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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谈个恋爱啊全文阅读

作者:冰卿玉婕     我只想谈个恋爱啊txt下载     我只想谈个恋爱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被死者盯着,山田全身笼罩在冷意中。

    吉野幸子已经死了。

    死在了很久之前的夏天,死在蝉鸣的夜晚。

    山田并未去祭拜,但记得她是自杀的。

    他根本生不出与之对抗的勇气,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来,他往后退了一步,跌在了玄关门口。

    “你,你……”

    “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山田神情狼狈,声音干涩。

    吉野幸子往前走了一步,屋子里灯光开始明暗闪烁。

    “八年了,我一直想将你撕成碎片……”

    “只不过,你并不是我最想杀的那个人,所以我把你留到了最后。”

    她轻轻舔舐.着自己的手指,指甲涂抹着鲜艳的红。

    “最后?”山田艰难的问:“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不是很记得了。”吉野幸子歪着头:“或许八个?或许十几个?想要找到那些躲藏的人是不容易……花费了很多的时间,不过,我最终还是一一找到了他们,把他们的眼睛挖了出来,把他们的心脏挖了出来,用他们的肠子把他们吊死在了横梁上。”

    山田张了张口,懊悔不已的低下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哦?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山田屈膝跪在了地上,以头抢地,重重的道歉:“对不起,我根本没想到会带来那样的结果。”

    “哈哈哈哈哈。”

    吉野幸子露出妖娆的笑容,笑的那么讽刺,这样的话她听过太多次了。

    人在面对死亡的威胁之前,都会跪地求饶,哭着忏悔自己的罪孽。

    但这有意义吗?

    对死者而言,毫无意义。

    即便山田为此已经自责了八年时间,自甘背负着罪业的十字架……对已经失去的人,不肯瞑目的人,唯一能被接受的结果,便是血债血偿!

    就和那座墓碑一样。

    原谅,哪有嘴上说的那般容易!

    “我会原谅你的。”

    吉野幸子弯下腰,手指轻轻点在山田的脸上,她的笑容妩媚鲜艳,

    她微笑着说。

    山田颤抖着抬起头:“真的?”

    笑容顷刻间变化,嘴角一下子撕裂,直至耳朵根,张开嘴,獠牙尖锐。

    “等你死了之后!”

    手指轻轻一划,如同刀子切割皮肉,一道狰狞伤口从额头撕裂到侧脸,皮肉外卷。

    山田捂着鲜血淋漓的脸躺倒在地,惨叫不断。

    “脸,我的脸……”

    “叫什么,不过才划了一道口子而已,当初我感受到的疼,比这个胜过千倍百倍!”

    吉野幸子伸出舌头舔舐指尖的鲜血。

    “我杀他们的时候,也折磨了他们足足七个小时,你是幸运的……可以选择痛快点的死法。”

    山田因剧痛而捂着脸,惨笑着。

    落得这样结果,也是自己咎由自取。

    他从小山村走出来,内心怀抱着憧憬,想要一步步走上人上人的位置。

    大学毕业后曾经去佛寺求一位大师给赐字改名,高僧看了看他写给了他一个‘仁’字。

    他只当对方是看不起他,虽然收下字画但弃之如敝履,丢在角落里没有挂起来。

    或许,从那一刻开始,他的人生就注定是迎来这种结果。

    既没有一开始就坚守仁之道;也没能彻底舍弃良知变成恶徒。

    “恶有恶报……”山田惨笑着,低声呢喃。

    他躺在地上,无力抵抗,望着吉野幸子的抬起手,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

    “报应,报应呐。”

    中年人沉默的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

    等待。

    并不漫长。

    三五秒的时间滴答滴答流逝,可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山田虚弱的睁开眼,眼中所见,是滴着血的利爪。

    指甲尖锐,爪子仿佛从皮肉里长出来,几乎触及到他的脸上,但就查着几厘米不能触及。

    他能看见吉野幸子表情的扭曲和憎恨,委实想不明白她为何会停手。

    下意识的视线转移。

    他看见了吉野幸子的脑后多了一只手,那只手锁住了她的头发,五指扣紧。

    她越想往前,头发就拉扯的越紧。

    “放手!”吉野幸子吃痛的回头,爪子猛地刺向背后那只突兀的手。

    可她很快头皮发麻。

    一股砰然巨力袭来,扯住头发,拉着上百斤重量的人体,硬生生将她拖出了公寓房间,从三楼走廊抛下。

    野兽的叫喊嘶吼随着坠地声一同响起。

    山田的双眼被汗水和鲜血浸湿,他用力的揉着眼睛,想要看清来人。

    直至那人走近,手伸到他眼前,他才勉力看清。

    “白当家的……”

    “嗯。”白维说:“是我。”

    “您怎么会来这儿?”山田虚弱的问。

    “我不来,你活不过今晚。”白维说:“站得起来?”

    “啊,谢谢。”山田握住对方的手,被扶起身来。

    楼道都在震动,有些古老的公寓楼道里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横冲直撞,声音越来越近。

    “不必担心,我既然来了,那玩意伤不了你。”白维语气平淡且自信。

    “怎么能这么麻烦您?”山田惶恐,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它是我的罪业,是我本该承担的复仇。”

    “或许是吧。”白维不否认。

    “那就应该让我……”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白维语重心长。

    “你所做之恶行,如何偿还,是你的事;我站在这里,便是对你所行之善的肯定。”

    “倘若说这是一场因果报应,这便是你八年来的善行积累和诚心忏悔的回报。”

    “倘若没人来肯定你的善行,就由我来肯定!”

    “坏人当有业报。”

    “好人也该有好报。”

    白维走出房间,走向震动的源头。

    山田怔怔的凝视着白维的背影。

    忽然间,双眼变得更加模糊,鼻梁一阵酸涩。

    他有些脱力,想要扶住手边桌案,却趔趄的跌坐在了地上。

    他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手指的缝隙里流下来。

    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害怕。

    哪怕是在死前,他都没想过流泪。

    现在,他不论如何都压抑不住情绪,只想痛哭一场。

    “好人,该有好报。”

    “我这样的人……也算是好人吗?”

    “谢谢,谢谢……”

    中年人捂着脸,弯着腰,将脸贴在膝盖上,压抑着哭声。

    泪水和血液混合,顺着手掌滴落。

    污浊,又清澈。

四十七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

    “滚开!”

    “再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杀!”

    吉野幸子咆哮,四肢着地,利爪撕裂混泥土。

    【?妖】

    【综合等级17】

    【怨魂一体——可操控怨气侵蚀人体】

    【血肉飨食——吞噬血肉强化己身】

    【妖气爆发——暴气强化】

    的确是妖。

    上野精怪严格意义上也是妖的一种。

    白维见过许多,之前就有所怀疑,现在更加确信。

    “看来你已经吃了不少人。”

    “不必废话,见真身吧,问号妖。”

    吉野幸子浑身笼罩在血色和漆黑的妖力怨气中,它的理性所剩不多,被阻拦之后更是气极反笑。

    “那我就先吃了你!”

    怨气、妖气,随着它的动作而交织成红黑色的残影。

    但这是障眼法,藏在漆黑气息中的獠牙和利爪才是最为致命的攻击。

    白维闭上眼睛,通过这暴露无遗的杀气感知和判断出了攻击轨迹。

    托着刚刚顺手拿出来的长柄雨伞,对着妖怪的脑门敲了下去。

    咚——!

    清脆的声音命中,看似惊人的声势消散一空,妖怪被拍在了地上,像一颗弹性不是很好的橄榄球。

    它表情错愕,似乎还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然后下一刻,它再度头皮一麻。

    “下去吧你。”

    白维扯住它的头发,一拉一扯一抛然后松手。

    显得异常没人性。

    吉野幸子落在地上,这次花了好一会儿在爬了起来。

    它盯着同样跟着一起跳下来的白维,眼神中警惕多于狂暴。

    白维:“你已经吃了很多人,不论对方是不是罪人,再这么下去,就没办法回头了。”

    吉野幸子讥讽道:“什么无法回头,我根本不需要回头!我要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白维劝道:“真田组跟我也有冲突,只要你放过山田,我们可以合作。”

    她低吼:“我不信任何人,恶人的每句话都是谎言!反正我……还不如在这之前,杀个痛快!”

    她猛地一抬手,将垃圾桶从地面拔出来,砸向青年。

    白维将垃圾桶踢开,铁箱落地,一地异味。

    眼前的妖气煞气已经溃散,只留下少许痕迹,绵延向远方。

    妖怪远遁逃走。

    “话说的这么狠,但跑的倒是很快。”

    他没想着去追,实际也追不上,你见过人和豹子比奔跑速度么?

    急支糖浆的不算。

    先回了三楼公寓。

    山田此时情绪稳定了不少,但脸上的伤口狰狞,正打算去附近诊所看看。

    但在出门前,他问道:“她呢?”

    “不见踪影。”

    “这样啊,我其实,还想再见见她。”山田面有愧色。

    “见到她也没用,那不是吉野幸子。”

    “不是吗?”

    “当然不是……哪怕是怨魂也不会是这副模样,那是妖,但不是天生的精怪,而是执念怨恨催生出的,近似于鬼怪的妖。”白维随口道:“关于它的来历,你清楚吗?”

    山田仔细回想:“我想起来了,过去吉野先生好像养过一只花猫。”

    “花猫,多大?”

    “当时已经很大了,已经九岁多了,现在的话……”

    “嗯。”白维点头,问:“你一个人能去诊所?”

    “可以的。”

    “行,自己路上小心点。”白维起身离开。

    山田追出门正要说声谢谢,门外已不见其人。

    ……

    花街相柳之所。

    艺伎舞蹈,三味线拨弄,桌案上玉盘珍馐,觥筹交错。

    “今日能得见武士会的雏虎,真是三生有幸。”

    真田凶一或许很多年都没这么赔过笑脸了。

    但他的笑容仍然显得很真挚,在关东联合里爬到二流势力,察言观色也是重要的技能。

    而现在他偷偷背着关东联合和武士会联系,意味着他必须放弃同等的高等,转而低头请求这群人的帮助。

    于他而言,当然是一种耻辱,但这也是极道的生存之道,该低头就要低头。

    武士会不同于关东联合的人数之多,他们是精英派,少数的古时候武士家族组成的帮会,因为刀狩令,他们被夺走了武士阶级的特权,实力高于一般人,而低于顶级剑豪……很多武士都是牌匾被夺走后的废弃流派出身,也有少部分是名门道馆的弟子。

    这种情况,和几百年前的幕府治世中的贫穷武士落草为寇是同个道理。

    他眼前坐着的这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和服,打扮和西服花衬衫的极道格格不入。

    但这个年轻人,远比任何极道都更可怕。

    他是在多个道馆中研习过的剑客,年纪轻轻就加入了武士会,也是藤原家四个养子之一,藤原松平。

    他在武士会中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被称之为雏虎,包括他在内的四个兄弟是正儿八经杀过人见过血的人斩。

    藤原一家在武士会中的地位,也是靠这种人来维持的,不过作为代价,这些人几乎见不得光,即便过去在道馆中接受过指导,也都被当做不存在的废弟子。

    真田凶一手头也有过人命,但他自认为还算个人,不做无谓的杀生,可人斩就不一样了,他们被培育出来就是为了杀人的,视人命如草芥。

    “我不饮酒。”藤原松平仅仅是端起茶杯,喝了口清水:“比起寒暄的事,我更想知道的是关于我那个不成器的义弟。”

    “山崎么?”

    “他原本也有机会成为大人物,在赚钱这方面的天赋一流,只是武士会的老古董不接受他,我们几个兄弟里,他很聪明……他加入关东联合还改回旧姓,这事我们都知道,所以我才来到这儿想弄明白。”藤原松平眯起眼睛:“我很想知道,是谁害死了他。”

    真田凶一笑着说:“这件事,我们也在调查。”

    “查出什么来了?”

    “对方长这个模样。”真田凶一拿出一张手绘的素描图,经过手下的描述,他找人侧写了这张图。

    藤原松平看了眼:“是个美男子……是我最厌恶的类型,他的身份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他是明……”真田凶一正要说,忽然屋子外面传来喧闹声,他脸色一变,起身回头,打开了木制移门,对着小弟呵斥道:“吵什么吵,没看到我在跟贵客说话么!通通给我闭……”

    话没能说完,他张嘴吃了一大口风,险些呛到喉咙,急忙闭上嘴。

    木质建筑物的饭店一楼吹起了漆黑风,漆黑的龙卷如同起火时散发的浓密黑烟。

    黑烟中浮现出一张巨大的脸庞轮廓,獠牙毕露,宛若猛虎之口。

    “找到你了!”

