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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太孙全文阅读

作者:我要做皇帝     我要做太孙txt下载     我要做太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33章 想找死,拦不住!

    “陛下,马和与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求见,正在殿外等候……”

    谨身殿里,朱允熥和几位朝臣商议长公主的婚事,等商议完送走了他们,王忠立即前来禀报。

    “马和、蒋瓛来了?让他们进来吧!”朱允熥站起身活动身子道。

    不一会儿,小太监就带着二人上殿,行礼道:“微臣马和、蒋瓛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朕躬安,起来说话吧!”

    “是,微臣遵命,多谢陛下。”

    二人站起身来,就听朱允熥问道:“你们两个联袂前来,可是假币案有了什么进展?”

    蒋瓛的身子躬得越发低了,悄悄拿眼望向马和,显然是让他来说。

    马和也有些犹豫,可还是道:“陛下,臣等奉命查案,现在确实有些头绪,不过……”

    用眼睛的余光看向左右侍奉的宫女太监,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知道说出来是否妥当。

    朱允熥见他犹豫,知道他恐怕有什么难言之事,就挥了挥手,一旁的王忠赶紧招呼太监宫女们全都退下,走了个干干净净。

    “现在没有外人了,能说了吧!”

    “是,启禀陛下,臣等在追查假币案中……”

    接下来马和就把他们追查的过程,如何发现端倪,如何拘捕侯泰,从他口中挖出线索,然后又如何从河中捞出银币,再到运送白银给贼人都说了一遍。

    最后说道:“陛下,在锦衣卫查获的庄园里面,不仅有大量银币,还有尚未来得及铸造的银子,白金和铜,以及用以铸造的模具等物……”

    朱允熥道:“这么说此案被破获了?幕后主使是谁,查出来了没有!”

    马和道:“回禀陛下,在哪里有南平知府刘生的弟弟刘高,确认知府刘生与此案有关……”说着低下了头,没敢再往下说。

    时间还要回到几天前。

    蒋瓛率领锦衣卫把铸造银币的庄园团团围住,并且连夜突袭,把所有人等全部捉拿之后,就已经知道南平知府与本案有关。

    所以他一面让锦衣卫押送人犯入京,一面带人前往南平府衙。

    当锦衣卫凶神恶煞一般闯进府衙的时候知府衙门还没有反应过来,

    蒋瓛来到后堂,看到知府刘生正在处理公务,二话不说就要让人抓捕。

    可刘生的反应很快,赶紧让府衙小吏戒备,可蒋瓛锦衣卫的身份一亮出来,那些小吏顿时不敢放肆,

    虽然刘生还在兀自强硬,不肯就范,可蒋瓛哪里会与他客气,锦衣卫上前立刻将他按倒,

    一团破布塞到嘴中,紧接着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绳子都勒进肉里去了!

    朱允熥眼神打量了马和一眼,道:“刘生,知府……假币我看了,虽然用料大为缩减,但是工艺倒是尚可,着急铸造必然赶工,可能造成那样也不算粗俗滥造……

    蒋瓛,铸造银币的模具是他们自己做的,还是宝源局流出去的,你们锦衣卫查到什么了没有?”

    蒋瓛躬身道:“回禀陛下,臣已经派人查过宝源局,模具没有外流,但是图纸也在封存之中,可是一个铸造银币的大匠身染重病,就出了宝源局回家诊治……

    锦衣卫上门到时候,他并不在家中,人消失不见了,此人就在臣等破获的庄园里面,就是由他根据银币的形状铸造的模具……”

    宝源局的大匠在进行机密之事的时候是不允许外出的,即便有小疾也是在局里诊治,就是为了防止泄密。

    可即便是生了重病能够归家,在这段紧要的时间之内也会有人看管,以防外人接触。

    朱允熥点了点头:“一个知府,恐怕还没有门路千里迢迢在宝源局动手动脚吧?还要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接出京城,你说,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陛下放心,微臣一定挖出内幕黑手,不负陛下所托!”

    蒋瓛又恭敬的迟疑问道,“陛下……贼人是交给刑部,还是……”

    朱允熥明白他的心思,道“去吧,好好审一审!”

    “是,微臣遵命!微臣告退……”

    蒋瓛顿时大喜,锦衣卫又有了审讯朝臣的权利!

    尽管只是一例!

    可有一就有二,有一例就能够成为惯例!

    在得知南平知府刘生与此案有重大关联之后,锦衣卫就派人上门把他控制了起来,带回到了诏狱之中。

    本来自从胡惟庸案之后,文武百官对于锦衣卫的渗透和调查都深恶痛疾,并且人心惶惶,

    为了安定人心,所以一段时间之内,锦衣卫只有调查之权,并没有拘捕审问的权利,所以声势就弱了许多。

    这次涉及到假币大案,朱允熥再次将这个特权给了他们!

    这让蒋瓛如何不兴奋异常!

    看着马和,朱允熥道:“马和,你怎么还不走?”

    马和心里很是纠结,支支吾吾的说道:“陛下,南平知府应该……应该就是此案的主谋了,应该……审不出来什么了吧?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此结案,也是此案早日了结,假币之事就算完结了……”

    朱允熥目光一凝,马和感受到上位者的威严,顿时跪倒在地上不敢言语。

    刚才自己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一个知府是没有那么大能耐的,背后必有主使!

    可马和还这样说……

    这就说明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朱允熥并不准备放过他,盯着他问道:“马和,你让宫女太监退下,现在又吱吱呜呜的,应当是知道些什么吧,说说看。”

    马和伏在地上道:“陛下明鉴,微臣只是觉得此案也该了结了,过多追究也是无益……”

    “朕不想听那些没用的,怎么,背后主使之人你认识?朕要听实话!”

    马和头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在皇权大势的威压之下,有几个人能扛得住?

    知道自己瞒不了,况且锦衣卫那边很快就会审讯出消息……

    因此马和只好诚惶诚恐的说道:“陛下,在锦衣卫捉拿贼人的时候,其中有个人微臣认识……他是……他是……”

    朱允熥盯着他逼问道:“谁!说!”

    马和身上的冷汗已经进入浸湿了后背,整个人被炎热的天气和汗液双重蒸着,感觉非常难受,

    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清醒,“陛下,是……是都尉……欧阳伦的管家!”

    那天夜里锦衣卫攻入庄园的时候,他在被绑的人群当中见到那位管家,

    尽管他浑身上下的穿着打扮别的工匠仆人没什么两样,可还是被马和给认出来了!

    驸马都尉欧阳伦的管家,马和见过。

    朱允熥的目光瞬间变得非常锐利,整个人的气势徒然而上,马和立刻赶到周围的空气变得非常冰冷,好事寒风刺骨一般!

    这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尽管自己只说了对方的官职是都尉,尽管只说了“欧阳伦”这个名字,

    可谁都知道,他是驸马都尉!

    是安庆公主的驸马!

    而说到驸马家的家奴,还是非常有地位的家奴,那就等于明说驸马是幕后主使了!

    而安庆公主是太上皇朱元璋,和相亲相爱多年的孝慈高皇后马氏的第二个女儿,嫡次女!

    洪武十四年封安庆公主,下嫁进士欧阳伦。

    那可是皇室嫡女,被朱元璋和马皇后宠爱有加的嫡女,是当今皇帝的亲姑姑!

    在这个时候说欧阳伦与假币案有关……

    那让陛下如何处置?

    皇家脸面何在!

    “你能确定是欧阳伦的家奴吗?”

    冷汗滴湿了地板,浑身的衣服贴在身上,可马和却顾不了那些,

    诚惶诚恐道:“陛下登基的时候,欧阳伦也在庆贺的朝臣当中,当时微臣……奴婢给几位国公分发赏赐,在宫门外见过那个家奴……”

    遇上庆典的时候,文武百官都会参加,而他们从家中到宫门这段距离一般都会乘坐马车,所以马和在宫门外见过他,也就不足为奇了。

    “陛下,陛下……”

    马和抬起头来,道:“陛下,微臣以为那个家奴应该是个逃奴,与欧阳伦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一个逃奴才会有分与贼人之事,还请陛下明鉴!”

    朱允熥眉头紧皱,转身坐到椅子上,默默的没有说话。

    这件事还真是有些棘手啊……

    真要查出驸马都尉欧阳文是幕后主使,那该怎么办?

    是把他宰了杀了,还是小惩大诫,高高拿起轻轻落下?

    可无论怎样处罚,都会让自己为难呀!

    这要是把他杀了,那倒是秉公办理,毫不徇私了,可安庆公主那边会怎么想?各地藩王会怎么想?

    驸马,也是皇亲国戚,属于“自家人”中的一员啊!

    古代讲究亲亲相隐,可是有亲亲相隐不为罪的律法的!

    亲亲相隐是春秋战国时期儒家提出的主张,在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亲亲相隐原则得到进一步确认。

    唐律对亲亲相隐原则作了具体规定,以后各朝的规定大体上与唐相同,其内容主要有三点:

    亲属有罪相隐,不论罪或减刑;控告应相隐的亲属,要处刑。

    有两类罪不适用亲亲相隐原则:一类是谋反、谋大逆、谋叛及其他某些重罪,另一类是某些亲属互相侵害罪。

    也就是说除非是谋逆大罪,官府是鼓励隐瞒亲人罪责的,而谁要是控告相隐的亲属,反而要论罪受罚!

    或许这在后世的观念当中很难理解,会觉得这是包庇罪,但这就是当时的情况。

    也是百姓中间朴素的观念!

    或许这与百姓中间的宗族观念,以及兄恭弟谦,父母孝道的伦常关系有关,但现在的事实就是这样!

    自己要是杀了欧阳伦,自然大快人心,可也少不得也要落上一个残忍无情,不顾亲情的名号!

    可要是把他给放了,自己心里终究是不痛快!

    以后还怎么缉拿审判私铸银币之人?

    如果那么多皇亲国戚都有样学样,网纷纷罔顾朝廷政令,罔顾律法,那还真的会无法无天!

    代价太小,他们难道就不会私铸银币吗?

    难道就不会做其他贪赃枉法的事吗?

    到时候朝廷威严,天子气概何在!

    “陛下,下人人干的事与主家何干?一个刁奴而已,背主行恶,就是都尉大人知道了一定会乱棍打死的!像这样刁奴的话也不可信……”

    此时的马和心中当真是非常复杂。

    查案查到一个地步,却让陛下左右为难……

    这是臣子的过失啊……

    陛下这么信任自己,将自己一个刑余之人,一个奴籍之子,提拔为大明官吏,还这么信重……

    自己却不能为陛下分忧解难,反而把这样的难题待到陛下面前,当真难以自处啊……

    “陛下……”

    马和又要进言,可是被朱允熥伸手止住了,道:“不用说了,既然让你们彻查此案,那就要追查到底!你起来吧。”

    朱允熥明白他的意思,只要打声招呼,锦衣卫下手重一点儿,那个家奴就会理所当然的闭口咽气……

    可朱允熥却不想那样。

    自己已经做了皇帝,难道还在受那些贼人的窝囊气吗!

    “这不关你的事,你只管负责查出属实就行了,剩下的就交给朕吧!蒋瓛在审案,你你也去吧……”

    “陛下宽心,万不可气坏了身子,微臣告退……”

    马和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悄无声息的后退着出了大殿,等到殿外的风一吹,才发觉自己已经浑身湿透了……

    “欧阳伦,你还真是找死啊……”

    朱允熥坐在椅子上,目光望着殿外,不由得说道。

    因为他记得在历史上,安庆公主的驸马欧阳伦就是被朱元璋下旨给处死的!

    洪武三十年,欧阳伦曾“奉使至川、陕”,“数遣私人贩茶出境”,从中牟取暴利。

    陕西布政司官员不敢过问,他的家奴周保更是蛮横,动辄招呼有司科民车至数十辆。

    还让手下的人殴打蓝田县河桥司巡检税吏,税吏不堪其辱,向朝廷报告,朱元璋大怒,将欧阳伦赐死,周保等被诛杀。

    欧阳伦,这可是历史上第一位被处死的驸马!

    本来他的死因是因为行至陕西,与西戎进行茶马交易,获取暴利,

    朱允熥知道他的德行,所以为了避免这事发生,所以并没有给他安排什么特别的差事,就是为了防止他以权谋私!

    可没想到堵住东边,堵不住西边!

    当人找死的时候,还真是拦不住!

第534章 北镇抚司!

    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

    在一间审讯牢房之中,南平知府被扒去了官服,带着手铐脚镣。

    眼睛里面满含惊恐,整个人因为惧怕不由得颤栗起来,面色苍白。

    “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你们不能抓我,我是南平知府,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抓我呀……”

    审讯他的锦衣卫千户冷冷一笑,道:“冤枉?到了北镇抚司的诏狱就别说冤枉!既然我们锦衣卫将你拿了,关到诏狱之中,那你有什么结果应该心中有数了吧!”

    知府刘生依然叫着冤屈,“你们为什么找我?有什么证据?我真是冤枉的,还请大人明察,我担任知府这些年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还请大人明察呀……”

    “不肯说?”

    这个千户阴冷的笑道:“不招好啊,不招好啊,你要是轻易就开口了,那反倒显不出我们北政府司的手段了!”

    “大人!”

    “大人!”

    此时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走进狱中,沿途执勤的锦衣卫纷纷行礼。

    这位千户一见他来了,赶紧上前行礼道:“卑职北镇府司千户廖进,再见指挥使大人!”

    “不必多礼!”

    蒋瓛挥手,问道:“怎么,你已经开始审讯了?”

    廖进心中一惊,赶紧躬身陪笑道:“闲卑职闲来无事,和他玩玩而已,不算审讯,不算审讯,大人明鉴……”

    他知道锦衣卫现在没有审讯之权,即便是抓住了一些官员也会移交给大理寺或者刑部,

    可诏狱是干什么的?

    那就是活着进来死着出去,想方设法撬开犯人的嘴,无所不用其极,严刑逼供的地方!

    可是这些年来他们这些人,一身的本事无用武之地呀……

    所以北镇抚司的人也感觉非常憋屈,自己所干的和监狱的牢头和狱卒有什么区别?

    自己今日本想审审犯人过过瘾,没想到被指挥使抓了个现行!

    蒋瓛脸色一冷,道:“记住,没有陛下的命令,锦衣卫绝对不能越权,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廖进吓了一跳,赶紧恭敬的道:“卑职明白,再也不敢了,请大人海涵!”

    对于他的反应,蒋瓛非常满意,点了点头画风一转又说道:“记住就好,不过对于假币一案,所有人等全由锦衣卫审理,廖进,你们懒散的日子到头了!”

    廖进听闻此话,顿时大喜,“太好了!太好了,卑职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这么一天了!大人放心,北镇抚司一定不负大人所望!不负陛下隆恩!”

    在监牢里听到这话的所有锦衣卫,也都和他一样兴奋!

    能够审讯犯人,那就说明北镇抚司的权利又回来了!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啊!

    “嗯,就是不知道你们北镇抚司审讯犯人的手段,可曾落下?”

    “大人请坐,北镇抚司想让谁开口说话,他就一定会开口!来人,给大人上茶!”

    “好,那我今日就看看你们如何唱这出戏!”

    锦衣卫搬来椅子,茶几,沏上了好茶。

    蒋瓛就坐了下来,他要亲自看着审讯,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敢错过!

    廖进此时看着知府刘生就好像看一件稀世珍宝一般,脸上充满了温和的笑容,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个人就是北镇抚司复兴的第一步呀!

    说起来真得好好谢谢人家呢!

    廖进看着他慢悠悠的道:“刘知府,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现在你归我们北镇抚司来审讯,呵呵,咱刚才不是聊得很开心吗,别怕别怕……”

    刘生本来还觉得他们不敢动刑,估摸着将自己关几天之后就会移交给刑部了,那里虽然也有刑具,过程也不好受,

    可那毕竟是文官掌管的地方,自己也是读书人,同属文官一脉,他们就算用刑也不会下死手的,

    而且他们也更讲究证据,更讲究道理,所以相对来说就好的多。

    可诏狱是什么地方?

    那是锦衣卫自己所拥有的监狱,称诏狱,或是“锦衣狱”,由北镇抚司署理,可直接拷掠刑讯!

    取旨行事,就连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赫赫有名的三法司,均无权过问,狱中“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

    活人进、死人出,小鬼不敢入、阎王不敢管的地方!

    廖进伸手指向墙上所挂着的刑具,非常周到的讲解说道:“刘大人别怕,我给刘大人介绍介绍咱们诏狱的刑具,这是拶指,这是夹棍,这是剥皮的小刀,

    别看此刀小巧,也不太锋利,可是用在剥皮上那是最好不过了,你想想啊,万一小刀太过锋利不小心划破了皮,那剥下来就不完美了……

    不过你放心吧,我一定找最好的师傅操刀,绝对把刘大人这张皮完完整整一丝不少的剥下来,再填干草石灰,呵呵呵……保证复原的一模一样,绝对不会浪费大人这张皮囊……”

    “哦对了,这是碎舌的刑具,我觉得不好,太血腥了,一点儿也不文雅……还有这断脊的刑具,也太过粗暴,对于刘大人这种文人实在太不适合了……

    不过大人放心,这里还有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刑具,总有一种适合大人!”

    没等廖进讲完,知府刘生就已经汗如雨下,两股战战,望着那些刑具不住的咽着吐沫。

    廖进又对等候在一旁的适刑人说道:“老何,这次是你来用刑吗?”

    老何一脸惨白,是多年未见阳光的那种瘆人的惨白色,而他的一双眼睛却是红红的,泛着好像要吃人的光彩,

    此时正阴恻恻的听着刘生,好像在盯一道美味的猎物……

    声音也沙哑的很是低沉,好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恶鬼的声音:“回大人的话,小人很久没高兴过了,今日多谢大人给这次机会……”

    廖进笑道:“好,也让你开开荤过一天好日子,不过别把人弄死了,明天老郑还得过瘾呢,要不然他非得天天上门烦死我不可,

    我总得一碗水端平嘛,要不然可不好。”

    那位叫老何的显然有些失望,可还是道:“大人放心,我的手艺您是知道的,绝对让他生龙活虎,想死都死不了……”

    “那好,今日就交给你了!”

    廖进说完,转向刘生道:“刘大人别急,进了诏狱咱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玩,北镇抚司很久没有审讯过犯人了,

    大家伙都急得手痒,我也不好厚此薄彼,总得让大家伙都满意不是。”

    “不过呢按照惯例,总得问一问,嗯,刘大人,您现在愿意招供吗?”

    “我……”

    知府刘生刚要说话,就被廖进伸手止住了,“我知道刘大人是读书人出身,那必然有读书人的风骨,铁骨铮铮,拧折不弯,

    对于我们这些粗鄙之辈肯定是看不在眼里的,刘大人不说就不说吧,况且本官也没急着问……”

    转头对一旁的锦衣卫道:“每天只问他一次招不招供,剩下的时间就把嘴堵上,你们该怎么用刑就怎么用刑,不必追问,明白吗?”

    “属下明白!大人放心,一定按大人所说!”

    “嗯,很好,那今日我问过了,把他的嘴堵起来吧!”

    “是!卑职遵命!”

    廖进上前两步来到蒋瓛面前,道:“大人见谅,底下的人多,属下也不好偏袒谁……改日再请大人来看好戏,这里待会儿太过惨烈,还请大人到正常喝茶吧……”

    此时锦衣卫已经从角落里面找来了脏兮兮的破布,一步一步走进刘生,很显然这是要往他嘴里去塞。

    此时的刘生心头顿时憋屈不已,你还没问呢,怎么知道我不说?

    这要是诏狱的人轮番上阵……自己还不如立刻就死!

    因为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连死都会是奢望!

    他早就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强硬,赶紧喊道:“大人大人,小人愿意招供,不愿意招供……呜……大人!”

    锦衣卫摁住他就要把瀑布塞进他的嘴里,现在他是真的怕了!

    再不说,连说的机会都没有了!

    廖进回头道:“刘大人莫非是在欺哄在下吗?在下可什么都还没问呢,刘大人怎么就主动说了?”

    那是你不问好不好!

    刘生此时心头犹如万马奔腾,把他骂了个遍,可是嘴上却不敢放肆,一边努力挡着挡着自己的嘴,防止破布入口,

    一边喊道:“大人饶命,大人开恩,小人愿意招了,小人愿意招啊,小人一定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还请大人开恩……”

    听到这话,廖进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心里也暗暗舒了一口气,用眼睛的余光朝蒋瓛看去,

    见蒋瓛微微点头,脸上也露出了赞许的表情,这才确定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锦衣卫当然有很多种方法让人开口,可无论用什么刑都会耗费时间,再者说了,刑讯逼供虽然没有什么不妥,可终究不是什么高明的法子,谁不会用?

    就是让阿猫阿狗来用刑,他也能审得清清楚楚!

    可是用刑……体现不出来自己的能耐呀!

    身旁又有指挥使大人看着,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不用刑就让他招供,那才能显出自己的本事!

    而且这是北镇抚司这几年所审讯的第一个犯人,一旦开了锦衣卫审讯处置的特权,那些文官难保不会上奏弹劾呀……

    他们虽然改变不了锦衣卫的职权,但是总在陛下面前说坏话,终究是非常烦人的一件事!

    而且一旦陛下被说动收回北镇抚司的权力,那就坏了!

    所以能不动刑,最好就不动刑!

    绝不能落人口实,给人把柄!

    刘生在进入诏狱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绝对难以善终,他对自己的身家性命早就不抱希望了。

    尤其是听到陛下命令锦衣卫审讯,更是蒙生了死志。

    可是自杀就那么容易吗?就算一个人真的很想死,也不一定能下得去手。

    而且又是在锦衣卫的严密的看管之下,想死也死不成啊……

    现在他最大的盼望,就是自己把所有事都说出来,最后他们能给自己来一个痛快……

    “大人,马大人请大人审讯的时候只留心腹……”锦衣卫匆匆忙忙的向蒋瓛禀报道。

    蒋瓛眉头微皱,看了看正在审讯的刘生,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

    便吩咐道:“其他人退下,这里只留书记和廖进!”又对自己身旁的心腹道,“你也留下,协助廖进!”

    “是!卑职遵命!”

