
一个四十余岁的婆子一边往嘴里面嗑着瓜子儿,一边歪着身子招呼。
高原强忍住心中的厌烦,客客气气的道:“这些时日在外面忙着家里的生意,昨夜才回到家中,还要多谢张婶子照顾我母亲……”
说着从自己的钱袋里面摸出来两块散碎银子塞到她的手中,足有三四两重。
张婆子在手中掂了掂,脸上的嘲讽笑容这才换上心满意足的微笑,“三爷不愧是三爷,就是出手阔绰,那我就收着了。”
高原道:“张婶子尽管收着,我不常在家母亲那里也照顾不到,以后还有要麻烦的地方,有你在母亲身边我也放心啊……”
“好说好说,听说老爷可以了你几间铺子,要跟你分家了?呵呵呵……”
高原胸中的一口气又要上来,可知道眼前这位是自己不能惹的,因此只能咬牙忍住。
因为这张婆子是他父亲的原配夫人派过来的,明面上说是作为下人照顾她母亲,可实际上是给自己的母亲穿小鞋!
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本来就极其尴尬,虽然帮忙料理家中的生意,可是在内院却没有地位,甚至可以说连个受宠的婆子下人都不如。
自己要是将她打骂一番,心里倒是痛快了,可随后夫人就会整治自己的母亲,最后还是吃亏。
自己之前年轻气盛,已经受了教训,让自己的母亲受罚,现在人也成熟了,又怎么会意气用事。
来到屋子里面,就看到自己的母亲正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来,脸色通红,身体很是虚弱。
赶紧上去扶住,“母亲,母亲,不要起来,您快躺着吧……”
“你回来了?快让娘看看,瘦了没有……”
高原询问了一下母亲的病情,又问了用药的情况,他母亲没有地位,可毕竟大户人家都是要脸面的,一般情况下不会活生生让一个小妾病死。
所以家里也请了大夫,给他母亲熬了草药,身体虽然虚弱,可也没有性命之忧。
临走的时候,高原又给了那位张婆子一点钱,请她好生照顾自己的母亲。
虽然知道这样的贿赂效果不大,那位张婆子估计也不会看在钱财上就好好对待,可就算是不存心刁难自己的母亲那也值得……
另外高原也不敢用重金收买,张婆子毕竟是夫人的人,要是被告发那就麻烦了!不但涉及会受到严厉训斥,母亲也会受到更厉害的整治。
作为一个妾生子,而且是不受重视的妾生子,无论是他还是他的母亲地位都是那样尴尬……
也是那样无助……
回到家门口外,坐上马车放下帘子,高原脸上和煦的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车夫将马车赶到一处旷野之地,周围绿草青青,放眼望去一片青翠,没有高耸的树木,也没有大石阻挡视线。
周围的情形可以尽收眼底。
高原让车夫停下马车,目光有些呆滞的往草地上走去,脸上的失落和沮丧溢于言表。
不知道何时泪水已经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沾湿了胸前的衣襟。
马夫跟在后面,眼神里面充满了同情,默默的没有说话。
“这些年来我为家里做了那么多事,打理了那么多生意,可到头来只落得四间铺子,自己的母亲还困居住在小院里面受人欺凌,
你说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那个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的浪荡公子就能独守宠爱、独享一切,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全部?!
而我费尽了心力做了那么多事,为家里赚取了那么多钱财,到最后却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没有人重视,没有人瞧得起,甚至连下人都可以给我脸色!
甚至我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少爷……”
“别叫我少爷!”高原撕心裂肺的喊道:“别叫我少爷!我哪里是少爷!不过就是一个妾生子,不受重视不受宠爱的妾生子!
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受屈辱的妾生子!甚至连脾气都不能发,整天戴着面具,我……真的憋屈啊……”
他痛苦的跪到了草地上,把心中的烦闷和苦楚全都哭了出来,最后一点力气用尽,趴在草地上抽泣了起来……
在他里面有无尽的委屈,可是在人前一点也不能表现出来,也只有在这个曾被他救过性命的车夫面前,在自己这个心腹面前
才能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天色渐渐黑了,夜幕降临,天地都笼罩在漆黑之中。
车夫鹰隼般的眼睛朝远处望去,往那边的打量了一番,紧接着眉头紧皱了起来……
回到一个小院里面,车夫看着他已经稍微缓过神来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高原的神情还有些落寞,不过已经好了很多,见他那副模样,知道他没有重要的事情是不会这个时候打搅自己的,
因此便问道:“有什么事,说吧……”
车夫犹豫了一下道:“少爷,您还是先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高原摇了摇头,车夫见状只好禀报道:“少爷,您不在家的这些天,有天夜里家里要使用马车,所有的马车都要用,少爷您坐的马车……也不例外,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的马车才回来,而且马车上都被冲洗了一遍……”
高原眉头一皱,他立刻就察觉到了这里面的问题,自己的马车是乘坐的,并非是为了运送货物,
家里即便要运送什么东西,也不会拿自己的马车,再怎么说自己也打理着家族的生意,即便不在家,也要在人面前给自己留三分脸面,
很显然,对方并不是为了故意刁难征用自己的马车,那么只有一个问题了,那就是家里的马车不够用!
而且用过之后用水冲洗,表面上来看似乎再正常不过,可既然车夫特意点出来,
而且结合整件事情,那就有问题了!
“你的意思是说家里连夜运货,竟然连马车都不够用?”
“是,不仅是您的马车,还有两位小少爷和小姐的马车也被用了……”
“堪舆图拿来!”
高原看着地图,琢磨着马车一晚上能够行走的路程,在地图上不住的比划着。
因为家里生意再怎么紧急,也从来没有征用少爷小姐车的事!而且是在夜间进行!
在地图上左右权衡之后,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少爷……”
“说!”
车夫脸色凝重的说道:“今日少爷回来的时候,我感觉似乎有人盯梢……”
“什么?!仔细说!”
高原心头一惊,赶紧盯着马夫询问。
车夫继续说道:“可是对方是个高手藏得很好,我一直不敢确认也就没有告诉少爷……
直到方才回来的时候,对方似乎因为天黑了怕跟丢,所以想要靠近尾随,这才被我察觉了,不过少爷请放心,我已经把他给甩开了……”
高原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道:“你能确定吗?对方到底是谁?”
“少爷,我以前行标走过江湖,三教九流打过交道,对方应该是公门的人,不过我不太肯定……”
“公门?官府?!”
高原心里顿时惊诧莫名,不过他也迅速冷静了下来,“你能查到对方的底细吗?我要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是,小人明白!”车夫说完就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望着窗外,深眸远眺,高原眼底藏着担忧和权衡……
“唉,对方很是狡猾,底下的人跟丢了,早知道就让我的弟兄跟着了,这个时候就能用到鸡鸣狗道之辈。”
客栈里面,马和与王义二人正在秉烛夜谈。
马和安慰道:“没事,跟了这么长时间已经不容易了,对方这次不是来处理生意的,要么是与人接洽,要么这就是他的巢穴,看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立功了!”
王义拍了拍大腿,懊恼的说道:“唉,就怕他藏起来啊……大人,你你瞧见了,我的本事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仰仗大人了!”
他在这些天和马和故事的时候都很客气,一直记着自己兄长的交代,没有丝毫无礼。
而他也发现马和确实比自己又能耐,再加上陛下对马和的看重,所以王义更加谦卑。
第523章 没有内耗,也用二舅
在廷议当中,朱允熥吩咐宝源局加紧铸造银币,同时也明说了,下一批银币就允许百官,以及让边军和卫所士卒兑换。
京营以及周边的卫所的士卒都换取了银币,如果把边军置之不理,那就是厚此薄彼,
时间长了京营和边军也会产生隔阂,他们会觉得朝廷只重视京营,
什么好处都被他们得了,而是自己身处最危险的地方,拿着性命保卫大明的天下,却被疏远,
军心一失,那就是亡国的大事!
这个道理朝臣们都明白,所以尽管被武将们摆了一道心里不舒服,可以没办法,事实摆在这里。
能够有资格参与廷的,大部分都是正直之士,虽然在与武将的交锋当中也会有一点儿私心,可在大是大非面前绝不含糊!
再说了,若是私心太重,朱允熥早就将他打入冷宫了,体会容他参与朝廷大事!
下朝以后,铁铉和齐泰二人相聚喝酒。
齐泰喝了一杯酒,面色就红了起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齐大人有什么烦心事?”铁铉问道。
“唉……”
齐泰叹气道:“在陛下的心目当中,咱们文臣始终比不过武将啊……”
“呵呵呵……”
铁铉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陛下还不够恩待文臣啊,你也太贪心不足了,陛下恩典都不知道感恩!”
齐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事实摆在那里你又不是没看见,以前倒是没发现你和稀泥的本事……
定远侯王弼、景川侯曹镇二人私自抢夺宝源局发放给士卒们,陛下也只是对他们罚俸而已……
既然银币给了京营的士卒,那么这次给边军士卒兑换就顺理成章了,谁也拦不住,否则边军士卒作何感想?”
铁铉辩解说道:“那不是他们两个挑的事儿吗,陛下也是无奈,总不能忽略边军吧,这罪名谁担得起!”
“话是这么说,可事实……”
齐泰欲言又止,说道:“不管事情的起因为何,最终得利的是将士们这是个铁定的事实。”
铁铉给他倒了一杯酒,可并不认同他的话,“将士们不得利,那让谁得利?你要知道,将士们本就是军户,有几家是富贵人家?有几家锦衣玉食不愁吃喝?”
他们手里的散碎银子根本就没有多少,铸造的银币给了他们,他们既买不了田地,也买不了产业,就是养家糊口罢了,可要是给了士绅呢?”
齐泰眉头皱起,道:“士绅家族本就多金,银子的存量不少,一旦给了他们他们就会购买土地,到那个时候就会导致土地兼并越发严重……”
铁铉饮下一杯酒,道:“所以我说银币给了士卒军户,比给士绅强!省得陛下对他们动刀子了,这也是为他们好!”
齐泰当然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士绅坐大,就会和皇权抗衡,如果是一位软弱帝王也就罢了,文官就会占据上风,在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
可皇帝是朱允熥呀!
这是好相与的皇帝吗?
他只会把肥猪宰了过年!
没看陛下是怎么重视讲武堂和军队的吗!
齐泰摆了摆手,“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担心陛下太过崇尚武力,掀起战端啊,宣武、宣武这个年号如此直白霸道……”
“齐大人多虑了吧。”
“你也不用瞒我,你与倭奴国之间的事以及陛下对待他们的态度我也知道一些,贸然兴武,国之大忌,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齐泰虽然是文官出身,可是他对于军事很有研究,
再结合朱允熥对武将和士卒的态度,以及他的性格和坚持的年号,再加上之前对倭奴国厌恶,还有命令铁铉“通倭以分化”的事……
这一切是加起来,想要猜到皇帝想对倭奴国用兵,又有什么难的?
铁铉嗤笑道:“放心吧,如果真的有朝一日陛下兴师讨伐,那一定是必胜之局,决计不会耗费国力的……
况且这件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就在这里悲秋伤春,也太早了一些吧?喝酒喝酒……”
齐泰也没有再说下去,与铁铉喝起酒来。
事情现在只是朝着战争发展,可毕竟没有发动,现在思虑太过也是无用功罢了。
齐泰能知道陛下对将士的看中,其他人也自然明白。
而最直观的体会,莫过于那些受到恩惠的士卒了。
得人恩惠千年报,士卒们知道有位重视军的皇帝,又何尝不欢喜雀跃,立誓效忠呢。
朱允熥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
先是借着王弼曹震的“出格”行为将银币给了京营,接下来顺理成章的再给边军,至于士绅……
没办法,只能往后等一等……
若是能够把他们排到最后,那朱允熥都能笑醒!
士绅豪强越晚兴起,对大明和天下百姓就越好!
坤宁宫里,朱允熥用过晚饭,携带徐妙锦在院子里漫步,开口问道:
“妙锦,你问过姐姐了吧,她怎么说?”
徐妙锦知道他所问的是什么,便说道:“问过几次,可她都没有吐口,每次都说没有中意的,我看我也问不出来了。”
“你们不是好姐妹吗,这种事他应该会告诉你呀?”
“女儿家的心事你又不懂,长公主不说我也猜不透呀……”
朱依微生长在皇宫大内之中,几乎从不离宫,也就是每到庆典之时才偶尔露一次面,和朝臣几乎没有接触,在这种情况下确实难猜。
“女人心、海底针,孔夫子诚不欺我呀……”朱允熥感叹道。
“孔夫子说过这句话吗?”徐妙锦大了眨眼睛,疑惑的问道:“我也读了不少书,可都没发现这句话呀……不会又是你瞎编的吧?”
“子曰不可说……”
“……”
“明日请姐姐过来我当面问他,符合条件的名册不是早就给她送过去了吗,这么长时间也该挑选好了!”
朱依微的婚事他一直记在心里,也非常关注,可是这件事毕竟还是要听长公主的意思,自己着急也不成啊。
不过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现在年龄正好,正是人生大好年华,岂可郁郁深宫之中。
第二天晌午,徐妙锦在宫里备下了宴席,派人去请长公主。
朱允熥也回去陪着她们一同用饭,期间倒也其乐融融,因为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所以在饭桌上就没有提婚事,
吃饱喝足之后,宫女送上茶水,三人坐在院子里的凉亭里面,一边饮茶一边说话。
朱允熥道:“姐姐,选驸马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有心仪的没有?”
朱依微脸上微红,矢口否认道:“还早着呢急什么,我住在东宫挺好的,现在东宫里我说了算,呵呵,没拘没束的,哪里有我自在!”
“姐姐,再不出嫁就成老姑娘了!”朱允熥在一旁瞬间补刀。
“怎么,你这么着急让我出嫁,难不成宫里用度缺少,连我这个长公主都养不起了?”
朱允熥呵呵笑道:“当然养得起!就怕姐姐度量有限,否则山珍海味敞开了肚子吃,就算吃成个大胖子也无妨,难道还能缺了姐姐的用度不成。”
“那你还急什么!我看再等等也无妨!”
朱允熥知道女儿家这种事不好意思开口,便直接问道:“姐姐,你当真没有称心如意的郎君?
你要是不说,指不定在唱一出拉郎配了!”
“没有,我又不是认识外面的人,你让我从那里来的……如意,哎呀,烦死了……”
朱允熥这次可不容许她再逃脱了,道:“那好,那就在名册里面随便圈一个,闭着眼睛圈都行,圈到谁谁就是长公主驸马!”
朱依微瞬间双眼圆睁,怒目而视,“有你这么做的吗!皇帝应该明察秋毫会眼识人,你……还闭起眼睛圈,真是……”
朱允熥赶紧无奈的解释道:“让姐姐选你又不选,那我只好代劳了,反正都一样……”
二人你来我往又斗了几句嘴,姐弟之间,倒是显得非常亲切。
最后朱依微“被逼”无奈,知道叹气道:“行,那就听你的,不过要圈也是我自己圈,我怕你运气不好,圈出来歪瓜裂枣就膈应人了……”
朱依微离去之后,朱允熥第二天就命人去拿名册,将近一天的时间,应该够她考虑的了。
打开名册观看,朱允熥露出了然的神情,笑着摇了摇头,果然还和历史上一模一样。
难道这就是姻缘天定?