    那张脸盯上了真田凶一,沙哑的嘶吼声,黑色的烟雾猛地冲撞上二楼。

    真田凶一提住小弟挡灾,两个极道当场皮开肉绽,血溅三尺。

    他也被撞飞回了包厢,压塌了桌子,一桌菜洒了一地。

    “血债,血偿!”黑色的妖物咆哮着。

    真田凶一连滚带爬,惊怒着咆哮:“这是什么玩意!”

    “如今时代居然还会有这种东西。”藤原松平见猎心喜:“让开,我来斩了它!”

第四十八章 我是个爱猫人士

    藤原松平赫然拔刀。

    刀狩令的时代,配带真刀都算是违法犯罪。

    寻常时候,旧武士们会将刀藏在各式各样的长柄里,譬如说雨伞,譬如说手杖。

    他便是将刀藏在了雨伞里,赫然拔刀斩向扑面而来的妖风,刀光凌冽竟发出一阵嗡鸣之音。

    藤原松平发出如同猿猴般的怪异叫喊。

    妖气和怨气交织的劲风居然真的被切开撕裂,硕大的怪异大口也被切开,露出了藏在黑色妖气里的残存虚影。

    吉野幸子双手双脚都踩踏按住了栏杆,弓起腰身,盯着藤原松平手里的那把刀,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威吓。

    “想不到如今这个时代,竟还有这种东西存在!”

    “有意思,斩了你也算是为我今后的剑豪生涯添一笔谈资!”

    藤原松平大笑着挥刀斩来。

    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刀,却令吉野幸子警惕的往后跳开。

    对方连续三次踏步,刀光追斩而来,速度不算很快,甚至破绽也有不少,但凌冽的杀气斗志都很惊人。

    栏杆应声而断。

    妖物跳到墙壁上,爬上二楼天花板,挥手砸来木凳桌椅。

    然而这些木头在锋利的刀刃下被尽数斩断。

    其他的极道们都看花了眼,心说自己真的不是在看动作电影么,现实里真的存在这般恐怖的刀光剑影啊。

    藤原松平斩落凳子,视线却始终没偏移妖物,在它起跳瞬间,刀锋偏转方向。

    袈裟斩。

    刀光劈中妖物,一声尖叫,它从半空坠落,落在楼梯上,狼狈的滚下至一楼。

    她的后背衣物被撕裂一块,露出的却不是人类的光滑背脊,而是并不光洁的打结毛发。

    楼梯和地面都留下了血红色的痕迹。

    “杀了她!”真田凶一喊叫道。

    旁边极道们挤压上去,但很快近距离的几人都被风压拍脸,连滚带爬的退开,

    受伤的妖物爬在地面,已经约莫无法保持人形,逐渐显化出原本的模样。

    它愤恨的看向四周,又惧怕的望着二楼上藤原松平手里那把滴着血的刀。

    “啊啊……嗷!”

    嗓音从女子的声音变成了野兽的咆哮。

    它背后的伤口骤然撕裂,巨大的妖猫从皮囊下显化,眨眼间化作凶猛山虎之姿。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全部!”

    妖猫裹挟着凶狠的妖力风暴,冲上二楼。

    藤原松平立刻挥刀,手感落实,他确认斩中了。

    但妖猫不管不顾,直接撞开了他,冲向了包厢里,它正要将那罪魁祸首咬杀撕裂,可遍地狼藉的屋子里空空荡荡,人影早已不见踪影。

    窗户开着,濛濛细雨飘进房间。

    妖猫从窗户追出去,落在屋子后方的巷道里。

    巷道尽头,跳楼逃跑的真田凶一此时已经坐进了汽车后座。

    “你逃不掉的!”妖猫发出尖锐的叫声,窗户的玻璃都浮现出裂痕。

    真田凶一头也不敢回,汽车开动,驶过街道。

    它要追赶,然而背后传来令人胆寒的刀吟声。

    “可别把我给忘了啊。”

    藤原松平就站在它背后,露齿冷笑:“斩杀妖物,对武士而言,可是一桩轶事啊。”

    ……

    小雨淅沥。

    它顺着巷道往前走。

    一瘸一拐的行走在晦暗潮湿的巷道,血迹淡化在水色里,毛发湿透。

    体力所剩无几,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疼痛逐渐传遍全身。

    起初伤口火辣辣的疼,现在却连疼痛感都变得不再分明,身体变得很轻很轻。

    但,还是很疼。

    好疼,好疼啊……

    是不是只要和之前一样,只要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唔,好困,好想睡……

    但,还不能睡,现在还不能睡……

    它晃了晃脑袋,继续往前,但刚刚支撑了几步,忽然身体一歪,倒在了泥泞的水坑里。

    咳咳……

    怎么回事?

    为什么动不了?

    起来,快起来啊……

    它竭力动了动前爪,只是虚弱的躯壳根本不足以支撑前行的气力。

    动不了。

    地面好冷,下雨好冷,讨厌水,讨厌冰冷的雨水。

    好冷,好冷啊。

    好怀念家里的小暖炉,暖暖的庭院,还有幸子的臂弯……

    为什么突然间,这些都没有了呢?

    什么时候开始,连幸子也不见了?

    想不起来了。

    什么都想不起来……

    好冷啊。

    它的呼吸变得很缓慢,连咳嗽声都变得虚弱非常。

    或许是幻觉,它听到了脚步声靠近,旋即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有轻微的温暖传来。

    “幸子……”

    弥留时,它恋恋不舍的唤出这个名字。

    ‘喵~’

    在白维听来,这是在寻常不过的一声猫叫声,他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它一定是把自己错当成了什么,才会发出如此依恋的叫声。

    青年轻轻抚摸着猫儿的脑袋,不顾忌它身上的脏水和血污,轻轻抱住。

    它伤得很重,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他说:“我带你回家。”

    说完,视线看向巷道另一端。

    “你也听到我在说什么,麻烦让个路。”

    潇潇细雨中,穿着和服的青年撑着一把红色的雨伞,站在十步之外。

    一人一伞填满了巷口,不偏不倚不多不少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年轻的剑客咧嘴:“那可不行,你手里的那只,是我的猎物啊。”

    “给我个面子,干嘛和一只猫过不去。”

    “呵呵……阁下的面子值几钱?”

    藤原松平摸着下巴,一滴雨水从伞边落下,摔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手里拿着一张纸稿,对着画像仔细比对,打量着白维,如同一名屠夫在凝视着案板上的猪肉。

    “况且,不止是这只猫,连你也是我的猎物。”

    “猎物?”白维不动声色的问:“何意?我只是个路过的爱猫人士罢了。”

    “意思就是,你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了。”他把纸稿随手一抛,白纸浸透了水,人样也模糊。

    “你就不怕认错了人?”

    “认错了也好,还能多杀一个。”

    他眼神冰冷:“但我觉得我没有找错,我能嗅到你身上的血腥味……”

    藤原松平大步流星的朝着白维走来,步伐很快,雨伞边缘滴落的雨水都被拉成倾斜的四十五度。

    白维礼貌一笑:“血腥味?”

    ……你知道老子上辈子屠了几个师吗?

第四十九章 雨巷刀狩

    【事件已触发】

    【雨巷刀狩】

    【能活着走出去的,只有一把刀,一个人!】

    【击溃对手,葬其刀剑,绝其生机】

    【奖励:无名汉刀品质提升】

    【友情小贴士:砍了稳赚,不砍小亏】

    ……

    起初,白维是没有动杀意的。

    即便是看到了突发事件也没有动杀意。

    直至对方报上名讳:“天然理心流,指南免许,藤原松平……要杀你的理由很简单,是为我的义兄弟报仇,是你杀了他吧,他叫山崎。”

    白维这下想起来了:“哦,原来是他。”

    “你的流派呢?”藤原松平问。

    “没有。”白维淡淡道:“你们瀛洲人都喜欢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什么流的……”

    “明国人不也分什么什么派么?”

    “那你就叫我,无痛人流得了。”

    “呵呵呵……狂妄!”

    藤原低沉一喝,猛地举起手中红伞,当头劈下,这一招放在剑道中是标准的上段攻击。

    也有一招更合适的称呼……拜年剑法!

    名字很有趣,但威力不俗,更别提对方手中握持的是真刀!

    锵!

    白维衣袖里滑落环首汉刀,后发而至,汉刀切开雨水,挥出半道残月闪光。

    刀刃碰撞摩擦,发出金属震颤的鸣音,刺痛了耳膜,倒映着的锋利刀刃上的寒气仿佛要割破眼球。

    “居然接得住!”藤原先是一愣,旋即大笑:“你把刀藏在哪了!”

    “刚刚那刀,不是天然理心流……”白维看的分明:“而是萨摩示现流。”

    “不错,但那又有什么区别,我在数个道场里研习过,流派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藤原眼中闪过冷光,见猎心喜,再度发出怪叫声:“咔!”

    他双手持刀,往下压落,凌厉的刀猛地推动,划向白维左肩。

    噹!

    白维错开身位,利用力道偏移,换成反手持刀,如同握着手杖,和藤原擦身而过,汉刀划过他的左臂,一截衣袖裂开,青年的左臂上浮现一道血线,紧接着血线中溢出一颗颗豆大的血珠,只是擦伤,并没有伤到筋骨。

    但也是同一时间,白维猛地止住身形。

    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注意到了藤原的左右手,他将手里的刀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刀高高扬起,截断了白维的错身方向,利刃横扫,如同猛虎摆尾,大雁挥翅,切向白维的胸腔。

    背车刀!

    白维眼前寒光绽放,眼看刀临跟前,仍然神色冷峻。

    直接弃刀。

    汉刀脱袖,腾出左手。

    左手扣住藤原的左手手腕,用力一握,腕骨脱臼,旋即一拉一推,将前进的推力从肩膀传开。

    藤原是个剑客,不擅长贴身短打,根本没想到,重锤般的力道从他怀里炸开,人影倒飞,在雨巷里滚成轱辘,月白色的和服变得泥泞潮湿。

    无想新阴流·无刀取。

    加……八极铁山靠!

    招式流派无非好用不好用,白维从来不是刀剑不离手的剑客,兵器脱手,反而动作更加敏捷。

    白维果断丢开了环首汉刀。

    藤原即便被无刀取,手腕骨险些被折断,也没松开那把刀。

    “看来那把刀很不错,你这都舍不得丢开。”白维拾起了汉刀。

    “哈哈哈……”藤原从地面起身,面带微笑的接好左手腕骨:“这可是一把好刀啊,当然舍不得,倒是你,舍得丢刀,却不得把你手里的那只猫丢开?”

    白维丢开汉刀的理由是为了腾出左手,他的右手始终没有用过。

    因为在抱着猫。

    藤原缓了一口气:“我这把刀,曾经是锅岛胜茂家臣用过的刀,是很有名的古刀,而在瀛洲,锅岛胜茂和妖猫的传说,可谓是无人不知。”

    “妖猫……”

    “是啊,这把刀曾经斩杀过让佐贺藩骚乱的妖猫,因而化猫被这把刀所斩,就必死无疑。”

    藤原松平眯起眼睛,冷冷的说:“把那只快死的老猫丢了吧,全心全意的跟我打一场!接下来你还敢只用一只手……必死无疑!”

    就像是呼应着藤原的斗志和杀意,斩杀过妖猫的古刀也在震颤不休,发出幻觉般的鸣音,情绪高昂。

    与之相对。

    白维神色始终静默,他甚至用左手轻轻摸了摸花猫的耳朵。

    “废话还真多……”

    “时间不多了,我还等着赶路。”

    “快点结束吧。”

    仍然是左手持刀。

    这似乎激怒了藤原松平,他冷笑着,双手握刀,摆出了天然理心流中的独特起手势。

    刀尖下垂,向右微倾。

    天然理心流·平青眼。

    藤原松平感受着自己的呼吸,在以实战见长的天然理心流的道场中,唯有这一招才最让他看得上,在道场中,他用了足足三年才偷师到了这一招奥义。

    至此之后,但凡出刀,无往不利。

    它是专门用来杀剑客的剑法,在一对一之中近乎无敌手。

    他等着对方挥刀,等到进入刀剑交叉距离,剑刃碰撞的那一刻。

    锵——!

    他确确实实听到了声音,也确认了白维挥出汉刀的动作,那一刻眼中爆出精光,眉目间血色狂舞。

    承刀,上挑,下斩!