    众人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可也知道既然这么说肯定事关机密,所以老老实实的都退了下去。

    诏狱的另外一边,马和也在审讯。

    他是本案的主导者,自然有权审问,所以他一来到诏狱,就让锦衣卫把自己认出来的那个家奴带了出来。

    让闲杂人等退下,只留两个知根知底的锦衣卫。

    蒋瓛也过来了,他想要知道马和不去审讯按理说知道更多情况的刘生,却来审讯一个下人,

    这实在有些有违常理,

    而有违常理之处,必然蹊跷!

    刘生那边审讯出来的情况自己在与不在都一样,可这里不同,这是自己忽略的漏洞!

    蒋瓛刚一坐下,就听马和对那个一身粗布打扮的下人道:“你叫周保,我见过你,须要锦衣卫拿着你的画像去确认吗?”

    “呵呵呵,既然被大人认出来了,那在下也就不掩饰了。”

    原本唯唯诺诺惊恐害怕的下人,瞬间变得自信无比,脸上也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整个人从一个阶下囚好像变成了厅堂上的主人。

    周保站在对面,道:“本来也装不了几天,进了锦衣卫的诏狱,迟早是要被审问的,在下可受不了那些刑具,

    也不想死在诏狱里面,迟早是要亮明身份的,也好,被大人识破了那在下也好早日脱身,

    在下是名叫周宝,大人既然知道,那肯定也知道我家主人是谁,那还用我说出来吗?哼哼哼,我敢说,你敢听吗?”

    马和却没有任何表情,不动声色的道:“你说,我听!”

    周保看着他,讥讽的冷笑一声,开口道:“那好!大人有胆量听就好!你听好了!我是皇亲国戚家的人,驸马都尉欧阳伦的心腹!”

第535章 难言之隐

    欧阳伦?驸马都尉?!

    那是……那是安庆公主的驸马啊!

    蒋瓛心头一震,看向马和的目光瞬间就不一样了,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让自己审讯刘生的时候摒退左右只留心腹!怪不得他亲自前来审讯这个家奴!

    原来他早就知道,这背后大有来头!

    “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你们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马和道:“我等奉命只为审讯,至于如何觉得那自然有上面的主意,我等无权过问……来人,给他搬把椅子。”

    对于马和的“识大体”周保自然非常满意,拱了拱手以示感谢,就坐在锦衣卫搬来的椅子上,一幅信心满满的模样。

    马和又接着问道:“你在南平知府刘生的庄子里面被拿住,参与了铸造假币之事,我问你,你所做的为何?背后可有主使之人?”

    周保笑道:“大人不是很清楚吗,又何必再问。”

    “清楚是一回事,可拿到你的口供本官才好交差,本案……驸马与驸马欧阳伦可有关系?”

    “好,既然大人问的这么清楚,那在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周保知道他既然亮明了身份,就肯定要把欧阳伦给供出来的,如果把责任归到自己身上,那锦衣卫对自己就不会客气了!

    只有招出背后主使是驸马欧阳伦,他们才会投鼠忌器!

    若是死不承认,诏狱的刑具可不是摆设!

    周保就把如何奉欧阳伦的命令收买生病的大匠,如何把他带到南平府让他制作铸币的模具,以及与几个要好的豪绅商议私铸之事,

    他们负责提供银子,知府刘生负责提供场地并工匠,而欧阳伦则派人负责铸造,并且担任后台!

    至于如何分账,那就按照说生意好的价格,将假币分发给他们,让他们散出去。

    等审讯完了,马和与蒋瓛出了审讯室,二人互看了一眼,脸上都非常复杂。

    此时廖进也对刘生审讯完毕,手里捧着行刑记录,颤颤巍巍的来到蒋瓛面前。

    “大……大人,都问完了……”

    蒋瓛看了看他手中的记录,犹豫着没有接手,又把目光投向了马和。

    这就是烫手山芋啊!

    马和摇了摇头,无奈的接过来,展开观看。

    刘生交代得清清楚楚,他是欧阳伦的远房亲戚,自从欧阳伦成为驸马之后他就多方巴结,在欧阳伦的关照之下一路升迁坐上了南平知府的位置。

    欧阳伦想趁着大明发行银币的时机狠狠的捞上一笔,就找上了自己这个门生故吏,

    刘生当时也非常害怕,但是他又不敢拒绝,生怕招来厌恶,从此断了晋升途径,所以这件事就做了,提供了宅院和仆人。

    因为知道这件事恐怕会招来灾祸,欧阳伦身为皇亲国戚,即便是出事了恐怕也问题不大,可是自己一定会成为替罪羊的!

    为了关键时候能够自保,所以他就留了一手,把与欧阳伦来往的书信留了下来。

    马和见状,立即道:“立刻派遣锦衣卫去他老家,拿到书信,此事不容有失!需派得力人手!”

    蒋瓛面色复杂,可是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管怎么说都得把证据拿到手才行,否则陛下那关就过不了!

    收集证据,查明实情是自己的责任,至于如何处置那自己就管不了了……

    因此吩咐道:“廖进,你亲自去!书信务必拿到手,此事不容有失!”

    “是!卑职遵命!”

    廖进心里发苦,早知道自己就告假了!不管是尿遁还是屎遁,哪怕从楼上跳下去摔断了腿,也比掺和此事要好!

    可已经审问了,内情也已知道,此时想脱身都难!

    “注意保密,不可泄露!”蒋瓛有赶紧嘱咐道。

    “卑职明白,请大人放心!”

    望着廖进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蒋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来到北镇抚司大堂,摒退左右,两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此后两天他们都守在北镇抚司衙门,就是要等证物到手才可以到陛下面前复命。

    “大人,东西带回来了!”

    快马加鞭奔驰了两天,廖进终于拿回了书信。

    蒋瓛接过来盒子,对他说道:“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是,多谢大人!”廖进行礼之后就退了下去,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这种事参与的越少越好……

    摒退左右,蒋瓛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书信取了出来放到桌子上,与马和一同观看了起来。

    只是他们的心情都很复杂,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如果没有直接的证据,单凭口供还可以把欧阳伦摘出来,毕竟对于皇亲国戚没有实证是不能定罪的!

    可是现在……

    “证据确凿!”

    马和把所有的书信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并且根据书写的内容,把二人谈论的内容根据时间和先后次序做了排序,都摊在桌子上。

    蒋瓛道:“马大人,这些东西,要呈到陛下面前吗?”

    马和揉了揉发酸的眉头,道:“陛下让我们彻查,我们岂可不如实禀报。”

    “但是这些证据呈上去就坐实了……他的罪名,这会让陛下为难的……”

    这就是帝王心术了。

    上面的人让彻查,可情况让上面为难的时候,你还能据实禀报吗?

    或许上面根本就不想看到证据呀,只是面子上客套一番而已……

    但是你又“不识时务”的呈上去了……

    这样的做法,就算你是心腹,也会失去圣心的!

    马和也是无比纠结,看得出来蒋瓛并不想呈送,又把此事推到了自己身上!

    “给我吧,我去见陛下……”

    “那就有劳大人了,等时间事了,在下摆一桌上好的酒席答谢大人!”

    “蒋大人客气了……”

    能用一桌酒席交换不用承担风险,蒋瓛觉得很划算!

    谨身殿的偏殿里面,王忠招呼小太监搬来了好几盆冰块儿,要给偏殿降降温。

    朱允熥坐在椅子上看书,虽然身后有宫女打着扇子,大师因为天气炎热,也不免觉得有些心里焦躁。

    几大盆冰散发着寒气,抵御空气里面的热度,过了一阵子温度就降了下来,人也感觉非常舒适。

    王忠取来一只铜壶,将它埋在碎冰里面,不过一会儿功夫里面的羹汤就凉透了。

    打开盖子小心翼翼的盛了一碗送到朱允熥面前,“皇爷您先歇歇,冰镇莲子羹,您吃一碗凉快凉快。”

    “嗯,那就歇歇。”

    朱允熥接过来,用小勺子送入口中,顿觉凉气通透,身体外面的温度降了,里面的烦闷也一扫而空。

    在一旁值守的张辅眼巴巴的望着冰粥,一会儿看向他手中的碗,一会儿看向铜壶,口水都咽了好几大口!

    “想吃?”朱允熥笑问道。

    “嘿嘿嘿……”

    张辅陪笑道:“陛下的东西属下怎么敢吃,不过冰镇莲子羹确实解暑,陛下多吃点,属下不饿……”

    “真不想吃?”

    “呃……,不敢……”

    “不想吃那就算了,朕待会儿再用!”

    “呃……”

    见他一副言不由衷的模样,朱允熥摇了摇头道:“给他盛上一碗吧,要不然口水都流地上了!地板湿了还得擦!”

    王忠白了张辅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揭开铜壶盖子又盛了一碗,

    递给张辅的时候道:“呢,就这一碗,剩下的就别想了!”

    张辅一看碗中只有半碗莲子羹,顿时不乐意了,低声道:“陛下说一碗,你怎么就给我盛半碗,也太抠门了吧!”

    “用碗盛的,无论多少都是一碗!有的吃就不错了!”

    王忠说罢又白了他一眼,转身来到朱允熥身旁服侍,一幅懒得理他的模样。

    朱允熥知道他们再故意争闹,让自己开心,当然不会说什么。

    “启禀陛下,市舶司马和求见。”小太监站在门口禀报道。

    “让他进来吧。”

    “微臣马和,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起来吧,王忠给他也盛一碗,去去暑气。”

    王忠无奈的又打开了铜壶,盛了一碗递给马和,马和赶紧行礼谢恩安道:“多谢陛下!”

    朱允熥一边吃着莲子羹一边笑道:“冰镇莲子羹,这几天天气炎热,你来回奔波别中暑了,有什么话等吃完再说。”

    “是,微臣遵命!”马和便低头吃了起来。

    张辅看看马和手中的大半碗,再看看自己碗中的,不由得瞪了王忠一眼,这家伙,当真偏心!

    等吃完了粥,王忠大概能猜到马和要禀报何事,便很有眼色的招呼宫女太监不下去。

    马和见没有外人,行礼禀报道:“陛下,经过锦衣卫的追查,现在假币案已经水落石出了,微臣带来了案件的卷宗,还有一些物证,请陛下过目。”

    朱允熥点了点头,王忠便出了偏殿,把马和带来的盒子取了过来。

    然后将案卷递给朱允熥,朱允熥便看了起来,呈送给自己的是一份简化的案卷,就是为了方便观看,直击要害,不浪费时间。

    大致看了一遍,朱允熥就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又看了几封书信,本案的幕后主使也清清楚楚。

    此时马和的心情当真很是纠结,一直躬着身子不敢抬头。

    朱允熥把书信放了回去,仔细思想着案件的过程,手指有一搭无一搭的敲着椅子扶手,

    此时整个偏殿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响。

    几大盆冰块所发出的阵阵寒气,似乎要把空气凝结。

    朱允熥突然开口问道:“你说南平知府是走通了驸马都尉欧阳伦的门路,这才得到了晋升,担任南平知府,那这件事是假币案之前的,

    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远亲,凭什么就能攀上皇亲国戚?据我所知欧阳伦家的比较近的亲戚也没这么得到这般好处……”

    欧阳伦身为驸马都尉,这样的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况且他本身就没什么背景,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富户罢了,靠着读书才中了进士,

    所以他手中能够用的权利还有门路并不多,可他放着自己的亲戚不惠及,反而便宜一个外人?

    一般情况下,只要某个人飞黄腾达之后,首先提携的肯定是自己兄弟,以及关系十分亲密的表亲或者族人。

    然后若是还有余力,才会提携关系稍远一点的亲戚。

    这在古代,更是如此。

    可是刘生与欧阳伦的关系并不近,可依然被提携,而且超过亲友……

    应该是本身是说不通的!

    此时马和当真是万分为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道:“陛下,想必是刘生善于逢迎,能够讨人欢心,所以才得到了提携,此事与本案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所以也不用深究……”

    朱允熥却道:“这案子已经非常清楚了,驸马欧阳伦就是幕后主使,有书信为证,证据确凿,是如何也辩解不了的,本案你们办的不错,

    可你不觉得刘生能够走通欧阳伦的门路,有些奇怪吗?”

    马和伏在地上道:“古往今来或是志同道合,或是臭味相投,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古有贤达荐英才,有清官举荐能吏,自然也有丑恶之人彼此吹捧,互相关照,这也是正常的事……”

    “马和,你不老实呀……”

    马和浑身一颤,赶紧请罪道:“陛下明鉴,微臣不敢……”

    朱允熥眼睛一直看着他,道:“这里没有外人,说吧,刘生到底是怎么做的!”

    马和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件事隐瞒不了。

    自己当初在北镇抚司看到这份口供的时候,也心有疑问,虽然这与本案无关,但是却与当今驸马都尉有关。

    尽管只是一个小问题,甚至不是什么问题,也不会被人注视到……

    但是,任何的漏洞和模糊不清,都会带来争议!

    马和不知道蒋瓛这位锦衣卫高手为何不问,但他却不能含糊其辞,既然奉命查案审讯,就必须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以马和就一个人提审了刘生,刘生刚开始死活不说,也劝马和不要多问,皇家秘辛,知道的越少越好……

    否则惹得龙颜大怒,自己固然死无葬身之地,可知道此事的,也未尝不会被嫉恨!

    马和犹豫之后,还是坚持审问。

    在满屋子的刑具恐吓之下,刘生知道自己扛不了,只能如实招供。

第536章 其心可诛!

    时间往后拨几个时辰。

    北镇抚司诏狱,牢房。

    马和手里拿着刘生的口供,详细查看了一遍,觉得有些地方不明,就询问蒋瓛,

    蒋瓛只说刘生是如何走通欧阳伦门路的,与此案并没有直接关系,因此也就没有多问。

    马和也不想多事,可这件事事关驸马都尉,事关皇家,陛下让自己查办此案,又岂能不清不楚。

    所以他单独提审了刘生,在刑具的恐吓之下让他吐露了实情。

    从审讯室里出来,马和眉头紧皱,当真是为难万分,同时心中又有几分愤慨。

    蒋瓛见状道:“这里面的事……大人问清楚了?”

    马和点点头,道:“都清楚了……”

    “那用不用写到案卷里去?”蒋瓛试着问道。

    马和仔细搜索了一番,最后摇了摇头,“既然查清楚了,就不用往案卷中写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在下明白,大人放心!那……在下还有公务要忙,实在抽不开身,这些案卷就有了大人呈送给陛下吧。”

    所以马和就带着案卷来到宫中禀报,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可是面对陛下的询问,马和只得趴在地上低声说道:“回禀陛下,刘生除了给欧阳伦奉送钱财贿赂之外,还从扬州偷偷买了两位女子,后来经常送女子入京……”

    此话一出,偏殿当中瞬间寒气逼人!

    女子,什么样的女子?

    当然是那些风月之地,烟花柳巷的名妓!

    马和、张辅赶紧低下头来,恨不得把头埋到胸膛里面,若是能把耳朵塞上他们肯定非常高兴!

    朱允熥眼神当中闪过一丝杀伐之气,手也不知不觉的握成了拳头,整个人杀机毕现,凌利非常!

    “此事,安庆公主知道吗!”

    “因为是养在外面,所以公主并不知情……”

    “蒋瓛呢,让他滚进来!”

    等候在殿外的蒋瓛听到小太监的传播,赶紧进入殿中,看到马和跪倒在地上他的心就咯噔一声沉入了谷底!

    果然坏事了!

    朱允熥忍住心头怒气道:“说,欧阳伦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皇帝雷霆大怒之下,蒋瓛哪里还敢隐瞒,赶紧也跪倒在地上道:“启禀陛下,微臣亲自前去查过了,欧阳伦受了刘生的贿赂,在外面行为不检,他的宅院也已经被摸清楚了……”

    “那么说,此事是真的了?!”

    “……”

    朱允熥黑着脸道:“驸马都尉欧阳伦,私铸大明银币,败坏国法,着锦衣卫立即将他缉拿归案,押入诏狱,任何人不得相见!”

    “是,微臣遵命!”

    蒋瓛领命,躬身退了下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朱允熥这话的意思是这件丑事不能宣扬出来!罪名只能是私铸银币!

    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欧阳伦当真是无法无天!

    竟然敢沾染烟花女子!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安庆公主如何自处?皇家的脸面何在?!

    其实古代是允许驸马纳妾的。

    在汉魏时期,刘邦和高后吕雉的唯一嫡女鲁元公主,嫁给驸马张敖。虽然张敖在岳父面前胆小如鼠,但是这丝毫没影响他有妾室和庶出子女。

    就算强势如吕雉,也只能因为担心外孙年幼,于是下令另外封女婿的庶出儿子为侯爷,以便辅佐自己的外孙子。

    汉桓帝的闺女阳安长公主刘华,嫁给不其侯伏完,伏完也另有姬妾,汉献帝的皇后伏寿,就是伏完和妾室盈,所生的庶女,瞧瞧,庶女都成皇后了!

    就算是曹操那又怎么样?

    他的闺女清河公主,嫁给驸马夏侯楙,而驸马却和他岳父曹老板的喜好是一样的,喜欢“多畜伎妾”,尽管清河公主非常生气但是也无可奈何。

    此外还有司马昭的女儿常山公主,晋世祖武帝司马炎的女儿襄城公主,晋肃祖明帝司马绍的嫡女南康公主,他们的驸马都有妾室。

    而且南康公主嫁给驸马桓温,这对冤家还留下一个很著名的典故——“我见犹怜”,就是桓温平蜀地,以李势的妹妹为妾,结果被泼辣的公主打上门的故事。

    到了唐朝,虽然在众人的印象当中唐朝的公主都非常强势,觉得肯定不容许自己的夫君有妾室,觉得公主不给驸马戴绿帽子就够仁慈了。

    可是事实上,很多驸马仍然有妾室,唐太宗李世民的女儿临川公主,嫁给驸马周道务,他的妾室生有庶子周励言。

    唐中宗李显的女儿宜城公主,嫁给了驸马裴巽,这对冤家也非常有名,驸马既胆小有好色,而公主又非常彪悍,最后闹出了不少丑事,脸皮都不要了,把皇帝气得大发雷霆,降公主为郡主以示惩戒,驸马也被降职。

    还有唐代宗李豫的女儿嘉诚公主,唐宣宗李忱的女儿万寿公主。

    唐代宗李豫的女儿升平公主,嫁给驸马郭暧。这对儿估计是最有名的了,戏曲《打金枝》就是说他们两口子的故事,但郭暧童鞋依旧有妾室,并生下庶长子郭铸。

    到了宋代也是这样,宋仁宗赵祯的爱女福康公主、庆寿公主,宋英宗赵曙的女儿宝安公主,宋神宗赵顼的女儿徐国公主,她们的驸马也都有妾室。

    所以对于纳妾这件事,并没有严格禁止,一般只要公主同意,驸马就能和和美美的纳妾了。

    就算公主不同意,驸马纳妾那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做皇帝的也只能训诫一二,就算心中不喜也不能下旨禁止呀。

    可是纳妾归纳妾,但决不能乱来,流连风月之所与娼妓同乐,这把公主至于何地?公主的尊严脸面何在!

    真要是染上了什么病在传染给公主,那就是死罪!

    所以欧阳伦这是犯了忌讳!

    过了一会儿,朱允熥的心情平复下来,道:“王忠,吩咐人把冰给安庆公主府送去一些,公主解解暑气。”

    “是,奴婢遵命,一会儿就让人送去……”

    看了看仍旧跪倒在地上的马和,朱允熥道:“马和,剩下的就交给锦衣卫去做吧,你就不要参与此事了。”

    “我也是明白,多谢陛下!”

    明面上看这是这个时候不让自己参与,是抹杀自己的功劳。

    但是马和知道,陛下这是在袒护自己。

    欧阳伦毕竟是自己查出来的,他虽然行为不端触犯国法,但终究是皇亲国戚,轻易动不得,

    欧阳伦受到处置,那么别的皇亲国戚肯定会对自己不满!陛下这是把自己摘出来,不让自己受到打压攻击呀。

    蒋瓛带着一些心腹锦衣卫来到一座大宅后门,吩咐道:“进去之后无关人等一律控制,无论是谁都不可让他们发出声响,必要之时可下杀手!”

    “是!卑职遵命!”

    身后的锦衣卫眼神里面也透露出来疑惑的神情,不过他们并没有多问,按照锦衣卫的规律,无声逮捕一般都是对紧要案子,或者防止对方泄露什么消息才会用的。

    技术水平要求很高……

    蒋瓛一挥手,两个身形魁梧的锦衣卫上前,一人抱住一扇门板一同发力,整个后门立刻就被提了起来,然后错过卡槽就把两扇门板无声无息的取了下来。

    蒋瓛带着锦衣卫立即快步入内,宅院当中打杂的小厮,修剪花草的婢女,都被锦衣卫悄悄的捂住嘴,然后一拳打晕!

    当走到主堂的时候,还没有靠近就听见里面嘻嘻闹闹的娇媚之声。

    一个仆人正好端了一盆水从里面出来,突然看到一群人冲过来,吓得一激灵,张口就要发出惊呼!

    此时蒋瓛举起手弩扣动扳机,一只弩箭瞬间就钉在他的喉咙上,再也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身后的锦衣卫迅捷如兔,不等他倒下盆子摔在地上,就一个人接住盆子,一个人将他扶住,一切都无声无息。

    ……

    等驸马都尉欧阳伦醒来的时候,才察觉自己所处的环境并非温柔乡,而是恐怖的监牢!

    他整个人被结结实实的绑在木架上,绳子勒得生疼!

    周围阴森的气氛,空荡荡的囚室,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空气……

    这里蒋瓛命人腾空了,只有欧阳伦一人,没有一个人能进来。

    欧阳伦突然抬头看到两个人,这两个人他都认识,锦衣卫指挥使蒋瓛,陛下身边的太监……

    “呜呜呜……呜呜呜……”

    他想喊,可是却发觉自己的口中被塞了一团破布,还用绳子紧紧的勒着……

    马和看着他,满脸复杂的摇了摇头,就转身出去了。

    “马大人,我已经让人把里面全都搬空了,也没有任何人敢进去,前去送饭喂饭的都是又聋又哑,保证消息泄露不出去,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办?”蒋瓛追上他问道。

    “回家。”

    “回……”蒋瓛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顿时被噎了一下,生怕他这个时候聊天都不干,

    于是赶紧说道:“马大人,现在本案还没有了结呢,你可不能不管呀,我一个人实在孤掌难鸣还需要马大人多多指教……”

    马和摇了摇头,解释道:“陛下让我不再参与此案,剩下的就有了蒋大人了,告辞!”