“给我看看,长公主选谁做驸马了?”
徐妙锦凑近观看,只见展开的名册上,在一个名字下面点了一点红墨……
而那个名字,赫然就是长兴侯耿炳文之子,神机营副将之一的耿睿!
徐妙锦见朱允熥那副神情,心有疑惑道:“陛下,难道你早就知道长公主想要选耿睿?”
“只是有些猜想并不能确定,嗯,耿睿,确实不错……”
耿睿是他在做太孙的到时候挑选出来的青年武将,一步步跟着自己组建神机营和大明讲武堂,
对于他的性情和能耐,朱允熥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来人,召开国公常升前来觐见!”
“是,奴婢遵命。”
开国公常升是自己的母舅,这件事涉及到长公主的婚事,那么必须要有一位长辈出面才好。
朱允熥当然也能请朱元璋,可是那就太正式了,显得皇家非要嫁女不可,无形当中就降低了皇族的身份,这怎么能行!
他也可以请自的叔叔,可是一来成年的藩王都已经就藩,来回折腾路途遥远,多有不便。
再说了,这件事朱允熥也并不想让他们参与……
想以长辈自居?呵呵……
连机会都不给你!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谨身殿的偏殿里面,开国公常升俯伏敬拜。
“二舅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二舅这里请坐……”说着就请他坐在自己旁边。(朱允熥没精神内耗,不用二舅治)
拉着二舅嘘寒问暖一番,又问了问他府中的事,朱允熥这才说到了正题,把长公主选驸马一事说了,
出于尊重,也问他可有合适人选。
常升是个谨慎的人,知道自己虽然与皇帝有亲属关系,可这位陛下向来有自己的主意,
再加上当初倭奴国使臣求娶江都郡主,却被他杀了个干干净净,这个时候谁敢在长公主的婚事上指手画脚?!
是觉得自己命长,还是觉得自己脖子硬?
因此常升谨言慎行起来,“微臣之前并没有留意,依微是皇家长公主,身份尊贵,所选驸马自然不可不慎重,请恕微臣不知……”
“舅舅不必客气……在大明勋贵武将当中,不知道有没有谁家的儿子合适?
既要品貌端庄,才能出众,又要德行忠义,外甥实在想不出谁合适啊……”
见常升低着头不搭腔,朱允熥当真是非常无奈,我都起个头了,二舅您倒是往下接话呀。
“二舅,讲武堂里那些有能耐的勋贵武将之子我也多少有些了解,长兴侯耿炳文之子耿睿一边担任神机营副将,
一边管着讲武堂,倒是做的不错,也培养出来了几个好苗子,可总归差了一些,唉……”
常升这才抬起头,拿眼睛的余光观察朱允熥的神情,可仍旧没有说话。
“说起来我还真是让耿睿太忙碌了,听说长兴侯上次去西北的时候就想给他寻一门亲事,可惜一接到命令他就集合出发了,也没有来得及,呵呵……”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
常升虽然为人谨慎,但他并不傻,立刻就明白了朱允熥的意思,
现在正在说选驸马的事,可他却一再提到耿睿,这里面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所以常升试探道:“陛下,其实长兴侯之子耿睿才能不错,品行也好,关键是非常忠义,驸马人选不知可有他?……”
“耿睿?二舅你是说选他做驸马?合适吗?”
朱允熥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了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单纯如同婴儿!
这下常升更加确定了,“陛下,长兴侯耿炳文是大明侯爵,忠心耿耿,耿睿也忠心事君,各方各面都无可挑剔,若是能够被选为驸马,也是一桩美事……”
“哦……二舅说的也是,就是不知道长兴侯……”
话都说到这里了,已经再明白不过,陛下既然已经挑选好了长公主驸马人选,只不过是借着自己的口说出来罢了,
而让自己专程前来,恐怕……
所以常升自告奋勇说道:“陛下,长兴侯虽然是个侯爵,可距离皇家毕竟有所差距,长公主若是能够下嫁,他必然一百个愿意!”
朱允熥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道:“你说的是,可这只是二舅的猜想……
算了不说了,二舅尝尝这点心,我特意命人做的,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第524章 不想做驸马
开国公常升在宫里受到了礼待,回到家中之后就来到书房里面,
略一思索,就拿笔沾墨,取了白纸在上面书写起来。
远在陕西练兵备边的长兴侯耿炳文接到书信愣了一愣,紧接着就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
旁边的将校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面面相觑,询问他有什么好事,可耿炳文根本就不搭理他们,一幅讳莫如深的模样。
打发走了属下,好不容易稳住情绪,耿炳文也回书一封,在得到常升更加明确的话以后,立即给朝廷上奏,请归家探亲。
朱允熥见到了他的奏章,便让他安排好西北防务之后再回京探亲述职。
“陛下,神机营准备在八月举行一场大演兵,盛庸将军想让兵马拉出去,既要考察士卒们行军打仗的耐力,也要考验他们作战的能力,
初步制定了计划是从京师出发,一路行军一千二百里,计划七天赶完全部路程……”
在谨身殿里,耿睿诉说着神机营的演练计划。
这里面神机营一直都在操练,无论是忠诚度,还是阵容的齐整,以及作战时的声势都出类拔萃,早就有了精兵的气象。
而这次演练,既是平常演练的扩大,也是通过强行军,来好好考教考教士卒们的耐力。
朱允熥道:“七天行军一千二百里,这个时间和距离确实不容易做到,不过正如你们所想的,检验士卒当然得出难题,
若是轻松容易,那还有什么检验有必要!”
“陛下圣明!”
古代士卒行军打仗都是靠着两条腿走出来的,根本没有那么多车马驼载,
哪怕是在后世打倭寇的时候,即便是国党也没有那么多的卡车运送士卒,很多人还是靠一双脚板。
在长城抗战当中赢得“千里驹”美名的关麟征,就是因为他带领的部队善于长途奔袭,机动能力极强。
当时,关部以七天时间强行军九百公里,抵达长城古北口后随即与倭寇展开了血战。
不过要论到强行军,他还是只是个弟弟,而且奔跑的能力也是在当初追击的时候跟着老师学的!
要说强行军,飞夺泸桥、狂飙清风店等著名强行军战例才是老师傅!
通过这些强行军的记录,大致能够推算出一昼一夜行军速度最多也就在二百六十里左右,估计这个记录也很难被打破了。
神机营的兵器和火枪要重一些,而且是七天行军,这考验的就是持久力了,所以七天行进一千两百里,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朱允熥吩咐说道:“你回去告诉神机营的将什么,等八月操练的时候,朕亲自去神机营相送!在本次演练过程当中,凡是成绩突出者,当有赏赐!”
“末将替神机营全体将士,多谢陛下隆恩!”耿睿行礼道。
“嗯。”朱允熥想了一下又问道:“光演练手上没有杀过人,见过人血那怎么能行!朕会让刑部还有兵部准备好大明盗匪聚集之地,
等你们回来修整之后就出兵剿灭,只有见过血,战场上才能握着紧刀!”
耿睿赶紧道:“陛下所言极是,神机营的将士虽然经过严格训练,倒是没有经过战场征伐,手上没有杀人,
终究是少了几分精气神,陛下的安排正是神机营将士所需,末将多谢陛下!”
“好了,这件事等你们演练完再说吧……”
朱允熥端起书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突然问道:“耿睿,你多长时间没回家了?让你再神机营和讲武堂两头跑,也确实够忙,想必也比较劳累……”
“为陛下尽忠不敢言累!”
朱允熥赞许的点了点头:“你父亲上奏说要回家探亲,算算行程也快到家了,你回去歇息几天吧,也趁此机会一家团聚。”
“是,末将遵命!”
耿睿走出宫门的时候心头还是非常疑惑,自己的父亲多年在外,要么是在征战,要么是在练兵备边,很少回家,
哪怕回来一次也是因为有公务在身,要回京城述职,回家就是“顺便”而已。
这次居然主动上书回家探亲?
当真是一件怪事……
莫非父亲在西北做了什么事引起陛下不满,这才让他回来?
可也不像呀,
今日宫里传令让自己觐见,也没说什么事,陛下也只是照常询问了一下神机营的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再者说了,就算自己的父亲真惹了什么事,可只要不是十恶不赦,基本上就牵连不到自己。
耿睿之所以有这样的自信,是因为他知道陛下对于神机营以及讲武堂的看重,陛下任用自己为盛庸和自己,那就是信任!
说一句自己是陛下在军中的心腹都不为过!
所以真要有什么事,陛下为了保全自己根本就不会让自己来觐见,反而会置之不理,以免引起别人注意从而加以弹劾。
既然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
耿睿回到家中的时候,他母亲和弟弟已经知道父亲回来的消息了,可是因为不知道回来的原因,所以心中也有些忐忑……
耿睿只好安慰自己的家人,然后等待门口迎接父亲。
可是等到日头即将悬挂在天空的正当中,都不见人影,耿睿便差人前去查看,
良久之后,管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禀报道:“少爷,打听清楚了,老爷一进城就去了开国公府,说晚一会儿回来,让少爷、夫人自行用饭。”
“嗯,知道了……”
耿睿眉头一皱,开国公府……常升?
摇了摇头,回去禀明了母亲,便安心等待。
开国公府,客堂。
常升和长兴侯耿炳文寒暄过后,一边喝茶,一边叙话。
耿炳文忍不住,开口问道:“开国公,以你看来,长公主殿下能看得上我家儿子吗?毕竟长公主身份尊贵,这……”
二人在书信当中,几乎已经把这件事挑明了,否则耿炳文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赶回来。
常升喝着茶笑道:“长公主确实身份尊贵,所选驸马必定是良才,你家公子嘛……
神机营副将,讲武堂练习,也确实是个人才,至于说长公主能否看得上,呵呵呵……我也不好说呀……”
耿炳文谦虚的贬了自己儿子几句,道:“开国公,事关长公主的婚事,我的心里没有实在没有底呀,就算这件事不成被陛下给否了,
大不了就是我这老脸无光,被文武百官指着脑门儿嘲笑都没关系,可上次倭奴国使团全灭的事,还记忆犹新呀……”
“这里面就是在为长公主做主,为长公主出气!陛下对长公主的关爱,谁都看在眼里,我就怕影响长公主的名声,招来陛下的忌恨啊……”
常升明白他的担忧,道:“既然和你提起这件事就肯定有把握,难不成我还会拿你寻开心不成?
别忘了,我可是长公主的亲舅舅,岂能信口开河!这桩婚事我当然能说的汉话!”
耿炳文审视着他,眼中充满了怀疑和不确定……
“呃……”
常升被他这种眼神搞的非常郁闷,可是没办法,论资历耿炳文这样看着自己还真反驳不了!
因为耿炳文是一员老将,虽然是个侯爵,可他的资历比自己这个国公可要强多了!
“开国公,你给我一句准话,这件事陛下那边……”
常升知道不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他是不会安心的,毕竟自己外甥的战绩实在太猛了!
于是便道:“这件事吧……长兴侯,当初你儿子耿睿在众多武将当中可算是出类拔萃?可能够压倒群雄?可算是名声远播?”
耿炳文老脸一红,“那倒没有,兔崽子哪有那么好,没把我气死就烧高香了!”
常升继续道,“可陛下组建神机营却将他任命成为副将,这固然是因为神机营当初人数较少,众人也不太在意的原因,
可现在你瞧瞧,神机营已然成了气候!这个时候一个副将的职位,有多少人眼馋你知不知道?哪怕是那些侯爵都想担任!
可这件事却落在了你儿子身上,陛下对他的信任可是远超常人啊……”
“再看看东宫讲武堂,哦对了,现在叫大明讲武堂,大明对讲武堂的看重谁不知道,你儿子……陛下的看重还不够明显吗!”
耿炳文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常升说道陛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已经很明显了……
“我明白了,多谢开国公!”
常升并没有留耿炳文在府中用饭,自己现在代表的乃是皇族,要是主动留他吃喝,等耿睿和长公主的婚事完毕以后,
别人说起来的时候,指不定就会说是皇家巴望着结亲,那和皇族的高贵可不相符!
这个时候,就得端着架子!
哪怕是做给外人看你也得这样!
耿炳文出了开国公府,又回头看了看高手的匾额,不由得会心一笑,所有的担心和疑虑全都一扫而空!
回到家中,耿睿和弟弟们拜见自己的父亲,耿炳文看着自己自己的儿子,在他全身上下不住的打量观察,
围着耿睿转了一圈又一圈,观察的那叫一个仔细,似乎这个儿子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一样,
“爹,要不您坐下吧?”
耿睿被他看得实在受不了了,觉得身上有几万只蚂蚁在爬,当真是酸痒难忍。
耿夫人看着自己的夫君这副模样,皱着眉头道:“你看什么呢,围着儿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去西北一趟就不认识人了?
有什么事你就说,这么围着看做什么!难不成脑袋瓜子坏掉了!”
耿睿也连忙道:“父亲,孩儿要是有哪里做的不对,还请父亲教诲……”
面对夫人的话,耿炳文并没有生气,笑呵呵的停下了脚步,对她挥挥手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哈哈哈,你不明白啊……”
“云山雾罩!”耿夫人送给了他一个白眼。
耿炳文又盯着自己的儿子,声音略带几分兴奋的道:“小子,真不知道咱们老耿家积了什么福,这天大的好事竟然能落到你头上!
找个好日子回乡祭祖,这得告诉祖宗!”
他这么一说,耿夫人也认真了起来,拉着他的胳膊问道:“到底什么好事你倒是说呀!别藏着掖着了!”
耿睿也是一头雾水,
在夫人和儿子期盼的目光当中,耿炳文把长公主的婚事说了一遍,并且也说了常升向自己透露出来的意思。
总体说来就是皇家已经选了耿睿做长公主驸马,可是不好直接下旨赐婚,唯恐被人认作“逼婚”,所以没有明说罢了。
皇家逼婚的事可不稀奇,在唐朝时期,当时万寿公主正值婚嫁年龄,见过了多少青年才俊,都入不了万寿公主的眼。
唐宣宗为万寿公主的婚姻大事愁破了脑袋,这时一个名叫白敏中的大臣为皇上举荐了郑颢。
唐宣宗听了之后非常满意,立马把万寿公主的婚事全权交给白敏中操办。
可是人家已经有了婚约在身,只不过还未迎娶罢了,白敏中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消息告诉郑颢的时候,郑颢已经在前往提亲的路上。
白敏中得知后快马加鞭把郑颢拦截了下来,告诉郑颢有要事商议,利用官威使得郑颢返回家中。
待回到家中,郑颢才知道自己被白敏中欺骗了,得知自己要迎娶公主时,郑颢很不情愿。
但皇命难违,谁敢得罪皇族?
再加上白敏中在一旁威逼利诱,郑颢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只能顺从,硬着头皮解除了之前的婚约,与万寿公主结为连理。
而郑颢也成了历史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既是状元又是驸马的人。
所以当上状元就能做驸马的事,那是话本虚构,是电影电视剧的演绎而已。
“长公主,你没有弄错吧?当真是长公主?”耿夫人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的问道。
耿炳文道:“这么大的事我敢弄错吗,我和开国公不但在书信里谈到,方才我就是从他家里回来的,要是连谁都弄不清楚……真当我这个侯爷是白做的!”