    招式一气呵成,突刺快若电光,残影追上了残影,重合在一起。

    刀上爆发出了摄人的寒气,近乎快凝为剑气,足以斩钢断铁。

    藤原松平扬起嘴角,准备收刀,迎接自己的胜利。

    可下一刻,他的脖子微微一疼,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指尖有血色渗出。

    ……诶?

    ……怎么会?

    ……我什么时候,被砍中了脖子?

    ……我明明挥出刀了啊,也看见他挥刀了!

    ……可!为什么他还站在五米之外,他到底是怎么斩中我的?

    他满脸错愕,却无法开口说话,紧接着,视线倾斜,开始下坠。

    直至头颅坠地、意识遁入虚无的前一刻,他方才注意到……

    白维的刀上根本没有沾上一滴血。

    刃不染血,隔空杀人。

    “啊……”

    “是剑气。”

    藤原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挑战无名的剑豪,眼睛瞳孔涣散开,满足又不甘的陷入永眠。

    随着他掉落的头颅一同断裂的,还有他手中的那把斩杀过妖猫的古刀。

    刀上残留的灵性不安的挣扎着,然而很快被汉刀上的漆黑阴影所吞没。

    “天然理心流的平青眼……也就这样吧,吹得是挺离谱的,我居然还真有一点期待。”白维收回视线:“罢了罢了,谁把月球当真呢……又不是奈须蘑菇吃多了。”

    饱餐一顿的汉刀似乎多了一道铭文,随手将它收回袖中。

    白维拾起那把被当做刀鞘的红伞,怀抱着奄奄一息的黑猫,消失在雨幕之间。

第五十章 它睡着了

    山田从诊所里走了出来,刚刚缝合好伤口。

    医生本意是让他住一晚,但他还是强忍着伤痛回了家。

    前脚刚刚走出诊所门口,眼前忽的多出一道虚影,他揉了揉眼睛,险些误以为自己撞见了鬼魅。

    红色雨伞飘近,不知不觉便到了三步之外。

    “白当家的?”山田注意到白维的青衣袖子正在滴着血:“你的手?”

    “不是我的血。”白维摇头。

    “诊所就在这边上,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治。”山田望着白维抱着的那只猫,忽然觉得伤口有些疼。

    “我问你一件事。”白维说:“吉野的老家是在哪里?”

    “在小舟町的边缘,几条街外,不是很远。”山田说着,突然反应过来,盯着那只猫:“您手里的那只猫,难道就是……”

    白维默不作声。

    山田咬牙说:“我来带路。”

    “没必要的。”

    “我带您过去!”

    “……好。”

    ……

    走过几条街道,一间古朴的老房子出现在眼前。

    很显然这栋房子起码都有上百年的岁月了,瀛洲的房屋几乎都是木质的粱柱和基底,整体粱柱已经呈现出倾泻,似乎已经摇摇欲坠。

    没人居住的房子,少了人气,反而损坏的会更快。

    白维停在了屋子前方,看着屋子上的牌匾,皱着眉问。

    “这屋子不是已经卖了么?”

    “是卖了,但因为吉野先生一家人的死,街坊邻里联名写书投递到了幕府,奉行所叫停了这方面的工程,保留了半条街……目前这栋房子的所有权目前是归于幕府公家的,但也没有人打理。”

    山田走到正门口,尝试拉了拉门,没想到只是轻轻用力,房门就被拉开了。

    木门后面的木榫结构早已腐朽,空气里飘散着灰尘蛛网和腐朽的气息。

    屋子外层保留着和菓子店的基本格局,桌案上还铺着红布。

    白维放下雨伞,轻声道:“你到家了。”

    听到了这句话的三色花猫抖了抖耳朵,睁开眼睛。

    望着这熟悉的一景一物,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从白维的手里跳下。

    它飞快的穿过外堂,一点也不像受了伤,轻快的跳上了榻榻米,穿过隔板下方的空格,跑进了屋子内部。

    白维缓步跟上。

    三花猫在屋子里灵活的穿梭着奔跑。

    是不是从角落里叼出一些东西。

    或者是布偶小玩具,或者是有些脏兮兮的小棉被。

    狗恋人,猫恋物。

    几乎屋子里的每一扇门都有在下方故意流出空格方便它穿行,数量很多的猫玩具也证明了它在过去有多么的被这家人所喜爱。

    白维低头拾起一只手工制作的布偶娃娃,上面布满了咬过的痕迹,打着补丁,裹上了皮革。

    在房间里,他看到了一架木制结构的缝纫机,墙壁上放置着很多被处理过的布料。

    能够想象到,当初有个十几岁的女生就坐在这个凳子上,轻轻转动木制轮轴,细腻耐心的缝制一个个玩偶娃娃,或许也会哼着一些悦耳的旋律,应有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屋子里,照亮她认真的面庞,还有只懒洋洋的花猫趴在她的膝盖上,舒服的打着呼噜。

    它此时就盘卧在凳子上,却再也找不到熟悉的体温。

    白维走近,似乎是惊醒了它,它从凳子上跳下来,穿过跑廊,奔向庭院。

    轻叹着,跟上花猫。

    庭院里,它乖巧的蹲坐在走道边的软垫上。

    抬起眼睛,望着庭院里的那棵树。

    那是一颗橘子树,到了秋日便硕果累累。

    它抬起爪子,想要碰一碰,却没有了力气,险些栽倒进庭院里的泥坑。

    这时,一只手轻轻捏住它的后颈,将它放回了垫子上。

    花猫回过脑袋:“喵?”

    在它的眼中,是少女正温婉的微笑。

    “小心点啊,别在庭院里乱跑哦。”

    “要是弄了太多泥点,打扫起来可麻烦了,爸爸会生气的。”

    “你就在这里晒晒太阳……闭上眼睛睡一觉,一天就这么过去啦。”

    青空艳阳。

    女孩哼唱。

    三花猫埋下脑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卧着。

    它舒舒服服的蹭了蹭软垫,呼吸里都是太阳的味道,还有女孩身上的淡淡山茶花的气味。

    ……什么嘛。

    ……原来一直都在这里啊。

    ……害得我找了你这么久,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如果迷路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啊,我会带你回家的。

    ……啊,好困。

    猫儿张开嘴,打了哈欠。

    眼皮越来越沉,一定是在外面跑太久了。

    是该好好睡一觉了吧。

    在最舒服的软垫,最温暖的阳光,最喜欢的亲人身边……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

    睡吧。

    ……

    漏雨的屋檐滴落着雨水,冰冷的雨水顺着白维的手掌流淌,浸湿了他的衣袖。

    衣袖下方的软垫上,猫儿安安静静的合上眼,再无声息。

    雨声淅淅沥沥。

    看不见一丁点阳光。

    过去了一会儿,山田轻声开口:“白当家的……”

    “嘘。”

    白维竖起食指。

    “别太大声了。”

    “它只是睡着了。”

    ……

    等待夜雨停歇,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在庭院里。

    白维放开握着屋檐的手,说:“天亮了啊。”

    一同陪着看了几个小时雨景的山田也揉了揉眼眶。

    他叹息着说:“是天亮了。”

    “可惜遇到的太迟了,若是早一些……”白维说:“它就交给你照顾了,该回去了,不然要被我妹念叨。”

    “是,一定办到。”山田深吸一口气:“白桑,今天的夜晚,我想了很多事,现在终于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

    “我要从公司辞职。”山田神色认真的说:“我想把这家店铺买下来,装修好,再重新开张!我将用将来的后半生进行恕罪,我希望在我去了黄泉之后,有胆量和他们说了一声‘对不起’,说一声‘我尽力恕罪了’,我知道即便如此也不可能获得原谅,但至少好过什么都不做。”

    白维有些惊讶的看向山田,他注意到对方的头顶,感叹号在晨光的照耀下亮的闪闪发光。

    【迈向新生的一步】

    山田弯下腰,深深鞠躬:“多亏了您,我才有了直面过去的勇气,才有了走向未来的胆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等你开张,我会来照顾生意的。”白维背对着挥手,消失在朝阳同色的光芒中。

第五十一章 藤原氏

    藤原宅邸,坐落于旧江户东南方,是一栋有着三百六十多年历史的老宅子。

    藤原的姓氏往上追溯,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王公贵族,不过因为中间经历过断代改姓的事,如今的藤原也早已不是当初的藤原,从天皇的近侧,瀛洲的摄政王,变成了普通的武士家族,再到如今刀狩令执行,更是连武士家族的地位也没保住。

    幕府当代将军选择直接从平民阶层吸收军队,士官从幕府中直接转换,都需要经过幕府将军的钦定,除了少部分真正具有实力的剑豪供奉之外,武士的古老阶层并没有能直接转换成军方,而参政内阁也没机会,自然逐渐落后于时代,从这点来说,除了更长久的历史之外,藤原家族和普通的极道组织并没有根本性质的区别。

    落草为寇的武士,也好过下地耕作的农民。

    今日的藤原宅子里氛围沉闷,如同一潭死水。

    十几名藤原家中子弟骨干皆围绕在桌子旁边,或沉稳喝茶,或把玩茶杯,或抬头看向首座。

    气氛压抑着,直至房门打开后,一阵冷风吹进来,才令死水活络起来。

    左右两行人都起身行礼,看着一名中年人走到首座位置,安稳入座。

    藤原家主,藤原周作,武士会七本刀之一。

    他穿着和服,身上有着汗味,似乎刚刚在剑道场里痛快的流完汗水,精神奕奕,但也慵懒着。

    “人都齐了吧。”

    “是。”

    “行,那我也不兜圈子了。”藤原周作淡淡道:“我的养子,藤原松平死了,今天掉了头的尸体刚刚从医院里的太平间里领回来,脑袋上还没缝上去。”

    话音落下,当即很多人都露出愤慨的表情。

    藤原家有五把杀人刀,除了藤原周作之外,还有四个养子,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快刀,突然折了一把,已经很大的损失,不说伤筋动骨,但肯定疼的很。

    “你们怎么说?”

    当即就有人站起来。

    “当然是报复,岂有不杀回去的理!”

    也有人开口。

    “报复也要看情况,目前什么都不清楚,你怎么报复?”

    “那就查清楚!”

    “查了,但是没结果,那边人都咬定是妖猫作乱!”

    “关东联合的二流组织,几个流氓的话你也信!什么妖猫,你以为是在看百物语么!”

    “便是众口铄金,松平死在巷道里,没人看见没人注意,你去哪里找凶手!”

    “肯定跟真田组脱不了干系,把他的头儿抓过来拷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真田组的那个谁……一大早就过来了,现在就跪在门外面呢,他是一口咬定是妖猫作乱,自己不知情。”

    “不知情?可笑!就算什么都不知道,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了?”

    “你想怎么样,提着刀去杀个血流成河?不怕幕府找上门吗!”

    “我看你是被幕府吓破了胆,吾等武士,什么时候畏惧过幕府养的猎犬!”

    “我怕的可不是幕府,而是你这条被打了都不知道回头的疯狗,出去也丢了藤原家的脸面。”

    “笑死人了,你以为别人不知道藤原家折了一把刀?三百多年的武士荣耀都被你的狼心狗肺吃干净了!”

    “武士荣耀长存,但和你的行为完全没关联,藤原家还有四把刀在,怕别的家族说什么大话!”

    “你……”

    “哼!”

    在场之人分为两派,一派主张高调报仇,一派主张暗中查清。

    就在争吵和争论声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啧啧啧……”

    藤原周作正在美滋滋的喝着汤。

    声音不大,但令现场的子弟骨干们都纷纷闭上了嘴,就像是一群吵闹的猴子,不敢直视打哈欠的猛虎。

    “这喝汤多是一件美事啊。”藤原周作砸着嘴:“不咸不淡,人参鸡汤味道真是好极了。”

    他顿了顿。

    “你们,不吵了?”