    “呃……”

    望着马和离去的身影,蒋瓛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脸上露出苦笑,“陛下还真是看重他呀……”

    他明白这案子肯定要以锦衣卫的名义办了,不过蒋瓛也没有不满。

    锦衣卫本来就是要干脏活累活的,否则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得罪人的事锦衣卫干的还少吗?

    债多了不愁,所幸本案已经水落石出了,剩下的就不是自己能操心的了。

    “陛下,这是朝臣们送上来的奏章,请陛下过目。”

    这天,在谨身殿里,蹇义带来了二十多份奏章,堆在朱允熥面前的书案上。

    “你们通政司都整理过了吗?哪些是按惯例批的,那些是你们给出意见的?”

    蹇义回答道:“这些通政司都整理过了,有几份按照惯例即可,还有几份邀请陛下批阅。”

    “嗯,放着吧,朕待会儿再看。”

    蹇义却没有离开,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如何禀报。

    朱允熥看出来了他还有事,便问道:“说吧,还有什么事?”

    蹇义只好禀报道:“陛下,通政司收到了几份奏章,不过那是朝臣们的弹劾,微臣觉得朝廷现在正在处置当中,所以不敢带到陛下面前……

    不过这里还有三份奏章,微臣觉得陛下还是有必要看一看的……”

    朱允熥示意了一下,蹇义就从奏章里取出了三份,道:“陛下,这三份是弹劾驸马都尉欧阳伦的……”

    既然锦衣卫逮捕了南平知府刘生,而朝臣们自然也知道他和欧阳伦的关系……

    刘生涉及假币大案,那欧阳伦岂能不知情!况且靠他一个没有根基的知府,能做出此等大案吗!

    再加上欧阳伦这些天没有露面,全无消息,所以很多朝臣都觉得欧阳伦这是在躲避。

    等此间事了风声一过,继续逍遥自在!

    所以一些朝臣就上了奏章弹劾。

    朱允熥停下了手中的笔问道:“你留下的那些奏章是弹劾刘生的吧,有几份?”

    蹇义行礼道:“回禀陛下,有五份……”

    “哼!”

    朱允熥冷哼了一声道:“现在知道弹劾了,早干什么去了!他们哪里是在弹劾刘生,分明是在拐弯抹角的弹劾欧阳伦!刘生该死,他们是怕朕请你放过欧阳伦!”

    “陛下明鉴……”

    朱允熥吐了一口气,道:“明日朝会,你去吧!”

    “是,微臣遵命……”

    在第二天大朝会当中,朱允熥并没有参加,而是让朝臣们主持的。

    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也牵引着很多人的目光,所以在谈论了几件事之后,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假币案上。

    “南平知府刘生私铸银币,败坏律法,应当名正典型!以儆效尤!

    “刘生确实该死,朝廷在铸造银币之前就颁布了禁令,任何人不许私铸,并且明发邸报,天下谁不知道?”

    “不错,此人就是明知故犯,大明银币事关国运,事关黎明百姓,事关天下苍生,他竟然敢私铸,实在胆大妄为!”

    “刘生私铸的银币下官见过,用银足足少了一半有余,如此坑害百姓的行为,其心可诛!”

第537章 朱允熥的野望

    本来批评责骂的声音都是指向南平知府刘生的,可渐渐的就有人开始转移阵地了。

    “我听说刘生就是小门小户出生的读书人,没有什么背景,这些年他能够一路升迁做到知府,不容易呀……”

    “确实,在地方上为官升迁速度还能够如此之快,难道他治理地方颇有政绩?本官对于地方官知之甚少,还请张大人解惑……”

    “据我所知刘生在治理地方上并没有什么突出的政绩,吏部年考也只是中等天上的水平,呵呵,能够升到正四品……不容易呀……”

    “凭他自己的本事恐怕做不了四品官,难道……是走了谁的门路?”

    “你们恐怕不知道刘生是谁的门下吧?本官听说他与驸马都尉欧阳伦关系不错……”

    在一片纷纷攘攘的低声议论中,整个朝堂上的风气立刻就变了。

    有人在背后议论,自然也有人敢于直接发声!

    所以一位御史出列道,“诸位大人,既然锦衣卫查明了南平知府刘生私铸大明银币一案,那不知道有没有查明他有没有挡雨,背后有何主谋?

    单凭一个知府,一个名不见经传,没有多少威望的知府,他如何能让富户壕绅那么多人输送银子用以私铸?

    如何能够将那么多人笼络到本案当中,没有权贵人物为他们遮风挡雨,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无根之萍!

    稍微走路风声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难道他们失心疯了不成?!所以本官以为,此案应当严查!一定找出背后主使之人!”

    人群里有位官员道:“刘御史,那你觉得谁是主使之人?”

    面对这样挖坑让自己跳的话,这位刘御史却丝毫不以为意,

    咬紧牙关,义愤填膺地说道:“谁都知道刘生与驸马都尉欧阳伦关系亲厚,在官职的升迁上也多得庇护,若说欧阳伦与此案无关,如何说得过去!如何叫人信服?!”

    刑部尚书杨靖听闻此话,眉头不由得一皱,道:“刘大人,你怀疑欧阳伦,可有什么凭证?”

    “凭证?”

    刘御史一跺脚,看着杨靖怒其不争的道:“杨部堂,查询案件找出真凭实据那是你们刑部的职责,本官是御史,只管风闻奏事!”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杨靖道:“若无真凭实据,就擅自指责皇亲国戚,孰为不智,还请刘大人慎言!”

    “杨部堂!”

    此时工部给事中站出来说道:“现在有传言说驸马都尉欧阳伦已经被锦衣卫关到了北镇抚司中,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还不能证明他是本案主谋吗!”

    此话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安静!

    在今日上朝的时候,众人并没有看到欧阳伦,尤其是刘生就锦衣卫捉拿,作为上线的欧阳伦却没有露面,这本身引人猜测。

    所以朝臣们也在猜测他的去向,可没有想到,他竟然被关到了北镇抚司的诏狱!

    欧阳伦可是皇亲国戚呀!

    谁能关他?谁敢关他?

    若非陛下下旨,锦衣卫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擅自逮捕皇亲国戚,要知道那可是死罪!

    触之则死!

    蓝玉黑着脸,盯着那位给事中道:“红口白牙就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妄议皇亲国戚是个什么罪名,你知道吗!”

    这位给事中对蓝玉拱了拱手,道:“大将军,若非下官亲眼所见,如何敢说,那天锦衣卫捉拿欧阳伦,不巧正被下官看到,本官所说的但有一句假话,任凭处置!”

    碰巧看到?

    众人当然不相信这样的理由,可是却没人再质疑他的话。

    蓝玉皱起了眉头,话说到这个份上,基本已经可以断定欧阳伦确实在诏狱!

    文官的德性他太知道了,没有把握是不敢这么肯定的,因为那可是要担责的!

    所以朝堂上又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一片静谧当中,通政司蹇义的声音响起:“工部给事中侯大人说的不错,驸马都尉欧阳伦确实是私铸银币案的主谋,

    各项证据都已经查明清楚,没有分毫冤枉,陛下也已经命令锦衣卫将之捉拿,此时正关押在诏狱之中!”

    蹇义是什么人?他虽然不是通政司的最高官职,但是整个通政司都是他管着的。

    这就如同吏部,齐泰虽然不是尚书,可他却以侍郎的身份统领整个吏部!

    而通政司,是服务于皇帝个人的机构,消息最是灵通,是陛下意志的代表。

    所以蹇义的话就代表了此事板上钉钉!绝对不会有偏差!

    听到这话的某些人,就像是闻到鲜血味道的鲨鱼,立刻神情亢奋,要追踪咬住!

    一些人的眼睛也明亮了起来,这话……是坐实了欧阳伦的罪名!

    所以刘御史高声道:“欧阳伦身为皇亲国戚,却如此罔顾朝廷律法,罔顾银币之与国际民生之重要,

    为了一己私欲行者不法之事,扰乱币制,臣请按照大明律法处置欧阳伦,绝不姑息!”

    “不错!”

    那位侯姓给事中也道:“欧阳伦做下如此奸恶大事,上愧对于陛下隆恩,辜负太上皇之看重,忠心荡然无存,孝道也不敢恭维……下愧对黎明百姓……

    如果不严惩此人,实在说不过去,微臣以为应当严惩不怠,若不将欧阳伦赐死,天威何在……”

    “住口!”

    蹇义不等他说完就大喊一声,声音回荡在大殿当中,蒋所有人的心神都转了过来。

    蹇义死死的盯着他道:“尔等口口声声大明律,口口声声太上皇和陛下,欧阳伦固然有罪,可这是你们该议论的事吗!”

    “蹇大人……”那位刘御史脖子硬,明显有些不服气。

    可是蹇义撇了他一眼,道:“你是御史,可以风闻奏事,这是陛下赐给你们御史的权利,可你们御史再有权利,那也是陛下的隆恩!

    你们可以上奏弹劾,可以批评议论,但是本官要问问,对于对皇亲国戚,对于皇家之事,你们也要开口指教吗!”

    那位刘御史顿时心中一滞。

    蹇义没有再理会他,转向文武百官,道:“各位大人,《皇祖训》中有言,“凡风宪官,以王小过奏闻,离间亲亲者,斩。风闻王有大故,而无实迹可验,辄以上闻者,其罪亦同。凡庶民敢有讦王之细务,以逞奸顽者,斩。徒其家属于边!”

    大殿当中又安静了下来。

    百官一个个都默不作声,尤其是方才那些心中暗喜的,也不免心头一震!

    皇祖训可是说的清清楚楚!

    意思就是言官弹劾藩王,因为的事情很小,那么就会被视言官为离间皇家成员关系,按律当斩。

    而事情的大小衡量的标准在于什么?很多时候都是在于皇帝自己!皇帝说这是大事,那虽然是大事,若说是小事一桩……

    那倒霉的就是言官了……

    即便是大奸大恶之事,如果皇帝感觉证据不足,也会杀言官。

    如果是普通百姓想要揭发藩王的行为,更是要先杀揭发者,而后流放其家人。

    所以弹劾皇亲国戚,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根据《明仁宗实录》记载,原山西按察使陈谔曾因故丢官,仁宗朱高炽继位后大赦天下,理应重新起复陈谔,但只因他曾在担任湖广按察使任时,指责过楚王,仁宗就认为陈谔乃是小人,于是将其进一步贬为海盐知县。

    他儿子朱瞻基也干过这事,根据《明宣宗实录》,山西道监察御史梁轸曾在上疏奏告王府违礼之事,结果小猪就效法他老子,以“不遵祖训“为由贬他为云南元谋县典史。

    现在蹇义把皇祖训拿出来,谁还敢弹劾?谁还敢议论?

    做官都不容易,谁愿意为了无谓的抗争而丢官去职。

    蹇义再次说道:“《皇祖训》还有有言,皇亲国戚有犯,在嗣君自决,除谋逆不赦外,其余所犯,轻者与在京诸亲会议,重者与在外诸王及在京诸亲会议,皆取自上裁!”

    “在《大明律》中,“八议”的第一条就是“议亲”,“谓皇家袒免以上亲,及太皇太后、皇太后后缌麻以上亲,皇后小功以上亲,皇太子妃大功以上亲”。

    “凡八议者犯罪,实封奏闻取旨,不许擅自勾问。若奉旨推问者,开具所犯及应议之状,先奏请议。议定奏闻,取自上裁。”

    蹇义身为通政司的主事,在皇帝身边帮忙处理政务,也供陛下垂询。

    在各方各面,无论是军政民生,还是律法规制,都得一清二楚,否则陛下问起来自己答不上来,那不是失职吗!

    况且朱允熥昨天就已经告诉他让他参加今天的朝会,皇帝的心思就差没有明说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所以即便是很清楚话该怎么说,可他还是把那两部书从新找出来……

    一字不错,头头是道,才更具说服力!

    所以蹇义说罢之后,看着文武百官道:“诸位大人,无论是《明皇祖训》还是《大明律》,如何审断皇亲国戚,为在陛下一人而已!

    若非陛下下旨特许,任何人以及各部衙门都无权处置,亦无权过问!”

    “盼望各位同僚牢记!慎之又慎!否则违背了皇祖训和大明律,不忠不孝,该受责罚的,就指不定是谁了!”

    随着蹇义的话说完,本案在欧阳伦的这个问题上也等于画上了句号。

    谁都知道,皇家的颜面高于一切!

    况且又写进了大明律和皇祖训,这就等于将这件事合法化,谁要是还敢说什么,那就是挑战皇家威仪!挑战律法的森严!

    而且面对一个强势的皇帝,人家还理有据,谁又能怎么样?

    其实在知道欧阳伦被关在锦衣卫的诏狱之后,很多朝臣就明白他肯定是难以过关的。

    不死也脱层皮!

    严厉的责罚肯定不会少!

    否则,把人关到了诏狱之中,又轻轻松松被放出来,那皇帝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所以有些明智的官员就偃旗息鼓,不再多说。

    可依然有人想要试一试……

    朝臣和皇帝的权力之争,就在于一步一步的试探……

    “嗯,蹇义在通政司多年,一开口就能堵住他们的嘴,很好……

    谨身殿里,王忠把朝堂上所发生的一切,都禀报给了朱允熥,所以他才发出赞许的声音。

    王忠陪笑道:“陛下您是没看到,那两个跳出来的文官脸都黑了,比吃了一嘴死苍蝇都难受,可能是一句话也反驳不了,最后只能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朱允熥道:“有些人明明是臣子,可是却不甘寂寞,总想着在权利上分一杯羹,哼,哪里懂得什么臣子本分!

    连皇亲国戚的事都想过问,简直不知所谓!”

    王忠讪讪一笑,随即退到一旁。

    有些话陛下能说,他可不敢附和。

    自己这小身板儿,可挡不住文官的弹劾。

    这日,朱允熥正在武英殿前的小校场练习弓马骑射。

    宫里准备的骏马都是万里挑一,非常神骏,这也是自己的御马,他非常喜欢。

    骑在飞奔的骏马上,手持长弓,迅速从箭囊里面抽出一支箭,弯弓搭箭,立即瞄准前面的靶子,

    手指一松,“嗖”的一声响,箭枝飞速窜出“砰”的一声钉在靶子上。

    来不及查看,朱允熥又抽出一支箭,因为前面还有一个靶子。

    等跑完了一圈,张辅赶紧过来牵马执凳,王忠也在一旁想要扶着朱允熥下来。

    可朱允熥却没让他扶,身手非常矫健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还颇为自豪的露出一个满意的神情。

    “皇爷,您可吓死奴婢了,这要是摔了可怎么办,下次还是让奴婢扶着点儿吧,我这心里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

    “聒噪!”

    朱允熥道:“下个马还用人扶,那也太窝囊了!皇爷爷从小训练我们要弓马娴熟,要不是国家大事实在繁忙抽不开身,我还真想驻守边关,与瓦刺鞑靼掰掰手腕子呢!

    不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绝不罢休!也让他们瞧瞧大明的好男儿!”

    张辅立刻献上彩虹屁,“陛下真是英武非常,要说打仗属下早就按捺不住了,属下愿跟随陛下左右,直捣黄龙,封狼居胥!建不世之功!”

    “你就别添乱了!”

    张辅的豪言壮志换来的却是王忠的白眼……

第538章 朱允熥的难处

    “陛下真是好功夫,骑在飞奔的马上,那么不稳还能射中了九箭,当真是可喜可贺!”

    怼完了张辅,王忠也献上了奉承。

    “呃……”

    朱允熥的好心情瞬间就被他打破了!

    射出十箭中了九枝,先不说是否是射中靶子中心,可这成绩也算可以了吧?

    但也要看射箭的时候弓手和靶子的距离呀!

    只要射程足够短,傻子都能全部命中!

    朱允熥方才骑射的时候相对来说距离靶子比较近,是不如战场上对战射箭时的距离的,所以命中九箭虽然不错,但是也不算绝佳,

    起码没到值得夸赞的地步。

    “张辅,来,跟朕过两趟手!方才骑射连汗都没有出,不过瘾!”

    朱允熥来了兴致要让张辅陪着自己练练武。

    朱元璋在培养后代的这件事上,虽然在他们的人品性格上略有缺失,出了几个残暴荒唐的儿子,

    但要论到武力,论到领兵作战的能力,其实都还不错。

    各地藩王无论驻守北方边境,还是住守西南防备一些部族做乱,都成效显著。

    当然了这也跟明朝初年兵马强盛,部队的战斗力强悍有关,但无论怎么说,都不可否认藩王带兵打仗的本事。

    朱允熥从小在皇宫里面长大,自然也受到熏陶,对于弓马骑射也比较熟悉。

    王忠在一旁拦着道,“陛下,今天都到这儿吧,您都骑射一阵子了,也该歇歇了。”

    朱允熥却道:“歇什么,这才射了几箭呀就疲累了,今日天气好,甚是舒爽,刚好趁此机会活动活动筋骨……张辅,你说练什么?”

    张辅朝着一旁的兵器架子看了看,好把目光定在长矛上,便说道:“陛下,长矛长枪在战场上杀敌很有用,也能凭着长度率先制敌,亦可拒敌,使之不敢靠近……

    以属下之见就练练枪法吧,陛下您觉得呢?”

    “好,那就长枪!王忠,取枪!”

    王忠来到兵器架旁,看到长枪的尖头早就取下了,顶部上面用布包裹着,应该是怕伤到人,

    所以他也就松了一口气,取了长枪递给朱允熥,再看向张辅的目光就不那么“鄙视”了。

    这个家伙,还是有些分寸的嘛……

    朱允熥看着没有枪头,还用布包裹了,心里顿时有些不满意,

    这不就是一根木棍吗!

    皱着眉头抖了抖,哪里还有长枪的凌利!

    可是想到他们也是害怕自己受伤,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刀剑不长眼,万一真受伤就麻烦了,

    先不说伤情如何,只要自己受伤,那张辅就等着被弹劾吧!

    “陛下,属下准备好了,开始吧!”

    张辅也取来被阉割的长枪,与朱允熥对练了起来,他平时虽然大大咧咧,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分寸。

    努力做到既不让陛下看出来自己在故意相让,还要把握好每一次出棍的力道与角度,争取……不害了自己!

    朱允熥也知道他是陪着自己练,并没有用真功夫,可也没有点破,这又不是上阵杀敌,又不是以性命相搏,怎么能要求属下尽全力呢。

    二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的演练了一阵,张辅喘着气抹着头上的汗水道:“陛下,陛下,属下没有气力了,实在陪不了陛下了,

    今日就到这里吧?等属下好好练过之后再与陛下比试!”

    朱允熥也停了下来,将手里的“棍子”扔给王忠,嘴里批评道:“让你平日里好好练武你就知道偷懒,就这还想当武将驰骋沙场呢!朕都比你有气力!”

    张辅陪笑道:“是是是,属下一定谨遵陛下教诲,以后绝不敢松懈!无论如何也不能给陛下丢人不是……”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丢的也是你们老张家的人!等下次你父亲从北平回来,看他不好好称量称量你!”

    张辅顿时变成了苦瓜脸,“陛下,属下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会更加勤奋的,我爹……身为武将就应该驻守边境为朝廷分忧,为大明御敌,不用让他回来……”

    话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几不可闻……

    而是怕老子,这是天性,

    尤其是有暴力倾向的老子,即便是自己成年了,一想起来还会心里忐忑腿肚子打转……

    “呵呵呵……”

    朱允熥爽朗的笑道:“那可不一定,为了朝廷也不能不顾家嘛,有时候还是要回来看一看的,想不想你爹?想的话我让你去北平见见他。”

    此时的张辅好像吃了死苍蝇一般,又如同三天的食物消化完之后堆在肠道里面,使出了洪荒之力可还是依然阻塞难以畅通……

    自己该怎么回答?

    说想自己的父亲肯定不符合此情此景啊,没见陛下更拿自己打趣吗,岂能坏了陛下的兴致!

    可说不想也不成,这可是不孝啊……

    此时,张辅一向讨厌的王忠替他解了围,王忠向朱允熥禀报道:“陛下,长公主殿下来了武英殿,正寻陛下呢,您……”

    “姐姐来了?走,回去”

    朱允熥一踏入武英殿就看到朱依微站在大殿里,见自己来了顿时翻了一个白眼……

    所以朱允熥顿时有些莫名其妙,“姐姐,你这是为何呀,我记得可没招你惹你呀,这个白眼所谓何来?”

    朱依微见他一身短打单衣,额头上还带着汗珠,身上的衣裳也微微透着湿热,

    也没好气的说道:“你真让锦衣卫抓了驸马都尉欧阳伦?把难题抛出来,自己却躲到这里清闲,还有心情舞刀弄枪,你呀……”

    这次轮到朱允熥苦笑了,“朱家的男儿练习弓马骑射那不是皇爷爷定下的吗,我平常公务繁忙,好不容易逮着空,也趁着今天这个好天气练一练,怎么躲清闲了?”

    “那我问你,欧阳伦是不是在诏狱里面?”

    “是,我命锦衣卫是抓的,姐姐,你平常不是不关心朝政吗?怎么今天问起这个?”

    朱允熥咧嘴一笑,“莫非……锦衣卫抓了驸马都尉,你担心自己的夫君?姐姐,你还没过门呢!胳膊肘怎么就往外拐啊!”

    朱依微面上一红,啐骂道:“呸,你才胳膊肘往外拐呢!也不害臊!”

    “我一个男人害臊什么,只要姐姐出嫁之后还记得娘家就行,可别有了夫君忘了弟弟!”

    “行了行了,不跟你胡说八道了!”

    朱依微连忙摆了摆手,说起正事,眉头也皱了起来道:“欧阳伦毕竟是二姑的驸马,你把他关在诏狱里面……这件事既是朝廷之事,也是家事……”

    说着说着就踌躇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朱允熥奇怪她今的表现,便好奇的问道:“姐姐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关心这起案件?”

    朱依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无奈和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朱允熥看向她身后的宫女,目光所到之处,那些宫女都纷纷低下了头,态度倒是十分恭敬。

    看到她们的状态,朱允熥就明白了,“姐姐,不是谁让你过来求情的吧?”