耿夫人得到这个确切的消息,也瞬间激动了起来,“好好!太好了!可是长公主啊!……”
可是耿睿是满脸复杂,踌躇着道:“父亲,我……我不想做驸马吗?”
第525章 插翅难飞!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耿睿的脸上。
耿炳文看了看左右,发现厅堂上没有旁人,脸上惊慌的表情这才褪下,
然后气急败坏的骂道:“混账!你失心疯了!这样的话都敢说出口,再让老子听见谁打死你不可!”
也不怪耿炳文这么紧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传到陛下的耳中,那自己一家人的恩荣可就不好说了!
要是在传出风言风语被百姓知道了,那会是什么结果?
别人就会议论皇家,然后就会编排长公主!
到时候会传出什么肮脏污秽的话可就不好说了!
关键是传扬出去以后根本无法澄清!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越解释越会被人揣测!
流言蜚语是杀人的刀!
可是陛下不能拿百姓怎么样,难道还收拾不了自己家吗?
外面的流言蜚语越是厉害,陛下记恨就越深!
到那时候别说陛下的信任和看重了,陛下能宠爱,也能亲手撕碎!
长兴侯府,挡不住天子一怒!
耿炳文走到外面,让仆人婢女远离,然后回来关上了房门,压低了声音怒道:“这话你也敢说,真是不知死活!你是想让我们全家抄家灭族吗!”
“父亲,我……”耿睿一脸为难,想要解释,可见到父亲这样严厉,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老爷你别生气,睿儿快向你爹赔罪……”耿夫人在一旁打圆场道。
耿炳文伸手拦住她的话,直言让自己的夫人先行离开,耿夫人知道这样的大事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主也插不上话,
只能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夫君,又给自己的儿子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不要相争,免得受罚。
现在屋子里面只有父子二人,耿炳文知道自己的儿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在军中担任着要职,不是自己靠着父亲权威就能让他就范的了,
同时这件事也得儿子愿意才行,要不然到时候整出什么幺蛾子,那麻烦就大了!
关上门一切都好说,也能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说吧,为什么不想当驸马?你知不知道长公主在陛下心目当中的地位,那可是陛下的亲姐姐!”
“父亲……”
耿睿鼓足了勇气道:“父亲,孩儿只想着报效朝廷报效陛下,可一旦做了驸马……
以后万一受到限制,那孩儿还如何建功立业,男儿功名当马上取,如何能借助裙带关系……”
耿炳文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忍住心头的气解释道:“太上皇有好几位女儿都嫁给了功臣之子,也没见他们就不能为官不被任用了!你这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
“父亲,太上皇当年……当时大明初立,根基尚且不稳,皇族和功臣联姻,以保证皇权的稳固,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陛下勇文勇武,胸有韬略,圣明非常,自然不需要再那样做,以后外戚若是势大,就很难说了呀……”
其实在明朝初期以前,驸马的地位并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低,他们可以入朝为官,可以担任职务。
“驸马”这个词,本是驸马都尉的简称,而且是汉代的官名。
可是自魏晋之后,皇帝的女婿,也就是公主的丈夫必须担任驸马都尉一职,也正是为此,所以驸马也就成为了皇帝女婿的专称。
朱元璋有十六位女儿,其中有六位下嫁给了开国功臣之子。
朱元璋的皇长女临安公主在洪武九年,下嫁韩国公李善长之长子李褀,这也是大明立国之后,首次下嫁公主的例子。
明成祖朱棣也有五位女儿下嫁功臣之子。
只是在仁、宣时期,由于成祖的诸驸马附和汉王、赵王,并参与反叛,这就使得皇帝在驸马一事上充满戒心。
此后,尽管也有一些公主下嫁给功臣子弟,但数量已经大大减少了,更多的驸马则来自普通官吏家庭或是民间良善之家。
所以在此时,驸马还是能够有一些作为的。
耿炳文道:“就说宁国公主的驸马梅殷,就很得太上皇的喜爱,曾经赞赏有加,这一些你都知道,
再说了,别以为你现在又是神机营又是讲武堂的……这些都是陛下赐给你的!一旦惹恼了陛下,陛下能赐给也能收回去!”
耿睿脸上也有些忐忑,可是想到他印象中陛下的秉性,心里又踏实了几分,
开口道:“父亲,之前孩儿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依然被陛下选拔任用,陛下气量恢宏,非常人所能及,就算这件事不成,相信陛下也不会迁怒与孩儿的。”
“愚蠢!”
耿炳文骂道:“既然你知道陛下气量恢宏,就更应该打消顾虑了!既然陛下要用你,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陛下都会用!不会因为做了驸马就将你闲置!
看看这些年陛下提拔的都有哪些人,铁铉、暴昭,景清,那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吏部侍郎齐泰,当年就是一个不起眼受排挤的小官!
文官这边上不了台面也就罢了,可是武将呢?瞿陶是四川都指挥使瞿能的幼子,将来继承不了家业也无法袭职,可他现在呢!心腹中的心腹!
还有神机营主将盛庸,陛下身边的护卫张辅,包括你,几年前谁听说过你们是谁,可现在为什么那些公猴也对你们客客气气的?”
“还不是陛下的天恩!”
耿炳文最后道:“陛下用人无所顾忌,也根本不会受到任何人的限制!亏你在陛下身边这么长时间,连这点都不懂!简直蠢笨不堪!”
一锤定音道:“这件事不必再说了!改天我就将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送到户部,以供皇家挑选!”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理想和担忧。
他担心的就是自己一旦做了驸马,将来没有用武之地,可经过父亲的蒋姐劝说,心中也豁然开朗起来。
顾虑打消,再想到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一抹靓丽景色,心中也变得热切了起来。
“孩儿,为父亲之命是从……”
害羞不分男女……
耿炳文白了自己儿子一眼,嫌他啰里啰嗦让自己担惊受怕,可是现在心里也轻松了下来。
这件事开国公常升已经几乎和自己挑明了,那就是陛下的授意,
这时候能拒绝吗?
拒绝皇家,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行呀!
选驸马主要是由礼部和司礼监两个部门负责的,按照规定,当时凡是年龄合适的男子,只要容貌齐整、行止端庄,父母健在,且受过良好教育的,才能出众者,都可以到礼部报名。
这和选秀女选妃不一样,选驸马不是强迫性的,一切全凭自愿。
所以耿炳文第二天就拿着自己儿子的生辰八字去了礼部,这种事可不能拖,托得久了就会让陛下怀疑自家的热情……
之后礼部和司礼监就要进行了较为细致的面试,并要钦天监算出生辰八字,看与待嫁公主是否匹配。
此外,身体状况也是主要的评判标准,主要是看有无隐疾,当然这些都是走个过场,毕竟能进入这个环节的,大概都不会有问题。
甚至说该选谁早就定好了,所谓“选驸马”就是个形式,符合礼仪就好了。
所以这些天耿炳文都非常高兴,拉着同僚请客饮酒,兴奋得合不拢嘴,可是当同僚问起有何喜事的时候,他就立刻讳莫如深,怎么也不肯如实相告。
其中就携带着礼物,前去开国公府拜访了两三次,做足了自家人恭迎喜事的态度。
朱允熥知道了以后,暗骂这个老家伙当真是个人精,把人情世故拿捏的死死的!
等耿睿被选做驸马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大家肯定都会说这是因为耿炳文的“苦苦哀求”,皇家才答应。
这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呀……
难怪在历史上洪武末年大清洗的时候,连冯胜、傅友德、蓝玉这样的没了,他却能保全身家。
要论做事圆滑的本事,他还真不遑多让!
“陛下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坤宁宫里,朱允熥用过了午饭,王忠就送礼了耿炳文前去礼部的消息。
手里拿着礼部送上来的生辰八字,朱允熥笑道:“礼部送过来的,有三个驸马人选,让朕拿主意呢。”
“长公主选的长兴侯之子也在其上?”
“那是自然!长兴侯可巴望着这桩婚事呢,正好合了姐姐的心愿……”
“有情人终成眷属,确实值得庆贺!长公主想必非常开心!”
“你说的是自己吧?”朱允熥打趣道。
徐妙锦俏脸一红,给了某人一个白眼,“臣妾说的是陛下!”
朱允熥伸手想要占一点便宜,徐妙锦一见“禄山之爪”伸过来,吓得赶紧躲开!
自己可是皇后,得母仪天下!周围有这么多宫女看着,岂能随便。
皇帝浪荡一些也就算了,只要是位好皇帝,那么别人说起来就只会赞许,或者当做笑谈,可自己不行呀。
朱允熥本来就是调戏,见她严防死守,也就没有更进一步。
反正,晚上有的是机会嘛……
命人取来朱红笔,在礼部所选定的驸马名册上,圈住了耿睿的名字。
然后让人给礼部送去,剩下的事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朱允熥把这件事告诉了在大善殿居住的朱元璋,
朱元璋知道这是自己的孙女亲自挑选的,而且也找到了朱允熥的认同,自然非常赞同。
去的时候没带什么礼物,可临走的时候朱允熥却从他的菜园子里摘了好几个甜瓜,
这让朱元璋气得快要跳起来,差点儿就追着他夺回来!
爷孙偶尔闹一闹,也能增进感情嘛!
抱着甜瓜回到谨身殿,用清水洗了来吃,嘴里瞬间香甜弥漫,很是甜美。
“来尝尝,太上皇种的甜瓜滋味如何,解解渴……”
朱允熥让身旁的瞿陶、张辅尝一尝,张辅立刻笑容满面,就要上去拿着品尝。
可是一旁的瞿陶一把将他拽住,张辅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推脱自己不不渴……
可是话里的言不由衷,当真是无法诉说……
瞿陶对这位小兄弟真是无语的很,既然做戏,就把戏做足一点好不好?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没看见陛下面前只剩两个甜瓜了吗?
再说了,因为偷偷摘甜瓜,连陛下都被太上皇“骂”了,你有几个胆子敢吃?
朱允熥一边吃着甜瓜,一边看着张辅那种破的模样,心里当真充满了恶趣味。
朕就是让一让,你还当真了?
做个吃瓜群众就行了,你还真想吃瓜呀?
憨货!
享用完,心情也高兴了之后,朱允熥命人把这两个甜瓜,一个送到坤宁宫给皇后,一个送给自己的姐姐,让她们也尝尝。
反正想吃的时候,再去摘就是了嘛。
朱允熥这里倒是清闲惬意,可是在另一边,却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在下锦衣卫百户罗成见过马大人!”
客栈里面,马和因为要盯梢,寻找高原的踪迹,所以调动了锦衣卫前来协助。
“罗百户不必客气,请坐!”马和道。
“多谢大人!”
罗成躬身行礼,可是并没有坐下,他知道眼前这位能够从几百里之外把自己调过来,身份就不一般!不是自己能比的,所以不敢拖大。
而马和之所以要从远处调派锦衣卫,就是因为怕当地的锦衣卫会被收买,或者与自己要查的人有关联,他怕走漏了风声。
毕竟锦衣卫也是人,是人都会有弱点。
罗成禀报道:“遵照大人的吩咐,被指已经将手下的锦衣卫散了出去,时时刻刻在城中盯着,一旦有可疑人等就立即禀报。”
马和点了点头,道:“那就辛苦锦衣卫的兄弟了,等此间事毕,我会替你们请功的!”
“多谢大人!卑职告退……”他很识趣的离开了。
此时王义从里间出来,皱着眉头道:“这位高公子还真是难缠,这些天都没有露面,真像石沉大海了一般!
大人,莫不是他察觉到了有人跟踪,觉得危险,所以躲起来了?”
马和望着窗外,眼睛之中泛着坚定,语气非常平和的道:“不管他有没有察觉,此时一定还在城中,插翅难飞!”
第526章 新君的雷霆之怒!
“少爷……”
“打探出来什么消息,说吧。”
夜里,宅院里面,车夫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来到高原的书房禀报。
“少爷,我今日外出打探消息,家里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前几天大少爷外出了两三天这才刚回来,
大少爷带的都是老爷的心腹,还有大少爷自己的妻弟,所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我还可以打探……”
高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虽然知道家里在做什么瞒着自己的事,可也并没有深究。
车夫继续道:“少爷,我发现城中多了很多眼线,在出城的地方也有暗哨盯着……”
高原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玉镇纸,道:“那这么说……他们当真是官府的人?”
除了官府,不会有人下这么大力气盯着自己。
车夫满眼复杂,没有再接话,过了一会儿,高原才道:“看来我真是被官府给盯上了,对方既然盯上我,肯定是在哪里露了马脚……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能摸清楚他们是那里的人吗?是州府的?还是提刑按察的兵?”
车夫犹豫了一下,脸色也越发凝重,看着自己的公子道:“少爷,这次来的应该是锦衣卫,而且并非州府卫的,听口音应该是从远处调来的……”
“锦衣卫?!”
刚才还一脸从容的高原一愣,随即不由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的沉重和震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爬了上来。
锦衣卫,那可是锦衣卫啊!
而且动用的还不是本地的锦衣卫,那就说明主事之人非常谨慎小心,害怕走漏风声,所以才会如此大动干戈!
如果是小事,根本就不敢劳烦锦衣卫出动!有何须怎么废事!
看来盯着自己的人身份也非同一般!既然被他们盯上,那恐怕就很难脱身了。
“少爷,您看此时该当如何……”
高原望着幽暗的深夜,在那天空之中一片暗淡,看不见任何星辰光芒,似乎整个天际都被帷幕遮挡,
声音悠悠响起:“该寻找脱身之计了……”
城中,布行。
王义有时候也会做一些生意来掩人耳目,毕竟他这样的身份很尴尬,根本经不起有心人的仔细探查。
所以为了避免暴露自己和倭奴国之间的贸易,他也会拿出一些货物变卖,维持自己表面商人,暗中海盗,实则通倭之“间谍”的身份。
商人的身份是给普通人看的,海盗只有同行或者是被人详细查询之后才能知道,至于“间谍”,则只有少数人清楚。
所以这日王义携带着一些生丝和布匹来到布行交易,商议价格、测量称重这中间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在最后结算的环节却出了问题……
在布行的后堂里,掌柜的和王义一边喝点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叙话。
过了一会儿,店铺的伙计和账房先生过来,将账册放到掌柜面前,
说道:“掌柜的,生丝和布匹都已经查看清楚了,生丝有三百四十一斤,布匹有五十匹,成色不一,这是估算的价格,一共四百六十五贯,请掌柜过目……”
掌柜的看了看,又把账册给王义观看,王义确认无误之后,双方就开始交割。
打发走了伙计和账房先生,掌柜凑近道:“陈掌柜,您看这交易,是用什么方便?”
一听这话王义就明白是什么意思,道:“我平常做生意走南闯北,真要是全部换成铜钱携带不便,我也扛不动了……哈哈哈,那就换成宝钞吧。”
大明宝钞虽然贬值,可是商人们在使用的时候都形成了“潜规则”,只会按照宝超的实际价值支付购买,不会按照币值使用。
再加上现在宝钞还没有贬值到人憎狗嫌,连擦屁股纸都不如的地步,所以有时候为了交易方便,也不得不用。
当然了,若是存到家中,长期搁置储存,那肯定会要铜钱了,毕竟这玩意儿保值!
“敞亮!
掌柜的笑道:“与陈掌柜做生意就是舒心呀,我柜上有些宝钞,这就与你取来……”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可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道:“陈掌柜,如今朝廷铸造银币,这件事想必你也听说过了吧?”