    “接着吵啊,继续吵啊。”

    无人应答,避开视线,低头不语。

    “既然都没话说了,那就散了吧,这事在藤原家之前,也是我的家事,我会看着办的。”

    人群们唯唯诺诺,应声着退去。

    很快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

    “阿信,你怎么看?”藤原家主问。

    “妖猫的事,大概不是假的。”一袭蓝衣的青年,藤原信开口:“我去问了问店铺里的艺伎,口径十分统一,但并不像是刻意被封了口,真田组大抵也没本事做这么细腻的事。”

    “那你认为……”

    “三弟不是被妖猫杀的。”青年肯定:“他手里的那把刀,是藤原家收藏的古刀,斩过妖猫,我在大明留学时,曾在野外郊游时,用它喝退过虓虎,它不是普通的古刀,能震慑猫科猛兽。”

    “可这把刀也断了。”

    “正是,所以它绝不可能是被妖猫折断的,三弟脖子上的伤口也证明了,他极有可能是死于……”

    青年默然一弹指,自己跟前的杯子骤然间被斩成两断,茶水中缝隙中溢出。

    “剑气么。”藤原周作面沉如水:“是一位剑豪。”

    “普通的剑气也无法轻易斩钢断铁,走入这个境界后才觉得天高地远……我们必须做好防范,至于报仇的事,得从长计议。”

    “不错,你颇有大将之风了。”藤原周作夸赞了一句,但并未露出好脸色。

    “多谢父亲夸奖,但我还有很多不足。”藤原信不敢居功。

    “松平的葬礼低调点执行,他本就活的不太见得了光。”

    “是。”

    “还有,你也别忘了做好准备。”藤原周作神色一肃:“这个周六,是你和北辰家女儿的订婚仪式,这件事比其他任何事都要重要,放在最优先级!”

    藤原信微微沉吟。

    “回答呢?”

    “……是。”

    藤原周作见到唯唯诺诺的藤原信,反而看着顺眼了不少。

    “北辰家的女儿绝对配得上你,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我……”藤原信迟疑道:“毕竟,我们连见都没见过。”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想成就大事,婚姻也不过是筹码罢了。”藤原周作呵斥道:“北辰家出过几代剑豪,如今的后台可是幕府,这件事对藤原家至关重要!决不允许你私自决定,明白了么!”

    “是。”藤原信起身鞠躬,弯腰低头,直至父亲离开了会议室,他才直立起腰板,深深叹了口气。

    ……

    真田凶一跪坐在藤原家的门外。

    藤原松平死了。

    他的麻烦大了,他其实根本想不透,连妖都能斩伤的藤原松平为何会悄无声息的死在巷子里。

    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认,仍然只能祭出最老一套最有用的的做法。

    ——土下座。

    就这么茫然且悔恨的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逐渐侵蚀着他的内心。

    他跪了很久。

    终于,像是祈求得到了验证,他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门打开。

    那人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如同凝视着将死之人或者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他什么都没说,丢下一碗鸡汤。

    “喝了它。”

    真田凶一喉咙滚动,他怀疑这里面是不是下了毒,但他不敢问,额头渗出冷汗,可一想到回头离开也是死,他硬着头皮仰头喝下这碗鸡汤。

    等他喝完了这碗鸡汤,藤原周作的眼神才稍稍有了点变化。

    “不错……有点素质。”

    “想活命就跟我进来,我赐给你一道纹身。”

第五十二章 胭脂画眉

    【0:9】

    “可恶!”

    柳生霜月挥剑,观想的白雾空间中,她的剑速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极限,可谓剑光如我。

    谁敢走近她的几步之内,都会唰唰唰的被切成牛杂碎。

    饶是如此,她还是无法碰到对方的边角。

    在长达十几天的血斗中,她自认为进步已经足够快,死了上百次之后,完全适应了真剑胜负的手感。

    可她发现自己虽然在进步,但对方的进步远比自己更快。

    每过一天时间,这观想法里的浪人剑客的实力便变得更强。

    打了这么多天,她的心气都快被磨平了。

    天天零杠十!换谁来都要心态爆炸!

    “我就不信了!”柳生霜月低喝一声:“今日非要让你见点颜色!”

    双方刀剑碰撞,如同两条银龙交织摩擦,爆发出鸣音和火花。

    她的气力所剩不多,一腔义气下,直接松开手里兵器,扑上前,撞入对方怀中。

    无想新阴流,无刀取!

    她尝试夺了对方的兵器。

    双手扣住对方手腕时,她心头一喜,以为自己成功了,但忽然间小腹一疼。

    虽然无刀取扣住对方手腕,使得对方无法挥刀,但她忽略了挂在腰间的刀鞘。

    刀鞘敲在她的腹部,不单单只是疼痛,还有酥麻感,真气横冲直入,在她的小腹位置来回顶撞,震伤了她的气海,令其真气运行受阻,一招便击溃了她的暴气状态。

    柳生霜月眸子圆瞪,咬牙切齿,脸颊晕红,显然是又羞又恼。

    但无脸的浪人不以为然的举刀。

    “打得不错。”

    飒——!

    【0:10】

    【嘟嘟嘟~观想结束】

    白雾褪去,柳生霜月冷汗淋漓的站在道场里,她先是恍惚了一会儿,旋即狠狠的一跺脚,抄起木棍就对着木桩假人一同乱打,暴风式发泄不爽。

    听得出是很气了。

    观想中的所有感受都是相通的,以至于她现在腹部还有些幻痛。

    摸着下腹部,缓缓运转真气驱散这股异样,柳生霜月默默想到……还好现实里不会留下伤口,这要万一损伤到关键部位可就得不偿失了。

    无能狂怒之后,她冷静了头脑,认真开始回响今天的交手。

    “刚刚那招……不知道能不能偷学来,感觉会很好用,如果对大胸使用这招,会不会脂肪爆炸?”

    ……

    【内脏震击——贴身近距离击出穿透性的气劲,扰乱对手真气运行,能造成内出血、气机紊乱等负面效果】

    白维浏览着自己的信息词条,随手滑动着虚拟的屏幕。

    【剑术招式已全部习得】

    “通过观想法获得的剑术技能就全部掌握了。”

    “包括新掌握的无想新阴流在内,一共十七式常用和二十一式不常用的。”

    “奥义现阶段只有‘气刃’和‘紫电一闪’。”

    【剑术等级:20】

    【剑术等级已抵达上限】

    【进一步提升等级需要先执行一次突破】

    “二十级就要求突破,你跟原魔杠上了是吧。”

    白维咋舌一声,这几天一直各种升级本来还挺爽的,现在正反馈就宣告结束了。

    毕竟游戏是要肝的,感叹号也是要肝的,老育碧开放世界全家桶了嗷。

    说是突破,但并没有额外线索,只显示一行文字。

    【充要条件尚未满足】

    神™充分必要条件,这么严谨的么?

    即便继续陪柳生霜月练习也很难提升实力了,但这练习也是有必要的,因为柳生霜月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飞速,生死之间的进步极快,假以时日,她什么时候突破界限也都不奇怪,已经踩出了临门一脚。

    白维作为导师,养成经验是非常丰富的,几年时间足以将柳生霜月培育成一代剑豪。距离她从极东大学毕业还有数年时间,慢慢打磨吧。

    “老妹的羊毛是没的薅了,神宫寺……英灵之理比较麻烦,层级太高,可能薅不到。”

    “得去再找找其他的紫色感叹号。”

    “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在寻龙定穴找地儿挖矿?”

    白维摸着下巴,被自己的比喻逗乐了。

    他现在大致弄明白感叹号的分类和区别。

    紫色感叹号,是常驻的感叹号,可以当做矿脉,每天挖一次,快乐多又多。

    黄色红色渐变感叹号,是突发事件的感叹号,根据选择的不同,最终可能竹篮打水,也可能有额外奖品。

    也可能还存在其他类型的感叹号或者问号,但还没见过,暂且不清楚。

    ……

    早餐后,白维注意到柳生霜月在卧室里来回走动着,穿的衣衫不整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要么露着肩膀,要么露着长腿,红着脸快速从白维眼前身旁走过,想吸引注意,又不好意思。

    “停停停。”白维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在换衣服。”她悄悄打量着白维的脸色:“想让哥给我选一件好看点的衣服。”

    “制服不就挺好看的么?”白维觉得海老茶袴就挺好的。

    “哥,我要出门啊,神宫寺今天约我一起出门,我当然要打扮一下。”柳生霜月嗔怪道。

    “为什么?”

    “唔……”柳生霜月歪着头:“大概是素颜出门对邀约方很失礼吧。”

    白维虚着眼睛,盯着柳生霜月不施粉黛的精致五官,仅仅只描了描眉,嘴唇上了点胭脂。

    化妆手法非常稚嫩,他面无表情:“我想听实话。”

    柳生霜月歪过头:“我要比她好看。”

    “这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是从而来啊?”

    “身材上赢不了,至少想在外表上赢回来。”

    柳生霜月并非太平公主,但面对胸有沟壑的神宫寺,还是输了太多。

    “嗐!”白维抄着袖子:“行吧,老哥我呢,照顾一下你的自尊心。”

    他把柳生霜月按在梳妆台前,简单巡视了一下桌案上摆放的化妆品。

    她在明国生活了五年多,生活习惯早已被同化,连化妆品大多买的都是明国的牌子。

    闭上眼睛调整心绪,白维的视线巡视过柳生霜月的面部,翻找记忆中的知识进行一一验证。

    色彩运用、上妆技巧、审美角度、面部骨骼、人面相术、假皮面具,假死敛容……

    他是会化妆的,而且化的很好,是大师级的手法,起初学习是为了伪装身份,后来发展出了黑色蔷薇会,也必须学好和掌握这门课程,用以该换身份,潜入调查或假死,起初简单的化妆是女巫们教他,很快就演变成他来负责给女巫们定妆容的地步,可见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柳生霜月很少被别人这么近距离的看着,换成其他任何人,哪怕是好闺蜜,她都一头锤上去了,现在她只觉得很害羞,能感受到脸部被轻轻抚摸,用力均匀而温柔,这令她感到很害羞,心脏怦怦直跳。

    “哥……”

    “放轻松,面部按摩是为了放松肌肉,你平日练剑下意识绷着脸,导致肌肉很僵硬,你缺少笑容啊。”白维扫了一眼梳妆台:“你的化妆品种类太少,也没有非常适合你皮肤的颜色……”

    他拿出几种同类的水粉,取出一次性的模具,开始进行自己配比配色。

    柳生霜月吃惊,她哥这么会化妆的吗?

    白维开始给她上妆,指尖夹着化妆用的道具,动作娴熟,完全不亚于专业化妆师。

    他时不时中途停下来,将水粉抹在手背上进行颜色配比和亮度辨识,大约忙活了三十分钟时间才停下。

    “好了。”白维终于停下手,放下工具后,将她转向镜子:“看看你自己吧。”

    柳生霜月紧张的望向镜面,她鲜有见到兄长这么认真的时候,当她视线落在镜子里的自己时,睫毛一颤。

    她很少会有这么痴迷于美的时候,可镜子里的自己简直不像是自己,犹如骄傲白天鹅,让她移不开视线。

    “赢了。”柳生霜月的语气透着强烈的自信:“而且赢她太多了!”

第五十三章 惊不惊喜

    柳生霜月是个好姑娘,但也有些乖僻。

    从她的衣柜里找出一套适合搭配的衣服不太容易,她是只能穿套装的那类人,衣品入土级。

    不过在衣柜里还有几件还算不错的衣服能简单做个搭配。

    一问后才知道是神宫寺推荐她买的,但买回来也没穿过几次。

    白维的心情顿时很复杂。

    神宫寺真是个好姑娘。

    下次请她喝五十円的麦茶弥补一下她受创的心灵吧。

    “你就这么讨厌神宫寺么?”白维止不住吐槽自己妹妹。

    “不,谁会跟自己讨厌的人一起外出。”柳生霜月摇头:“硬要说,算喜欢吧。”

    “你表达喜欢的方式是不是太扭曲了?”

    “哥,你不懂的。”柳生霜月无奈的轻叹:“对她越冷淡,她反而会越高兴的。”

    “……啊???”白维憋住了那个英文字母。

    “她的人缘也不好的,也没朋友,我们同病相怜很多年了,或许是因为都心知肚明讨厌彼此的某些地方,才能和平相处这么久。”

    白维有点不太理解这种相处模式。

    “那就祝你今天在外面逛街愉快吧。”白维叮嘱道:“还有记住,别理会搭讪的外人,晚上早点回家。”

    “放心吧哥,我今天也是去买新的木刀,上次那把断了,谁敢来搭讪,我会用木刀狠狠的敲他的脑袋。”

    “也好,到晚上我就去警视厅领人了。”

    “嘻嘻~哥,我出门啦。”

    大门闭合。

    满脸笑容的柳生霜月走出三步距离便收敛了神情。

    她的笑容确是稀罕,很少有其他人能够看见,搭配上白维静心配比调色的妆容,即便是在温暖的阳光下,她看上去也如同行走在正午光芒里的雪女,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梅花香。

    白维的化妆手艺甚至得到了感叹号的肯定。

    【云想衣裳花想容】

    【倒计时:23:45:00】

    限定时限的美,是人造的。

    ……

    “犯规!”