    既然被猜中,朱依微也就不再掩饰了,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今儿个一大早二姑安庆公主就进宫了,说是拜见皇后娘娘,来到宫里之后说想见见我,皇后就命人也把我叫去了……

    等我到了之后,还没有说几句话,二姑就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皇后哭诉……”

    “哦,怪不得姐姐今天这么反常……”

    朱允熥明白安庆公主肯定是得到发消息,知道要想从诏狱里面把人放出来一定在得皇帝点头,

    所以她今日进宫就是来求情的,抓住的人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皇帝的亲姐姐。

    朱允熥嘿嘿笑道:“姐姐,好不容易见二姑一次,你怎么不好好陪着呀。”

    朱依微瞪了他一眼,“我可陪不了!二姑都哭一个多时辰了,我也是逮住机会找了个借口出来的……”

    “这么说你把妙锦留给二姑了?你们不是好姐妹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朱依微又瞪了他一眼,道:“我出来的时候皇后给我打了眼色,不让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不过我看她也很为难……”

    能不为难吗?

    安庆公主可是长辈,如今有求到晚辈的头上,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出一份力吧?

    可欧阳伦确实触犯了朝廷律法,犯了大罪,锦衣卫都查明了,自己能开口求情吗?求情有用吗?

    而且后宫不得干政,这也是徐妙锦一向秉承的原则……

    既不能回绝安庆公主,又不能应承下来,所以为难是肯定的。

    “嗯,我知道了……”

    朱允熥道:“我这就去见二姑,姐姐要不要一起去?”

    朱依微却伸手将他拦住,“你去干什么?二姑真要当着你的面开口求情你应是不应?”

    朱允熥无奈的笑道:“我今天要是不露面,恐怕二姑明天还得入宫,这件事总得和她说说的,我能躲得了吗?”

    朱依微也是无比纠结,她知道不能躲着,可见了面终究也是该说什么?她不想让自己的弟弟为难啊……

    可躲着也不是办法。

    安庆公主如果几次通过旁敲侧击的方法都见不到皇帝,那么肯定就得直接求见朱允熥了,

    到那时候你还能不见?

    皇姑求见皇侄,不见就是不知礼仪,不尊长辈!

    “皇后,我不是要给驸马求情,不是要为他辩解,他做了那样的恶事,陛下生气也是该当的,谁叫驸马没有出息惹陛下生气……

    可你也知道,诏狱是什么地方……那是十死无生的地方呀,就是好好的活人进去用不了多久也毁了……

    皇后,咱们都是女人家,能够理解咱们的难处……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朱允熥来到坤宁宫,值守的太监宫女见他到来要就要行礼,可是都被他伸手止住了。

    所以朱允熥也得以悄无声息的来到门口,站在那里听她们二人的谈话。

    安庆公主三十有余,此时正哭得满面泪痕,眼眶周围都有些水肿了,显然没少流泪。

    朱允熥迈步进入堂上,笑着说道:“二姑,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皇侄正在处理朝廷政务,皇后也不知道让人前来通报!”

    徐妙锦眼疾手快,赶紧起身行礼道:“陛下万安,陛下责备的是,臣妾确实疏忽了……”

    “拜见陛下……”安庆公主也起身行礼道。

    “二姑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嘛,二姑请坐,来人,把云南贡茶拿来,请安庆公主尝一尝……”

    在朱允熥面前,安庆公主擦着眼泪道:“多谢陛下……”

    朱允熥也没有兜圈子,直截说道:“二姑这次入宫,是为了驸马都尉欧阳伦之事前来的吗?”

    “呃……”

    皇帝如此直接,安庆公主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道:“陛下,我听说他被锦衣卫关进了昭狱……这些天驸马没有在府上,我还以为他……”

    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朱允熥心中一叹,欧阳伦不再府上,而是与那些烟花女子在一块风流快活!

    而且锦衣卫前去逮捕他的时候,他还在鬼混呢!

    毕竟锦衣卫才将他逮捕几天呀……

    但是这话朱允熥却不能告诉安庆公主,事关皇族的脸面,和她的尊严。

    此时宫女送上来沏好的茶,朱允熥便招呼她用茶。

    安庆公主手里捧着茶碗,凄苦道:“陛下,我知道欧阳伦犯了罪,辜负了陛下的隆恩,陛下铸造银币这才没多久他就敢私铸敛财,是在说不过去……

    陛下,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驸马,是大明的驸马都尉、皇亲国戚……陛下重重地责罚……”

    朱允熥伸手止住她的话道:“二姑,在铸造银币之前朝廷就广发邸报,明令禁止私铸银币,若有人胆敢触犯必将严惩不贷!

    所以,从朝廷律法来说,欧阳伦不但自己私铸,还拉拢一些富户壕绅,聚拢银子,此案已经不是单纯的一人之案,而是牵连到成百上千人的大案了!

    二姑,在这样的大案面前,欧阳伦身为主使之人,不加以严责是说不过去的……否则以后谁还顾忌朝廷律法?那朝廷威严何在?

    姑姑,你明白侄儿的难处吗?”

第539章 对话朱元璋

    安庆公主哭道:“陛下,他是罪有应得,可他毕竟是我的夫君,我……我……,只求陛下能饶他一命……”

    朱允熥脸上露出亲情间的为难无奈道:“二姑,这么大的案子不是朕想压就能压得下的,昨日举行朝会,朕为什么没有参加?就是因为百官弹劾的太汹涌了!

    二姑可能也有所耳闻,督察院和六科还有文武百官都关注着此事,早就有人一再的上书,弹劾他欧阳伦的奏章都堆满了朕的龙案!”

    “二姑,亲亲相隐我能不知道吗?我难道就忍心看着驸马都尉丧命吗?二姑,难道在你眼中侄儿就是这么冷血无情?可事情也已经出来了,朝野关注……”

    安庆公主此时有求于人,又怎么会指责,赶紧道:“陛下你别生气,我就是……就是关心则乱……”

    朱允熥叹了口气道:“二姑,不是皇侄不敬长辈,实在是朕也有难处呀……二姑,你这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朱允熥看向安庆公主的眼睛,顿时露出惊讶的神情,

    紧接着又无比痛心道:“二姑!你这是何苦来哉!你是大明堂堂的公主,他一个驸马怎比得了你千金之体!为了他哭成这样……实在不值啊!”

    “二姑,我们朱家的儿女,皇族宗室,有我们皇族的骄傲和体面!公主府也是二姑说了算!

    他一个驸马不过是个咱们家所选的,奴婢下人一般,二姑是下嫁于他,可也要时时谨记皇族的威仪,何必为他黯然神伤!”

    这番话软中带硬,劝中还带着提点,安庆公主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想到自己皇族的身份,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嫡女,性格刚强那一面也被激发了出来,没过一会儿就止住了眼泪。

    行礼道:“陛下说的是,是我失礼了……”

    朱允熥又劝道:“二姑,为了他实在不值得,驸马若是追求上进则还到罢了,可他若是……二姑又何必可惜?天下牛马何其多,可随意驱使!”

    安庆公主看着他不由得有些失神,这话说的……还真是直白霸道!

    其实在明朝公主出嫁之后并不是居住的婆家,而是居住在公主府中,而驸马则不在。

    并且驸马每天必须向妻子行四次常礼,直到公主生了孩子,才停止这种礼节,而且与公主吵架也会丢掉性命。

    陪公主嫁过来的还有诸如保姆,奶娘等各色人等,看似地位卑微的嬷嬷,却是横亘在公主驸马夫妻生活的一道坎。

    明朝皇室的家规里还有这么一条:公主下嫁后,必须派一位老女官给她,全权管理公主的大小事务。

    如果不给嬷嬷塞好处,真金白银的好好孝敬,驸马有时候连公主的面都见不到,更不要说过二人世界了,也就只能自己过自己的了。

    而公主作为一个女儿家毕竟害羞,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和矜持,所以谁好意思光明正大的找驸马来过生活?

    永宁公主,也就是万历皇帝的亲妹妹,要选驸马,风声一出,举国震动,民间众多男子蠢蠢欲动。

    北京城有个姓梁的富豪,认定这是个攀龙附凤的机会,便使尽手段,贿赂大太监冯保,让自己的儿子参与驸马的海选。

    经过重重审查,梁邦瑞在大太监冯保的运作之下,顺利中选,不过这个梁邦瑞却是个痨病鬼,早已是重疾在身,在婚礼现场大流鼻血,连婚袍都被染红了。

    后来他的身体经过调养之后,要求见公主,估计是想着圆房,

    他自觉现在已和公主拜堂成亲,已是皇亲国戚了,就不愿再管事婆婆那里出大价钱孝敬,因此受到了管事婆婆的刁难,始终不让他见公主的面。

    他恼羞成怒就和管事婆婆吵了起来,可是那知道管家婆的厉害,人家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喊来了将梁邦瑞一顿好打,然后拖出宫门,扔在大街上。

    身上有疾再加上受了毒打,还有心头的气恼苦闷,导致梁邦瑞当街就凸起了鲜血,被抬回家中救治也无力回天,最后一命呜呼了。

    可怜那永宁公主,虽然已是名花有主,刚成亲就开始守活寡了。

    十二年后当永宁公主去世的时候,给她装殓的嬷嬷心酸又惊奇的发现,她竟然还是一个处女之身!

    永宁公主固然可怜,但也充分说明驸马的地位何其低下!

    而管事婆婆之所以那么强横,是谁给他的权利和底气?那是皇家!

    若公主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没有特殊的身份,陪嫁丫鬟婆子又怎么蛮横得起来!

    所以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出来,公主虽然下嫁了但是依然有主导地位,驸马……呵呵,有时候身份地位还不如奶妈婢女!

    安庆公主行礼道:“陛下,我明白了,今日冒昧入宫请陛下恕罪……”

    朱允熥的话就是在说欧阳伦没了就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站在皇族这里来说,确实是这样,当然了,也得是皇权强盛的时候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才能为公主撑腰不把驸马放到眼中!

    既然如仆人一般,那就没什么好难过了……

    自然……也就没必要求情了!

    朱允熥见她理解自己的意思,看样子也算通情达理,心中自然非常满意,笑道:“二姑说的那里话,您入宫来看我们这些晚辈,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见怪呢。”

    “钦天监说过明天还会热,估计再热个五六天,下一场雨就凉快了,回头我让人再给二姑送一些冰块凉快凉快。”

    安庆公主赶紧摆手道:“不用了,我用不了那么多,而且我平常喜温,也受不了冰的寒气,陛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多谢陛下!”

    抬头看了看殿外的天色,“时候不早了……你看我一坐下就忘了时辰,我该回去了……”

    朱允熥道:“二姑别急着走,晌午就在宫里用饭吧,妙锦,吩咐人准备一桌好菜,你陪着姑姑用饭吧。”

    安庆公主执意推辞,说什么也不肯留在宫中,朱允熥也只好作罢,不再勉强,让人把她送出了宫门。

    “臣妾多谢陛下……”

    殿中没有外人,徐妙锦行礼谢道。

    “谢我干什么?”

    “多谢陛下替我解围……”

    徐妙锦道:“安庆公主来宫里哭诉,我当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还好陛下来了……不过陛下这么跟二姑说……”

    “不会的!”

    朱允熥道:“她是皇族帝女,皇爷爷和皇祖母的血脉,要是因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驸马就哭哭啼啼寻死觅活,那也太窝囊了!

    朕还没有说让二姑休了欧阳伦呢!等此间事了,再给她寻一位人品端庄的驸马就是了!”

    他这话立刻引来了徐妙锦的白眼,“你真当是挑选牛羊犬马呢?历史上这么……这么厉害的公主有几个?”

    “哪有什么,二姑真要脸皮薄,那朕下旨赐婚就是了!”

    “……”

    这话说的,真让徐妙锦无言以对!

    “对了,这件事……皇爷爷知不知道?”

    朱允熥眉头微皱回答道:“我没告诉他,这件事就不惊动他老人家了。”

    “可你真要把欧阳伦给处置了,恐怕会引人非议……”

    “怕什么,朕行事还得他们首肯!笑话!”

    “……”

    徐妙锦再次无言以对。

    摊上一个不怕事,性格果敢勇武的皇帝,就是那么干净利索!

    “陛下,而聂公公前来求见……”

    二人正说着话,王忠进前来禀报道。

    朱允熥让他把而聂带来,而聂身为尚膳监太监,一边管着宫里的膳食,虽然有时候也在朱允熥这里伺候,但是更多的是在朱元璋身边。

    这也是朱允熥的意思,朱元璋年龄大了,身边也需要留几个贴心的。

    而聂行礼之后,禀报说是朱元璋请他过去用饭。

    朱允熥和徐妙锦对视一眼,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朱元璋的速度也不慢!

    “皇爷爷,今天准备什么好吃的了?有几个菜啊?”

    一来到大善殿,朱允熥见着朱元璋就开始问饭菜的事。

    “放心!够你吃的!来吧,都准备好了。”

    朱元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带着他来到偏殿里入坐。

    今日因为天气凉爽,所以偏殿里面的门窗都打开了,一阵凉风刮过,当真是通透无比,十分惬意。

    朱允熥见桌子上都是素菜,顿时抱怨了起来:“皇爷爷,孙儿好不容易有机会到您这儿用一回饭,您你就拿这个招待孙儿啊?

    这也太素了吧?连块肉都没有……皇爷爷,这些不会是您菜园子里面摘出来的吧?”

    “哈哈哈哈……”

    朱元璋爽朗的笑道:“聪明!要不你怎么能做皇帝呢,就是聪明!一猜就准!你有口福啊,这是咱园子里最后一茬菜,被你赶上了!”

    朱允熥看了看外面的天气,眨眨眼问道:“皇爷爷,天气还得热几天呢,菜就罢园不长了?这时候毁了太可惜了,还能再结一段时间呢!”

    朱元璋摆手让人送上米饭,一边招呼他用饭一边说道:“不行了,再长也长不了几天了,得准备种秋冬的菜了,

    咱准备种白菜萝卜,这东西长的个头大,产量也高,一家人种一垄地就够吃了……

    咱还想种芹菜,现在要是种上十月就能吃了,这样也不至于断菜,不过芹菜吃水,得常常浇水,咱该好好想想种在哪儿合适……”

    朱允熥苦笑不已道:“皇爷爷,您老人家爱种什么都行,可您瞧瞧大善殿周围还有空地吗?您种那么多哪儿吃的完啊,

    再说了,照您这样种下去整个皇宫都飘着菜味儿了,按我说您就种上二亩地的就行了,免得在累着……”

    朱元璋倔强的说道:“你懂什么,种地哪有嫌弃多的?咱是种不过来,真要种得过来我还想把柔仪殿旁边那块地给开出来呢……”

    朱允熥只能无奈投降,“得,算我没说,孙儿哪天真缺钱了,还指望皇爷爷您接济我呢,您爱种就种吧……”

    这句话迎来的是朱元璋的瞪眼,还有白色眼球……

    吃完了饭,二人坐在一块儿用茶,朱元璋也没兜圈子,直接问道:“咱都知道了,驸马欧阳伦私铸银币被捉拿在诏狱里面,

    咱就是想问问你,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欧阳伦打算如何处置?”

    朱允熥笑道:“皇爷爷,不管怎么说欧阳伦都是皇亲国戚,总要留些脸面不是,孙儿准备把这件事让宗亲们议一议,看看大家伙都是个什么意思,兼听则明嘛,尤其是涉及到家事……”

    “让宗人府议?呵呵呵……别整那些没用的,要是让他们议,恐怕不合你的心意吧?”

    皇亲国戚也有皇亲国戚的利益诉求,如果真让皇帝开了杀皇亲国戚的头,那他们犯法岂不是也性命不保?

    毕竟有了成例,以后对待皇亲国戚犯法就有例可遵循了!

    所以为了自己的向上人头身家性命,就算他们觉得欧阳伦该死,觉得他罪不容诛,也会违心的说不能杀!

    朱元璋道:“一旦宗人府议出不可杀的决议,那你怎么办,你还杀不杀?这时候如果坚持要杀,

    那么你那些叔叔还有皇亲会怎么想?既得罪了他们,又于事无补,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皇爷爷,那您的意思是……不是,孙儿也没说非得杀了欧阳伦啊,您是不是误会了?他……毕竟是二姑的夫君……”

    “你还会在乎这个?”

    朱元璋嘲弄一笑,“别以为咱不知道,你把欧阳伦关在诏狱里面,你二姑肯定会求到你头上的,她来了没有?

    一个丧失德行违背律法的驸马,这样的男人恐怕你也替你二姑不值得吧?是不是想着把他杀了之后再给你二姑寻个好的?”

    “皇爷爷……您还真是越老越智慧!孙儿佩服!”

    “不是咱智慧,而是咱太了解你的个性了!”

    朱元璋喝了一口茶,又抬头看着他说道:“在欧阳伦的这件事上,咱不是要为他说什么,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如今是新君登基,坐朝日少,如果着的杀了欧阳伦,那文武百官会怎么想?皇室宗亲有什么感觉?”

第540章 老朱的浓浓爱意

    朱允熥想了一下朱元璋的问题,回答说道,“皇爷爷,如果是文武百官,可能会猜想孙儿是因为受到朝中官员对欧阳伦弹劾的影响,为了稳定朝局和人心所以大义灭亲……

    不过孙儿哪有心情理会他们的感觉,该当如何做他们没有置喙的权利!再敢参与议论皇族之事,皇祖训和大明律就可以应对了!”

    “至于诸位王叔和宗亲嘛……肯定觉得朕有些刻薄刻寡恩,也难免人人自危,可是回过头来想一想,杀一个欧阳伦对他们又何尝不是警戒?

    免得更多的人肆无忌惮触犯国法,真要惹得天怒人怨,到那个时候孙儿就算是想包庇他们也不能够了!”

    朱元璋点点头,神情有些复杂的道:“这么说你当真是准备处置欧阳伦了?”

    “皇爷爷……”

    朱允熥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大明银币,事关国运,还不是一朝一代的事,而是大明千秋万代的大事!在银币上若是混乱了,那大明不知道有多少的钱财外流,不知道有多少的利益被装进豪门权贵、富户壕绅的口袋,

    这种情况孙儿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所以私铸的口子绝不能开,必须严厉对待,否则代价太小,人是不会长记性的!”

    朱元璋眉头微皱,有些担忧的说道:“允熥啊,咱不想让你担上不必要的名声呀……”

    朱允熥心里有些感动,道:“皇爷爷我明白,只是孙儿想做一位好皇帝,一个有利国家江山社稷的皇帝,要做这样一位皇帝必然不能奢求所有人都满意,所有人都歌功颂德,

    而且处置一个欧阳伦,也不至于名声败坏,所以还请皇爷爷放心。”

    “那好!”

    听了他的话,朱元璋也明白了他的心意,接过话来说道:“那这样,欧阳伦就由咱下旨赐死,他是咱选的驸马,咱又是长辈,就算是赐死了,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如果换作是你,难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说你不尊咱的意思,擅自杀害咱选的驸马,到那时候指不定要编造出来什么流言蜚语呢!”

    朱允熥明白朱元璋的意思,这件事如果自己动手的话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那么就会衍生出自己与太上皇不和的传言……

    甚至会说自己与太上皇的关系紧张到一个地步,到了杀驸马以泄愤的境地……

    毕竟,那可是自己的长辈,还是朱元璋的女婿……

    可真要以朱元璋的名义,那黑锅就扣在他头上了,冷血凶残又要重一分!

    “皇爷爷,不过就是刷个驸马而已,何须皇爷爷亲自下场,有孙儿就足够了!况且孙儿也要借着这次机会,好好管管皇室宗亲的事!”

    朱元璋却摆手道:“不用说了,咱知道你的性格和手段,可绝不能有什么流言蜚语,咱还想在史书上留下爷孙同心,相得益彰,亲厚无间的评语呢!”

    说着就吩咐现在门口的庆童道:“庆童,拟旨,驸马都尉欧阳伦罔顾圣恩,有违忠义,不知忠心侍奉君王,不知以孝道敬仰之,罔顾朝廷律法,私铸银币,祸害百姓、罪大恶极!下令赐死!”

    庆童躬身行礼道:“奴婢遵命!”

    朱元璋又说道:“发成邸报,让天下百姓全都知道!另外给各个藩王也送去消息,令他们谨慎自守,以此为戒!”

    “还有各家的皇亲,都让他们管好了,谁要是不知死活,咱就成全他们!”

    “是,奴婢遵命!”

    庆童领完旨意就躬身退了下去,他知道这道令旨的份量!

    “皇爷爷,您……又何必呢……”

    “哈哈哈……咱在文人嘴里恐怕名声也不好,多杀个人而已,算不得什么!”

    在朱允熥看来,朱元璋这样的举动有点多此一举,那些藩王难道还敢起兵作乱不成?

    只要不蠢笨如猪,只要不一直蠢笨如猪,那藩王造反就等于自杀式袭击!

    至于民间议论……刚好趁机看看谁敢带节奏!

    真当新君的刀不锋利吗!

    朱允熥当然知道这是朱元璋在保护自己,以便让自己在孝道上无可指责,也通过爷孙和睦这件事更加确定自己的权威,和正统的地位。

    天下人都知道太上皇与皇帝关系亲厚,谁还敢造谣生事?

    朱元璋这样做,也确实省去了很多麻烦,对自己只有好处。

    念及此处,心里也很是感动。

    长辈爱护,总是仔仔细细,考虑周全。

    这是朱元璋浓浓的爱意啊……

    当通政司拿着朱元璋令旨的时候,蹇义有些发懵了,太上皇这是要赐死驸马呀!

    同样发懵的还有得到消息的文武百官。

    太上皇亲自下旨,这还有什么可说的?无论是从法理,还是从伦常关系,都合情合理!

    “太上皇这是……这是,驸马欧阳伦当真是在劫难逃了……”

    “要我说,他也是死有余辜,朝廷新发的禁令他都敢违背,这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趁早了结了这个祸害也算为民除害!”

    “欧阳伦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就这么被赐死?这……还真是大义灭亲!”

    “嘘!还敢议论呢?小心祸从口出!”

    所以朝臣们听到消息之后也都震惊,毕竟那是堂堂的驸马爷,是开国皇帝的嫡女安庆公主的驸马。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也接到了命令,所以他带着几位心腹来到诏狱之中。

    欧阳伦见他来到,口中立即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全身都挣扎着要挣脱束缚,

    可是挣扎了许久仍然被绑的结结实实,所做的全都成了无用功。

    看着被绑在木头上的欧阳伦,不由得摇了摇头,伸手示意手下的人把他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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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伦刚被除去口中的破布,顾不得嘴巴的长时间被撑的疼痛的感觉,立即喊道:“蒋大人,蒋大人,您终于来了,蒋大人,是不是陛下有旨意了?是不是要放我出去?多谢陛下!多谢陛下,也多谢蒋大人……”

    锦衣卫解开他身上缠绕的绳子,把他从木架上放了下来,因为捆绑的时间长,所以他的腿脚一时用不上力,锦衣卫便把他搀扶到椅子上坐下。

    紧接着就看到锦衣卫提着食盒,将一道道丰盛美味的菜肴摆在桌子上,有鱼有肉,飘着热气,香味儿十足,顿时把欧阳伦馋得直流口水……

    这些日子以来,他哪里吃过一顿好饭!