王义一愣:“那是自然,这可是一桩好事,以后咱们再做生意说不定就要用银币了,听说那玩意儿坚挺的很……”
“那是那是……”掌柜的笑了笑,道:“那不知道陈掌柜……有没有收到银币呀?”
“我哪儿有那个福分!”
王义心中立刻闪出一丝不好的念头,赶紧说道:“我都听说了,朝廷铸造出来的银币都让京城里的士卒兑换走了,听说现在也就京城有,估计等到我手中……呵呵,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掌柜的道:“现在确实没有大肆使用,毕竟朝廷铸造银币也需要时间吗……不过前几日乡里有位在京营担任微末小官的亲戚回乡探亲,就把银币带了回来,
我知道了之后赶紧去了,出了高价才把那些银币收了上来,呵呵,也不知道是赔是赚……”
“那肯定是赚啊!而且是大赚!掌柜有银币?”
王义一脸兴奋的说道:“实不相瞒,我也想去收一些,只可惜本钱太少,也没有门路,想做这生意也做不成,
不过我可知道很多人都愿意高价收取,掌柜的手里要有,那……不知道能不能折成布价……也让我开开眼界嘛……”
“好说好说……”掌柜脸上堆满了笑容,“不过话得说到明处,我手里也不多,你总不能让我亏了吧……”
二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终于把银币的交易价格翻了五成,也就是说王义以一点五倍的价格收取银币。
其实这个价格并不算高,毕竟银币受人追捧,可也不便宜,因为银币第一批出来的就有很多,
有些人比较狂热,为了拿到第一手,所以出的价格会高出很多,两三倍都有可能,毕竟在什么时代都不缺狂热分子,
其实想一想后世为了早日抢到一个流水线出来的手机,有些人都能连夜排队就明白了。
别忘了黄牛党之所以存在,就是有存在的土壤。
还有嘎腰子的呢!
可是高价收取毕竟不是常态,也不是大宗交易该有的价格。
掌柜的来到账房,对账房先生吩咐把四百六十五贯钱换成银币交付。
账房先生眉头紧皱一脸担忧的道:“掌柜的,我瞧着这位陈掌柜眼生,不是咱们的常客,这要是把东西给他……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掌柜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少爷吩咐的话你忘了?这些东西若不走先散出去,以后再想散就不容易,
再说了,现在还能够有五成的利,以后呢?要是利润少了,少爷怪罪下来怎么办?”
“掌柜的,可是我还是担心呀,还是照老规矩选几个熟客吧,这样稳妥一些……”
“熟客?铺子里面的熟客都散了,那还有熟客?再说了他是个外乡人,一两天就走了,不会出问题的……”
不仅仅是王义,掌柜这几天对知根知底的熟客散了不少,已经没地方散了。
掌柜也知道他的担心,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商量的是五成利,账上就写三成就好,只要有利,少爷是不会管这个的,你我二一添作五,如何?”
“嗯,都听掌柜的!”
二人相视一眼,脸上都泛出了笑容。
掌柜和账房先生是打工的,在店铺里面也是属于互相牵制的关系,就是为了避免有人中饱私囊。
可掌柜要是和账房串通起来,呵呵,这里面能够上下其手的地方就太多了!
而且二人都明白,如果不趁着银币抢手的时候散出去,等到几乎人人都有,谁还稀罕你的?谁还会花高价购买?
这样一来,利润直线下降啊……
如果少爷赚的都少了,那他们还有什么利润空间?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尽快出手,尽快套现,先把银子赚到手再说!
至于风险,这种事他们做过不是一两次,次数多了也就无所畏惧了。
所以二人达成了共识之后,掌柜的就取了银币来到后堂交给王义。
当王义满脸喜悦的打开钱袋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白花花,可是还没有等他享受完高兴的情绪,
就突然发现自己手中的银币分量不对!
入手明显重了!
王义心头一震,努力克制自己不露出来破绽,定睛仔细观察银币,发现银币的颜色也不对,明显有些暗淡,
“这里面肯定是白金(锡)用多了!”王义在心中暗道。
压住心头震惊,努力保持灿烂的笑容,“掌柜的,这些银币……呵呵,按照咱们商议好的价格,再减两成吧!”
掌柜看他那副了然于胸的神情,就知道他看出来了什么,不动声色的说道:“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和和气气才是最重要的,您说是不是?减两成就减两成吧,就当交您这位主顾!”
掌柜又让账房多拿了两成的银币给他,王义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掌柜当真痛快!好好好,那在下就告辞了,后会有期!”
掌柜的眨了眨眼睛,他确实有一点儿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也回了两句客套话,就把王义送出了铺子。
站在铺子门前,掌柜的一时有些失神,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账房先生来到他身旁,低声道道:“掌柜的,被他给看出来了?”
掌柜皱眉道,“嗯……看出来看不出来都不重要,不用管他。”
既然是假币,被人看出来也是一件常有的事。
可有时候就会形成一种潜规则,你知我知,然后心照不宣。
银币是假的,可别忘了做假币生意的在购买假币时,掏出的也是真金白银!而且价格有时候还不便宜!
那些“熟客”也知道是假币,可他们为什么还要?
就是因为有利可图!
在资本论中就有这样的名言,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象自然害怕真空一样。
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
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一倍的的利润,它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三倍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如果动乱和纷争能带来利润,它就会鼓励动乱和纷争!
“大人,大人……”
王义来到驿站偷偷亮出令牌以后,就有人立刻向马和通传,来到他所居住的屋子王义就急不可耐的嚷嚷了起来。
马和道:“我听得见你小点声!你怎么大白天过来了,也不怕别人看见漏了身份!”
“我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王义着急忙慌的走上前,“大人你看,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让你这么……”马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他从皮囊之中掏出一把银币,入眼一瞥,马和就看出了端倪!
“这银币是假的!”
“大人请看!”王义把银币递给他。
马和赶紧接过来仔细打量,“分量不对,明显重了,颜色也不对,分明就是白金用多了,还有黄铜,里面的白银很少,恐怕连五成都不到……图案文字也不对,根本没有真币的精美……”
王义哗啦一声把皮袋子里的银币全到在了桌子上,马和心头一惊,“这么多银币,你从哪儿来的?!”
如果假币只有三两枚那也到罢了,说明就算仿制,其规模也不成气候。
但是那么多银币堆在桌子上,明显就是有人在大肆仿造!其规模不知道有多么大!
良币驱逐劣币,可有时候劣币也能够把良币的信誉给搞垮了!
如果满大街都是这种假币,那假的也成真的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呀!
到时候就算你手里拿着真币,别人也会怀疑其真伪!
陛下登基帝位,虽然没有明着说改革,没有明着说“驰用银之禁”,可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宣武元年,新君的第一项大政!
如果让陛下知道了,就是雷霆之怒!
肚腹翻江倒海,如厕频频,全身无力,请假一天,望帅读者谅解……
肚腹翻江倒海,如厕频频,全身无力,请假一天,望帅读者谅解……
第527章 进击的马和
“陛下,马和求见。”
“马和?宣他进来。”
谨身殿里,朱允熥正在处理政务,闻言停下了手中的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微臣马和拜见陛下,陛下万安!”马和来到殿中,恭敬的跪地行礼道。
“嗯,起来吧。”
朱允熥一边往偏殿踱步而去,想要走动走动,想要活动一下筋骨,
一边说道:“听说你在市舶司做得不错,架子都立起来了,这次回来是向朕邀功请赏的,还是寻求帮助的?”
马和跟在后面,按耐住心中的急切配合着笑道:“回禀陛下,微臣所做的都是遵照陛下的旨意,说不上功劳,邀功请赏是不敢的,
也不敢请求陛下再降恩典,陛下既然将市舶司交给微臣,如果事事还要烦恼陛下,那就是微臣的无能了。”
朱允熥回头对王忠笑道:“呵呵呵,好,王忠你好好学着点儿,论到拍马屁的功夫还是马和厉害,拍的不动声色,拍得让人如沐春风心情舒畅啊……”
一旁的王忠适时道:“奴婢学着呢,等学成了必然也让皇爷舒心……”
马和却赶紧道:“微臣不敢,微臣所作的都是职责所在,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不敢辜负陛下隆恩罢了,可没有特意拍马屁……”
来到偏殿,朱允熥坐到椅子上,指了指一旁的锦凳示意马和坐下。
“多谢陛下。”
马和拱手行礼之后便坐了下来。
现在他已经脱了奴籍,身份是大明的官员,不再是宫里的奴婢,身份已经大为改变,所以在皇帝恩待之下可以落坐。
而王忠虽然地位也高,可终究是朱允熥身边的内臣,自然没有在主人面前相对而坐的道理。
朱允熥道:“既然市舶司立起来了,那你再做一个小小的吏目就不合适了,找个机会,给你的官职再升一升。”
“陛下,奴婢如今已经脱了贱籍,还成为大明官员,已经是不敢想象的奢望了,怎敢再不知足。”
朱允熥晃了晃手道:“一个从九品的吏目,怎么统领市舶司?现在也就是市舶司无事可做,所以还没什么,
可以的有大事的时候,你一个从九品的官职谁能服你?你又能号令得了谁?”
“而且你官职越高,底下的人才能升官,如此才有奔头,而且你也快忙起来了,不会总是这么清闲的,
王忠,告诉齐泰,就说市舶司吏目马和在诸国朝贡中有功,先给他的品级升两级再说。”
“是,奴婢遵命……”
“微臣多谢陛下!”马和赶紧行礼谢恩。
对于陛下的恩德,马和自然非常感动,自己身上和全家人的巨大改善,这可全是天恩呀!
朱允熥又和马和说了一会儿话,马和见他心情非常不错,兴致也高,就有些不忍心破坏这种和谐的气氛。
而马和的犹豫和他的欲言又止,也被朱允熥看在眼里,便笑道:“来看你是有事要禀报了?说吧,出了什么事?”
在这种气氛之下能让马和犹豫的,定规不是什么好消息。
“陛下……”
马和深吸了一口气道:“陛下,微臣奉命协助王义探查商人是否通倭的时候,发现了……假的银币……”
说着从怀里面掏出两枚银币,趣步向前双手奉上。
“这么快就出来了?”
朱允熥有些意外,可他并没有生气,接过来看了看成色,又掂了掂分量,不过他并没有吹看会不会嗡嗡作响。
因为在制作银币的时候他早就门清了,多少的比例会响自然很明白,手中的这两枚银币明显成色不对,虽然没有见过专门测量,
可对于研究银币多日,算半个专家的朱允熥来说,也能大概看出来手中假币的含银量。
“嗯,最多用银五成,这一枚里面的银子也就三厘多点,面值一两,就算按照正常价格就能赚六成多……这可是两倍的利呀。”
“陛下圣明……”
接上马和就把自己可王义是如何追踪那位叫高原的公子,以及王义是如何发现假币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最后又小心翼翼的道:“陛下,王义在发现了假币之后,就立即让人把那家布行严密监控,同时派人探查他们底细……
微臣和王义都觉得对方既然敢给他一个面生的客人假币,要么就是对方有恃无恐,要么就是底下的人贪图利益中饱私囊,想要尽快把假币变现……”
朱允熥点了点头,他明白百姓对于银币的喜爱和追捧,现在大家都在兴头上,就算溢价也愿意买,
这时候假币卖的越多他们赚得就越多,真要等到大明银币普及开来,流通的数量庞大的时候,假币就没人要了!
而且见过了真币,见过了银币的精美,也知道了如何辨别真伪,那假币一出现就会被人一眼看出来!
到时候必然人人喊打,还有什么利润可言?
所以对方现在着急赚钱,急着出手,也在情理之中。
朱允熥吩咐道:“你和王义继续探查,尽快揪出幕后主使,朕可不想大明银币还没有普及,假币却人人都有了!
无论何人都一查到底!朕倒是想要看看,谁敢至朝廷律法于不顾,谁敢在这个时候挑衅朝廷!”
朱允熥明白出现假币是迟早的事,只要是有利可图的门路,有些人就绝对不会自甘寂寞!
可是他没有想到居然出现的这么快!
工部宝源局也才铸造了第一批银币而已,可对方竟然就仿制出来了!
固然在这个时候能够获取大量财富,可也足能够看出对方是多么的肆无忌惮,是多么的藐视朝廷!
因为朝廷颁布禁铸假币的严令才几个月而已!
他们竟然就敢顶风作案!
要么就是不顾性命的亡命徒,要么就是根本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换句话说,是没把自己这位新君放在眼里!
这可是宣武元年自己登基之后的第一项大政,他们就敢和自己对着干,拆自己的台,
简直不知死活!
“马和,你觉得朝廷现在应该怎么应对假币之事?”
马和行礼道:“陛下,为什么觉得此时朝廷应该重申禁止私铸的严令,私自铸造者与大量持有者一律问罪,
另外应该广发邸报,讲述如何辨别银币的真伪,是天下百姓都知道这件事,这样他们就不会受迷惑,
除此之外也应该鼓励百姓向官府告发私铸之事……”
马和说了自己在心中盘算的几条建议,这些建议都很好,切实有效,朱允熥都命人记录下来。
吩咐道:“将马和所说的送到通政司,让他们以此拟定告示,广发天下!”
“是,奴婢遵命!”
朱允熥又让人召来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蒋瓛行礼之后就听见陛下对他说道:“马和发现有人私自铸造大明银币,你们锦衣卫可有听闻此事?”
蒋瓛的心头一震,瞬间觉得头皮一凉,竟然有人私自铸造银币?!
这件事……锦衣卫还真不知道!
他不敢推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请罪道:“微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朱允熥眉头一皱,鼻子里面冷哼一声,显然事实不满。
蒋瓛此时真恨不得立刻把私铸之人千刀万剐剁成肉酱!不把贼人杀死,那死的就是自己呀!
陛下的不满也不是第一次了,谁敢指望皇帝肚量广大,能够容忍属下的错误?
“身为锦衣卫,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职责!”
“微臣有罪,死不足惜,请陛下息怒……”蒋瓛只能匍匐在地,诚惶诚恐。
“若有下次你就告老还乡吧……”
蒋瓛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湿了自己的飞鱼服。
告老还乡?
别说自己不老,就算真的老了,自己敢告老还乡吗?
以前对付的朝臣,还有他们的亲友,以及与自己不对付的人,立刻就会上去撕了自己!
失去地位就等于丢掉全家人的性命啊!
“从今日开始,命锦衣卫暗中探访大明各地,看看有谁敢私铸假币!要是最后漏了出来,你们却不知道……”
蒋瓛赶紧道:“锦衣卫必忠心用事,绝不辜负陛下所托!”
这件事可决不能再发生了!
锦衣卫作为皇帝的耳目,对一些不法之事本来就应该率先知道,率先呈送到陛下面前。
如果事情已经公开了,都被百姓所知道了他们才后知后觉,那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就算陛下还要用,可一定会把锦衣卫过一遍筛子!是杀人的刀打成的筛子!不一定得死多少人呢!
朱允熥撇了他一眼,吩咐道:“另外,你协助马和办理此案!”
“是,微臣遵命!”