    “你这是犯规!”

    “说好了一起素养朝天,你居然偷偷去美容院,过分,太过分了!”

    大街上,神宫寺咲拉着自己好姬友的袖子又哭又闹,呜呜呜,好可怜呐。

    柳生霜月保持高冷,憋住笑意:“我才没有去美容院,你没注意到我头发都跟几天前一样么?如果是去美容院,怎么可能不做头发。”

    神宫寺仔细打量:“的确,而且你身上的衣服,好像也是我给你挑的。”

    柳生霜月想起自己被兄长嫌弃的衣品,不高兴的挑眉道:“我是不懂得挑选衣服,但这次还是我赢了!”

    “我是素颜,我当然赢不了你……”

    “呸,要不要脸!”柳生霜月伸出手就要去搓神宫寺咲的面颊:“我能揉下两斤面粉!”

    神宫寺撇着嘴,她的妆容其实也是相当高级了,化妆有好几个境界,能越化越像自己才是有真本事。

    巫女也是要学会化妆和打扮的,在伏见神社见习的时候,巫女也必须学习这相关的知识,因为对巫女而言,妆容也意味着对神灵的讨好和奉纳,稻荷大神就格外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子,所以巫女化妆是很正常的,真正素养朝天,除非是没钱或者是英灵。

    她输是输了,但不服气。

    “你怎么可能偷偷学到这么高的化妆术,是谁教你的?”

    “这不重要,我没有盘外招,愿赌服输。”柳生霜月叉着腰:“今天吃喝开销你来付钱,还有……”

    “不准找你哥,我知道了。”神宫寺皱着鼻子:“下个月我一定要找回场子。”

    “你没机会了!”柳生霜月傲然一笑:“论化妆,你已经输给我了,而且输太多了。”

    “可恶。”神宫寺咲握拳:“到底是谁教你的?以你的人际关系,不可能会有懂化妆的女孩子靠近啊,毕竟你性格这么差,嘴上不饶人是个毒舌,偏偏长得好看打人也疼还是个富婆,嘶……疼疼疼,别掐!别掐肉!”

    柳生霜月不高兴:“就算是实话也别乱说。”

    “都是实话了,哪里算乱说。”

    “……是我哥。”

    “嗯?”

    “我哥帮我化的妆。”柳生霜月炫耀道:“羡慕吧?”

    “他还懂化妆?”

    “当然,这不是很正常吗?男孩比女孩还懂怎么玩女孩。”

    “???……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我不懂你说什么,我说的只是化妆和玩偶而已,我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

    “……我在怀疑你在忽悠我,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化妆,毕竟他……”

    神宫寺咲差点脱口而出……我见他平日也根本不化妆啊。

    她憋住了,暗道好险,万一这句话说出口,今天就得当场友尽,还要被指控扣好闺蜜绿帽。

    “兄长比你想的厉害多了,还有很多事你根本不知道。”

    柳生霜月迎着阳光举起手,左手绕过后颈,右手高高举起,伸了个懒腰。

    “我回来瀛洲,想要夺回家族的流派匾额,除了是为了达成父母的遗愿之外,也是为了证明。”

    神宫寺咲还是第一次听她主动开口说出心声。

    “证明?”

    “不是为了证明我了不起,而是兄长失去的东西,我会替他亲手拿回来。”

    神宫寺咲好奇的问:“过去发生过什么事吗?”

    “很多事,但都过去了,兄长或许也已经不在意了。”

    “可你还记着呢。”

    “当然,我喜欢现在愿意陪在我身旁的兄长,却不代表我会忘记过去的事……兄长可以选择忘记那些不愉快,但我不能,因为我是个小气的姑娘啊。”柳生霜月的眸子黑白分明,深处隐隐燃烧着火焰。

    ……满脸写着记仇的字呢。

    神宫寺咲更加好奇了,可不等她发问,柳生霜月主动结束了话题。

    “走吧,今天还有好些东西要买。”

    “噢……说起来,能商量件事么,霜月。”

    “说吧。”

    “我晚上能去你家蹭饭吗?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最近神社清减时蔬,我都饿瘦了一圈。”

    “好说,可以。”

    “真哒?红豆泥?”

    “你蹲门外吃。”

    “三十七度的小嘴怎么能说出这样冰冷的话语?我们十几年的友谊呢?”

    “说的也是……那不如这样吧。”

    “嗯?”眼神期待。

    “给你加个小板凳。”简直无情。

    ……

    夜渐渐深了。

    白维坐在屋子了,独自一人竟有些寂寥。

    他热了两次饭菜,但妹妹始终没有回来。

    他独自在庭院里自斟自饮,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突然,有些尖锐的声响从街道另一端传来,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院墙。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白维打开了房门,门外是两名警视厅的警员。

    “您好,请问这里是柳生家?您是柳生霜月的监护人么?”年轻的警员忐忑的问。

    “我是她的临时监护人,请问有什么事?”白维的神色沉稳。

    两名警员对视一眼,摘下帽子,缓缓歉意的说:“柳生小姐和她的朋友神宫寺小姐在乘坐电车时遭遇了恐怖袭击……她们被卷入了爆炸中,其中一人现已抢救无效……”

第五十四章 意不意外?

    “白先生,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有点残忍,但请你务必要冷静……”

    “柳生小姐经过抢救,现已无效,呼吸停止了。”

    “神宫寺小姐现在还在抢救中。”

    “因为爆炸的缘故,同一根钢筋刺穿了两人的胸膛,造成了很严重的内出血。”

    “柳生小姐的脏器破坏更加严重,但并未损害到心脏部分,神宫寺小姐的心脏则受损较为严重,目前靠着体外循环维持生命,但必须要尽快找到替代型号的心脏。”

    “所以……”

    “您是柳生小姐的临时监护人,我们希望您尽快考虑一下,要不要将柳生小姐的心脏移植给神宫寺小姐,如果做出决定,请您尽快签名,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感谢您的理解!”

    “我们立刻进行心脏移植手术。”

    ……

    白光打在走廊上,白维站在医院的过道上,急促匆忙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大量医务人员聚集在医院中,床位不够,很多病人都被安置在了住院部的过道上。

    电车爆炸带来的伤亡人数超过千人,是迄今为止最为严重的一次恐怖袭击。

    白维放眼看去,遍地都是因为疼痛辗转反侧的人,还有很多得到通知而匆忙前来的家属,被下达了病危通知或者死亡通知而跌坐在地上,失神目眩或坐地恸哭。

    这里是人间距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白维站在过道上,看着医院外的忙碌场景,内心如一滩死寂的水池。

    对于恐怖袭击,他从未放在过心上,除非它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十多天前,极东大学里的邪教仪式被他阻断,本以为邪神信徒们会安分很久,不曾想紧随而来的竟是更加疯狂的反扑。

    虽然目前调查还没有任何结果,但想必和邪神信徒脱不了干系。

    不为财、不为名、不为利,只有那群失去理性的疯子才做得出来。

    倘若十天前,自己没有去极东大学,柳生霜月和神宫寺咲的下场未必比现在更好。

    十天后,她们还是被卷入其中,这样的结果是命运使然么?

    这么想,是聊以慰藉的自我安慰。

    白维牵了牵嘴角,现在连苦笑都发不出来了。

    短短的一个下午时间,他失去了一位亲人。

    这种怅然若失的不真切感,像是一把钝刀子,缓缓的在心口划出伤口。

    不如快刀子落下那般疼的尖锐,但疼的更长久,更加清晰而折磨。

    “嘶……呋……”

    白维抬起手,将额前的头发捋开,散乱的头发被移开,玻璃窗上倒映出冰冷刺骨的眼神。

    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了将海洋彼岸的那个国度毁灭殆尽焚成灰烬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便如同附骨之疽般盘旋在脑海中深深扎根。

    他甚至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如何去做,去执行,去复仇。

    灭国焚陆的办法,在前世我至少掌握了十种……

    没有了黄金大权,如今的我能掌控的大约五种……

    不论是哪一种都要以十年为单位开始计划布局……

    如果有黑色蔷薇会类似隐秘组织的协助,能压缩一半以上的时间……

    让我想想……

    好好的想想……

    他对着夜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时间甚至忘记了疼痛和哀悼。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的时间,一名疲惫的护士走到白维身边。

    “先生。”护士唤了声。

    “嗯?”白维侧过脸庞,视线和她有了瞬间的交错。

    霎时间,如同深渊般的虚无瞳孔被小护士窥见,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飞出了躯壳,虽然就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但不寒而栗的幻觉还是令她噤若寒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狼狈的趔趄。

    可怕,好可怕……

    她颤抖着双腿。

    这应激反应令白维回过神来,他截断了已经推演到十五年以后的计划进程,对跌倒的护士伸出手:“我可能吓到你了,没事吗?”

    “没,没事。”护士不敢触碰他,扶着扶手起身,颤抖着声音说:“您,您的亲属已经出了手术室,送去了太平间,需不需要……”

    “哪个方向?”

    “四楼西方四号室98号。”

    “谢谢。”

    他微微低着头,明亮的过道光芒照不亮青年的面庞。

    ……

    “就是这位了,你……节哀吧。”

    太平间的工作人员打开了冰柜,叹息一声,识趣的走出了房间。

    白色的被单盖住了没有生气的尸首。

    白维握住白布,不自觉的指尖有些颤抖,思想斗争从未如此强烈。

    连续深呼吸几次,他调整好心情,掀开了一截白布,看见了妹妹安详的遗容。

    嗡……耳朵嗡鸣。

    耳鸣声遮掩住了嘈杂和安静。

    在掀开白布前,他的内心留存着‘或许搞错了’的可能性,然而……

    奇迹并不存在。

    她就在这里,安静的,安详的,安睡着。

    “呵……”白维喉间发出了无力的自嘲。

    他伸出手触碰,冰凉的皮肤上还留存着他亲手点缀的眉梢和胭脂。

    巨大的哀伤和痛苦瞬间吞没他先前一直被虚无的失去感所麻痹着的精神。

    他垂下头,双手按在案板上,将头埋手臂之间,拳头紧握,绷紧全身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咬住牙关,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他松开有些麻痹的指尖,抬起头,眼眸里被血丝填满,涨红的眼球里看什么都是一片血色。

    白维低语着:“霜月,哥无能,没本事让死者复生,但我会找到的,不论花费多久的时间……好好等着,我会找到你的,一定。”

    白布遮掩住女孩的面容,白维抱起妹妹,他要带她回家。

    工作人员下意识要阻拦他的胡来,但被一个眼神轻易喝退。

    怀抱着尸体走出太平间。

    迎面又是车轮滚动的声音。

    一名盖着白色被单的尸体被送入太平间。

    动作太急而导致风掀起白色被单的一角。

    清秀的五官映入眼中,白维下意识停下步子。

    刚刚的已经是具尸体了……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具尸体上,居然会有感叹号?

    还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感叹号,一个紫色的感叹号,一个漆黑的感叹号。

    漆黑的感叹号上标注着【蛹】字。

    白维凝视着紫色的感叹号,再三确认了送入太平间的这名女孩已断绝生机。

    紫色的感叹号的简易词条十分清晰。

    【时光不可倒流】

    【但我可以】

    简易词条令白维瞬间停顿住脚步,即将溺水的人下意识的伸出手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感叹号触发,某种力量被传导,不需要太复杂的步骤,只需要逆向时间轴传递一个压缩文件。

    就像是跨越了时间轴本身完成了一次意识的更迭。

    【开始回档】

第五十五章 回档 上

    【回档结束】

    字体悬浮在眼前,白维眼睛一闭一睁,忽然间斗转星移。

    外面早已漆黑的天空此时变成了茜色,正是傍晚时分。

    他躺在柳生宅的卧室内,正四仰八叉,电视机里传来搞笑艺人的对话,右上角显示着时间为……

    “下午五点二十分,十一月十七号。”

    白维读完日期后,霍然起身,眼瞳里的所有颓然一扫而空。

    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但连人生都能重来,读档重生罢了,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没时间浪费在纠结这种小事上,必须尽快,赶紧,立刻,找到霜月和神宫寺!