    见到这一桌酒菜,兴奋的道:“蒋大人破费了,弄这么一大桌子菜,多谢多谢……,等我出去了请蒋大人吃酒,大人可一定得赏脸!蒋大人,是不是要放我出去了?陛下气消了吧?”

    蒋瓛陪着他坐在桌子旁,笑吟吟的道:“驸马客气了,下官哪里能受的起驸马爷的宴请,这些日子委屈驸马爷了,这些酒菜都是为你准备的,好好享用吧!”

    “好好好……那我就用了……”

    欧阳伦也是被饿坏了,此时顾不得那么多礼仪,立刻抓起筷子夹住一块儿肥肉就往嘴里面塞,

    吃着吃着可能觉得不过瘾,也可能是因为那只烧鸡不好夹,他加了几次都没有夹到,索性就用筷子插住抱起来用嘴啃……

    一边啃着烧鸡一边问道:“蒋大人,是不是安庆公主进宫求的情?唉,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不过所幸没有什么大事……

    蒋大人我是不是今日就能离开诏狱了?说实话,你们的诏狱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欧阳伦猜想自己出事,公主肯定会求情的,皇帝给了自己教训,安庆公主又给了他台阶,所以皇帝才原谅了自己……

    看着眼前这个吃相难看的驸马,蒋瓛暗暗摇了摇头,不过嘴上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附和说道:“安庆公主确实进宫了……你用过饭之后再洗漱一番,换上干净的衣裳就可以离开诏狱了……”

    “不用不用!用不着这么麻烦”

    欧阳伦摆着油腻的手说道:“不用这么麻烦,吃完这桌酒菜我回府洗漱更衣就成,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天,我早就想不想待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蒋瓛里面当真是无语至极!

    他连事情的状况还没有搞清楚,就觉得自己能平安脱险,能够轻描淡写的离开诏狱,呵呵……

    真不知道他哪来的信心!

    嘴里应付道:“要出诏狱,总得体面不是,否则见了亲友岂不是面上无光?”

    欧阳伦这才看了自己一眼,绫罗绸缎做的衣裳因为多日没有更换,再加上诏狱里面的潮湿透气,早就变得气味难闻了!

    而且自己的头发也乱了,胡须也长肆意生长,需要修剪修剪才显得精神……

    况且如果真让自己的亲戚朋友,以及朝廷官员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那他们还不笑话死!

    想到这里,欧阳伦也就没再拒绝,欢欢喜喜的接受了蒋瓛的安排,心里还在夸赞他想的周到!

    等用完了饭,锦衣卫早就准备好了一桶热水,还有一件干净的衣裳。

    欧阳伦酒足饭饱,心情十分惬意,又跳进热水桶里面舒舒服服的泡着热水澡,当真是浑身舒坦……

    蒋瓛带着几位心腹,等在外面,都默默的没有说话。

    北镇抚司千户廖进听了下面的禀报,来到蒋瓛面前道:“大人,下面的人禀报,午时到了……”

    蒋瓛抬头看了看已经高悬在自己头顶的太阳,问道,“里面完事了吗?”

    身后的锦衣卫道:“回禀大人,还在洗……”

    蒋瓛收回了目光,道:“进去提醒一下让他快点儿,别误了时辰!”

    “是!属下遵命!”

    在锦衣卫的提醒下,全身放松地几乎要睡着的欧阳伦才加快了速度,从浴桶里面出来擦干了身体,又换上干净的衣服。

    见蒋瓛带人进来,便笑道:“蒋大人,多谢多谢,你是带我出去吗?真是有劳了,大人先请……”

    蒋瓛站在那里纹丝未动,一脸严肃道:“太上皇有旨,驸马都尉欧阳伦私铸银币,败坏朝纲,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赐死!”

    “你……你说什么!蒋大人,你说什么?!”欧阳伦瞪大了眼睛,震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他反应过来,首先就是怀疑!

    “这是假的!这是假的!蒋大人,这一定是假的!太上皇怎么可能下这样的旨意,我是驸马都尉,是皇亲国戚,怎么能被赐死?”

    “况且安庆公主已经进宫求情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就是触犯了朝廷禁令,也罪不至死啊……皇亲国戚,岂能赐死,这根本不合礼制!”

    蒋瓛喝道:“住口,朝廷礼制只说地方官无权逮捕审问皇亲国戚,可没说你就能逍遥法外!更没说皇权就管不了你!如今太上皇亲下令旨,就是你的死期!”

    蒋瓛却没有功夫和他说那么多,给他看了太上皇的命令,欧阳伦顿时苦苦哀求起来,现在他才知道害怕!

    皇亲国戚,原来不是一道护身符啊……

    可是一切都晚了!

    欧阳伦自然是不肯死的,面对蒋瓛给出的几种死法,他一个也没有选,也不敢选,

    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那得是多大的勇气啊!

    午时上路,这个时间是不能拖的……

    既然他自己了结不了,那蒋瓛自然需要帮助他,于是一根绳子,左右两位锦衣卫勒紧了脖子……

    办完此事之后,蒋瓛抓紧时间沐浴一番,除去一生的晦气这才敢进宫。

    朱允熥有午睡的习惯,这一点蒋瓛自然知道,所以他一直等候在谨身殿外面。

    朱允熥睡醒起来,就着宫女举起来的水洗了把脸,又用布擦干,人也精神了很多。

    王忠从殿里出来,蒋瓛赶紧把他拉住问道:“王公公,王公公,陛下醒了吗?”

    王忠道:“醒了,蒋大人有事?”

    “在下有事禀报,烦请公公让下面的通报一二……”

    王忠打量了他一眼,“那你等着……”

    进了殿以后,见朱允熥正在活动筋骨,打着一套不知道叫什么的拳,睡醒以后适量活动一下,陛下说有宜筋骨。

    等朱允熥打完拳,王忠从宫女手里接过茶奉上,这才把蒋瓛求见的事说了。

    朱允熥接过来茶,喝了几口,道:“不见了,让他回去吧!”

    “是,奴婢遵命……”

第541章 朱元璋的兴趣

    当锦衣卫把驸马欧阳伦被此时的消息带到安庆公主府之后,安庆公主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成婚十五年,终究还是有些亲情的。

    蒋瓛口中只能不痛不痒的说几句“公主节哀”这样没营养的话,便退了下去。

    他没有见着陛下,可听王忠的意思,似乎是让锦衣卫告知公主,他不敢稍待,便亲自前去传消息。

    驸马欧阳伦被太上皇下令赐死的消息,也通过朝廷的驿卒通报给各个藩王……

    此时,在北平燕王府的书房中,朱棣正在和姚广孝私下里名为“讲经”,实则议事。

    姚广孝手中捻着佛珠道:“殿下,从京中传来的消息您都知道了吧,驸马都尉欧阳伦私铸银币,被锦衣卫查得清清楚楚证据确凿。”

    朱棣点了点头,“这么大的事本王也听说了,他被锦衣卫关在诏狱里面,想必吃了很多苦头……

    这欧阳伦还真是胆大妄为!朝廷三令五申禁止任何人私铸银币,可他倒好,充耳不闻!”

    “那么殿下觉得,皇帝会如何处置他?”

    朱棣微微一愣道:“按照皇族成法,这件事应该召开亲族会议,由宗人府来商议……不过他毕竟是驸马,应该会留一条性命吧。”

    姚广孝却摇了摇头道:“殿下,以贫僧的见解,皇帝是不会把欧阳伦交给宗人府让宗亲决议的,这件事涉及到银币一事,这是新君登基的第一大政,

    虽然未说松弛用银之禁,可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这就是新君继位的第一项改革,说是改了太上皇的政令也不为过……

    所以这件事只许成功绝对不能失败,否则私铸之风真要是刮起来,必将激起天怒人怨,民间百姓怨声载道,那么擅改祖宗法命的言论就会传开……

    到那时候,无论是大明的官吏还是普通百姓,都会觉得他于孝道有亏,所以这不单单是一件私铸之事,更是新君名声威望的大事……”

    说白了这就是一件成王败寇的事。

    大明银币若是通行天下,与国家民生有利,那么自然所有人都会歌功颂德拍手叫好,就会被成为善政!

    可若是失败了,那就是祸害天下的恶政、猛于虎的苛政!

    尤其是改了前朝政令,更会被扣上不孝的帽子!

    因此这就是赢了会所嫩模、输了下海干活,威望大减的事。

    听完了姚广孝的话,朱棣也皱起了眉头,“那大师的意思是?”

    “欧阳伦必死无疑!”

    朱棣的眉毛皱的更深了,“不管怎么说欧阳伦都是皇亲国戚,难道还真能要了他的命?”

    “欧阳伦不死,那些皇亲国戚和勋贵公候,也必将人人效法,开起私铸之风!殿下,银币算上六厘六分的白银,和配上的那点儿铜和白金,

    就算是加上人工火耗,一枚银币也不过价值七钱而已,而币值却是价值一两……所以单单是铸币就能得三成厚利!

    若是私铸嘛,白银里面的白银减半甚至更多都无不可,殿下,那可就是两倍的利益了……天下间还有什么生意比私铸银币更赚钱?”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那些豪门大户,富甲一方的豪绅大族,还有谁会把手白银乖乖交给朝廷兑换?”

    朱棣叹了一口气,道:“陛下铸造大明银币本是一件好事,可若是私铸之风盛行,那必将是一场灾难,普通百姓又将如何自保……”

    姚广孝继续说道:“所以殿下,哪怕是为了敲山震虎,为了杀鸡儆猴,让别人畏惧而不敢私铸,欧阳伦也必须死!否则有人私铸,就难以收场了!”

    朱棣点了点头,“如此看来那欧阳伦确实该死!只可惜安庆公主,唉,……那大师的意思是他会不经过宗人府,不经过宗亲的决议就下令杀人?”

    姚广孝点了点头道,“如果交给宗亲,那宗亲会怎么办?”

    朱棣很想说会提议把他杀了,但一想到宗亲和皇帝的立场不同,利益在这个时候也不同,所以自然没有把握

    踌躇了一下,只好说道:“恐怕宗亲的意思也是小惩大诫,板子是不会打那么重的……”

    “殿下说的没错,所以皇帝是不会交给宗人府的,那样不合乎他的心意,之中也会得罪一些宗亲,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

    朱棣摇了摇头,又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倒是合乎我那侄儿的脾气个性,我们这些宗亲……他是不会让我们插手的。”

    “殿下,京中传来的消息……”

    此时朱能走进书房,将一封书信交给了朱棣。

    朱棣打开观看,不由得苦笑道:“父皇对他的皇孙,还真是关爱有加体贴入微呀……”

    朱能好奇的问道:“殿下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朱棣将手中的信筏递给朱能道:“给大师看看吧……”

    朱能接过来书信,眼睛一边往书信上飘,一边递给姚广孝,随后又凑近他观看,

    姚广孝也没当回事,自顾自的看了起来,看完又把书信递给朱能道:“太上皇这么做,还真是滴水不漏,让人一丁点话柄也抓不到!”

    确实,如果是朱允熥这个晚辈杀的驸马,那自然有很多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但是朱元璋下旨赐死,那就是理所当然,是大义灭亲,任何人也无从反驳。

    朱棣心里跟明镜似的,道:“父皇之所以下这样的命令,恐怕也是因为新君非杀驸马不可,他老人家这是在保护自己的孙子呢!”

    姚广孝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暗淡。

    本来一次关键时候可以制造舆论的机会,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朱棣感慨说道:“我大哥做太子的时候,父皇对他非常严厉,毕竟是事太子……有时候也嫌他太过仁慈,缺少霹雳手段,

    不过那时候我们都觉得大哥很好,很关照我们,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这位……和父皇很像,胸有韬略,能施行善政,又有雷霆手段,想必父皇很满意吧……”

    “殿下……”

    朱棣摆摆手说道:“没什么,这样的皇帝能让父亲满意,让他老人家在晚年的时候心中畅快,就当是替我们兄弟尽孝了……”

    朱能并报道:“殿下,朝廷下令,让天下所有的皇亲国戚都入京……”

    姚广孝道:“欧阳伦被赐死,现在让皇亲国戚入京,应该是训诫的,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不作为警戒是不行的。”

    朱棣点头道,“也好,死了一个欧阳伦终究让其他人消停消停,免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到那时候他可不会手软!”

    此话说完,书房之中就安静了下来。

    朱元璋年龄大了,也越来越怀念曾经的时光和生活。

    做了太上皇之后不必再关心国事,有了大把的时间可以清闲下来,就经常让自己以前的老人儿入宫,陪着他说说话。

    有时候他也出宫走一走,换上普通百姓的衣裳,只让几个护卫跟在身前,有时候向北往玄武湖去,采一采莲子,和正在歇息的百姓说说话,

    兴趣来了还帮着农夫锄地干活,聊得不亦乐乎。

    退去了皇帝的外衣,他活得反而更加逍遥自在,也像一个普通老者那样过着简单的生活。

    这些朱允熥也都知道,可他并没有过多拦阻,老人家总要有个事做的,况且他也闲不下来。

    其实皇帝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肃,那么高高在上,皇帝也是人,人可以装假一时半会儿、三年五载,总不可能一辈子都端着吧。

    况且人都做皇帝了,大权在握,端着又给谁看呢!

    更何况朱元璋退位做了太上皇,就更加活得自在了。

    这天清晨,朱允熥刚刚起床,还没有来得及洗漱就听宫女禀报,说司礼监掌印太监庆童奉太上皇之命求见。

    朱允熥穿着宽松的衣裳见了庆童,庆童行礼后道:“陛下,太上皇今天出宫,让奴婢问问陛下今日可有空,要是有空的话就陪着太上皇出去一趟……”

    朱允熥眨了眨眼睛问道,“出宫,皇爷爷让我陪着他出宫?”

    “是,太上皇是这么说的……”

    这可真是稀罕!

    自从登基之后,朱允熥还没陪朱元璋出宫呢!

    这一来是因为自己刚刚登基,需要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政事上,二来也是出宫太麻烦了,

    即便是微服出宫下面的人也要做很多准备,看到的还不一定有用,所以朱允熥也就不怎么出宫了。

    不过朱元璋既然开口,那肯定有他的意思,于是便说道:“你回去告诉皇爷爷,我待会儿过去找他……”

    “是,奴婢遵命!”

    庆童躬身领命之后又道:“太上皇让奴婢带了衣裳,请陛下换上……”

    说着一个小太监捧着托盘上前两步,上面有一件粗布衣裳,一眼望去破旧不已,早就没了新样。

    朱允熥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也太旧了!

    以前自己出宫的时候,虽然也会穿上百姓衣裳,可那穿的也是绸缎料子打扮成贵公子的模样,

    可是这件儿衣裳……

    也不是他嫌弃,实在是穿惯了锦衣之下,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一下子你让他吃糠咽菜,这心理落差也太大了……

    打发走了庆童,皇后徐妙锦从里面出来,一看那件衣裳就笑道:“陛下,臣妾都听到了,今日出宫不知道去哪里?”

    “不知道,皇爷也没说。”

    “呵呵,太上皇想的真周到,把衣服都给陛下准备好了!臣妾伺候陛下更衣吧。”

    从放在桌子上的托盘上提起那件衣裳,谁知道一展开竟然有个不大不小二指宽的补丁!

    徐妙锦强忍住笑,“陛下,这件衣裳挑的真合适,大小长短刚好合适,陛下试试看,肯定别有一番英资……”

    朱允熥头上顿时冒出一团黑线……

    看着那件衣裳,再也提不起来兴趣。

    好吧,我承认就是嫌弃……

    等徐妙锦给他换上,看着铜镜里那个土里土气的青年,朱允熥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唉,这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傻小子,哪里还有什么帝王之象!

    看来人靠衣装马靠鞍,果然不错呀。

    朱允熥一来大善殿前,就看到也是一身破烂布衣的朱元璋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在他身边还放着几大筐子干菜。

    有晒干的豆角,还有黄瓜根干,榨好的芝麻叶,腌制好的糖蒜,还有一筐子茄子、黄瓜,韭菜,南瓜……

    整整四大筐,两条扁担。

    朱元璋嫌弃的说道:“快点吧,磨磨蹭蹭的,集市现在都开了,再晚了这些东西今天就卖不完了!”

    说着就要挑起那担子装着茄子南瓜等新鲜蔬菜的筐子,

    朱允熥见就他们两个穿着最是“朴素”,就知道今天自己肯定是跑不了了,

    得,正德皇帝都能让宫女太监扮成商贩和买家,在宫里体验集市的生活,那自己出宫卖东西,起码比他那个真吧……

    真要传出去那也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是一件让人称道的好事!

    可不是像正德帝那样玩闹嬉戏。

    赶紧上前抢过那根扁担,“皇爷爷,这两筐比较沉,您挑干菜那两筐吧。”

    朱元璋瞬间就给他投来了一个审视的目光,“你行吗?”

    “当然行!皇爷爷您就瞧好吧!”说着将扁担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用力就挑了起来,还给了朱元璋一个自信满满的眼神。

    男人,不能说不行!

    朱元璋摇头笑了笑,转身挑起那两筐干菜,就从皇宫的西侧门出宫去了。

    来到菜市的时候,许多菜农已经在那里了,其实朱元璋也是初来乍到,当然不会和别人去抢地盘。

    因此二人就找了一个地方,放下肩膀上的箩筐开始整理售卖。

    好地方已经被别人抢占了,这个地方人不多,可也算尚可,旁边也有别的农家在卖菜。

    “行,咱还觉得你挑不过来呢,没想到竟然能跟上咱的脚步,不错不错……”

    “爷爷,您这是在夸我呀还是在夸您自己呀?孙儿怎么感觉不到被夸奖的喜悦呢?”

    朱允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说实话,跳得那么沉的东西能跟上朱元璋,体力已经很不错了!

    “来吧,喝口水润润嗓子,待会儿还指望你叫卖呢!”朱元璋把水壶递给他。

    “……”

第542章 武将们的主场优势!

    武英殿,小朝会。

    这天清晨,朱允熥天蒙蒙亮就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没有留恋温柔乡。

    皇后也很诧异他怎么起来这么早,也赶紧服侍他更衣洗漱。

    朱允熥在坤宁宫里打了一套太极拳,直到出了一身汗这才罢休,王忠早就让人准备好了热水,朱允熥沐浴一番,就该准备今日的朝会了。

    太监捧着常服过来,要给他换上,朱允熥看了一眼却摇摇头道:“今日不穿这个,把朕那身军衣拿来!”

    王忠赶紧挥手让小太监退下去,换来武将的军衣,那并非是铠甲,而是武将们常穿的,与文官的官服有些区别,朱允熥为了区别,就私下里称之为军衣了。

    王忠在他身边服侍多年,知道皇帝换上这身衣裳参加小朝会,那肯定不是兴之所至……

    而是意有所指!

    所以王忠在服侍的时候也越发小心,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陛下生气。

    朱允熥一边换着衣服,一边问道:“今日的小朝会还在文华殿吗?”

    “回禀陛下,按照惯例,是在文华殿……”

    “吩咐下去,今日在武英殿议事!”

    王忠急忙答道:“是,奴婢遵命!”

    等他换好朝服,徐妙锦从里面出来,道:“陛下,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请陛下用饭……”

    “嗯,你吃吧,我去谨身殿用饭。”

    朱允熥点点头,见徐妙锦仍然盯着自己,眼神里面带着几许复杂,便笑着问道:“怎么了,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朕?”

    徐妙锦陪笑道:“臣妾只是觉得陛下这身衣裳英武非常,气度不凡,一时有些失神了……”

    朱允熥笑了笑,知道她的担心,安慰说道:“放心吧,今日要议兵事,所以在武英殿,朕也才穿这身衣裳,不必担心……”

    “是,臣妾恭送陛下……”

    现在的小朝会文武都会参加,还不是明朝中后期那样,武将成了可有可无,所涉及到的政事他们插不上嘴,

    即便是有军事行动,那也是兵部做主,武将们只有听命顺从,没有提意见说看法的权利!

    到一个地步,勋贵武将不得不“告假”,朝会成为了文臣的一言堂,原本能够和朝廷六部相抗衡的五军都督府,权利一落千丈,名存实亡!

    今日朝臣们按例来到宫门外,等候宫门打开,他们就入宫议事。

    文武分列两旁,井水不犯河水,毕竟属于不同的集团,代表了不同的利益和诉求,很难融到一起。

    就算偶尔有几个私交不错的,那也只是私交而已,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会肆无忌惮的亲热,顶多就是打个招呼、颔首示意而已。

    时间一到,宫门被缓缓打开,文武官员不再闲聊,各自回到队列,整理自己的仪表妆容,以免殿前失仪。

    此时王忠从里面出来,众人看到他也微微一愣,王忠可是陛下身边的内侍近臣,怎么亲自前来了?

    王忠躬身行了一礼,道:“陛下有旨,今日在武英殿议事,请诸位大人移步武英殿。”

    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此时心里都在思索不已,琢磨陛下特地下次命令有何意图。

    定远和王弼挠了挠自己的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心里又忍耐不住,于是上前两步凑近老将冯胜道:“宋国公,陛下特意让王忠传旨武英殿举行朝会,这……这是什么意思呀?”

    冯胜回头瞪了他一眼道,“怎么,陛下的旨意你不乐意?”

    王弼一听吓了一跳,慌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我就是不明白,哪儿敢不乐意呀,宋国公您可别吓我……”

    一旁的开国公常升打圆场道:“定远侯没别的意思,宋国公不必这么认真……”

    冯胜又瞪了王弼一眼,道:“以后说话嘴上有个把门儿的,得过过脑子!”

    “嘿嘿嘿……”王弼知道冯胜这也是好意提点自己,因此也不生气,只是陪笑以示感谢。

    常升毕竟与朱允熥关系亲厚一些,便主动道:“陛下既然让咱们去武英殿,那肯定是对咱们有利的……”

    “嘿嘿嘿,我也是这么觉得……”

    一行人在宫中太监和侍卫的带领之下,一路来到武英殿,按照左右班次站好。

    “陛下驾到……”太监一声呼喊。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平身!”