所以说自己协助,不是此案的主事,可只要顺利解决此事,就能捞一笔功劳,
而且现在,自己也没有争取主事的资格。
出了宫门,蒋瓛客客气气的对同行的马和行礼道:“大人,在下协助大人查案,还请多多关照。”
二人一开始接触,他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此时绝不敢争功。
“蒋大人客气了。”
马和道:“这次还要有劳大人及属下的锦衣卫,我在此先行谢过,在下不敢多留,要即刻返回,蒋大人……”
蒋瓛赶紧道:“陛下命锦衣卫查询大明各处,看看有无此类恶事,所以在下需要先回锦衣卫衙门布置任务,用不了多少时间……请大人稍等,然后在下跟随大人一同前往如何?”
他这是铁了心要跟着马和,谁知道王义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要是让马和提早回去先知道了,那自己的功劳可就没了!
马和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有挑明就答应了下来,况且也不是真差这一时半刻,
以后在查案的时候还要仰仗锦衣卫,毕竟论道暗中行事,人家才是高手!
再加上陛下让锦衣卫协助,自己也不好把他们撇在一边,那样中间难免会产生嫌隙。
对于马和的体谅蒋瓛非常高兴,连连道歉,之后用自己的钱把他安排在最好客栈的上房让他先休息一下,
其实马和哪还有心情歇息,不过既然是蒋瓛一番好意,推脱之后,他也就没有太过拒绝。
在合作的时候,可不能太生分了。
然后蒋瓛就马不停蹄的赶到锦衣卫衙门,给他们分派了任务,又狠狠的把自己的属下敲打了一番,
之后才与马和汇合,二人同行赶路,快马加鞭。
“香菜、辣秦椒哇、沟葱、嫩芹菜来,扁豆、茄子、架冬瓜、买大海茄、买萝卜、胡萝卜、卞萝卜、嫩了芽的香椿啊,蒜儿来好韭菜!”
一个卖菜的商贩推着小车走在巷子里面,小车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蔬菜。
一边走着一边叫卖,声音清脆入耳很有韵律。
路过一户人家,卖菜的小贩就停下小推车敲了敲院门,出来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
“你卖的都有什么呀?有韭菜没有,晌午我想给孩子包顿饺子……”
“有有有,您看在这儿,新鲜着呢,今天早上刚割的,新鲜脆嫩,连个黄叶子都没有……”小贩热情的招呼道。
“嗯,我看看……”
老妇人挑着韭菜,这个小贩就在一旁问道:“大娘,您家里几口人呀,这韭菜新鲜不受放,买多了您吃不了,买少了不够吃,得刚刚好才行……”
老妇人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就道:“这是我小儿子家,家里有两个大孙子,半大的孙子吃穷老子,还有个小丫头……”
“呦,那您儿孙满堂,可是个有福之人啊……”
小贩顺着他打开的门往里面望去,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坐踢毽子,见有人看过来她也报以天真浪漫的笑脸。
小贩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很快消散,指着推车一角的点心盒子,又对老妇人道:“大娘,我卖的还有点心,您要不要?”
老妇人一听赶紧用身子挡住,唯恐院子里的小女孩看到了,回头见她开赛踢毽子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
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可不敢大声,小丫头嘴馋的很,听到了非闹人不可……”
小贩赶紧送上一个了然的神情,用干净的布盖在点心盒子上,老妇人脸上露出了笑容,自然对他的“理解”非常满意,
小贩趁机问道:“大娘,你们这片家里都有孩子吗?我是说谁家有孩子我就盖上,这点心也不便宜,小孩子要是看见了争闹着要吃……
我总不能让大人为难不是?过日子嘛,还是要勤俭一点的……”
“你可真是个善心肠,没有一心想着挣钱,比之前那些人好多了,他们可巴不得孩子们哭闹呢……
这里就三家没孩子,老王家,老赵家,还有搬来的老吴家……
不过老王老赵他们两家过日子可仔细呢,看老吴家家境不错,也舍得花钱,好几次我都看到他们家买点心买果子呢……”
第528章 怒其不争!
什么样的环境适合隐藏踪迹?
第一,最好不要有孩子,因为在一个家中孩子是最难调教的,稍不注意就可能泄露机密。
第二,人口不宜太多,否则就难免人多嘴杂,不一定谁被别人收买就漏了底。
再者说了那么多人,想要让他们人人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替自己打掩护,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心腹,终究是少数。
可人数少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几乎凡事都得底下的那两三位亲力亲为,时间长了难免会被人注意到。
就拿平时采买来说,主人的吃穿用度肯定要好一些,但是总不能笔墨纸砚、点心鲜果也让主人亲自购买吧?
而且就算主人愿意过贫苦生活隐藏自己,可该有还是不能少,否则就影响自己行事了。
再说了,底下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讨好主人家呢。
这就造成了一个矛盾,
人数少,就注定了是小门小户,但这家却又常常买些对小户人家来说是“奢侈品”的东西……
时间长了,自然不牢靠。
“香菜、辣秦椒哇、沟葱、嫩芹菜来,扁豆、茄子、架冬瓜、买大海茄、买萝卜、胡萝卜、卞萝卜、嫩了芽的香椿啊,蒜儿来好韭菜!”
卖菜的小贩依旧推着手推车沿街叫卖,来到一户人家的时候停了下来,又动手扣了扣门,
开门的是个四十五六岁的男子,只是他有点跛脚,走起路来并不顺畅,
他并没有把门全部打开,而是把门开了一条小缝,目光审视的打量着敲门的小贩。
“这位大哥,新鲜的菜水灵灵的,您要不要来点?今天的菜多了……我算您便宜一点儿,这都快晌午了,我得赶紧卖掉……”
小贩说着抬头看了看将要到日中的天色,一副菜卖不完焦急的模样,又去看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不由得心中一紧!
这目光中带着审视、防备、观察以及思考!
小贩不动声色的笑道:“大哥,你行行好就当照顾我的生意,家里的孩子还等着我卖了菜买米回家呢……,这一天的饭全在这些菜里面了,要是卖不掉……唉……”
小贩的眼睛想要顺着门缝往里面观察,可是被那个跛脚男子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家里有菜,不买!”男人硬生生的回了一句,立刻就想要关门。
小贩立马一把将门抵住,央求说道:“老哥,就当行行好吧,家里还等米下锅呢,呃,我这里还有一盒上好的点心,是大户人家赏的,给你便宜点儿收下吧?”
说着伸手指向手推车上面的点心盒子,那盒子虽然没有多么金贵奢华,可也绝不寒酸,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糕点!
嘴里面说着话,可是削藩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男子,只见他朝着推车望去,打量了一下盒子,紧接着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的犹豫……
只是这一丝犹豫就让小贩心中兴奋不已!
“那么金贵的东西,我家可买不起,你走吧……”男子犹豫之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哐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哎老哥,老哥……唉,再逛逛吧,什么时候能卖完啊……”
小贩一副失望的模样,摇了摇头转身推车离开,口中又喊起了叫卖声,只是略微有些无力。
此时那位跛脚男子正顺着门缝向外观看,观察小贩的一举一动。
小贩一直往前走,根本没有任何回头的动作,只是他脸上的神情越发严肃起来,
紧接着又叩响了另一家的房门,继续热情的推销蔬菜……
看到这一幕,门里面的跛脚男子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转身朝里面走去。
来到一个房间,里面正是高原和那位车夫。
车夫问道:“怎么样,刚才是谁在敲门?”
跛脚男子道:“少爷,没事,就是卖菜的小贩上门,这种集市上卖不完就走街串巷的也有,不足为奇,这也不必担心。”
“知道了,吴叔你下去吧……”
高原坐在椅子上点了点头,可是他的眉头却一点也没有舒展一直皱着。
“好,那少爷要是用得着就喊我……”说着就退出去了。
车夫担心的说道:“少爷,吴老哥没跑过江湖,也没有和朝廷的探子打过交道,对方真要是朝廷的人,他恐怕分辨不出来……”
“而且如果真是锦衣卫找上门来,以他们的能耐和手段,恐怕吴老哥一丁点儿的不同寻常之处,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高原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闭上眼睛道:“老吴就是个普通百姓,他的忠心是没问题的,不过他没有经历过这些肯定不会那么周全的……”
这位跛脚男子原本家中深受冤案,自己也被人打断了腿脚,后来高原见可怜就收留了他,并且想方设法给他出了气,所以这位老吴才会忠心。
“少爷,之前还准备了一座简陋的小房子,狡兔三窟,少爷不如移到那里。”
高原摇了摇头,“如果对方真是锦衣卫,恐怕已经关注这里了,这个时候走出去正入了他们的下怀,
还有,像这样挨家挨户明察暗访,咱们又能躲到哪里去?”
车夫懊恼的捶了自己一下,“唉,怎么也没想到锦衣卫竟然出动了!要是官府的人还好说,他们可没这个本事!而且咱们事先也不会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别说了,既然锦衣卫来了,官府里眼线就没什么用了。”
确实,一般情况下官府就算查案,捉拿罪犯,都会先封锁城池,禁止城中百姓私自走动,然后一队队小吏挨家挨户敲门搜查。
再说了,他们的业务水平也不见得有多高,一般的案件也不会那么大张旗鼓,所以只要事先有假身份,骗过他们应该不难。
再者说了,一般的世家大族豪门大户都与官员有着不错的关系,事先也会有所察觉的,
而且在官府中有眼线,有任何风吹草动自己就能够快速得到信息,以作应对。
可现在竟然来了锦衣卫!
唉,这可不在他们的算计之内,之前的那些招数全都不管用了!
现在的高原是进退两难!
明明知道留在这里不安全,可他也无处可去!
……
“大人,你回来了!大人可好?”
在收到假银币的那家布行斜对面的酒楼上,马和与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来到这里,王义见到马和就赶紧招呼。
“一切尚好,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马和介绍道。
“认识,见过蒋指挥使!”
“不敢不敢,陛下命我协助查案,能出一份力自然是好的,还望多多关照……”
蒋瓛此时表现的很是谦逊,
他之前就和王义见过,自然知道王义是王忠的兄弟,又受朱允熥的命令行事,虽然身上没有官职,可是对这样一个“草莽”也不能轻视!
“蒋指挥使客气了,那就多多仰仗大人了……”王义也知道轻重,给足了他面子。
马和朝着窗外看了看,见斜对面的布行依旧,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就问道:“这几天对面怎么样?可有什么线索?”
王义道:“大人不再的时候我查得这家布行有几位老主顾,他们也都是正经商人,可也做一些散布私铸铜钱的事,以此来牟利,
我买通了他们家里的下人,现在知道有五位经常与他们有大额交易的老主顾收到了假银币,还有三位估计是害怕朝廷追查的严,所以没敢参与……”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以往在私铸铜钱的事上,虽然朝廷也明文禁止,可毕竟打击的力度不大,再加上铜钱本身就不够使用,所以有时候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了。
所以即便使用私钱,只要数目不是特别庞大,也不那么招摇的话,一般是不会有人管的。
可银币不一样啊!
这是朝廷改朝换代的第一项大政,朝廷颁布了严令,而且第一批银币刚刚落到百姓手中没多久,
这个时候肯定是朝廷监管最严的时候,也是打击力度最大的时候!
谁要是敢在此时与假币有所牵连,那风险就太大了!
所以有些人爱惜身家性命,不肯做这么冒险的事也是人之常情。
这就如同有些人敢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却不敢拎着Ak抢银行一样。
马和点点头,问道:“这家步行的根底查出来了没有?”
“查出来了,江西德兴的大户曹家,他们在这里开的铺子,管事的是曹家的独子曹峰,那边我也派人过去了,
不过这位曹公子就是个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就花街柳巷的常客,而且本身曹家虽然有些家业,可并不丰厚,根基也不深,也没什么太大的背景……”
蒋瓛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以曹家的力量和本事,是根本无法私铸银币的?”
因为想要私铸银币,首先你得有身后的背景,最好是有权有势的人做靠山。
其次本身要有大量的白银,当然了,如果自己银少,有渠道获得足够的白银也可以,
但是能够做到这个,就需要他有足够的威望,能够背着朝廷,背着官府的眼线私下交易!
这样才有东西铸钱,否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这就注定了私铸之人必然非富即贵!
“正是!”
王义回答道:“曹峰除了家世背景不行之外,还是因为他就是个浪荡公子,在醉酒和女人面前口风也不严谨,看样子不像是能做大事的,
所以我怀疑他也是受人之命,真正参与私铸的另有其人……”
马和点了点头,知道像私铸银币这样的大事,是要交付足够信任且稳妥的人才行的。
单单是一个口风不严,就能把他排除在外!
找合伙人,也会找个靠谱的呀!
他们是为了求财,又不是真的嫌命长!
“蒋大人,你们锦衣卫在办案上有独到之处,经验自然丰富,以你之见将这位曹公子抓起来,能审出东西吗?”马和问道。
蒋瓛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曹家或者说这位曹公子肯定是参与无疑了,但是他参与多少,知不知道内幕就很是问题了,
而且照着王义所说的来看,他估计就是个下家,知道的定规也有限……我就怕打草惊蛇,让对方断尾求生啊……”
“怎么,抓不得吗?抓起来问问总比什么也不做强吧!”王义道。
马和挥手道:“私铸银币是关陛下的威望和朝廷的威严,绝对不容有失!如果对方真的断尾求生……
一旦线索丢失,那咱们再想抓住他们就难了,而且此案绝对不能耽延,否则市面上不知道要出现多少假币!”
只要抓不住主谋,私铸银币的事就会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
左右不过是一条尾巴罢了,断了就断了,谁会稀罕呢?
真到那个时候在想找线索就麻烦了!
而且他们也耽误不起,陛下可等着呢!
“马大人言之有理,绝对要有确切的把握才能下手,否则破不了案就是我等的罪责!”
要是别的事,他随便找个替罪羊交差就是了,可陛下是好糊弄的吗?
蒋瓛知道此案要是查不出来,那自己肯定要受责罚,所以他立刻就选了支持马和。
“那现在怎么办啊?难道就在这等着?”王义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
马和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想见见那位曹公子再说,
所以在锦衣卫的引路之下,和蒋瓛来到一座酒楼,而那位叫曹峰的公子正在和同伴推杯换盏,大声嚷嚷着行酒令,
而包厢之中自然少不了风尘女子左拥右抱,也少不了关键部位的上下其手,嘻嘻调笑……
马和与蒋瓛顺着门缝观察了一番,他他们都没有发现自己,显然注意力全在酒色上。
蒋瓛不由得有些气恼,道:“我进去一趟!”说着就推门而入。
他之所以气愤,是因为如果这位曹公子真是个没有心机,没有脑子的货色,那自己从他身上就捞不出多少有用的价值!
这对办案非常不利!
这也是“怒其不争”啊……
“哎这是谁呀,怎么站着不动?找你们谁的?”
“谁认识,不是谁的大舅哥吧?呵呵呵呵……”
“这家伙愣得很,这是傻了是怎么着?都站着不会动了!”
“哈哈哈,估计是被咱们怀里的小娘子给迷住了!来,香一个让他看看!”
此时那位曹公子已经喝得双眼迷离,一副醉醺醺的模样,打量了蒋瓛一眼就再理他了,手又滑到姑娘的裹胸里面不住蠕动……
有人看出不对劲,问道:“曹公子他怎么看着你呀?曹公子认识吗?”
曹峰打了个酒嗝,骂道:“哪儿来的混账,我们再次吃酒你也敢打扰,滚出去!”