    一想到太平间里冰凉的柳生霜月的遗容,白维的所有思绪都几乎冻结。

    他委实不想在看到同样的光景了。

    此时所剩余的时间不多了,已经快要天黑。

    他立刻换上鞋子冲出家门,奔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放缓脚步,这个时代还没有智能机,连移动电话也还停留在雏形,他没办法第一时间联系到柳生霜月,也并不清楚她在哪里,甚至因为情绪不稳,他先前并未注意警视厅公布的任何信息,包括爆炸发生在什么时候,哪一条线路,哪一辆电车,他都没记住。

    这可怎么找人?

    白维站在门前,考虑过直接报警或者公共广播,但这也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一旦事态被宣扬出去,爆炸会发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就变得更加暧昧。

    至于直接去拆炸弹,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英雄?谁爱做谁做吧。

    谁敢对自己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直接抬手打爆对方狗头,这句话只能用来自勉。

    “先去银座商圈看看,只是购物应该不会走太远,说好了是晚上回来吃饭,应该是选择六点半左右的班次。”白维看了眼电车时刻表:“但这时候坐电车过去可能来不及。”

    他抬手一招,一辆计程车停在跟前,年轻的司机微笑着问:“您好,请问去哪?”

    “以你最快速度开去银座。”白维拍下五万円:“不用找了。”

    司机听到这句话,表情微微一变,挺直了腰背,嘴角微微上扬。

    “……那您请坐稳了。”

    一辆车在茜色的坡道上拉出S形的尾灯残光。

    ……

    二十分钟后,车辆停稳。

    “您真是个不错的客人,居然面不红心不跳,也没有呕吐。”司机赞叹道。

    “车技不错。”

    “谢谢,啊,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需要随时联系。”司机递上来名片:“我哪里都跑,又快又安全。”

    白维接过名片,汽车内有车载式无线电,可以通过座机和公共电话亭拨号叫车。

    名片上写着‘拓野’两字。

    “下次再见,ciao~”车辆驶入街道,伴随着一阵逮虾户的幻听。

    白维摇了摇头,收好了名片记住上面的电话号码,转身走入银座。

    东京购物圈繁华异常,这里有很多的购物商城以及遍地开花的饭店,人流量极大。

    这里的人流量很大,入口宽敞,留出一个体育场馆大小的空间,三面开门。

    没有联系方式的情况下,要在这里精准的找到两个人,几乎不可能。

    哪怕是在电车站入口堵着,也不可能从数百的人流量里精准的定位到两个人。

    虽然霜月头顶有感叹号,但今天的感叹号已经用过了。

    还不清楚神宫寺的感叹号有没有刷新出来。

    想找到对方并不现实,但不妨逆位思考。

    让对方找到我!

    这意味着我得尽可能保持醒目的状态……得让路过的人都尽可能的注意到我!

    那咱直接脱裤子?

    这肯定能拉满关注度。

    但我是个粗人,万一给瀛洲男性留下心理阴影了怎么办?

    白维站在电车站的入口苦思冥想,然后视线一扫,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几名打扮的不合主流的青年染着怪异颜色的头发,突出一个摇滚风,造型和九十年代日韩男团接近。

    手里拿着乐器,正在演奏什么,似乎是在为商家和专辑做广告,颇为卖力。

    但歌曲风格和瀛洲家乡の小曲大相径庭,在很多人听来就是用嗓子干嚎,周边也就少数人在围观。

    “原来还可以这样。”

    乐队演出的位置其实很好,进门的人一眼便能看到舞台上的乐队。

    白维走向乐队舞台,此时他们刚刚唱完正在中场休息,一群摇滚青年头发仿佛村口王师傅烫出来的五颜六色。

    “你好。”

    “哟,这位小哥,是需要签名吗?”

    “你说对了一半,我要的不仅是签名,而且是你那把签名吉他。”

    “嗯?”主唱一愣,旋即热情的问:“你也会吉他?我还以为这种乐器现在没多少人知道,这才从欧罗巴那边传过来没多久,你也会用?”

    “略会。”白维以前兼.职过吟游诗人,和某位乌贼神选一样,他做导师的最初是靠抄音乐获得启动资金,因为音乐是少数贵族有钱人才能欣赏的艺术。

    “居然能遇到同好,借给你用也可以。”主唱打扮的非主流,但人意外的好说话:“你要是不怯场,敢唱的话,这儿舞台也可以借给你用,反正平日也没多少乐团来表演。”

    “好,那就借用一下。”白维走上舞台,看了眼时间,提起了吉他,在乐团其他人和观众诧异的视线中,安安稳稳的坐在了舞台中央,拨了拨弦。

    不太娴熟,但音准不错。

    简单拨弄了几次吉他弦,动作开始熟练,找回了三分手感,他也不再耽搁,开始拨起音乐,同时开口清唱。

    热闹的电车口响起了清澈而哀伤的歌声。

    “梦ならばどれほどよかったでしょう……”

    没有前奏的乐曲,伴随着呼吸间的旋律,如同漂浮着柠檬的酸涩气息,冲入耳畔,卷入脑海。

    伴随着青年的独自拨弦清唱,喧哗的人声似乎都静默了几分。

    许多人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看向中央的舞台上。

    在背景灯的照耀下,青年肩头披着灯光,浑身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哀伤,仿佛从绝望和失去中呐喊着什么,但这歌并非是矫揉造作的哭喊,而是娓娓道来的诉说,节奏抓耳,令人徜徉在声乐中,就像是直面着拂面而来的夜风,空气里是酸涩的柠檬味。

    人群停下脚步,观众沉沦,连乐队也从错愕惊讶变成惊叹。

    “这歌……挺有味道的。”

    为什么选这首lemon,自然是因为情绪到了,自然而然便唱了出来。

    痛失过一次才能理解那种痛处,才能唱出其他人都无法拥有的感受。

    白维或许也是在发泄吧,发泄先前压抑的情绪,宣泄内心那股郁结的癫狂。

    ……

    “买了这么多东西,好累,帮我提一下啊。”

    “你自己保持不好平衡。”

    “我胸大,重心跟你不一样。”

    “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今晚就给你做切割手术!”

    柳生霜月和神宫寺咲日常斗着嘴,从商场里出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她们顺着人流,正来到电车站入口,忽然间觉得人声好像静默了许多,不再那么嘈杂。

    宽敞的厅内,飘来悠扬的清唱。

    “有人在唱歌。”神宫寺奇怪:“不过之前也有,为什么这次变得这么安静?”

    柳生霜月本对歌曲不感兴趣,只是提着头提着包,但乐曲声声入耳的飘来,令她心头一颤。

    “言えずに隠してた昏い過去も……”

    歌声如刺,轻而易举的刺入心间,哀伤的歌曲,熟悉的声音。

    她几乎下意识的回想起父母逝去的艰难时光。

    女孩抬起眸子,然后瞳孔收缩。

    “……哥?”

    ……

    白维独自在台上清唱,拨动的吉他弦偶有错漏,却不影响他的情感释放。

    前奏走过,声音突然一变,歌曲走向高昂。

    “あの日の悲しみさえ……今でもあなたはわたしの光……”

    ……时至今日,你仍是我的光芒

    倾听聆听的观众们瞪大眼睛,握紧拳头,内心此起彼伏。

    一首酸涩的柠檬味曲子,到了这里却唱出了苦尽甘来的意味。

    苦涩尽头,总会有甘甜和清香。

    等到巨大的痛苦和哀伤释放后,总会阳光穿过乌云,那便是一束微光。

    ……

    柳生霜月捂住嘴唇,止不住的战栗起来。

    这首歌根本就是写给她的。

    走过孤单,走过绝望,忍耐痛苦,等待阳光。

    舞台上自弹清唱的人,就是照亮她晦暗人生的光。

    在异国他乡的时间,她是那么的迷茫和无助,如果没有亲人的陪伴,她一早便支撑不住了。

    她轻咬着牙齿,鼻子微微酸涩。

    凝视着他,瞳孔闪烁着,升起雾气。

    哥总是这样,所以我才变得越发不可救药吧。

    ……

    “这首歌……”

    神宫寺咲起初没有用心去听,她对音乐谈不上喜好和厌恶,如果真的有这方面天赋,或许就不会去做剑巫了。

    然而哪怕是她,也仅仅在几次抓耳的旋律后便被吸引住。

    不仅是因为台上青年,更是这首歌勾起了她的回忆,在梦里无法忘却的那些回忆。

    不知不觉,她的指尖已经用力的握紧。

    “(自分が思うより恋をしていたあなたに)我深深地恋慕着你甚至超出了我自己的想象

    (あれから思うように息ができない)自此每当想起你都如同窒息般痛苦

    (あんなに側にいたのにまるで嘘みたい)你曾亲密伴我身旁如今却如烟云般消散(とても忘れられないそれだけが確か)唯一能确定的是我永远都不会将你遗忘”

    每一句歌词,每一句话都让她止不住的想起前尘的追忆,想起总是微笑着仿佛所有困难都压不倒他的青年。

    ‘笨狐狸……’

    神宫寺按住心口,心间一阵阵疼痛,她不想听下去了,但又想要听下去。

    ……如果你正在什么地方,终日过着以泪洗面的生活,就请你将我的一切全部遗忘吧

    ……这是我内心唯一的祈愿。

    ……虽然我永远不会选择遗忘。

    ……因为时至今日,你仍是我的光。

    窒息感渐渐散去,她就像是得到了救赎般,松开紧握着衣领的手,呼吸也渐渐放缓。

    突然间意识到了自己该如何和前尘的记忆和解,不用选择遗忘,但要学会释怀。

    神宫寺咲抹了抹眼角,看向舞台上的青年,眸子莹莹生辉:“真是一首好歌啊。”

    “是啊,是一首好曲子。”柳生霜月轻轻的说:“哥写给我的。”

    神宫寺:“……”

    ……

    曲终,观众们掌声响起。

    白维释放了积压的情绪,也注意到了驻足的人群里的两名姑娘。

    和预想的一样有效,他如释重负的轻松下来,正想用麦克风说些什么。

    突然,一股强烈的轰鸣声从袭来,掩盖住了听众们的掌声,震动剧烈,很多人误以为是地震了急忙卧倒。

    数公里之外,炎热的气浪冲上天空。

    白维眺望远方,微微失神。

    炸弹还是爆炸了。

    但,那又如何?

    他看向慌乱人群里的妹妹……只要她们平安,万事安好。

    正要起身,眼前突然浮现出紫色的文字。

    【开始回档】

    “WTF?!”

第五十六章 回档 中

    一次紧张的呼吸声在公园里响起。

    就像是快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后深呼吸了一次。

    穿着JK制服的高中女生在只能容纳一人的狭小空间里睁开眼睛。

    她先是应激反应强烈的看了看左右,四周毫无一人,偏僻的公园内甚至见不到散步的人群和玩闹的孩童。

    “怎么回事?”

    “我是在做梦吗?”

    “我分明已经在电车上被……”

    她想起被钢铁刺入脖子里的场景,下意识打了个寒噤,旋即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手脚安好。

    “之前争斗产生的伤口也不见了。”

    她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揉着眉心,尝试理解现状。

    她或许是做了一场梦,梦到了大约两个小时后发生的全部事情,梦中发生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疼痛感都那么清晰,完全不像是梦境,而像是真实的经历。

    正要细细回忆一下,忽然的动物叫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嘎嘎嘎……”一只通体黑色的乌鸦停在了她眼前的空地上。

    乌鸦歪着脑袋,血红的眼睛盯着她,叫了几声后,低沉着嗓音,发出沙哑的男声。

    “西野君,你在干什么?”

    女孩没有吃惊,而是眯起眼睛。

    果然,和梦里发生的情形一样,这只乌鸦是会说话的。

    “我不是西野,你找错人了。”她和上次做出了同样的回答。

    “你不是西野还能是谁?”乌鸦甩过来一面碎掉的镜子碎片。

    镜子的碎片中映照出一张清秀的脸庞,但这张脸庞对她而言,是陌生的。

    她五指攥紧:“你认错人了!我的名字是归蝶。”

    乌鸦淡淡道:“看来是转移术式导致你的记忆存在一定程度的混乱啊……只不过,即便我认同你的说法,那群人也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归蝶看着乌鸦,一言不发。

    “邪神信徒。”乌鸦自顾自的开始解释:“你是我方派遣进入邪神信徒组织的暗线,如今身份已经暴露,对方必然会不予余力的追杀你。”

    “而不巧的是,暗线的计划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一旦暴露就会牵扯到其他暗线,所以阴阳寮、神宫、警视厅、奉行所、幕府都帮不了你,官方不会协助你,我们也担心己方被渗透了,因此……”

    “邪神信徒、官方都是我的敌人。”归蝶淡淡的说:“你是想要这么说吗?”