    当文武官员起身抬头观看的时候,这才发现朱允熥所穿的衣裳……

    武将们瞬间就有一种莫名的喜悦爬上心头,脸上也露出来舒心的笑容,

    在看文官那边,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现,可也有几个人眉头微皱暗暗忧思……

    上次陛下在武英殿召开朝会的时候,也是穿的这身干练的衣裳……

    还有上次,上上次……

    现在朝臣们几乎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只要来武英殿议事,那就说明来到了武将的主场……

    文华殿才是属于文官们的主场……

    在这里,他们不占优势啊……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督察院御史曹铭率先启奏。

    武将们这边瞬间就不乐意了,一个个皱起了眉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在我们的主场你还敢抢先?这分明就是挑衅呢!

    大将军蓝玉给王弼使了个眼色,王弼本来就不想忍耐,现在得到支持更是有了底气,

    于是出列道:“启禀陛下,臣臣也有本奏,是关于军中大事,甚是急切!”

    此时文武官员的眼睛都盯在朱允熥身上,看他如何处置。

    可是结果注定要让文官们失望,朱允熥好似对他们的明争暗斗全然不知,淡淡的说道:“既然是军中大事,又甚是急切,那就先议吧。”

    平常议事以文华殿居多,也就是说大多数时候都是文官占据主导地位,毕竟政务繁多。

    可是既然来到了武英殿,那肯定要以武将们为主的!

    这就是皇帝赋予他们的主场!

    也是武将们无论如何都必须捍卫的地盘!要是在武英殿还让文官领先,那武将们的脸面何在?

    一座文华殿,一座武英殿,就将文武百官对立了起来,也让二者都有自己的话语权,

    二者平分秋色,武将们才不至于沦为附庸……

    朝局也自在掌握之中!

    这就是帝王心术!

    王弼心情极为亢奋,禀报道:“陛下,京卫右营的演武即将开始,末将和同僚是这么商议的,这次演武分为骑射、步战、火器,以及各种军阵以及骑兵与步卒的配合作战……”

    王碧洋洋洒洒把军事操练讲了一遍,知道陛下不喜欢官面文章,所以他也是捡重点来说,可即便是这样也说了一刻钟。

    “启禀陛下,神机营准备在八月进行长途奔袭,如今已经准备妥当,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就可以开始操练!”神机营副将耿睿也出列禀报道。

    文官们养气功夫好的就当没有听见没有看到,性格外向脾气外露的就开始频频撇嘴,显然有些不耐烦……

    可朱允熥对于他们的反应全然没有看到,问道:“朕记得你上次已经简略的禀报过,朕也有所了解,正如你所说的,

    长途奔袭是考验士卒的耐力,和作战的能力,按照你们的考核标准,如果不合格,那又怎么说?”

    耿睿回答道:“回禀陛下,凡是在本次长途奔袭当中不合格之士卒,一律放回原来的卫所京营,就不再是神机营的士卒了!”

    景川侯曹震道:“怎么?你们还把人给送回来啊?真要送回来我们当然没有意见,经过你们神机营的调教想必更上一层楼,可他们的感受和脸面……那就不好看了……”

    耿睿对曹振拱手行了一礼,解释说道:“神机营为大明之利刃,为陛下之刀剑,能入神机营者必然出类拔萃,因此神机营也绝不容许有一人懈怠!

    神机营每年都会招收新卒,他们以后还可以有机会进入,至于说被退回去脸面的问题……那就不是我等所能管得了了……”

    “呃……”

    曹震立刻无言以对,只能向耿睿伸出一只大拇指。

    这解释,真牛!

    说白了就是爱咋想咋想!面子的问题他们不管!

    这也就是神机营才有这样的底气!

    毕竟是陛下“亲军”呀那个……

    朱允熥脸上露出笑容,赞许的说道:“好,说得好,凡是不合格的就没有资格留在神机营!必须杜绝滥竽充数之辈!到时候朕亲自前去给你们送行,以壮行色!”

    又对一旁的王忠吩咐道:“从朕的内承运库拿一批银币送到神机营,前一千位成绩优异者,赏赐银币十两,前一百名者,赏银币百枚!”

    “末将代表神机营上下,多谢陛下隆恩!”耿睿立即谢恩道。

    “是,奴婢遵命!”王忠也领命道。

    看到这里,王弼的妒忌之心顿起,陪笑道:“陛下,您看京营右卫的将士,是否也要赏赐?”

    说罢之后就眼巴巴的盯着朱允熥,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

    “哈哈哈……刚才不说,现在这是眼红了?定远侯这是要掏空朕的库房啊!”

    其他武将也跟着笑了起来,这话也只有王弼这个脸皮厚的敢问!

    王弼一点委屈的说道:“陛下,京营的将士们平时操练也很竭力,都是用心的……”

    朱允熥笑过以后道:“那好,就依照定远侯所请,按照神机营的标准,这笔钱朕给了!”

    “末将多谢陛下!”王弼瞬间高兴了起来,急忙磕头谢恩。

    朱允熥满意的笑了笑,神机营确实花费了自己很多心血,,自己对神机营的偏爱谁都清楚明白。

    可看重神机营的同时,也不能忽略了别的兵马,不能太过厚此薄彼呀,否则人心不稳,可是大麻烦!

    不过朱允熥也打了预防针道:“不过以后兵马操练如果要有赏赐,那就不能再从朕这里出了,郁新、傅友文,你们管着户部国库,这钱该你们出!”

    二人知道这是自己的职责,领命称是,不敢推诿。

    武将们又说了一阵,总算是把与军政兵马有关的事说完了。

    朱允熥主动提道:“诸位爱卿,关于驸马都尉欧阳伦伙同南平知府私铸银币一事,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

    太上皇也已经下令旨将欧阳伦赐死,这是他罪有应得,无论是朕还是太上皇,都没有任何偏私,不知诸位大人……可还满意?”

    说道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和语气就逐渐冰冷了起来,眼睛盯着文官那边,在每个人脸上不住的扫视,似乎要把每一个人的心思看透。

    “微臣不敢,请陛下恕罪!”文官们躬身行礼,主动请罪道。

    朱允熥却并不准备放过他们,“这件事一出来的时候,就有人上奏弹劾,点名道姓指指欧阳伦,本来欧阳伦确实有罪,弹劾他也没什么,可还有人说应当将他如何如何,就差说朕偏私不公了!

    好啊,朕不懂得如何处理国事家事,还需要有人教导朕,那朕是不是应该拜几位老师?给诸位每人一个“帝王之师”的头衔?!”

    此话一出,谁还坐得住?

    “陛下……”

    兵部尚书茹瑺出列道:“陛下,臣等有罪,请陛下责罚……在皇祖训和大明律中早就有言,对于皇亲国戚的处置乃是陛下乾纲独断,唯在陛下一人而已,其他人无权置喙!

    那几个……不过是愚人的愚妄之言罢了,陛下不必当真……”

    “笑话!”

    大将军蓝玉出列,冷笑说道:“做臣子的没有一点臣子的本分!对于如何处置皇亲国戚这件事也敢指手画脚,真不知道有没有读过大明律!还是读完之后明明知道……却故意如此!”

    这句话就有些杀人诛心了!

    有些事大家都懂得,不说出来就可以相安无事,但是一旦挑明了,那就不是轻描淡写就能圆场的!

    这里是武英殿,陛下为什么把这件事在武英殿说出来?

    只要不是是傻子,心里就非常清楚!

    武将显然并不傻,立刻就明白陛下今天转移主场的目的了!

    开国公常升此时自然站在自己外甥这一边,也出列道:“在太上皇所颁布的皇祖训,还有所颁行天下的大明律可是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些人却置若罔闻,哼哼哼,很难不让人怀疑其用心险恶……”

第543章 朱允熥的帝王心术

    宋国公冯胜也说道:“陛下,对于此次官员掺合皇亲国戚一事,末将以为不可不察!”

    朱允熥微微颔首道:“宋国公,您的意思是……”

    冯胜道:“回禀陛下,刚才大将军和开国公都已经说了,关于对皇亲国戚的处置并非无礼可寻、无法可依,

    这是在皇祖训和大明律中记载的清清楚楚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可即便是这样,仍然有人置之不理,擅自议论皇族之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用心,有什么隐情……不为人知的地方,应该好好查一查!”

    “宋国公!”

    兵部尚书茹瑺眉头紧皱,急不可耐的道:“宋国公还嫌事小吗!您您是战场上的老将军了,我等都非常敬重,可怎么在这件事上如此……这般……”

    现在陛下明显是在带节奏,那武将们自然要配合着好好表现了!

    否则来武英殿干什么?

    难道事后让文官说“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武将也到了亮出獠牙的时候了!

    定远侯王弼方才得了好处,此时哪里会甘于寂寞,于是出列说道:“茹部堂,在下也敬重部堂大人,

    可无论心里面是如何敬重,但这一下也知道私交是私交,公务是公务,二者岂能混为一谈?!

    本侯也想问一问诸位大人,上书弹劾僭越本分的那些人,他们到底是不识字看不懂大明律,还是真的心怀二志!”

    “定远侯!”

    茹瑺又恼又气,武将们这是抓住不放,非要把罪名扣在文官身上啊!

    “他们即便是上书弹劾,那也是怀着一颗忠心,丝毫没有任何龌龊之处,还请定远侯慎言,你这一句话,不知道要冤枉多少忠义之士!”

    “忠义之士?我看不见得吧!”

    景川侯曹震作为王弼的好基友,此时也跳了出来,面对茹瑺道:“如果是忠义之士,那大明律算什么?又把皇祖训置于何地?莫非写错了不成!”

    “陛下,臣恳请陛下下旨,将参与此事的官员剥夺功名,贬为庶人,然后再押入诏狱,严厉追查!绝不给肖小之人有任何机会!”

    曹振这话当真是让人无从反驳!

    谁能说大明律错了?

    谁敢指责皇祖训写的不对?

    指摘皇祖训,那就是等于攻击太上皇!

    那可是朱元璋亲自书写编撰的,只要有人敢说不对,那些武将都能当场把他打死!

    现在的情况文官们还真是难以应对,可要说那些官员真真的十恶不赦,那也有些过了……

    刑部尚书杨靖见状,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出列行礼道:“陛下,上疏弹劾的朝臣也是关心国事,因此在行为上就没有顾忌那么多,

    这才导致逾礼,他们只是一心为公、绝无他念,虽有小错,但大德不亏,臣请陛下降旨惩戒!”

    杨靖这也是无奈之举。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武将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架秧子起哄,非要严格查办。

    而陛下的用意也很明确,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躲不过的,既然这样还不如主动担罪,免得引起大的波澜。

    大理寺卿周志清也赶紧道:“是啊陛下,他们毕竟也是忠于大明的臣子,像此等逾礼之举,惩戒一番也就是了,还请陛下开恩!”

    工部尚书秦逵也暗暗的摇了摇头,不惩治几个人这一关是过不去的,现在只求能够把事情压到最低……

    出列行礼道,“陛下,微臣以为此乃小亏,不宜重惩,如此赏罚分明,才是大明之福社稷之福,所以微臣恳请陛下开恩……”

    齐泰统领吏部,踌躇了一下开口道:“启禀陛下,这几位官员在吏部考核上也是比较优秀的,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但是这次逾礼也不可不罚,臣请陛下下旨申饬,以正视听!”

    在人群当中的耿睿看了看朱允熥,几次鼓起勇气,终于站了出来,

    反驳说道:“齐大人,若不知罪而行之,那确实情有可原,申饬一番也到罢了,但是大明律他们都没读过吗?明知故犯,就绝对不可轻饶!

    否则以后人人效法,人人说一句忠心耿耿就能罔顾朝廷律法,那还得了,还有没有君臣之礼?上下尊卑!”

    “不错!我可算是听明白了,你们这些文官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弼一拍自己的脑门,紧追不舍道:“还申饬、惩戒,你们可真敢说!按照你们的意思那干脆不闻不问好了!还在这里议什么?!

    要不要再给他们加官进爵,建几座牌坊让他们光宗耀祖?!和稀泥的水平真是技艺高超、闻所未闻!在下佩服!”

    督察院御史练子宁见不把武将还不肯善罢甘休,不由得也有些气恼,道:“言官之错,错在逾礼而已,纵然要受到惩戒,可这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诸位将军如此咄咄逼人,如此落井下石是何道理?

    “朝廷自有法度,陛下圣明,自然能够分辨,诸位无需多言!”

    “陛下!……”景川侯曹震还要说,可是被朱允熥伸手止住。

    吵架吵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在众人的目光当中开口问道:“任亨泰,你是礼部尚书,那你说说看,他们是有违礼制,还是如诸位公侯所说!”

    任亨泰躬身上弦,行礼道:“回禀陛下,此事当属礼制之事,尚未涉及刑法律例,应当加以惩戒也就是了。”

    朱允熥点点头,眼睛从众人脸上扫过,在开国公常升的身上稍作停留就离开了。

    常升立即就明白了什么意思,行礼道:“陛下,此等有违皇祖训之事,涉及皇族家事,涉及帝王之威严,任何人等绝对不可触犯!此乃天威!因此需当严查!”

    关键时候,还是二舅给力呀……

    虽然心里高兴,可是朱允熥还是把伸手止住了他的话,道:“开国公稍安勿躁,此事还没有定论……

    杨靖,你管着刑部,那你说说看他们该当如何处置!”

    在那么一瞬间,武英殿里所有朝臣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杨靖身上。

    杨靖也是非常为难,按理说他们的过错并不算大,只要惩治一番,或者贬官一两级也就是了,

    但是现在武将们虎视眈眈,除罚的轻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关键是陛下,恐怕也不会满意呀……

    可是自己要说得重了,不像和陛下不然满意,但是那些受惩罚的官员能不记恨自己?自己在文官当中会不会被孤立?

    杨靖抬头望去,只见身边几位大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任亨泰眉头紧皱点了点头,工部尚书秦逵叹了一口气,

    大理寺卿周志清满眼复杂,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齐泰也低着头无奈的摇了摇,显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兵部尚书茹瑺对他重重的点了点头,目光当中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杨靖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列行礼,经过一番挣扎之后鼓足勇气道:“陛下,微臣以为应当贬官三级,暂时留用,以观后效……”

    此话一出,文官们这才敢松一口气。

    在目前的状况之下,他们还真怕杨靖说得太轻了……

    如果文官们不拿出姿态,表达出充足的诚意,那么陛下心中不忙,责罚恐怕就会加倍!

    现在,朝臣们又把目光集中在了朱允熥身上,要看他的意思。

    可朱允熥听了之后就眉头紧皱,脸上也带着几许不满,这让文官们心里顿时没底了……

    陛下,到底是要怎么责罚呀?难道这还不满意吗……

    “陛下……”

    看热闹的武将想要趁机打压文官,想要让他们趁机吃个狠狠的瓜落,所以就想把文官顶回去。

    可是朱允熥却伸手不让他们多说,对文管那边问道,“诸位爱卿,你们也是这么觉得吗?如此处置是否合适?”

    任亨泰赶紧说道:“合适!如此处置非常公允,杨部堂不愧是刑部尚书,对于律法量刑如此成熟,微臣佩服!”

    “不错,杨部堂量刑公允,不偏不倚,确实厉害,佩服佩服……”

    其他文官也附和了起来。

    杨靖低着头,脸上的肌肉无助的抽搐,这些话听在耳中总觉得非常刺耳!

    量刑公允?

    哪里公允了!

    分明是有些重了才对!

    可是现在文官们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只要能把这件事圆过去,不让武将们有机可乘就行了。

    “既然诸位爱卿都觉得合适……”

    朱允熥微微叹了一口气,道:“那就照此办理吧,不过以后对于如何处置皇亲国戚,有谁再敢干预皇族之事,必将严惩不贷!”

    “陛下圣明!多谢陛下隆恩!”文武官员立刻躬身行礼。

    只不过文武双方的表现却大不一样。

    武将们满脸笑呵呵的,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心中甚是畅快。

    而文官这边,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也轻松许多,但一想到这件事终究是自己吃了亏……

    多少有些不痛快……

    可是现在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叩谢皇恩!

    明明知道今天是朱允熥在故意让武将使坏,追着这件事不放,可他们也只能认栽!

    同时心中打定了主意,下次对武将一定要找回场子!有不满,只能冲武将发!

    这就像上司故意搞事让底下的人互相竞争,你不能拿上司怎么样,只能把气出在他的狗腿子身上!

    什么时候把对方干趴下了,上司除了自己无人可用,那才是和上司掰手腕的时候……

    所以文官们明明知道朱允熥的用意,现在也不得不入局。

    朱允熥伸出手,一旁的王忠就把一份奏章放在他手里,

    朱允熥手里拿着奏章并没有打开,而是看着朝臣们说道:“诸位爱卿,前呵呵呵……你们都知道太上皇在大善殿那里种了几亩地,都种上了应季的蔬菜,朕担心皇爷爷的身体,

    几次三番的相劝,可是总是劝不住,后来想到既然皇爷爷喜欢,那就由着他吧,朕有时候也去帮忙除草摘菜,倒也是一番乐趣……”

    “皇爷爷常说百姓不易,身为皇帝应当体贴民情爱护百姓,如何爱护呢?最好就是种一块地,好好感受感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辛苦……

    如此感同身受,才更能够明白百姓的疾苦,朕也从皇爷爷那里学到了很多种菜的学问……”

    他说的这些朝臣们都知道,他说的轻松,朝臣们听在耳中也甚是松快,方才紧张对垒的局面和气氛,很快就消散了。

    礼部尚书任亨泰行礼道:“启禀陛下,陛下与太上皇祖孙情深,田间同劳,实在应当在邸报中广传天下,以为百姓之楷模,使人人效法,以尽孝道!”

    朱允熥一愣,紧接着道:“不可不可,朕只是在皇爷爷身边略尽孝道,虽然与皇爷爷确实感情甚笃,但是……不妥不妥……”

    秦逵道:“陛下与太上皇之亲厚,相处之融洽,心中之孝道,我等朝臣都是有目共睹,此乃皇家佳话,

    也当传送天下,这对于教化万民有着不可估量之作用,所以恳请陛下恩准!”

    其他朝臣都知道朱允熥和朱元璋那种亲近的的关系,这确实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也都纷纷开口请求。

    朱允熥见众人如此“盛情”,也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又说了一些谦虚的话等等,毕竟他还是要脸的嘛……

    铁铉请命道:“陛下,微臣觉得也应当令宫中画师几幅可以流传后世的画作,将陛下与太上皇之感情寄托与画,以令瞻仰……”

    朱允熥点了点头,对于这点他也非常愿意。

    毕竟按照历史,朱元璋在洪武三十一年就死了,历史上留下他的画像满脸麻子,下巴能跑出三里地去!都快成妖怪了!

    这样的画像居然说是朱元璋的,真不知道某些人如何说得出口,睁眼说瞎话,面皮都不要了!

    若是能够留下几副英姿雄武的形象,也免得后人曲解,不识大明开国皇帝的雄伟!

    虽然大明银币上铸有朱元璋的头像,足够后世拿来辟谣了,可那并不十分清楚。

    因此也就同意下来,找着合适的机会就画。

    朱允熥转向耿睿,道:“耿睿,朕要和朝臣们接下来商议驸马爵位问题,你暂且回避吧。”

第544章 铁铉被胁迫,文官入坑

    驸马爵位?

    陛下难道对现在的驸马爵位不满意?

    在众人疑惑当中,朱允熥看着众人说道:“前几日朕陪皇爷爷出宫,在闲聊之际就说到了驸马欧阳伦辜负皇恩一事,

    他身为皇亲国戚,地位尊崇,可是……唉,皇爷爷与朕,心中甚痛呀……”

    “在闲聊当中就说到了驸马爵位品级的事,刚好商贸司郎中铁铉上书说到此事,那今日诸位朝臣都在正好议一议……

    铁铉,你提议的事,那就由你说说吧!”

    铁铉见朱允熥手里拿着自己上奏的奏章,不由得心中发苦。

    奏章是自己写的不错,可那不是自己的本意呀,自己是被人逼良为……的!

    可是这样的“呐喊”铁铉只能放在心里,不敢声张出来,否则就是“彷徨”了!

    时间往回倒一点。

    那天朱允熥陪着朱元璋出宫卖菜,二人坐在菜摊上聊起了家事国事,自然少不了欧阳伦一世事。

    回宫用完午饭,朱允熥休息之后就让人把铁铉招进宫来,与他商谈了很大一会儿,而且还把太监宫女赶了出去,二人商议了什么只有他们知道。

    也就在那个时候,铁铉当着皇帝的趴在椅子上写下了一份奏章,在写的时候他眼巴巴的多次望向龙椅,可是上面坐着的人瞪了他几次,

    眼神之中那种威胁不言而喻,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铁铉就是在这种被“胁迫”的情况下,不得已上书……

    现在看着朱允熥手里拿的奏章,铁铉当真是头皮发麻,您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可是奏章已经上了,如今被皇帝捏在手中,想要反悔也不行了!这成了自己的把柄!

    铁铉暗暗吸了一口气,心想“死道友不死贫道”!

    与是在朝臣关注的目光当中,出列行礼道:“启禀陛下,各位大人,关于驸马之爵位,下官觉得我大明所给予的太过丰厚了!”

    此话一出尽皆哗然!

    铁铉,还真有胆量啊!

    陛下刚刚处置几位干涉皇族之事的官员,你就跳出来议论驸马爵位……

    不过,陛下似乎并未生气?

    铁铉没有理会众人的想法,继续说道:“诸位大人,驸马都尉这个官职是西汉武帝始置,皇帝出行时掌副车,秩比二千石,为侍从近臣,帝王心腹,可谓位高权重……

    魏晋沿置,与奉车都尉、骑都尉并号三都尉,多用作宗室、外戚、功臣子、贵族、亲近之臣的加官,或亦加于尚公主者,

    至梁、陈渐成定制,专加尚公主者,只是这等爵位已经非两千石之高官,而是官职七品,俸禄六百石。”

    “之所以降低官职品级和俸禄,就是因为驸马都尉的职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不再是朝廷高官,因此品级和俸禄自然要减少,如此才合乎官制。”

    他所说的,众人也都知道。

    简单一点说就是驸马都尉原本是天子近臣,是位高权重的,可是后来逐渐演变成了帝王的女婿,没有什么实权,因此待遇问题自然要降低……

    铁铉接着说道:“此后历朝历代,对于驸马都尉的职位都不高,北魏太和十七年将驸马定为从四品上,二十三年又改回了六品。

    北齐是从五品,历朝因之,专加帝婿,简称驸马,这也正是驸马之称的由来。

    隋朝初年,隶左、右卫府,官职也是从五品,而且在大业三年还一度被废。

    后来唐代复置,无定员,品级也只是从五品下,宋代是从五品……诸位大人,由此可见历朝历代对于驸马的品级都不过是五品上下而已,而我们大明呢?!”