蒋瓛一脸铁青,连敷衍的话也懒得说,转身就出来了。
第529章 锦衣卫自有家法!
从酒楼里走出来的蒋瓛脸色铁青,非常惆怅。
方才见过了那位曹公子,他知道像那样的货色就是个不入流的下家,或许知道点儿什么,或许不知道,
在他身上也许能得到线索,但绝对找不到主谋。
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即便是线索也不放过,可现在……
回到驿馆里面,王义询问道:“二位大人想必见过那位曹公子了,在他身上能逮着大鱼吗?”
“先等一等吧……就怕他没什么线索,又打草惊蛇呀……”
蒋瓛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猛的灌下,显然心中非常不甘。
“大人,盯梢盘查的锦衣卫来报,说找到高原的行踪了!”此时锦衣卫百户前来禀报道。
这位百户是马和之前请来的,既不是军官,也没有高位,所以并不认识他们的头头蒋瓛,因此禀报的对象是马和。
“tnd!终于露底了!找了他这么久总算找到了!”王义一拍大腿,脸上兴奋了起来,“派人盯上没有?可别再让他跑了!”
“大人放心,锦衣卫的兄弟把他盯的死死的,绝对不会有失!”
马和点点头,把蒋瓛介绍给这位百户,百户一听是指挥使大人来了,而自己方才连招呼都没打……
顿时心中一震,赶紧请罪。
不尊官长,在各行各业都是大忌!
蒋瓛并没有怪罪他,反而因着他有功嘉许了几句,那位百户接着把如何找到高原的事简述了一遍。
马和道:“现在假币案才是最紧要的,其他的都先放一放,咱们没工夫陪他兜圈子,既然找到人了,那就拿了吧……蒋指挥觉得呢?”
“一切但凭马大人做主!”既然这案子与自己的任务没什么关联,蒋瓛也不愿多管闲事。
王义笑道:“拿了人把他带到这里,这孙子滑不留手,耽误我多少事,怎么也得好好审审!”
百户躬身行礼,奉命下去办事。
“你不怕他认出你?”马和道。
“我有什么好怕的,只不过以前为陛下效命不能露面罢了,现在也无所谓了,倭奴国北朝那边的人知道私下贸易的事,那还遮遮掩掩干什么!”
既然确认了高原的位置,那就不可能让他跑了!
所以在扮做卖菜小贩的那名锦衣卫禀报之后,立刻就有一队锦衣卫前来盯着,把房屋周围很远的位置都戒备了起来。
他们在做这事上还是非常有经验的,防止对方预备有地道逃脱,所以围起来范围也大。
小院里面,车夫顺着门缝向外面查看,见外面巷子里左右两头都有有几个人,虽然做了伪装可仍然被他一眼就瞧了出来!
车夫心中一沉,赶紧去到后门,脚下垫了一块石头悄悄的攀上墙头向外望去,外面依然有锦衣卫的哨探。
“少爷,锦衣卫来了……”
回到屋子里面,车夫满眼复杂的禀报道。
高原点了点头,此时脸上的哀愁却慢慢消散了,“既然被锦衣卫盯上,这是迟早的事,人终究都要一死,想开了就好。”
苦笑着摇了摇头,对车夫道:“你和吴叔吴跟了我十年有余了吧?”
“十二年了,那时候少爷也才十五六岁,要不是少爷给小人一口吃了,偷拿家里的金疮药给小的包扎伤口,小人早就死了……
小人知道,那时候少爷的处境也并不好……”
“是啊,处境不好,一晃都十来年了……”
高原感慨的说道:“一个妾生子,处境当然好不了,要不是因为他的大儿子自小体弱多病,大了又养成纨绔的性子,我现在的处境恐怕比寻常百姓都不如……”
在大户人家,为了争权夺利,为了继承家业,什么手段使不出来?
况且再有一个一向不看好自己的父亲,那处境定规是很悲惨的,说一句任人宰割都不为过!
也就是他大哥早年身体不行,后来又纨绔不做正事,这才给了高原打理家中产业的机会。
“不说这个了……”
高原嘱咐说道:“要是牵连不到你们……在小宅子里的房中放着一些东西,不多,就算我的一点儿心意,你和吴叔做个盘缠离开这里吧……”
“少爷……”
车夫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被锦衣卫盯上能活命的几率太低了……
“不用说了……”
高原眼神之中有些复杂,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的说道:“若是可能,就拜托你和吴叔把我母亲接出来,永远不要再回那个家了……
我在的时候夫人多少还不至于撕破脸皮,可我要是死了……母亲的处境就难了……”
想到伤心处,不由得红了眼圈,可他终究没有让泪水掉下来。
车夫也有些难过,沙哑的声音道:“我明白……”
“哐咚!”
一声大响,紧接着就听见“扑通”一声,显然是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啊!你们是什么人!这里……这里……是我家,你们想干什么……强盗……”
一直守在大门旁边的老吴惊恐的看着手持利刃撞开自己家门的人,他吓得浑身哆嗦,可还是大声喊了出来,为的就是给里面的人示警。
两个锦衣卫直接上去将他按倒,一团瀑布快速的塞到嘴中,不让他发出任何声响。
屋子的房门被撞开,高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默默无言……
锦衣卫行动的时候并没有穿上官服,也没有大张旗鼓,一切都是悄悄的,没有惊动周围邻舍。
锦衣卫将高原塞进马车,一路颠簸带到驿站里面,紧接着又带他来到马和三人面前,
“指挥使大人,人犯带到了!卑职特来复命!”这次百户没有拜错庙门。
蒋瓛点头,然后挥挥手示意他退下,百户也知道剩下的事不是自己所能掺和的,也就乖乖的退了下去。
“高兄弟,咱们有缘还能遇见这可是一件美事!你可让兄弟我找的好苦啊,就差掘地三尺了!”
王义看着跪在地上,衣服拧巴,头发也有些凌乱,被五花大绑弄得颇为狼狈的高原笑道。
“原来是……大人,两次相见大人给的名字都不一样,想必是假名无疑,请恕草民不能见礼了……”
高原被拽进屋子的时候就看到了王义,自从发现被人跟踪,他就仔细想过在自己身上出过哪些纰漏,算来算去,最后觉得问题还是出在王义这条线上。
毕竟之前自己做的生意正当不正当,之后都没有出事,唯有和王义交易不久就出事了!
王义道:“礼就免了,高兄弟,现在你已经是这番处境了,该说的就说吧,就算死也能爽利一点儿,进了锦衣卫的诏狱可就没那么痛快了!”
高原凄惨一笑,“唉,小民何德何能,能竟然能够有劳锦衣卫的大驾,左右是个死,就麻烦大人给个痛快吧……”
“怎么,你还想死扛不成?既然抓到了你,就可以画影图形找出与你有关联的一切人事物,不过是废些力气罢了……
咱们打过交道,我还是很喜欢你的,你觉得你能扛过锦衣卫的刑具吗?”
高原心里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扛得住的,他对自己没那么大的自信。
况且又何必死扛呢?
为了那个看不起自己的兄长吗?为了那个你想鄙视自己的父亲吗?还是为了打压苛待自己母亲的夫人?
自己有时候恨不得让他们去死,又怎么会去保他们!
而且王义说的很对,他们拿着自己的画像要找到自己家并不难……
可惜,母亲……
高原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透露出来几分哀求,“大人,小人什么都愿意说,一定言无不尽,只求大人能放过我母亲一命,求大人了……”说着弯腰把头磕在地上。
他知道这时和官府谈条件很愚蠢,谁又能保证对方不是敷衍他?
可他为了自己的母亲有什么办法呢?
哪怕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尽全力抓住!
没有溺过水的人,是不明白“救命稻草”的重要性的!
蒋瓛见过了太多冷血场面,对他这种哀求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要不是马和还在这里坐着听审,他早就不陪着了!
扔给锦衣卫,想要什么口供就有什么口供!
什么?不招?
绝无可能!
马和和王义对望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高原继续磕头哀求道:“大人,求大人放我母亲一条生路,她就是个小妾,一辈子被欺凌受辱骂,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什么福也没享过……
一切事都与她无关,求大人开恩……”
王义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风流倜傥的公子,竟然还有这等隐情,
古人看重孝道,即便他是罪犯,可他只要孝敬也能得人尊重!
再加上王义也是几分性情中人,便说道:“行了,若想保你母亲的性命,那也要看你的口供有没有价值!只要你肯乖乖招供,你母亲又没有做过什么恶事,那留她一命,也无不可!”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咚、咚、咚嗯……”
“快说吧,休得浪费时间!”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小人家中经营粮食、布匹、铁器、当铺等生意,因为兄长多病纨绔,父亲又宠爱,不愿意他过度辛劳,所以我这个家中庶子,就帮着家里打理一点生意……”
“之所以从大人那里购买货物,就是想要再开辟一条财源,给父亲看看……谁知道却栽了……”
马和问道:“你从王义手中高价购买大批货物,这在大明境内是很难赚到钱的,如果我们所料不错,你应该走的海贸吧?货物卖给谁了?”
“回禀大人,确实走的海贸,不过我家没有门路,所以只能提供货物,或者与海盗暗中交易,或者通知他们让去抢,
就拿这批货物来说,也是要等一等,等风声过去之后再交易,免得出现状况,可没想到还是被大人给盯上了……”
“据小人得知,这些货物都被海盗卖到西洋去了,琉球、真腊、渤泥国、安南国等……”
马和对西洋各国非常了解,知道在大明有很多商人暗中行走私之事。
如果势力庞大的,难以隐藏的,就会在海外寻找一块根据地,以此来躲避大明官府的追捕。
同时也有一些走私商人扮演着海盗的角色,这也是为什么明朝时期倭寇屡杀不绝的原因,当沿海一带许多人都从事走私之事的时候,官府就算想剿灭也非常困难。
同时这也是隆庆开关的那个阶段,倭寇变少的原因之一。
听到高原说货物被海盗卖给了西洋各国,马和王义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倭奴国就好!
现在因着大明在背后的支持,原本的南朝力量得到恢复,也笼络了一些人心,所以现在倭奴国国内南北双方的矛盾日益加深,
再加上陛下命人私底下告诉了南朝,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所以估计用不了多久太长时间,倭奴国就会重启战端!
在这个关键时候,绝不容许有人暗通北朝!
这可是会破坏大计的!
……
“来人,把他带下去吧!”审问完了,事情也清楚了,王义就吩咐带他下去。
“大人,不知能否……”高原眼巴巴的望着王义,这是他唯一熟悉的人。
马和突然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开口问道:“上次你在交易的时候使用了些私铸的铜钱,你家里,可有私铸吗?!”
“大人明鉴,小人家中并没有私铸,只不过是做生意的时候收上来的罢了,还请大人明察!”
马和不置可否,从怀中掏出一枚银币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道:“这是大明银币,宝源局铸造的第一批银币,可现在这枚确是假的,有人私铸银币,你知道些什么?可有什么消息?”
高原的眼睛飘向那枚银币,随即心中一紧,眼神之中就有了几分犹豫不决。
蒋瓛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了,眼神一缩,一只手就握住了腰中的绣春刀,
声音极其阴冷,连带着几分威胁道:“凭方才的口供,称不上多大的功劳,估计最终也会被官府判个流放,你说你母亲体弱,她经受得了吗
你……想还母亲自由身吗?想清楚了再回答,你只有一次机会!”
“大人!”
第530章 自裁谢罪
“回禀大人,小人只是有所怀疑,并不能做准……”
在短时间之内迅速做了权衡的高原咬了咬牙道,既然之前已经招供,那就没什么好坚持的了。
“说,你的线索是什么!”
蒋瓛、马和、王义三人惊诧的互看了一眼,都按捺不住喜色!
峰回路转!
本来在审问的时候提到假币案,就是想着有枣没枣打上两三竿子,没想到还真出货了!
所以三人直勾勾的盯着高原,迫不及待的要从他口中听到有用的信息!
高原说道:“三位大人,小人是福建闽清侯氏,小人名叫侯泰,之前回到家中的时候,似乎觉得家中与以往有所不同,可具体有哪里不同小人也说不上来……”
他毕竟是个不受宠的庶子,虽然料理一些生意,可是在家中没什么地位,内堂一般是进不去的,因此对家里具体的了解也不多。
“那你是怎么得知的线索?有何凭据?”王义忍不住问道。
侯泰迟疑了一下道,“回禀大人,这只是小人的感觉,并无凭据……”
害怕他们以为自己在胡说八道,从而不信自己的话,又赶紧解释道:“大人,前段时间小人家中征用了许多马车,甚至连小人的马车也被用了,第二天才还回来……
而一般的生意需要运送货物也没有这么着急,况且也不仅是小人的,就连父亲的……嫡子的马车也被用了,可见情况很紧急……”
蒋瓛眼神一凌,道:“你是怀疑你家用马车运送银货?!”
侯泰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小人确实怀疑家里与私铸银币有关,只是这也是猜测……”
蒋瓛沉吟了一下,道:“你的猜测,可有办法得到证实?如果只是凭空想象与本案是没有益处的,开若是能够被证实那就是一件功劳了……”
蒋瓛做了多年的行为,很多次都经历危险,所以他的直觉也练就的非常敏锐。
而直觉这个东西,有时候就是那么难以诉说,有些时候是毫无道理的,是说不清楚的,可这并不代表人的直觉一定不准!
哪怕是有一丁点的希望,蒋瓛也愿意试一试!
侯泰深吸了一口气,道:“大人,小人帮着家里处理生意上的事,在私下交易的时候,有时候也用白银,只不过没有声张罢了……
这些年也为家里赚了一些银子,要是能知道银子还在不在,那基本就可以判断是否与假币有关……”
蒋瓛点了点头,吩咐人将他带了下去。
又对马和问道:“马大人,对于他的口供你觉得如何?”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马和道:“那位曹公子知道多少咱们不能确定,而且照他那副模样恐怕也知之甚少……
如果闽清侯家真的与假币案有关,那么肯定比曹家重要,知道的肯定也多!”
又对蒋瓛道:“蒋大人,这件事是你们锦衣卫的拿手好戏,本官就在一旁做陪,免得讨人嫌了,……”
蒋瓛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让自己去查,他自然欣喜,笑道:“那就多谢了,我这就安排下去!”
“有劳了……”
侯泰的大哥侯涛也是个浪荡公子,因为早年体弱多病,侯父有珍爱非常,自然舍不得打骂教。
所以时间久了,就养成了浪荡的性子,花天酒地,留恋风月之所。
而这些年因为侯父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差,在料理家族生意上就逐渐感觉吃力,因此才会有心培养自己的儿子。
侯涛也知道自己要继承家业,知道以后偌大的家也肯定要打理,他也有心去学,
可是毕竟没吃过什么苦,也没有做过难,性格哪里会坚定,因此努力了没几天就恢复原本模样,花天酒地,夜不知眠于何处……
这日,侯涛应邀来到一处烟花之地,寻花问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喝到半酣之时,邀请他来的那位钱公子示意让歌姬下去。
见美人离开自己的怀抱,正在兴头上的侯涛顿时有些不悦,“钱公子,怎么让她们下去了,没有美人这酒喝着还有什么劲?”
那位钱公子满脸笑容,挥了挥手中的折扇道:“侯少爷稍安勿躁,今日保证让你满意!”
“哦,可是有什么新鲜货色?”