    乌鸦眨眼,眸子鲜红:“理解的很快,接受能力强是不错的素质……然后,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路是不顾一切的逃亡,我也会给你提供一定程度的协助,以你保留的假身份为基础,送你离开这个国家;另一条路则比较艰辛,你得去阻止邪神信徒的计划。”

    “你选择哪一个?”

    归蝶深呼吸一口气:“我说过,我不是西野,所以我没打算配合你。”

    “也好,今晚九点半,你可以去东京湾乘坐……”

    “我不打算逃离东京。”她说:“我要把一切都弄个明白。”

    “那你是选择第二个了。”乌鸦继续说:“根据你探测到的情报,我们目前知道的只有,六点二十分,从银座去往旧江户方向的电车……其他计划还不清……”

    “是炸弹。”归蝶直言。

    “什么?”乌鸦歪着头,语气不确定:“你说什么?”

    “对方在电车上安置了炸弹引爆,这是一起恐怖袭击,比以往的邪神信徒都更加疯狂和激进。”

    “你怎么知道?”乌鸦问:“不,你为什么肯定?你是从哪得知的情报?”

    “我只是知道,怎么知道的不重要,你硬要问,就当我是我猜的吧。”

    乌鸦沉默片刻:“如果真的是炸弹,那情况就很危险了,你就需要在六点二十分的列车上找出炸弹在哪。”

    “即便清楚有炸弹,也不打算找警方来帮忙?”

    “打草惊蛇,即便警视厅提前阻断了电车运行,打乱了邪神信徒的计划,但只要没抓到对方,下一次也不清楚会发生在哪里,哪一条干线上。”

    “所以,就靠我一个人?”

    “我也会给你提供必要的协助。”

    “说了和没说一样,你不过是只乌鸦……不对,是躲在乌鸦后方的阴阳师。”

    “我不是阴阳师。”

    “操控动物作为式神,是阴阳师的特征。”

    “……你知道的很多。”乌鸦沉吟。

    “是你告诉我的。”

    “我?什么时候?”

    “不记得就算了。”归蝶从躲藏的狭小空间里走出:“我需要你从上空侦查,告诉我,邪神信徒会从哪里过来,我会尽可能在短时间内赶去电车站。”

    乌鸦又沉默了一会儿:“我会看情况协助你,但……不准你命令我。”

    “知道了。”她朝着公园北侧出口离开。

    “哪个方向不对。”

    “想安全脱身就得从这里走……还有,我需要一把刀护身,最好是开锋的刀。”

    “我看一看。”乌鸦飞上枝头。

    归蝶走出公园后,它飞回来落在了路边的高墙,指向一处:“西南方向半条街外有一家古董店,哪里的橱窗里摆放着制式的打刀,不过,你有钱买吗?”

    “一把打刀而已。”她说:“可以赊账。”

    ……

    古董店的伙计正听着留声机里的小曲,突然间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响。

    他快步追出去,看到玻璃窗碎掉,橱窗里摆放的藏品也不见了。

    “夭寿啦!”伙计尖叫道:“报警,快报警呐!妖妖灵,这里有人零元购啊!”

    这时一名路人走过去,拾起一张纸条。

    “好像不是零元购,这是打了欠条。”

    伙计拿过去一瞧。

    ——改日原价偿还!

    ——西野字。

    “你管这叫欠条?太过分了,抢劫就算了,还留下字条侮辱店家!”

    ……

    “你不是叫归蝶么?为什么签的还是西野的姓?”乌鸦嗤笑。

    “我不能给家族蒙羞。”女孩的表情沉稳,她掂量了一下打刀:“这把刀太轻了,刚刚在隔壁橱窗里还有一把……我应该选另一把刀的,被外形骗了。”

    “满不满意都这把了,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如果有下次,我会换一把。”

    “你还想再抢一次?”

    ……

    “唔……”

    “你受伤了。”

    “这把刀太轻了,质量太次,是给外行人看的模造品,还是没架住攻击,刀先断了。”

    “简单处理下伤口,电车快到了,别让人看到你在流血。”

    ……

    电车站入口,她下意识驻足,看向舞台上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的青年。

    “你在做什么?快点进去,现在是听歌的时候吗?”

    归蝶望着青年片刻后收回视线。

    ……先前的梦里,没有这个人。

    她沉默片刻,决定暂且忽略掉这点,看上去也不过只是个唱歌的普通人,倘若能多吸引一些乘客反而是好事,免得让更多人上了电车后受害。

    电车站台上,她左右观察这次人数比上一次少了许多,但整个电车上起码也有数百人,不可能一一排查。

    但她记得,爆炸在很近的位置,即她现在所在的这个车厢。

第五十七章 回档 下

    “炸弹就在这里……”

    “还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炸弹,但如果真的存在炸弹,自然是带上电车后引爆最佳。”

    乌鸦停在她背后的背包上。

    “真希望瀛洲的电车会有安检设施。”女孩低声说。

    “倒不如说点实际有用的。”

    “我很奇怪,为什么邪神信徒一直能快速锁定我的位置?”

    “因为有印记。”

    “什么印记?”

    “只要你还活着,印记就会存在,心脏继续跳动,跳动的越剧烈,你的位置就暴露的越明显。”

    “那我现在岂不是也被察觉到了?”

    “邪神信徒不大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动手,除非真的是孤注一掷,演都不演了。”

    “倘若是这样,反而更容易锁定他们的身份和炸弹的位置。”

    铁轨传来震动的声响,灯光打落在高中少女的肩头上。

    归蝶看向电车,抿了抿嘴唇,心跳开始加速,嘴唇有些干涸。

    “电车到了。”乌鸦展开翅膀:“做好准备。”

    少女深呼吸一口气。

    上一次是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推着走,但这次不同了。

    已知电车一定会爆炸的情况下,却还要上车。

    简直是疯了,简直是自己送死。

    但倘若成功找出炸弹的位置,就能救下整个电车的乘客,也能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今自己站在这里,绝非是因为偶然,一定是必然加必然的连锁,肯定有很多自己不清楚的手在暗中推动。

    “上车吧。”乌鸦再度开口警醒和催促。

    黑鸦飞上天空。

    等待电车里的人流走出,她缓慢而沉重的往前踏出一步,乘上了即将被炸毁的电车。

    ……

    四号车厢……真是个不太吉利的数字。

    飞机上都会去掉十三的数字避嫌,为什么电车上不行?招来死神了吧。

    归蝶看向四号车厢,人数比之前少了许多,仍然超过了二十人以上。

    那种大爆炸,少量的TENT的威力是不够的,需要足够的分量和重量。

    携带大件行李的人……一共七个人。

    两个行李箱,三个旅行包,一个大号公文包,以及一个布袋。

    从外观看不出来装着什么东西。

    “时间不多,最多五分钟就要爆炸,必须尽快检查。”

    少女快步来到最近一人的身边,携带旅行包的青年看了一眼,见到是个漂亮姑娘,眼睛一亮,下意识要说些话搭讪,但下一刻,半截刀子抵在了他的侧腹。

    她冷冷道:“别动。”

    青年身体骤然僵硬:“饶,饶命……”

    “把你的包打开,让我康康。”

    “我没带多少现金。”

    “别废话,按我说的做!”

    青年打开旅行包,里面只有一些商品,似乎是某些偶像组合的周边。

    “啧……”原来是个偶像宅。

    她放下刀:“离开这节车厢。”

    青年立刻躲开,也没有大声叫喊什么。

    这让她有了点自信,继续按照同样办法检查,但仅仅只到了第三个人,中年妇女直接大声尖叫。

    “救命,救命啊,有人抢劫!”

    一声尖叫让车厢内的人群开始骚动,好些人都抱着行礼避让到其他车厢。

    女孩额头渗出汗珠,如果让他们离开这节车厢,那可就没办法检查行礼了。

    她直接松开刀子,冲上去,抢夺行礼,用刀劈开箱子的锁轴,划开行礼进行检查。

    但她动作还是慢了。

    人流迅速朝着两侧避让开,同时电车上的乘务员和警卫也吹起口哨朝着她冲过来。

    “来不及了……至少再检查一个!”

    她这么想着,冲向角落里的行李箱。

    行李箱被她刚刚撬开一角,还没来及细看。

    忽然间,窗外传来一声尖锐的乌鸦鸣叫。

    “噶!”

    丧钟长鸣。

    轰!!!

    轰鸣声中炙热的火焰席卷而来,如火龙那般转眼间吞噬了电车,从头到尾,列车当即脱轨,失控的在地面翻滚,冲撞,两侧建筑物被卷入,碎石瓦砾被灼成赤红。

    烈火将她拥入,火舌舔舐面颊,钢铁撕裂皮肉,截断骨头。

    爆炸中,她的意识在断绝前感受到了肢体支离破碎的痛感。

    短暂,却又漫长,模糊,却又清晰。

    连呐喊都无法发出,须臾一瞬之中,死亡轻轻叩门。

    ……

    “嗬——!”

    又一次醒来。

    弥新的痛感残留在灵魂深处,她挺起腰板,条件反射式的挣扎。

    额头撞在了公园玩具的顶格。

    咚……

    她安静下来,缓缓抱住膝盖,低下头,眼角流下眼泪,开始轻声啜泣。

    “母亲,爷爷……”

    “谁来帮帮我啊。”

    体验过死亡,还是如此惨烈的死亡,深刻痛楚和无法忘却的记忆几乎要摧毁她自制的坚毅外衣。

    她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也没想过,原来粉身碎骨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她根本没有起身的力气,浑身颤抖着,一想到还要再去直面第二次,她腿软的几乎动不了。

    根本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低头流泪,她咬住牙关,释放了好一会儿的情绪,缓缓擦了擦眼角。

    “又死了一次。”

    “这下终于能确定了,我可以死而复生,但不清楚为什么可以,也不清楚为什么我现在会是西野……”

    “真正的我又在哪里?在做什么?”

    她平复了心绪,开始思索现状,而后又看向外面。

    “而且,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乌鸦还没出现?”

    她探出头看向外侧,公园里放置着的高高吊起的大钟正巧走动了一格。

    “现在是下午时间……”

    她眼瞳收缩。

    “四点三十分。”

    ……

    “时间多倒流了一个小时。”

    白维将钟表放下,儒雅随和的吐出一个字。

    “淦!”

    “我搞错了一件事,这次触发的感叹号,不是霜月也不是神宫寺,而是一个陌生人。”

    “光救下她们是不行的,还要保证第三人的生还。”

    “她死了,所以回档继续。”

    白维默默思忖:“这次感叹号触发,或许只让我一人进行了时间回溯,否则很难解释第三人明知有爆炸还死在了电车上的事,但不论如何,找到对方是当务之急,好在我还记得她的脸长什么样。”

    第二次回档,白维加入战场。

第五十八章 第二次回档

    苏醒的时间是四点之前,时间额外多出了一个小时。

    “这算是好消息吗?”

    “多出一个小时的行动自由。”

    “但是……也多出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少女站在公园里,低头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距离电车爆炸的六点还有接近两个小时,时间更加充裕,但相应的开始迷茫,不清楚这额外的多出来的一个小时该去做些什么。

    忽然,乌鸦拍打着翅膀落在了路灯上,发出沙哑的叫声。

    它急促的说:“如果你现在不想死,就立刻离开这里!”

    归蝶抬起头,看向乌鸦:“什么?”

    “他们正在赶过来!”乌鸦催促道:“留在这里,你会被杀!”

    “什么?!”少女不解:“为什么这么快!明明应该是一个小时之后再来的!”

    乌鸦歪着脑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只要我醒过来,邪神信徒就会立刻察觉到?

    归蝶愣住,迅速甩了甩脑袋,冲向北侧方向的公园出口。

    乌鸦拍打着翅膀:“等等,那边方向不对!”

    她快步走到公园门口,迎面便撞上了几名身材健壮的青年。

    一人手里提着钢棍,另一人手里握着一把两尺长度的小太刀。

    “找到了!”

    “西野,你别想再跑了!”

    “抓住她,即便是下狠手也要她把情报吐出来!”