    铁铉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高呼道:“正二品!比从一品!岁食禄米二千石!”

    也就是说驸马都尉的品级是正二品,但是工资待遇享受的福利是从一品的。

    “大明实授功臣爵位为公,侯,伯三个等级,国公为正一品功臣授,勋为上柱国,侯为从一品功臣功臣授,勋为柱国,驸马都尉授正二品,比从一品。

    伯为二至三品功臣实授,也就是说驸马都尉的官职比伯爵还要高!和侯爵一般无二!”

    “在舆服上,也与侯爵相同,可戴七梁冠,笼巾貂蝉,立笔四折,四柱,香草四段,前后金蝉,不用雉尾!”

    “在礼仪上,洪武二十年定,公、侯、驸马相见,各行两拜礼。一品官见公、侯、驸马,一品官居右,行两拜礼,公、侯、驸马居左,答礼”。

    铁铉解释说道:“我大明礼仪以左为上,可见公,侯,驸马的地位已经超越一品之上!

    如此高的品级,就算是汉武帝时期也未尝有过吧?当然,这是朝廷的恩惠,何必皇帝隆恩,

    但是如此高的品级,如此丰厚的俸禄,按照他们的德行和对朝廷,以及天下苍生的功劳,这是该有的吗?

    所以微臣以为,大明应当仿效历朝历代,降低驸马品级,以正朝廷官职!请陛下明鉴!”

    铁铉说完以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满面决然,当真有一种视死如归,不畏刀斧的气概!

    朱允熥打开手中的奏章看了两眼,语气温和的说道:“铁铉,历朝历代虽然驸马的品级不高,但我大明与之不同,天恩隆厚,也未尝不可吧?”

    “陛下!”

    铁铉面如坚石道:“陛下,朝廷政令与官制当合乎常规,如此才能够政通人和,顺应天意,如今我大明有七大国戚家族,

    这七家即为:皇后家,皇妃家,东宫妃家,王妃家,郡王妃家,驸马家,仪宾家,并且除了非谋逆大罪,驸马家犯罪,各级司法衙门皆不可擅自拿问、处罚,只可向朝廷据实禀报,

    这已经是天恩浩荡了,如果再加恩典,实在不妥,臣冒死进谏,恳请陛下三思!”

    朱允熥眉头一皱,合上了自己手中的奏章,看着跪在地上的铁铉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才转向朝臣们问道,“诸位爱卿,铁铉所说的事,诸位有何看法?”

    看着陛下那和煦的面容,还有那沉稳肆意的姿态,众人也怎么出来一点味道……

    刚才陛下提到驸马爵位的时候,可是说他和太上皇也谈到了此事,那么可以说出来,其中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启禀陛下!”

    齐泰出列道:“陛下,微臣以为铁铉所说甚为合理!驸马一族所得到的恩典丰厚的无以复加,而且对于朝廷和天下百姓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功劳,却能够居此高位,实在不合情理!臣肯请陛下将驸马爵位,以正官制!”

    “微臣附议!”

    暴昭也出列道:“陛下和太上皇对于皇亲国戚之爱护和恩典有目共睹,但此事涉及到朝廷,却不可不慎重!臣也以为当效法历朝历代,降低驸马品级……”

    “微臣附议!”都察院御史景清道。

    “微臣附议!”督察院副御史练子宁道。

    “微臣附议!”兵部尚书茹瑺。

    “微臣附议!”刑部尚书杨靖。

    “……”

    面对着一声声附议,朱允熥满脸无奈的揉了揉眉头,好像有许多烦心事,让他甚感为难一样……

    最后见众人一心,实在不好反驳,值得说道,“唉,朕想要亲族多受些恩惠,你们为什么不理解朕的心意呢……”

    铁铉此时脖子一硬,道:“陛下,非是臣等不理解陛下关爱亲人的心意,而是此事与礼不合,与社稷无福,

    为了大明的天下,为了江山社稷,臣等只好恳求陛下了!臣等一片忠心,日月可鉴,请陛下恩准!”

    朱允熥看着跪在地上的铁铉,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又看到众人的恳求的目光……

    最终只得十分无奈的道:“既然这样,你们就议一议吧,但有一条,绝对不能低于盛唐!我大明不屑于类比其他朝代!”

    “臣等遵命!陛下圣明!”众人行礼道。

    朱允熥的心情好像很是烦躁,不等众人行礼完毕,就“呼”的一下站起身来,一甩衣袖就往回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就在这里议!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许下朝!”

    “呃……”

    还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朱允熥已经出了武英殿不见了踪影。

    “嗯,都督府还有公干,告辞了……”冯胜这个老狐狸对着文官那边一拱手,也迈步离开。

    “我也有军务要处理,告辞了!”大将军蓝玉留下一句话,也转身离开。

    “大将军,有些军务还要向大将军请教……”开国公常升也跟着蓝玉一同离开。

    “呵呵呵……景川侯,你不是要向我请教兵法吗?走,我教教你如何行军打仗!”王弼拉着曹震也往殿外走去。

    而曹震心里早就已经把他骂了遍,论行军打仗还用你教?充什么大尾巴狼!老子比你厉害好不好!

    心里虽然万分抗拒,但是脚下却非常诚实,走的比王弼还快……

    紧接着反应过来的武将们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开始离开,有的人甚至开启了尿遁屎遁模式!

    他们之所以敢走的一个不剩,是因为明白陛下的话,就是让文官来议,根本就没有说让谷将参与!

    毕竟,议降低驸马爵位,可是文官提出来的!

    最后武将们通通都走光了,唯独留下文官们在武英殿里秋风萧瑟……

    而文官们也非常无奈,陛下的意思表达的已经很清楚了,况且驸马的爵位确实高得不合常理,他们能不据理力争吗?

    本以为会在陛下的主持下,文官武将全都参与来议如何降爵,给驸马什么品级最为合适,可是谁能想到陛下却走了!

    武将也跑了个干净!

    这下好了,得罪人的事又落到了文官头上!

    本来能够降爵是一件好事,起码在武将的场子里找回一些话语权,但是这个结果却让他们心里有些憋屈……

    所以他们看向铁铉的目光渐渐的就不一样了……总得找个出气筒不是!

    刚才大义凛然的铁铉,此时只能极其尴尬的陪着笑脸,生怕姿态放的不够低,成为众矢之的!

    同时他心里也万分委屈,陛下交代的事,逼迫我干的事,我能不干吗?

    我也是被逼无奈好不啦……

    出了武英殿,走在回谨身殿的路上,朱允熥脸上洋溢出了满意的笑容。

    相信他们所议的一定“合情合理”。

    果然,朱允熥午睡之后,活动了一下筋骨,就询问朝臣们商议的结果。

    王忠就说朝臣们商议的决定已经报给了通政司,现在已经在朱允熥的案头了,

    说着就找到摆放在最显眼位置上的那份奏章,双手奉送到朱允熥面前。

    朱允熥伸手接过来,可是并未打开,而是问道:“王忠,你知道的画师谁的画作最好?”

    王忠躬身答道:“陛下,宫里并没有开设画院,会画画的被安置在工部营缮司,还有锦衣卫里也安置了一些,不过洪武二十六年就没再设立了……所以奴婢,也不清楚……”

    朱允熥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说有西洋人来大明的?听说他们的西洋画也不错,画上两幅也不错,可以试试看……”

    王忠顿时成了一张苦瓜脸,“陛下,奴婢平常都在宫里,都外面的事实在不知呀……”

    朱允熥也并没有为难他,只吩咐道:“行吧,你给蒋瓛说一声,让他找几个画技高超的画师,来宫里给朕和太上皇画像。”

    “是,奴婢遵命!”

    “另外也让蒋瓛留意一下有没有西洋来的人,有的话就带回来,朕想见一见,对了,马和管着商贸司,与西洋的各个藩属国接触,对他们也是很是了解,让他也留心。”

    王忠回答道:“陛下放心,奴婢一定传到,西洋人有的也去那些小国进行贸易,偶尔也来到大明,只要留心想必不是难事。”

    朱允熥点了点头,他之所以要找西洋的人,还并不是为了画像,而是要从他们的口中了解那一片地方的经济和军事等消息!

    在自己有限的记忆里面,那一片地方现在人就是小国林立,无论是人口还是经济都非常落后,起码完全不能和大明相提并论。

    他地理学的不好,对于大的山脉河流,或者著名的平原还算知道个大概,但具体的细节就不知道了。

    目前虽然用不着,但却可以未雨绸缪……

第545章 如何保全藩王性命

    朱允熥打开手中的奏章,只见上面所写的,驸马品级当为从五品。

    自己在朝堂上已经对朝臣们说过,大明驸马的品级绝不能低于盛唐!

    而唐朝是从五品下,现在他们所议为从五品,显然是没错的,而且这里面还留有给自己施恩的空间。

    从官阶二品一下子来到从五品着落差不可谓不大,他们肯定会不满意的,但是这就不是朱允熥所关心的了。

    “朕记得礼部呈送上来的奏章,说驸马梅殷已经到京城了?”

    王忠文言有些忐忑不安,道:“回禀陛下,梅驸马前天来宫中拜见陛下,奴婢看陛下公务繁忙,梅驸马又没有其他的要紧事,就挡了他打发他走了,没有通报陛下……”

    “嗯……”

    朱允熥只是轻嗯了一声,也并没有怪罪他擅作主张,因为自己下令让皇亲国戚来到京城,所来的有很多人,自己要是一一接见,那得多累啊!

    况且他们前来拜见也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尽臣子的礼仪而已,并没有什么正经事,所以太监一拦,他们也心安理得的回去了。

    自己就算要见他们,也不会单独召见,而是会当人都到齐的时候,选个合适的日子见一见。

    所以王忠虽然没有通报,却也在情理之中。

    朱允熥吩咐道:“看好下面的人,让他们别乱伸手,有些人可以拦着,有些人有公务在身,要是耽误了朝廷大事,他们的脑袋可不够砍的!”

    尽管理解王忠,可是也得提点一下,免得下面的人日渐猖狂,为了索要好处什么人都敢拦着!

    王忠跪倒在地上,急忙道:“奴婢明白,一定谨慎,绝不容许此等事情发生,请陛下放心!”

    “起来吧。”

    朱允熥道:“以后有人入宫求见,即便是朕不见得,也要报到通政司去,让他们做好记录,过段时间给朕查看,懂吗?”

    王忠赶紧躬身道:“是,奴婢明白!请陛下放心!”

    另一方面有王忠的提点,下面的人不敢胡来,二来有了通政司的记录,也可以查漏补缺,真要有什么是自己所忽略的也能及时知道。

    做皇帝的有时候就怕耳中只有一种声音。

    朱允熥吩咐把梅殷召来,小太监连忙出宫去传旨。

    “微臣梅殷,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过了不久,驸马梅殷就来到宫中,跪地行礼山呼万岁。

    朱允熥也放下了手中的奏章,笑着说道:“是梅驸马来了,快快请起!”说着自己也站起身来,走到他身旁伸手虚扶。

    梅殷忙道:“微臣惶恐,多谢陛下恩典!”说着站起身来,必然身体微躬,保持着谦逊的姿态。

    朱允熥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来,偏殿说话,李福,命人奉茶!”

    说着就带着梅殷来到偏殿,自己坐在躺椅上,舒舒服服的靠在上面,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道:“坐,梅驸马不必拘谨。”

    “是,多谢陛下!”梅殷行了一礼,也就落座。

    朱允熥这才打量起他来,只见他看起来三十七八岁,身材适中,行事举动颇为有理,脸上也很沉静,一表人才,颇有几分温文尔雅的模样。

    朱允熥客气的问道:“一直听皇爷念叨,说梅驸马当年任山东学政的时候就精通经史,评价你堪为儒学宗师,这倒是让朕羡慕不已呀,梅驸马进来读什么书?可有什么感悟?”

    “陛下谬赞了……微臣近来正在读司马公的史记,倒是读得不甚通透……”

    “哦,史记啊,司马迁这部史记写的倒是不错,古往今来著书写史的司马迁最为出类拔萃,可谓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梅殷眼睛一亮,行礼道:“陛下之评价,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历史历代评价史记者,与陛下相比相去甚远矣!”

    看到梅殷那极其认真,有略显激动的神情,朱允熥也不由得一愣。

    这句评语……司空见惯吧?

    但凡读完了九年义务教育谁不会说这么一句?难道……这句话是后人说的,现在还没有?

    朱允熥这个学渣当然不知道,这句话是迅哥对司马迁《史记》的评价,而且是一个相当高的评价。

    “呃,梅驸马过誉了……”

    朱允熥又说道:“不过嘛,史记终究是一家之言,有时候难免偏颇,对司马迁本人所不认同的人,评价也有时公允,这个也是需要注意的,读史记不能盲从!

    例如,《史记》所记述的时间跨度过长,其中的许多记载缺乏佐证,只不过是司马迁的一面之词。

    其次,《史记》的来源并不严谨,不少内容都仅仅是道听途说,还有,在里面有些场景的具体描绘,让人很难信服,

    比如在鸿门宴里,马迁详细记载了当时每个人的座次、发言以及动作,就好像是自己亲眼目睹过一样,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并且《史记》与年代更早的《竹书纪年》,也就是春秋时期晋国史官与战国时期魏国史官共同完成的编年体史书《竹书纪年》,存在大量出入……”

    朱允熥的一番话,当真是把梅殷轰的外焦里嫩!

    实际里面的一些事情后世也有存疑虑,但是能够像陛下说的那么多,那么有理有据的,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对于一个极其热爱读书的驸马,梅殷感到非常震撼,眼前这位皇帝年不到二十,却有这样的学问,实在让人震惊!

    “陛下的学问,当真是……天下少有!”

    朱允熥笑了笑,谦虚了几句,又和梅殷谈起学问来。

    洪武十一年,梅殷娶朱元璋次女宁国公主,任驸马都尉,而宁国公主却又是朱元璋的嫡长女。

    朱元璋评价他精通经史,堪为儒宗。

    《明史》:天性恭谨,有谋略,便弓马。

    传说他也是朱元璋的托孤重臣之一,曾对他说“汝老成忠信,可托幼主。”

    解缙曾经说他“克忠于国,克孝于亲。帝日汝谐,乃配天潢。承受密诏,笃以忠贞。赍志以没,含笑丹青。”在他的话中就提到了承受密诏的事,看来朱元璋托孤一事应当是真的。

    建文三年十二月,奉命镇守淮安,对防御燕王谋反之事很上心,发布号令都很严明。

    建文四年四月,朱棣大败建文帝军队,平安、马溥、徐真等将领皆被俘虏,朱棣派遣使者以进香为借口欲图借道,梅殷说:“进香之事,先帝有禁令,不遵守的人可是不孝。”

    朱棣听闻大怒,写信给梅殷说:“如今我兴兵清君侧,是顺应天命,不是常人所能阻挡的。”梅殷决然的割去送信使者的耳、鼻后,将其放归朱棣,

    朱棣气得不行,只得从扬州进军南京。

    朱棣登皇帝位,那时梅殷仍驻军淮安,朱棣逼迫梅殷妻子宁国公主咬破手指,写成血书一封送与梅殷。

    永乐二年,都御史陈瑛上奏称梅殷培养死士,和女秀才刘氏勾结,诅咒朱棣,最后惨遭锦衣卫溺死。

    因此,梅殷忠义之心尚可,领兵的才能也有,只可惜当时建文帝失去人心,军心已经归向朱棣,再加上他在军中也没什么根底,手下的兵马是指挥不动的。

    这才在历史上留下了手握重兵,而无力阻挡朱棣的尴尬局面。

    但是不管怎么说,梅殷的才能还是不错的,否则也不会得到朱元璋那样的嘉奖和信任!

    朱元璋的眼光从来没有错过!

    此人可用!

    二人聊到最后,朱允熥开门见山的问道:“梅驸马,朕听说你从你叔父汝南侯那里学了兵法谋略,也熟悉行军打仗之事,朕的神机营还缺少一位主事,官职不高,你想不想过去试试?”

    没人赶紧站起身来,跪地行礼道:“微臣愿意,多谢陛下!”

    “不必客气,起来吧!”朱允熥笑着将他扶了起来。

    他之所以要用梅殷,是因为要降低驸马的爵位品级,而那些驸马岂会心甘情愿?

    就算他们不敢闹腾,可终究心里不痛快,自己任用梅殷这个驸马,也算是给他们留下一条路,免得没有晋升的空间和途径,就心生怨怼……

    毕竟人最怕的,就是失去希望……

    一家人,还是要和和美美的嘛……

    而且梅殷这个人也实在可用,既能够安抚亲戚,又能够得到一位人才,何乐而不为呢。

    黄昏,大善殿。

    朱允熥悄悄来到大善殿,殿门口值守的护卫和服侍的太监要行礼,都被他伸手止住了。

    轻手轻脚的进了偏殿,见朱元璋坐在桌子前正准备用饭,

    尚膳监太监而聂正在把几样小菜摆到桌子上,见朱允熥来到,刚想要行礼就看见他的手势,便会心一笑就接着放菜。

    “皇爷爷!”

    朱允熥凑近朱元璋突然喊了一声,不过声音不高,毕竟他也怕真吓着老人家!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又是这一套,你就不会换个花样!咱在战场上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尸山血海都爬出来了,还怕你这一声惊吓!”

    朱允熥顺势做到椅子上,陪笑说道:“是是是,皇爷爷您是大英雄大豪杰,经历的风浪不是孙儿能比的,可您都把大明境内所有的敌人都打败了,孙儿就是想效法您的文治武功,也没有人供孙儿练手呀!”

    “北边不是还有瓦刺鞑靼吗,够你打的!”

    “皇爷您就放心吧,今时不同往日,草原上的外族今后恐怕对大明构成不了太大的威胁,铲除他们也是迟早的事。”

    “口气倒是不小!来,给咱看看你的饭量是不是和口气一样!”

    “这是什么菜呀?干豆角、丝瓜、茄子、黑木耳……皇爷爷,您就拿这个招待孙儿,也太抠了吧!”

    在和朱元璋怼来怼去的当中,一餐晚饭就在愉悦的气氛当中吃完了。

    朱允熥意犹未尽的说道:“今晚这顿饭最让人满意的就是南瓜小米粥,色泽金黄,口感软糯,确实好手艺!”

    朱元璋揶揄道:“既然手艺好,那你不赏吗?就嘴上褒奖两句?”

    朱允熥顿时一滞,“皇爷爷,这应该您赏吧,这里可是大善殿!”

    ……

    二人又斗了一阵嘴,最后终究是朱允熥败下阵来,乖乖的让王忠拿钱赏赐。

    一旁的太监而聂、庆童,以及王忠、李福都低着头,脸上也带着笑意,天加亲情,祖孙情深,确实令人羡慕啊。

    朱允熥伸手拿起茶壶,给朱元璋倒了一杯热茶,对左右吩咐道:“都下去吧,我陪着皇爷爷说会儿话!”

    “是,奴婢遵命……”几人都躬身退了下去,偏殿当中只留下他们二人。

    朱允熥这才说道:“皇爷爷,今日我让朝臣议了降低驸马品级一事,最后的决议是驸马按照唐朝时期的,为从五品,不过我想按照正五品来定。”

    对此朱元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道:“这个你来拿主意就行了,辜负皇恩的毕竟只是少数,其他人还是可以的,不过他们的品级确实有些高了,对于他们严厉一点也没什么。”

    朱允熥点了点头,他里面很是感激朱元璋的理解。

    此时朱元璋又问道:“允熥,这次是驸马犯罪,那下次呢,若是皇族中人有人败坏国法,你准备怎么办?”

    朱允熥知道他所说的指的是谁,想了一下道,“皇爷爷,人无畏惧之心,则人人皆有可能成为触犯国法,所以孙儿这次才这么严厉的对待欧阳伦,甚至针对所有驸马,降低他们的爵位俸禄!”

    “他们毕竟是外人,就当是杀鸡儆猴,有他们这样的下场,相信必然能够起到警示作用,咱们朱家的皇亲也能够有所收敛,

    否则日益纵容,不加约束,时间久了他们必然心无所惧,行事就会肆无忌惮,孙儿不想他们惹来大祸,所以就让驸马们受些委屈吧……”

    朱元璋点点头,看着他欣慰的笑了笑,显然非常赞同。

    正取朱允熥所说的,皇族,尤其是那些掌握实权的亲王,如果觉得新君软弱可欺,觉得朝廷律法可以任意践踏,

    那以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所以,一开始就要表明态度!

    强硬的态度!

    只有这样才会让他们畏惧而谨慎。

    也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他们的性命!

    这点,朱元璋明白。

第546章 与武将交锋

    “陛下威武!为大明尽忠,为陛下效死!”

    “陛下威武!为大明尽忠,为陛下效死!”

    在神机营的校场上,三万多士卒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把整个校场都上的物件都震得微微发颤,

    旌旗猎猎,迎着初秋的凉风肆意招展。

    此时朱允熥站在由张辅亲自驾驶的马车上,身穿一身皮甲,手里握着一杆立树立在马车上的长枪,枪头锋利泛着寒光……

    在他身后的马车上,乘坐的是神机营主将盛庸,和副将耿睿,主管神机营和讲武堂军纪军规的瞿陶。

    再往后的第三辆马车,乘坐的是在他身旁的是大将军蓝玉和宋国公冯胜,还有皇帝的亲舅舅常升,颖国公傅友德。

    第四辆马车上站着的是定远侯王弼,景川侯曹震,长兴侯耿炳文,安陆侯吴杰,还有越巂侯俞渊。

    这些公侯不是神机营的将帅,而是朱允熥请来观礼的。

    不管怎么说神机营都属于军政,按道理来说应该归属五军都督府管理,只不过因为神机营是从自己东宫扩充而来的,

    无论是兵部还是五军都督府都没有插手,所以渐渐的也就形成了皇帝亲军。

    现在神机营训练完毕,也已成军,在这个时候在藏着掖着就不美了,况且对于神机营的投入非常大,三万兵马所消耗的钱粮物资要是换做别的,足能养活六万兵马!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事实!