“那是自然,否则我也不敢来见你呀,上次承蒙大哥招待,小弟至今还记忆犹新,回味非常呢……
这次小弟前来,自然不敢双手空空,否则那岂不是失了礼数?福州福小云楼的头牌小香云,大哥觉得小弟的诚意如何?”
侯涛双眼一亮,这几天就来了精神,“小香云?呵呵呵,早就有所耳闻啊!只可惜这段时间太忙没来得及去见见,怎么,你把她带来了?在哪儿呢,快让我看看……”
说着就迫不及待的东张西望,显然心情非常急切。
“大哥稍安勿躁,左右不过是个美人罢了,而且小弟早就安排好了,今天晚上保证让大哥满意就是……”
“呵呵呵,好,好好好……”
侯涛笑着稳稳心神,看着眼前的钱公子道:“下这么大的血本儿,肯定有正事要谈,说说吧,今日请我前来有何正事。”
侯涛虽然纨绔,可他并不傻。
一个州府名楼的头牌,价格可不便宜!
又怎么会这么轻轻松松的送给自己呢!
再说了,头牌谁不喜欢?他也听说这位钱公子早就垂涎许久了,可他却送给自己……
果然,钱公子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可还是说道:“瞧侯大哥这话说的,咱们生意做过好几次,打过的交道也不少,之前又不是没在一块儿喝酒,干嘛说的这么生分……
小弟这次来就是想和大哥叙叙旧,倒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事,大哥还不相信我的诚意了?”
“没有大事,那也是有事,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否则这美人我可不敢享用啊……”
“大哥……嗨,既然大哥问,那还真有一件小事……”
客套完了,钱公子也不装了,凑近了一点身子道:“侯大哥,最近小弟家中需要囤一批货,用钱数目较大,这来往运送实在不方便……
听说侯大哥家里存银很多,小弟想换一些……当然了,价格好商量,绝对不会让大哥吃亏!”
侯涛听见这话心中一惊,脸上的笑容也有些不自然了,“这话你是听谁说的?道听途说可做不得准呀,是,我们家做生意确实有一些散碎银子,可就算把家里的银壶银戒指通通都算上,也不过两三万两而已……
而且这些银子……都在官府兑换成了票据,就等着朝廷的银币铸造出来兑换呢!现在我家里想找一块银疙瘩都难!”
“呵呵呵……”
钱公子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小声说道:“侯大哥,咱们两家知根知底,你怎么连我还信不过呀?
谁不知道闽清侯家好几辈子的大户,家业丰富着呢,再说了,光这些年我知道的也不止两三万两吧?”
侯涛脸色一变,非常警惕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哥别急嘛……”
钱公子一脸神秘的说道:“其实不一下子把银子交给官府是对的,毕竟谁也不知道年底什么时候发放下来,这要是官府信誉不好,那咱们的银子可都赔进去了……
所以我家也留下了一部分……这很正常嘛,无论到哪儿咱们都站着理,谁也不能说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侯涛才有些安心,脸上的惊恐慢慢的退了下去。
钱公子又道:“大哥,我家最近急需银货周转,今日特地求到大哥头上,您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小弟愿以高出市价的三成来换,大哥意下如何?”
一听高出三成的价格侯涛并没有欣喜,而是皱起了眉头,“兄弟,你不会是……”
“大哥别问,小弟也不会说。”钱公子赶紧伸手止住他的话。
“明白,明白……”侯涛心中恍然大悟。
“大哥意下如何?”
“这……并非我不从,实在是……唉,之前觉得银子没什么大用,就分散付了出去,现在实在没有啊……见谅见谅……”
“大哥,价格好商量……”
“抱歉,实在……无能为力……”
而在包间里所发生的一切,以及他们的对话,都被角落缝隙里的一双眼睛看得真真切切,听得明明白白……
歌姬从新涌入包厢,纷纷往侯涛怀里钻,冷淡尴尬的气氛瞬间又被点活了。
那位钱公子找了个借口出去,来到隔壁的包厢。
而包厢里面,赫然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以及马和王义二人。
那位钱公子跪倒在地上,“大人,小人已经……”
“我都看见了。”蒋瓛没有心情听他的话,直接就打断了,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这位钱公子顿时松了口气,在地上扣头之后就悄悄的退下去了。
既然查到了闽清侯家,那么找到与他们相近的商业伙伴,就就不是难事。
所以锦衣卫就把这位钱公子带来,让他帮着演一出好戏。
“二位大人,这个侯家肯定有问题,他在说话的时候虽然也在极力掩饰,可是毕竟功夫不到家。”
因为方才他们的对话是蒋瓛观察的,所以侯涛的一举一动,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不知道审过多少犯人,一个城府不深的人说没说谎他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在蒋大人这双火眼金睛之下,自然能够看得通透!”马和赞许道。
“那现在怎么办?直接把他抓了严刑逼供吧?我就不信问不出来东西!”王义在一旁兴奋的说道。
“出来吧。”
马和叫出藏在闱帐角落里的侯泰问道,“看来你的感觉不错,你家确实与假币案有关!”
侯泰此时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庆幸的是自己猜对了,那那自己就有利用的价值,能够趁机立功赎罪。
悲哀的是家里牵扯进这样的大案,罪责肯定更重,抄家灭族估计都不在话下,那要救自己的母亲……就更难了!
“大人……”侯泰欲言又止。
“放心,只要你有功,我们三个就上奏朝廷,为你母亲求情!”马和及时的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多谢大人!小人多谢三位大人!”后台跪地叩头感谢。
马和道:“既然确定你家与假币案有关,那你觉得能否顺藤摸瓜,找到背后主使之人?”
侯泰深吸了一口气:“回大人的话,我兄长既然在如此利益面前拒绝了交换,那么要么是家里已经没有银子了,要么是准备继续输送给主使之人用于铸造银币……
而我看来,家中存银必然还是有的,因为按照那天所用的马车数量,以及所走的路程来看,肯定没有运完……”
抬起眼睛看了看他们三个,咬紧牙关道:“三位大人,小人愿意做内应,只要我能够在家中掌权,那父亲肯定不会再瞒着我了!”
王义有些嗤笑道:“兄弟,你都说了在家中不得宠,还怎么掌权?难道你那个偏心的父亲还能让你继承家业不成?”
侯泰双拳紧握,目光之中渐渐透露出来几分凶狠,“我父亲成年嫡子中只有他一个,弟弟还小,父亲身体又不好,一旦兄长出事,他就需要我暂时料理家业……”
王义看着他不由得眨了眨眼睛,这个家伙,居然打他兄弟的主意……还真是……
蒋瓛望向马和,马和明白他的意思就点了点头。
蒋瓛放下心来道:“好,我答应你,你兄长绝对安稳不过明天!可也不能让他死了,否则办起丧事来太耽误时间了!”
“小人明白,多谢大人!小人必定竭尽全力!”
“嗯,你下去吧!难得你一片孝心……”
蒋瓛最后的话已经变得阴测测了……
侯泰浑身一震,他明白这是在威胁自己,如果自己出现纰漏,或者妄图逃走,那么自己的母亲一定下场惨淡……
他丝毫不怀疑锦衣卫的狠辣!
“小人明白……”侯泰郑重地行了一礼。
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下,蒋瓛绝对相信侯泰不敢糊弄自己,他跑不了,也不敢跑!
煮熟的鸭子如果再让他飞了,那锦衣卫上下真得自裁谢罪了!
第531章 接锅侠
想让一个人出现意外,对于锦衣卫来说实在太过简单了。
侯涛下楼的时候,虽然满身酒气,可是他并没有喝醉,但依旧享受着左右两位美人的搀扶。
虽然生意没有谈成,可是钱公子把话都说出来了,自然不能再食言,那位头牌自然是要送的。
一想到今晚就能够和心心念念的美人儿同眠共枕……
侯涛就不由得心头火热……
此处是烟花之地,大堂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就在侯涛迈步走下楼梯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就失去了重心……
紧接着就看到他狠狠的摔在楼梯上,然后顺着梯子就轱轮了下来,连带着两位美人也跟着他翻滚下来。
一时间伴随着仆人的惊呼声,骨头还有骨肉磕在梯子上的惨叫声,以及美人惊慌的呼叫声……
当真是声声不绝于耳,整个大堂瞬间乱作一团!
侯涛率先滚到一楼的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然后两位美人又摔了下来,砸在他的身上……
仆人赶紧上去招呼,此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把上面的美人拽到一旁,去查看自己少爷的时候,不由得面露惊恐……
此时的侯涛一脸青紫,地上一滩血迹,小腿以很诡异的姿势折在一旁,从肉中露出尖锐的骨刺显然腿骨被折断了,
整个人软瘫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昏死了过去。
仆人手忙脚乱的把他抬上马车,让人去寻找大夫,另外又派人去禀报给自家老爷……
而那些客人自然别认出来这是侯家大少爷,有些人害怕牵连到自己,所以强忍住下体的不适离开了。
豪强大户,有时候比县太爷都厉害!
只有少数几个花了钱不忍心浪费的,继续寻欢作乐,人家勤俭节约,无可厚非嘛。
在一处民宅里面,在月色的笼罩下,显得有些寂静。
没有一点灯光,可是在暗处却有无数双眼睛。
屋子里面,锦衣卫向蒋瓛禀报道:“大人,侯涛已经昏迷了,短时间之内绝对无法醒过来,是红桃的下手……”
红桃,就是方才搀扶侯涛的女子之一,是锦衣卫里面少有的女子,暗中下手的高手。
侯涛之所以从楼梯跌下,之所以被压在身下,都是她的手笔,而这其中能够动手的地方可太多了。
“大人,需要让她撤出来吗?”
坐在椅子上,几乎看不清面庞的蒋瓛道:“不必,让红桃继续待着那里,以免引人怀疑,另外,盯紧侯家,别被他们发现了。”
“是,卑职明白,请大人放心!”说完如同幽灵一般悄悄退了下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蒋瓛明白此事的重大,所以他再在来的时候就带了一些锦衣卫的高手,就是不希望打草惊蛇。
今晚的侯家,注定难眠。
侯老爷把全城有名的大夫都请到家中,另外还派人连夜去州府请名医前来。
可是过了三天,侯涛依然在昏迷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大夫给出的诊治结果是就算他醒来了,
这单单是治疗腿伤,也需要休养半年,而且还极有可能留下残疾……
这几天何老太爷可谓是心力憔悴,倒是也没有任何办法,最后只能无奈的让人把那个素来不受宠爱的庶子叫回家中。
毕竟生意还需要人打理……
内堂里,侯父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人也憔悴了几分。
当侯泰走进来的时候,他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尽管这里也算是自己的家,可是这个内堂是那么的陌生……
这里,是自己不曾来到的地方,以前是没有资格……
可是现在自己的兄长出事了,却又把自己给叫来了,而且进的还是内堂……
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当悲哀……
“父亲……”侯泰走到近处低声唤道。
侯父睁开了眼睛,满眼疲惫道:“去看过你大哥了?”
“孩儿已经去看过兄长了……”
“嗯,坐吧。”
侯泰老老实实的坐到下首的椅子上,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侯父道:“你大哥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家里的生意你来料理吧,你之前料理的那些还管着,你大哥手里的也接过来,让他好好调养调养。”
“父亲,孩儿能耐有限,料理一点生意就已经勉为其难了,如何再敢加多,况且这些生意都是兄长在打理的,孩儿实在不敢插手……”
对于他的谦逊恭敬,侯父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也看见了,你大哥不休息一段时间是不成的,家族里面能靠得住的人不多,而你又历练多年,正是该承担责任的时候,就不要推辞了!”
每个大家族里面,也都有个人的利益。
侯父这一支自然要守住自己的地盘和利益,如果让家族里的别人来插手生意,他又怎么会放心呢。
所以尽管他不喜欢侯泰,可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会坑害自己,以前也没有出过差错,也算是无奈之下最合适的人选啊。
侯泰微微躬着身子,道:“是,孩儿遵命,不过兄长做的都是家里重要的生意,孩儿实在不懂,以后还要多请父亲教诲……
另外兄长若是醒了,还请父亲给兄长说说,免得引起误会……”
“嗯,这点你不必担心,你也是父亲的儿子,你们兄弟以后还要携手并进,不必见外……”此时的侯父脸上泛起了慈父的温情,眼睛看着侯泰也满含慈祥。
侯泰似乎有些受感,眼圈微微发红,心情也有三分激动道:“孩儿明白,以后一定好好帮着兄长料理家业,请父亲放心!”
侯父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函道:“你到这个地方,把交易的东西带回来,都在上面回去再看吧。”
“是,孩儿明白。”侯泰接过信函小心翼翼的放到自己的衣襟里面。
“嗯,去吧……”
“父亲珍重,孩儿告退……”
侯泰躬着身子行了一礼,慢慢往后退去。
“泰儿……”
就在他将要走出房门的时候,侯父一声轻唤,侯泰赶紧回头,行礼道:“不知父亲还有何吩咐?”
“这份家业,有你一份,放心!”
侯泰听闻这话,赶紧伸手去摸鼻子,随即深深的低下头来,一副受宠若惊,感动涕零的模样……
声音也有些呜咽:“多谢父亲……”
“去吧,早去早回……”
侯泰走出家门,脸上的感动和恭敬瞬间一扫而空!
若自己是个初出茅庐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子,方才哪位营造出来的父子亲情还真会把自己给迷惑了!
可惜,自己已经不是懵懂少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欺骗的了!
多年的冷眼,多年的屈辱,多年的奔波,见过了太多人心险恶,
而这一切全是自己的父亲带给自己的,他就是罪魁祸首,自己又怎会不知!
呵呵,家业有自己一份?
那也要看多大的一份!
自己为家中出力那么多,可是分给自己的却只有几间铺子,现在大哥不行了,无人可用了,又拿这话搪塞自己……
真是好算计啊!
他的心已经冷了……
所以一出家门,卸下了伪装,侯泰就毫不犹豫的坐上了马车,再也没有回头多望一眼!
第二天一早,侯泰就带着十几个侯家的心腹,也是他父亲的心腹来到闽江边上。
那里有码头,侯家的船也停靠在那里,然后他们带着几条船一路往上游而去。
站在船头上,侯泰拿出来自己怀里的那封信函,上面有标注的地方。
船只北上,一直行进了一百余里,此时水面宽阔,水流变缓。
等到黄昏的时候,侯泰看到岸边石壁上的标记,就命人停船靠岸。
水上跑船的也经常在合适的浅滩歇息,以免夜里看不清水道,遇到急流的时候导致货物受损。
等他们把船只靠岸,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吃喝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然后侯泰就命人下水打捞,那十几个侯老爷的心腹也见怪不怪,没有任何人发出异议,下到水中就摸索了起来。
“这里有箱子!拉上来!”
把绳子绑到水下的箱子上,船上的人用力拉起,紧接着一个沾满了河底泥沙的箱子就被打捞了上来。
望着这个脏兮兮又沉重的箱子,侯泰不由得心头一紧!
难怪那天用了自己的马车之后要冲洗!
一个马车上若是堆放几个箱子,恐怕早就脏的不成样子了!
冲洗,不过就是为了消除痕迹!
虽然没有打开箱子,可是侯泰心里已经确认了,这箱子里面装的必然是银币!
否则什么样的生意要要做得这么隐蔽?
连双方见面都不会!