    神机营将士的训练程度绝非一般兵马可比,他们几乎天天操练,风雨无阻,因此所消耗的粮食极多,又为了保持他们的战斗力,所以食物自然也丰富许多……

    再加上火器本来就费钱费物,在训练的时候所打出去的火药,所使用的铅弹,还有火枪经过多次激发之后膛线就磨的差不多了,所以又要回炉重制……

    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耗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总得让别人看看成果吧,所以朱允熥就让这些公侯一同前来,

    同来的还有兵部尚书茹瑺与几位部堂与各部主事者。

    “我的个乖乖,陛下不吭不响的,居然把神机营训练得如此精锐,这也太……今天总是见识到了!”

    颖国公傅友德站在马车上,看着威武的士卒们震惊的目瞪口呆,连连发出惊叹。

    现在神机营虽然没有操练,没有实际的射击对战,但是从士卒们的精气神上就可以看出一只兵马的强弱与否,

    古代讲究兵团作战,既非单打独斗,拼的也不是科技,所以士卒的向心力和战斗力,从他们的精神面貌就能看得出来……

    而且神机营的战绩早就让人震惊了!

    与倭奴国使团的士卒比试的时候,火枪接连射击形成一道火墙,那些倭奴根本就没有近身就被打成了筛子!

    谁都明白,三万神机营将士能够迸发出来多少的战斗力!

    宋国公冯胜笑道:“都说神机营厉害,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看来以后火器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会越发重要,我们也要重视起来啊,

    不然风头都被神机营抢了,京营卫所成为附庸,那咱们就回家种地吧,免得丢人现眼!”

    蓝玉点点头道:“我也没想到神机营会如此,凭这神机营这股气势和令行禁止,到了战场上就是一支强兵!京营……恐怕没有哪知兵马能够相媲美呀……”

    傅友德满眼羡慕的说道,“唉,这群兵真让人羡慕啊,勾得我都想来神机营了!”

    蓝玉揶揄道:“想来那你就来呗,上奏辞了五军都督府的差事,来神机营当个一路主帅也不错。”

    “我倒是想,可我不精通火器啊,算了算了,何必自寻烦恼!”傅友德摇了摇头,又把目光转向了马车外的士卒。

    此时,朱允熥整个人都沉浸在行伍那种凛冽的气氛当中,这里虽然不是战场,但却满了杀伐之气!

    对着士卒们高声道:“大明昌盛,将士辛苦!”

    每个士卒的脸上瞬间因为激动染上了红润,每个人的眼睛当中都热切的看着他,奋力高呼道:“陛下威武!为大明尽忠!为陛下效死!”

    “大明昌盛,将士辛苦!”

    “陛下威武!为大明尽忠!为陛下效死!”

    ……

    朱允熥检阅完了兵马,又鼓励一番,引得士卒们信心倍增,摩拳擦掌就想要用行动来报效。

    接下来就由神机营主将盛庸发号施令,宣布本次长途奔袭开始,从那里到那里,以及在时间上的限制,并且也说了对不合格之士卒的惩罚,

    将士们一听一旦落队就要驱逐出神机营,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现在京营的士卒们,哪个不已进入神机营为荣?自己千辛万苦经过层层选拔终于进来了,若是再被退货……那简直比死还难受!

    所以在盛庸一声令下,将士们就开始奔袭,一营一营的出发,过了不多久神机营的校场上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盛庸、耿睿和瞿陶身为神机营的主事,自然也要跟随兵马前去的,所以送走了朱允熥之后,也就离开了。

    朱允熥并没有回宫,而是带着公侯们来到了神机营旁边的讲武堂,这里是培育武将的地方,一向得到朱允熥的重视。

    在讲武堂里并没有那么多规矩,每个人按照主次落座,便有人前来奉茶。

    定然和王弼茶还没有喝到口中,就急不可耐的说道:“陛下,您的神机营末将真是见识了!没想到专门使用火器也能够有这么大的作用,真是想都不敢想!”

    朱允熥手里端着茶杯道:“过誉了,神机营的火器虽然重要,但是到了真正的战场上也需要配合其他士卒一同作战,才能够发挥最大的效用,光是凭者神机营也孤掌难鸣啊……”

    “嘿嘿嘿,陛下您还真是谦虚!”

    “不是谦虚,而世神机营毕竟是步兵,真到了草原上和瓦刺、鞑靼交战的时候,他们吃了亏见形势不利肯定会凭借着战马的优势迅速撤离,

    神机营凭着两张脚板想追都追不上,火气就算有优势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难以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呀……”

    “啪!”

    王弼一拍大腿道:“陛下,这还不简单!等到草原上瓦剌鞑靼交战的时候,带上咱们大明的骑兵就行了嘛!

    咱们先想方设法吸引他们的目光,然后派出精锐骑兵抄他们的后路,将他们围而歼之!保证一个不剩!”

    就算他们不上钩,也可以让神机营顶在前面,先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彻底打消他们的斗志,等他们坚持不住的时候必然要跑,

    这时候咱们再出动骑兵,以逸待劳,百里追击,就不信灭不了他们!”

    王弼知道在草原上作战骑兵在速度上有很大的优势,也是依靠着速度上的机动性来回穿插作战,所以在对上成建制的步兵时,骑兵正面作战是没有优势的。

    这不是说对上神机营的火器,而是对上任何成建制的步兵,骑兵正面作战都没有优势!

    因为就算没有火器,步兵也会挖掘深沟大壕,设置拒马围栏,此外还有车兵用车当做围墙,

    步兵就躲在后面用强弓硬弩射杀,那一片箭雨射来,谁能躲得掉?

    谁都知道骑兵就算射箭还击,也只不过是零零星星,规模远不如步兵,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骑兵是不会和步兵正面交战的。

    当然了,草原上也会有步卒这个兵种,但在中原步卒面前,他们就是个弟弟!就算来了也只不过是送死而已!

    所以骑兵一般都会采取迂回战法,一再的骚扰,想方设法切断你的粮道和饮水,等你坚持不住帅兵撤离的时候,就是他们纵马前来打仗的时间。

    朱允熥看着王弼,脸上带着笑意,意有所指的说道:“这时候不愧是打仗的行家,神机营还没有出战你就想到了战法,等耿睿、瞿陶练兵回来,我让他们到你府上请教请教,定远侯,你可不要吝啬呀。”

    “不敢不敢,末将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允熥话风已转道:“你说的很对,可是神机营现在没有骑兵,骑步配合作战暂时还无法成行啊……”

    “这个简单!”

    王弼道:“陛下,五军都督府和京营里有骑兵,把他们抽调出来配合神机营就行了!”

    朱允熥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定远侯说的是!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大将军,你说呢?”

    蓝玉瞪了王弼一眼,心里已经开始不住的吐槽了,这家伙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简直胡乱说话,现在弄得自己骑虎难下……

    迎着朱允熥那柔和的目光,蓝玉只好说道:“陛下,京营的骑兵也不多,而且还要护卫京师,配合五军做战……不过陛下既然说了,我等可以商议一下,挤出一些战马送到神机营……”

    “舅舅,您说呢?”朱允熥恶魔之着又伸向了常升。

    这一声“舅舅”差点没让常升噎死!他正在喝茶,嘴里的茶还没有咽下就听到这个亲切的称呼……

    当着众人的面这样称呼,显然是让自己表态呀……

    可自己就是个承爵的,没经过尸山血海,在敬重仰仗的也是常十万的功劳和关系,自己……跟那些实打实靠自己功劳上来的公侯没法比呀!

    这也是常升虽然在五军都督府任职,也管着后军,可一向低调的原因,太拿自己当根儿葱,时间久了,就没人拿你当根葱了……

    可是现在皇帝外甥已经逼到这里了,也不能躲着!

    该支持就得支持!

    所以常升吸了一口气,行礼道:“回禀陛下,微臣觉得大将军所言极是,可以分出一些骑兵已供陛下驱使!”

    朱允熥感叹的说道:“还是大将军和开国公体贴朕心,明白朕的苦衷啊……”还没有感叹两句,就把目光转向了常升,“哦,宋国公,您是老将了,朕一直都倾慕的很,改天宋国公到宫里来,给朕讲讲如何排兵布阵行军打仗可好?”

    “多谢陛下夸赞,末将遵命。”

    朱允熥满面笑容,可他的笑容在常升看来却如同亮出了獠牙,“有宋国公在,想必朕在军政上一定有所进益……宋国公,大将军之言,您有什么高见?”

    得,躲不过去了!

    此时冯胜非常为难,神机营三万多兵马已经成为陛下的亲军,不听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调令,

    只要朱允熥一声令下,神机营就可以做任何事!

    而且听说神机营还准备扩军,要达到五万的规模……

    这样一支兵马掌握在皇帝的手中,不受任何约束限制,实在让人难以安心啊……

    只是陛下已经明说大将军和开国公体贴帝心,明白苦衷了,还给足了自己面子,这个时候反对,那不是摆明了拆台吗!

    所以冯胜明明知道自己已入彀中,可还是无法挣脱,只好说道:“陛下,大将军所言极是,只是骑兵还要护卫京畿,就算抽调恐怕也……”

    “宋国公……”

    朱允熥不等他把话说完就道:“宋国公,朕是这样想的,从京营抽调一批战马用作神机营的训练,也使神机营的士卒熟悉马上作战,真到了需要骑马打仗的时候,他们可不能不会!

    另外从五军都督府抽调的战马,只是配合神机营作战,兵籍还在都督府,

    只不过平常他们要跟随演练,作战的时候要听从号令,宋国公,朕可不是贪图你们都督府的战马呀……”

    他如此一说,冯胜这才松了一口气,行礼道:“陛下说笑了,微臣可不敢有此想法……如此甚好,都督府一定听命行事,不令陛下失望。”

    “有宋国公这话,朕你就放心了……”

    朱允熥之所以打断冯胜的话,是因为都督府纵然同意这件事,可是能拿出来多少战马就不一定了。

    而且骑兵虽然需要配合神机营作战,但是也不宜编入神机营的编制,因为三万神机营将士,起码要配备三万骑兵,甚至更多才行。

    而且自己还准备把神机营增加到五万人,那需要配备的骑兵就更多……这样一来神机营就太大了,这样算下来至少有十万兵马属于自己的“亲军”!

第547章 朱允熥的禁脔

    这可是十万兵马呀,而且是实力强悍精锐!

    这样一支不受朝廷控制的兵马,真要做出什么事就太可怕了!

    因此文武百官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文官有文官的想法,武将也有武将的诉求。

    不要以为武将们就只懂得领兵打仗,不懂尔虞我诈,不懂抱团取暖,不懂得维护自己的权势地位!

    如果这样想,那就太幼稚了!

    纵然自己与武将们关系亲厚,可这并不代表自己做任何事,他们都会无条件的支持自己!

    尤其是会触动他们的地位和利益……

    历史上被武将架空的皇帝又不是没有,朱允熥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与他们有亲戚关系,就可以任意而为。

    再者说了,神机营真要达到十万人的规模,也确实太庞大了,而且也根本没有必要把骑兵编入神机营。

    “那个,陛下……”定远侯王弼搓着手,一边陪笑,一边又有些踌躇。

    朱允熥见他这副模样,便笑着问道:“定远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用藏着掖着。”

    “那臣就说了……”王弼一幅讨好似的模样道:“陛下,末将对火器颇为喜爱,也有些心得,若是神机营……嘿嘿嘿,请求陛下恩准末将前来神机营任职……”

    这话还没有说完,就立刻迎来众位将领的鄙视目光!

    这家伙刚才把五军都督府给卖了,窜到着送骑兵给神机营,原来这是要纳投名状,然后顺便扩大神机营的权势呀!

    果然鸡贼!

    损人利己!而损的就是众将!

    所以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又带着戒备,甚至有人把头转向了一边,一副耻于与他为伍的模样。

    “呃……”

    朱允熥也是十分为难,王弼作为一个非常靠前的侯爵,主动请命要进神机营,这还真得想想怎么拒绝……

    于是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开国公常升。

    常升心里一紧,一股苦涩不由得生出,可自己外甥有需要,只能硬着头皮上,

    于是开口道:“陛下,神机营几天时间一千多里的路程长途奔袭,这样的考验实在是太厉害了,若是一般的兵马就决难做到,

    微臣的军务不多,也不像其他将军那样繁忙,若是陛下不嫌弃,微臣请命来神机营担任一路总旗、把总,请陛下恩准!”

    关键时候,还是二舅管用啊。

    朱允熥急忙道:“开国公哪里的话,您堂堂国公,岂可屈尊纡贵做什么把总,这话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朕还指望开国公与诸位公侯管好京营呢,这才是大事!”

    “微臣明白,多谢陛下教诲……”常升躬身行礼,显然是接受了他的话。

    此时一旁的定远侯王弼如同嘴里一只死苍蝇一般,吐出来吧就会看到,视觉冲击太强烈,肯定觉得恶心,

    可是装作不知道咽下去吧,又过不了心里那道关……因此只好含在嘴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常升都是堂堂国公,人家开口求的是总旗或者把总那样的官职,就相当于今天的连排干部……

    可即便这样,仍然被陛下回绝了……

    那自己呢,还有脸求大官吗?

    而且就算陛下同意,真要按照常升的“标准”给自己安排一个那样的小官职,在公侯当中自己的脸面往哪里放?

    所以王弼不敢说话了,现在的情况是陛下同意不同意都打脸啊……

    其他人看看常升,又看看王弼,不由觉得好笑,只是当着陛下的面笑出声来不妥,因此都在极力忍住,

    青川侯曹震更是憋得满脸通红,不得不掐住自己的大腿,以免失仪。

    “张辅,盛庸他们带兵训练去了,你对讲武堂不是很熟悉吗,前面带路,陪各位公侯看一下讲武堂!”

    “是,末将遵命!各位将军请!”

    张辅招呼着武将出去参观讲武堂去了,王弼也跟着离去,总算避免了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盯着的尴尬局面。

    张辅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给他们讲解讲武堂的配置和功课安排,道:“诸位将军请看,这里就是讲武堂的学堂,在学堂里面会安排与行军打仗有关的学业,其中就包括了堪舆,教会学生如何绘制地图、如何观察地形地貌,如何根据现有的地利安营扎寨以应对敌人……”

    “还有算术,身为将领,需要懂得各种边缘之间的配置和数目,懂得多少士卒需要多少粮草,行军多远需要配备多少农夫和押送粮草的大车,以及路上的消耗等等……”

    “当然了还有兵法谋略,常读的有孙子兵法,还有吴其所着的吴子兵法,里面六篇《图国》、《料敌》、《治兵》、《论将》、《应变》、《励士》,此外还有《太公六韬》,《黄石公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

    王弼百无聊赖的走在人群当中,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冯胜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进不了神机营受打击了?”

    “唉,宋国公,您就别挖苦我了,要不是常升捣乱……”

    一旁的常升听到这话赶紧笑着说道:“定远侯,许你进神机营也许我吧,怎么能说捣乱呢,而且你也看到了,陛下也没同意呀!”

    “还不承认捣乱!你一个国公上来就求总旗把总的职位,陛下能答应吗?!这要是答应了你国公的脸面往哪里放!

    你要是真心实意怎么会求那么低的官职!不说主将起码也得是个副将吧,可你倒好……明显就是来拆台的!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定然侯你可别冤枉好人,我请命进神机营,难道说一张嘴就为自己求主将的位置?咱的脸皮没那么厚,张不开嘴。”

    “你还不承认……”王弼说着就要和他理论。

    一旁的冯胜伸手往他腰子上捅了一下,王弼吃疼,回首不解道:“宋国公,你拧我干什么?”

    冯胜瞪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道:“消停一点!这里是讲武堂,陛下可还在大堂坐着呢,不可放肆!”

    王弼看着常升撇了撇嘴嘴,又看看冯胜,心里显然还很不服气,但是也没再说什么,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常升一笑碰了碰他道:“回头明月楼,我请!”

    “这可是你说的,得喝黄金玉液!”

    “放心,管够!”

    王弼对着常升翻了几个白眼,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其实他也并不是真生常升的气,非要和他怎样,同僚之间不打不闹,关系不厚嘛!

    冯胜在一旁道:“行了,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神机营是陛下原来的东宫护卫营扩建的,当时陛下就对护卫营极为看重,谁不知道?所以今后就不要再想了!

    另外,陛下爱年轻人呀……”冯胜看着走在前面的张辅,意有所指的说道。

    王弼也把目光放在了张辅身上,又想到了领兵训练的耿睿、瞿陶,还有盛庸,他年纪也不算大……

    还有一位赋闲在家、称病不出的徐辉祖,也是年富力壮的年轻人……

    张辅在给众人讲解,蓝玉问道,“听说神机营时常进行演练对战,不仅仅是在学堂读书那么简单吧?”

    “大将军说的是。”张辅回答道:“陛下有令,要根据士卒的配置和兵种的不同,来制定不同的作战方案,同时在课堂学习只占了小部分,更多的时间是让学生们分队演练,

    每个人都有机会做一次主将,带领学生们作战,以分胜负,还经常进行全讲武堂的对战,战场有草原,有山地,也有湖泊沼泽……”

    “此外从讲武堂结业的学生,有很多都被送到边军去了,在那里有仗可以打,也方便他们把所学的带到战场上……”

    众人听到不仅有学堂学习,还有实际的操练,一个个不由得连连点头。

    他们是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从来就不相信足不出户的书生有能耐领兵打仗!

    只有经过实际的作战,经过战场上的绞杀,才能赢得他们的认可和尊重……

    而讲武堂培养人才的这套思路和办法,也正是在此,所以每个人对讲武堂都非常认同。

    此时,在大堂里面,文官们开始了劝谏。

    兵部尚书茹瑺道:“陛下,神机营如今已有成效,将士可用,如今已有三万余人,这个数目太多了……不知道何时编入兵部的军册之中?”

    朱允熥故作不解的问道:“茹部堂,神机营的兵员册子不是送到兵部去了吗?怎么,底下的人没送到?”

    茹瑺动了动嘴唇,行礼道:“陛下,是送去了……听说陛下还要扩大神机营?”

    “暂时有这个想法,神机营的士卒当有五万,如此才能够应付大明的需要,在战场上才能建功!”

    工部尚书秦逵迟疑了一下,道:“陛下神机营如果扩建,所消耗的火药和火枪火炮必然大大增加,相对应的,开采硝石炼制芒硝的人数,还有火器局的工匠也要增加……”

    户部侍郎郁新也说道:“而且所消耗的粮食和俸禄也会多,这可是一大笔钱啊……”

    朱允熥看看左右,见只有一个太监王忠和驸马梅殷,不禁有些后悔了。

    因为神机营要拉练,所以梅殷暂时没有先去报到任职,可就他和王忠两个人,也不够用呀……

    早知道就留下几个心腹武将了,这个时候也好有人替自己说话。

    不得已,他的目光只好停在了梅殷身上,好歹他也是被朱元章称为“堪为儒宗”的人,叔父又是汝南侯梅思祖,在文武双方都沾边儿。

    梅殷立刻就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对着众人行礼道:“各位大人,据在下所知,神机营的将士大多都是从京营和边军、卫所当中挑选出来的,

    也就是说就算他们不入神京营,也照样会消耗钱粮军械,那么神机营即便扩建,又有什么打紧?”

    这能一样吗!

    其他士卒所消耗的钱粮远不如神机营!

    这是在偷换概念!

    群臣刚想说话就被朱允熥抬手挡住了,“梅殷说的对,士卒们在哪里不需要钱粮?怎么换个地方你们就追着不放,有如此大的反应?在哪里都是大明的士卒,这点还是要清楚的!”

    茹瑺知道在钱粮上不能再多说了,就道:“陛下,神机营现在已经有三万余兵马了,这个数目已经非常多了,不宜再增加,请陛下三思。”

    朱允熥眉头一皱有些不悦道:“朕已经说过了,火器以后在战场上的地位必然越来越重,甚至能够影响左右战局,

    所以发展火器,培养会使用火器的士卒是军中极为重要之事,这点五军都督府的人都明白,你们没打过仗,不明白也在情理之中!”

    “呃……”

    茹瑺道:“只是微臣的意思是神机营也当列入兵部所辖,与京营和边军、卫所的士卒一样,如此才能统一号令。”

    朱允熥怎么可能会同意!

    也不绕圈子了,直接说道:“神机营的前身是我的护卫营,怎么,朕的主意你们也要打?既然这样把宫中龙骧侍卫、锦衣卫,还有御马监的太监都列入你们兵部算了,

    朕和皇爷爷一人拿一把剑轮流守着宫门,免得有霄小之徒偷摸进宫割了朕的脑袋!”

    “微臣惶恐,请陛下恕罪!”

    “臣等惶恐,请陛下恕罪……”

    茹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请罪,其他人也一同跪地请罪。

    齐泰行礼道:“陛下,茹部堂的意思是纳入兵部便于管理,心中所想是为陛下分忧,请陛下明鉴。”

    练子宁也道:“是啊陛下,茹部堂也是一片忠心,请陛下息怒。”

    朱允熥眉头一皱,抬抬手让他们起来了,只是他们却没有再落座。

    朱允熥道:“藩王尚有三卫兵马为护卫,朕只有一个神机营,这还算多吗?况且这些士卒的兵册都在朝廷,以后就不必说了,都坐吧!”

    “是,臣等遵命……”

    朱允熥一拂衣袖,便起身离去,王忠和梅殷也跟在后面。

    此时在讲武堂的大堂之中,只留文官们在皇帝的余威下默默无言……

    朱允熥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反应,就是不允许任何人染指神机营!

    对武将们是这样,对兵部也同样如此!

    朱允熥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明白,神机营是自己禁脔,谁都碰不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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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祖父是朱元璋,我父亲是太子朱标,我才是太子嫡子,我才是大明的顺位继承人!我要为父亲报仇!有我在,那个庶子就别想坐上皇位,那些祸害藩王叔叔们,听说东瀛有四岛,你们就前去施行教化吧……这一世,绝不再窝窝囊囊,绝不任人囚禁,绝不突然暴毙!朱允熥发出最强音:我要做太孙!我要做皇帝!我要做太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要做太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要做太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