自己家,还真与假币案有!
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底下的人继续打捞,一口又一口的箱子被捞了上来,堆在船舱里面……
可是侯泰的眼睛却飘向了远处的树林……
此时在树林里,蒋瓛带着一队锦衣卫安安静静的潜伏着。
一个浑身湿透了的锦衣卫在暗哨的带领下,前来禀报,
压低了声音道:“启禀大人,卑职亲自潜到水下,发现水中有几十口箱子,卑职害怕被人察觉,所以只打开了一口箱子,里面全是这个,请大人查看……”
说着掏出一枚银币,双手奉上。
侯泰在锦衣卫的控制之下,所以蒋瓛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们要去接受银币,
并且如何接收,标记是什么,侯泰都说的一清二楚,因此蒋瓛才会带着锦衣卫早早来到,并且率先派人查看。
蒋瓛接过来,趁着月光看看了,虽然看不真切,但是从手感还有银币的重量上来看,就可以确认是假币无疑!
还真是被自己抓到了尾巴!
他明白眼前这个锦衣卫百户之所以浑身湿透,这是在向自己邀功,可现在蒋瓛哪有心情搭理他,挥手别让他退了下去。
“马大人,你怎么看?”蒋瓛转头向自己身旁的马和问道。
马和皱眉道:“对方还真是狡诈无比,运送银币居然都不露面,看来非常谨慎啊……
周围查过没有,对方当真就没有留下人看着吗?”
蒋瓛摇了摇头道:“都查过了,周围没有可疑人等,tnd!贼人连个眼线都不留,也不怕这些银币被其他人挖走了!”
一旁的王义懊恼的拍了一下大腿道:“那书信呢,侯泰不是说从他父亲手中接过一封书信吗,咱们直接把他父亲抓起来审问不就完了?他还敢不招?”
“不行!”
蒋瓛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
对方既然如此小心,极有可能在书信上也动了手脚,书信只要多转几手,让不相干的人送,咱们就追查不到!
那封书信我看了,就是一串数字,应该是银币的数量,还有标记地点的图形符号,上面连那条江哪条河都没有写明白……
这样的书信就算丢了,别人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所以追查书信肯定行不通!”
“tnd!不愧是贼人!真是太贼了!”王义气愤的骂道,“那现在该怎么办?任由这些银币流出去?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
此时蒋瓛也拿不准主意了,让银币流出去陛下若是怪罪下来,自己的脑袋可不够砍了!
可若是把它们截获……这不等于告诉对方了吗,如此一来这条线肯定就断了!
再想找新的线索可就难了!
而陛下又让尽快破案,时间不等人啊……
踌躇再三还是转向了马和,此时他可不敢争夺主导地位,这样的位置就算争下来,也会脑袋搬家!
所以蒋瓛拱手道:“马大人,此事该当如何还得你拿个主意……”
若论与陛下了亲近关系,蒋瓛知道自己不如马和,所以主动退到了后面……
这也是为了自保……
马和也觉得头痛无比,现在这件事就是明摆着的,这些假币截获不截获都不妥!
明知道蒋瓛在甩锅,可马和也不得不接!
陛下让自己主导此案,在这个难以抉择的时候岂能推卸责任……可自己也不想有负陛下所托呀……
长吐了一口气,把心中的抑郁和为难都吐了出去,马和的眼神也坚定了起来,
目光灼灼,咬着牙说道:“此时绝不能打草惊蛇,让他们走,陛下若是怪罪,由本官一力承担!”
第532章 朱允熥的舒畅
“大人,银币我已经按照标示的地点从江水中取出来了,有十万枚,折合白银十万两……”
在锦衣卫的秘密据点里,侯泰胆战心惊地前来禀报。
自从银币从岷江之中起出来之后,他就害怕锦衣卫突然出现当场截获,因为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利用价值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是就该清算了……
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见锦衣卫的中影。
所以他只好按耐住心头的不安,命令船只掉头返回闽清,而侯家早就准备了马车等候在码头,
也是趁着月黑风高,将船上的银箱搬运到马车上,再一路疾驰返回在外面设立的钱库。
这钱库也是秘密设立的,为的就是方便进出,也能掩人耳目。
而这个专门储存假币的钱库,后台也是第一次见到。
侯父拄着拐杖亲眼看着假币入库,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嘉许了侯泰几句,就让他回去歇息了。
可是侯泰哪里睡得着,赶紧联络上锦衣卫,把事情的原委做了禀报。
“三位大人,储存假币的钱库就在南路巷,那里平时就是库房所在,出出进进也不会让人起疑……”
马和点头道:“蒋大人的锦衣卫都跟着,已经知道了。”
侯泰有些忐忑,问道:“大人,接下来那些合作的下家肯定会上门,把银币分流取走,然后四散的……”
“这些只不过是小鱼小虾,他们既然不知死活,那就一并查办好了!”
马和转向蒋瓛道:“蒋大人,虽然只是一些苍蝇蚊子,可也烦人的很,就像锦衣卫盯着吧,等到收网的时候在和他们计较!”
“好,就依马大人的意思,这点小事包在锦衣卫的身上!”
侯泰道:“大人,若是流出去了,那小人的罪责……”
假币还在手中,那造成的影响就不那么大,罪责也会清一点,但要是从自己手上留到民间,那罪过就大了!
马和回道:“这是本官的主意,不关你的事,你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小人多谢大人……”
躬身肃立在一旁听着的侯泰,知道他们的意思是为了不影响大局,而任由这些银币流出去……
可那毕竟是假币呀,这罪责……
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他明白眼前这三位恐怕有通天的本事!
罪责虽重,可人家却敢承担!
身板不硬,又怎么敢担责!
马和眉头微皱,道:“贼人很是小心,居然把假币事先藏到闽江里面,往来船只那么多,何从查起呀……
侯泰,你家参与到假币案中,既然他们给你们送假币,我们从这里查不到,可是能从谁接的银子查,你能查到你家上批银子运送到哪里去了吗?”
“这,大人,我父亲素来谨慎,想要查恐怕很难……”
“无妨。”
马和道:“我在来的时候已经对于出现假币一事向陛下进言,用不了几天朝廷的邸报就会传送过来,到时候进一步告知百姓辨别银币真伪的办法,
同时若是知道谁私铸银币,或者谁手中拥有大量假币,那么就可以向官府申报,领取重奖……”
一旁的蒋瓛道:“所以说之前邸报上已经说过这件事,可有些百姓却不知道,再加上很多人都用过私铸铜钱,想必他们对于假的银币警惕性也不会太高……
邸报重申,无论是官府还是百姓都会重视起来的,时日久了,假币必然无所遁形!”
马和接过来道:“所以趁着百姓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贼人极有可能赶制假币!”
眼神转向侯泰,“你家里的存银,相信很快就会被启用!”
“小人明白了,一定竭尽全力,不负大人所托!”
无论是朝廷的宝源局,还是各布政使司的宝泉局,都不准私铸。
可是因为朝廷在铜钱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私铸之事并没有追的太紧,百姓使用私铸铜钱习以为常,
再加上古代交通不便,讯息传递不畅,一项政令的颁布,想要做到天下臣民全都知道,
尤其是偏远地区,这无疑是一件非常耗费时间和精力的事。
而地方官的重视程度如何?
会不会派遣小吏深入乡党?
而下面的人会不会阳奉阴违?会不会消极怠慢?
这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马和等人明白,随着朝廷关于银币之事的重申,地方见朝廷重视,肯定也会当回事的。
况且……
谁那里出了问题,陛下可是要问责的!
事情也如马和预料的那样。
不过隔了一天功夫,福州知府就把各县的县令召聚到知府衙门,严厉的说到假币一事,
然后叮嘱各位县令务必广而告之,使百姓无所迷惑,也要查看本县,万万不敢出现私铸之事!
所以各位县令马不停蹄的返回本县,立即安排加印邸报,准备人手四处宣扬……
而侯泰也在意料之中的再次被请到了内堂。
“前天的事做得不错,没有出现任何纰漏,我心甚慰……”
内堂里,侯父看着眼前自己这个儿子满脸笑容,一副欣慰的模样。
侯泰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谦恭,谦虚了几句。
侯父问道:“你知道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回禀父亲,孩儿并未打开箱子,因此并不知道。”
“告诉你也无妨,箱子里面装的是银币……”
侯泰顿时露出一脸不解的模样,“父亲,银币不是才造出来吗?而且据我所知只有京营以及周边的卫所才有……难道……难道那里面全都是银币?!”
“不错,全都是的,只不过是私铸的……”侯父说着,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侯泰。
在他的目光当中,侯泰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然后有些害怕,随即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神情也逐渐平和下来……
“怎么,怕了?”侯父笑问道。
“是……不过孩儿相信父亲!父亲,那么多银币……按照现在的行情这可是一笔大生意!”侯泰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盈盈有些兴奋。
侯父道:“方才我接到一封书信,官府马上就要重申私铸银币之事了,用邸报明发天下,朝廷督促官府详细督察,绝不可使所辖区域出现私铸之事,否则……轻则免官,重则流放抄家!
务必要让百姓们知道如何辨别银币真伪,谁要是手中有假币,向朝廷告发者就可以获得他一半的家业!
唉,在财帛利益面前,很多人都会动心的……”
“父亲,那这样一来……”侯泰有些急切,同时也有些懊恼,似乎是在想好好的一条财路怎么就断了!
回复伸手止住他的话道:“别慌,替咱们处理东西的都是老人儿了,他们要是敢告发,那自己也也跑不了,同归于尽的事他们不会那么蠢的……”
“另外,家里还有一批白银,你今天夜里负责运送出去……”
“父亲,此时……是不是有些危险?”侯泰担忧问道。
侯父眉头微皱,他也有些担心,可也有些无奈,“上面的人说没事,有什么风声瞒不过他们,让咱们尽快送银,他们好加紧铸造,
趁着这段空隙的时间尽快获利,等以后就算铸造出来,也不好出手了……”
“父亲,上面的人……这话可信吗,我是说万一……”
“不必担心,你专心做事就好无比多虑!就别出府了,等事做完吧。”
“是,孩儿遵命!”
黄昏,晚霞密布,天色将暗。
侯泰离开了内堂,但他没有离开家门,现在最好不要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他也不敢与任何人接触,他知道父亲现在肯定也是如履薄冰、谨慎小心,要不然也不会在即将做事的时候才把自己叫来了!
隔着围墙,他的目光望向了外面。
他相信没有自己的传讯,锦衣卫也能跟上!
当天色昏暗,夜幕降临的时候,
侯家就开始了忙碌。
一箱又一箱的白银被装到马车上,十五六辆马车被装的满满当当,车队连夜出发,行径在荒芜的野外。
一连走了三天,行那将近二百里之后,侯泰见到接头的引路人。
车队也立即离开大路往小路驶去,又过了几个时辰车队已经来到荒无人烟的山野,
此时几十个山贼打扮的喽啰口中发出怪叫,呼呼喝喝的冲下山坡,口中高呼拦路抢劫的黑话,
侯泰见此,立即就就明白了!
立刻对家仆喊道:“货丢了就丢了,性命要紧!不过就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罢了,不值得拼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丢下马车!走!”
一声招呼,行人纷纷撒腿逃命,那些货物车马却被撇下了……
远处的丛林里面,伏着蒋瓛带来的锦衣卫。
侯家在他们的监视之中,他们也一直跟着车队走了三天。
“tnd!真是狡猾!”这一出好戏王义看在眼中,不由得骂道。
谁都明白,这就是侯家和贼人唱的一出双簧!
马车是故意被劫走的!
马和望着远处的“劫匪”去拉马车,准备起行,道:“不要紧,这样也只是为了保全侯家而已……
现在贼人已经接收了白银,他们急着铸银,不会久等的!只要跟着他们,必然能摸到他们的老巢!”
蒋瓛点点头,又观察了下地形,便让人拿来舆图,查看了之后道:“这里离水道不远,难保他们不会走水路……”
转身对下面的锦衣卫道:“派人沿水路设暗哨,别被发现,一定要给我盯死了!”
“是,卑职明白,大人放心!”
马和道:“蒋大人,这件事最后不要惊动官府,用你们锦衣卫和王义的水上弟兄正好合适!”
“我明白……”
蒋瓛道:“我调来的锦衣卫随时待命,等摸清了贼窝,就可以行动了!”
私铸银币的窝点在当地,很可能与贪官污吏相勾结,否则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现形!
若是惊动地方官府,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还很有可能坏事!
在锦衣卫高手严密的监视之下,运送白银的那些人根本无所遁形,很快就被锦衣卫打探清楚了!
望着临近小河的一座小寨子,蒋瓛的脸上露出了凶光!立即下令让锦衣卫赶赴这里,准备趁着月色下手!
马和与王义也松了一口气,多少神经紧绷,今日终于有成果了!
“陛下,根据礼部和钦天监推算的良辰吉日,十月二十八当属佳期,气象平和,宜婚娶,利好事,兴盛隆昌,诸事皆宜……”
谨身殿里,朱允熥叫来几位相关的大臣,商议长公主的婚事。
这其中就有礼部尚书任亨泰,工部尚书秦逵,户部侍郎郁新。
朱允熥道打开礼部送来的奏章看了看,道:“嗯,那就好,把日子告诉长兴侯,让他来宫里请期。”
按照民间来说,要由男方“请期”确定婚娶之日。
可皇室嫁女属于恩荣下嫁,自然以女方为尊,所以一些都得按长公主这边的意思来。
不过流程还是要走的,这也算是顾全耿炳文的颜面。
坐在一旁的工部尚书秦逵道:“陛下,按照宫中的礼制,公主府设家令一人,正七品,掌公主府事务。在家令之下又设司丞一人,正八品;录事一人,正九品,
公主府的规制为厅堂九间十一架,正门五间七架,工部正在加紧赶工,请陛下放心!”
所谓的几间几架指的是建筑的结构,梁与梁之间叫“间”,桁与桁之间叫“架”。
九间指厅堂可以有十根柱子,十一架指梁上可以有十一根檩条。
朱允熥点头赞许道:“好,有秦部堂这话我就放心了,材料做工都要精细一些,不可马虎大意,长公主府也不能太寒酸了!
等府邸造好之后我可是要派人验收的,要是粗枝大叶、行制简陋……秦部堂的俸禄够罚吗?”
秦逵笑道:“微臣的家眷全凭俸禄养活,实在不够罚,还请陛下高抬贵手。”
“那就要看你们工部的手艺了!若是让朕满意,朕也不吝赏赐!”
“那微臣就先行拜谢陛下了!”秦逵对工部大匠的手艺有绝对的自信!
朱允熥心情舒畅,满脸笑容的吩咐道:“朕记得公主每年的岁禄是一千五百石,外加两千贯的钞……
郁新,以后你们户部有按时送到,决不可短缺!”
“是,微臣遵命,请陛下放心!”郁新行礼答道。
朱允熥知道有些吓人手脚不干净,缺斤少两是常有的事。
就拿朱元璋的后宫嫔妃来说,那些受宠的妃子自然没人敢中饱私囊,可那些不受宠的,所得的月例钱还有宫中发放的物品就会有所残缺。
而这种事,偏偏女人家还不好说出口,免得传出去落个小气刻薄的名声,所以之后忍气吞声。
可是,谁敢在长公主的俸禄上私自克扣?
那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