    归蝶听着他们的交流,眼中厉色一闪而逝,先是立刻回头逃跑,穿过灌木丛跳进草地。

    几名壮汉立刻追来,转过拐角,却见她立刻顿住身形,从地面握住一把沙子抛向人群,如猎豹般弹起,膝盖狠狠冲撞在最前方那人的腹部。

    剧痛袭来,壮汉感觉肠子都被顶成两断,他手腕一紧,被少女扣住后猛地发力,扯下肘部关节,咔咔两声,关节脱臼,小太刀脱手掉落,武器被抢走。

    归蝶反手握住小太刀,从两人之间传过去,刀子左右一划,血线飚射出来。

    一片阴影笼罩跟前,暴徒举起手里的粗重铁管砸向她的脑袋。

    她举起小太刀,故意倾斜角度,施加巧力使之偏移方向,让铁管错开位置。

    咚的一声,铁管砸在青砖地面,砖石断裂。

    少女皱着眉头跳起,小太刀划过,暴徒的半截手掌直接被斩断,血色涌出。

    她一脚踹翻了暴徒,顺势用力的踩了一脚他的伤口,惨叫声连成一片。

    快速搞定了这批人,她冲出公园,心跳声剧烈。

    ……这次接住了那棍子!不愧是我!

    乌鸦追过来:“打的不错,你的应变能力很强。”

    归蝶瞥了眼手里的小太刀:“可惜这把刀的质量不太好,已经开裂了。”

    乌鸦道:“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对于当前事态,我需要对你详细说明。”

    归蝶道:“你可以说,我在听。”

    乌鸦正要开口,突然注意到她停下了步子:“别停下来……你在看什么?”

    她站在古董店门口,盯着左边橱窗里那把颜色较为朴素的刀。

    ……

    砰!玻璃橱窗破碎。

    “快报警!有人抢劫啊!”

    “居然还留下字条来侮辱店家,可恶的劫匪,你不要太过分了啊!”

    ……

    “你浪费了不必要的时间。”乌鸦说。

    “我需要一把刀自保。”少女回道。

    “可你这样会引来更多的关注!”

    “但这种骚乱能扰乱来追查的人,他们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动手,不是吗?”

    乌鸦惊疑不定。

    归蝶走在巷道里,拔出了藏在古朴木制剑鞘里的刀,朴素的刀身上有着波浪般的刀纹。

    “这刀纹,难道是小豆长光……?”她轻抚刀身:“没想到居然还能找到这种古刀。”

    “抢来的,管它是什么。”

    “不算是抢,而是赊。”归蝶强调:“不是抢。”

    “倘若是看着顺眼,方才还有另一把刀,为何不顺手拿了?”

    “那把刀不是古刀,而是仿制的,乍一看似乎是和泉守兼定,但只是赝品。”她肯定的说:“它的重量不对,太轻了,材料是轻钢。”

    乌鸦停在自动贩卖机上:“刚刚那橱窗里那把刀根本没出鞘,你也没碰过,你为什么知道?”

    少女没有说话,而是在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一瓶咖啡牛奶。

    “你哪来的钱?”

    “这里的自动贩卖机的夹缝里有张万円纸币,顺手捡起来了。”

    “哼,真是走狗屎运。”

    “走运吗?”她轻轻叹了口气:“如果真的走运,就不会碰到这种事了。”

    “接下来……”乌鸦开口。

    “我会去电车那边。”少女说:“我要弄个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沉默了一会儿,乌鸦道:“西野君,既然你坚持,那我便会协助你,不过我得问询你到底清楚多少。”

    归蝶也看向乌鸦:“也好,距离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我有足够的时间跟你对话。”

    “可以,你想问什么。”

    “首先,我的名字……叫什么?”

    ……

    六点整。

    少女已经来到了电车站的入口,远远的,她听到了车站内的歌曲声。

    但并不是她先前看见的青年,而是听不懂的古怪摇滚,她不太感兴趣。

    正要离开时,又听到一阵骚动,舞台上走上一名青年,拿起吉他,简单熟悉后,开始清唱。

    停下脚步。

    还记得在第一次,并没有这个人。

    不过这首歌,倒是挺好听的。

    上次没来及听完,现在还有时间。

    在人群后方,她安静的听完这首曲子,也跟着轻轻鼓掌,算是暂时了结内心一件心结小事。

    可看了眼时间,她发现时间才刚刚走到了六点七分。

    等等……这个时间好像有点对不上?

    为什么现在能听完?我分明来的比上一次早了十多分钟……他还打算继续再唱一遍?

    少女立刻回过头看向舞台上,却见到主唱的位置已经空了。

    不对!

    人已经下台了?什么时候下的台?

    他的行动难道是没有规律的吗?

    正错愕着胡思乱想时,突然肩膀一沉,有只手按在了她的肩头上,女孩霎时间起了身鸡皮疙瘩。

    握住刀柄,缓缓侧身。

    如果是邪神信徒,她绝对会立刻拔刀。

    然而侧身后看见的却是一张年轻俊俏的面孔,对方也礼貌的放下手,归蝶放下警惕。

    她望着自弹自唱的歌手,以为他是想要推销唱片什么的。

    “那个,有事?”

    “我找了你一个小时的时间。”青年叹了口气。

    “什么?”她奇怪的问。

    “好好的活着不好吗?”

    “!”她瞳孔收缩,这句话几乎是明示。

    “非要去电车上送死。”白维语重心长道:“生命可不是用来舍弃之物啊。”

第五十九章 善良从不是廉价的美德

    为了能找到人,白维提前来到了电车站进行踩点。

    紫色感叹号还算醒目,找到人不难。

    上一次被妹妹蒙蔽了双眼,外加唱歌唱的有点嗨,因而没注意到贴着墙走过去的小姑娘。

    白维本以为她并不清楚回档的事,开口是有抱怨和调侃的意思,这姑娘在他的认知中已经死了足足三次。

    接下来的这幕倒是令他意想不到,她的反应很激烈,很强烈。

    “你,你……”

    她嘴唇颤抖着,表情激动,一下子扑上来,抓住他的衣袖和衣领。

    “你知道,你知道?”

    “你也是?”

    “你是第几次了!”

    情绪激动导致语无伦次了一会儿,几次开口都没想好说什么,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弄皱了对方衣服,条件反射式的松开手,然后退后两步,鞠躬道歉。

    “十分抱歉,我太激动了。”

    “……没事。”白维表示理解。

    刚刚简单的问答中,他已经清楚对方也拥有回档时的记忆。

    可这样一来就很奇怪了,好好活着不行么,为什么非得坐上这趟一定会爆的电车?

    他嗅到了事态会变得麻烦的味道。

    “换个地方说话吧。”白维指向电车站外。

    “好,好的。”少女还在情绪激动着,没有考虑别的,主动跟了上来。

    白维看了眼时间,大概还有七分钟左右,柳生霜月和神宫寺咲会经过这儿。

    他买了两瓶饮料,一瓶递到了少女手中。

    “谢谢。”她看了眼饮料,偷偷抬眼,从刘海的缝隙里打量对方。

    身高一米八以上,在瀛洲女孩看来,属于是大多人梦寐以求的身高。

    样貌年轻,气质成熟,看上去并不是毛手毛脚的毛躁青年,而是成熟稳重的类型。

    她顿感轻松了许多。

    “这是第二次的回档,也就是经历的第三次。”白维主动说:“你呢?”

    “啊?回档,啊,时间倒退是吧,我,我也是。”她收回散漫的注意力,小心而礼貌的自我介绍:“我,我叫西……归蝶,还未请教您的姓名?”

    白维随意道:“我姓白,是明国人。”

    ……原来是明国人,难怪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您也是在电车上吗?”她问。

    “不,我不在。”白维摇头:“三次回档,我都活着,没有遭遇死亡。”

    “这样啊。”

    “只不过我的亲人在电车上,我来这儿,是阻止她登上电车。”白维解释了句。

    少女点头表示理解,旋即又问:“白先生,你刚刚是说,在找我?”

    “不错,我是在找你。”

    “为什么?”

    “我认为你是关键。”

    “关键?”

    “不错。”白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第一次回档发生的时候,我在太平间里,认领我妹妹的尸体,而同时被送进来的是你的尸体。”

    “!”她并不记得自己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死去的,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内心一紧,不太好受。

    “紧接着回档就发生了。”白维继续道:“然后是第二次回档,是在爆炸发生之后……”

    “您没有看见我的……”

    “没有,爆炸发生后,立刻就回档了,我猜测你当时就在车上。”

    “猜测……是吗?”

    “刚刚我打招呼的话是怎么说的?而你的反应已经证明了这点。”

    “啊,原来如此……”

    少女低头喝了口麦茶,掩盖表情,她意识到对方很聪明,刚刚开始就在试探她,而且得到了结果。

    “所以,是我死了,才会发生回档?”

    “我是这么推测的,应该不会有错。”

    “会不会有其他人?”

    “成百上千人,没办法一个个测试过去……根据现有情况,我认为你是关键,你是死者,而且拥有记忆,并且连续身亡。”

    “白先生不是吗?”

    “我是活着且保留了记忆,万一我死了,可未必能记得,我也不打算去死一遍试试。”

    白维隐藏了回档是他主动触发的事实,用另一种逻辑推理的办法说明回档被触发的机制。

    他所言必是正确,因为回档的机制就是这么运作的。

    归蝶自言自语:“我是关键,以我的生死为基准,这样一来,似乎很多事都能说得通了,或许白先生也是因为靠我很近,所以被卷进来了。”

    白维不置可否。

    “十分抱歉,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她起身鞠躬致歉。

    白维摇头:“回档让我有机会救下亲人,这点我还得跟你道谢。”

    “这是白先生自己的努力,和我无关。”归蝶回道。

    “我不否认。”白维问:“但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明知会爆炸还要去电车上?你看上去并没有自杀倾向。”

    “这个……”她迟疑着。

    少女自己也没能完全弄明白,不论是这个被邪神信徒追杀的身份,还是不断重复的回档,以及电车爆炸的缘由,所有的疑惑都没能解开。

    “因为我想着试试能不能阻止电车爆炸。”

    “就凭你一个人?”白维挑眉。

    “我还是很厉害的,只要能找到炸弹的所在位置,我有自信能阻止爆炸!”

    “……”

    “能救下很多人!”

    “……”

    这傻白甜是认真的吗?以为自己不会死,就当是无限续关的游戏?

    白维眉心浮现川字纹,他用食指抹平:“你找到线索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正在排查车厢内的行李,只要多来几次就能查清。”

    “多来,几次?”白维右眼皮跳动。

    “给您添麻烦了十分抱歉,但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身为武家之女,我不能对这件事视而不见。”

    白维听的深呼吸。

    归蝶看了眼时间:“快到时间了,我得去电车上了……很高兴认识你,白先生。”

    乌鸦的叫声不断,她听到了催促声。

    就在她擦身而过的时候,白维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要去哪?”

    “电车啊。”

    “我的意思是说,你哪里都别想去。”白维语气平淡:“就在这里呆着,等它爆炸。”

    “?”少女一开始还以为是句玩笑:“白先生,别开这种玩笑。”

    白维重复了一遍:“我是认真的。”

    归蝶肩头一疼,她皱着眉头,握住刀柄:“请放开我!那可是上千人的生命……”

    白维反问:“那又如何?”

    神情冰冷,话语无情。

    “电车人的生死,我不是很关心,而且我也没奉陪你不断回档的义务吧。”白维道。

    冷酷的声音令少女躯壳颤抖了一下。

    “我不会质疑你的出发点是否良善,但善良并不是廉价的美德,越大的善良需要和能力相匹配,否则……不过是单纯添乱罢了,更可能会引火烧身。”白维瞥了眼她:“而我判断你并没有这份能力,好好呆着,想着去拯救世界前考虑下现有困境吧,你又不是英灵,你还不够资格!”

    这次,白维选择去扮演的并不是勇者……而是魔王!

第六十章 多是件美事

    归蝶意识到说服白维是不可能的时候已经迟了。

    她的后脑勺传来轻微痛感,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敲打了一下。

    紧接着意识迅速陷入混沌。

    “你……”

    她倒在了白维跟前,被青年一手扶住。

    “下次别人给的饮料可不能乱喝。”白维道:“这可是昏睡麦茶(不加入任何添加物的物理版)。”

    话毕便横抱起小姑娘,大摇大摆的在人群里穿过,走到路边叫了一辆计程车。

    ……

    原本正打着哈欠的神宫寺咲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瞪大了漂亮的眼眸望着旁若无人抱起高中生就走的白维。

    过于熟练的动作和操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拐骗女生的惯犯。

    “喂!喂!喂!”神宫寺拍打着柳生霜月:“刚,刚刚那个人!”

    ……那不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哥吗?

    ……他在赣神魔!

    “我看见了。”柳生霜月几次张口又闭口,更满心猫猫头问号。

    ……喵喵喵?为什么哥会在这里?还抱着一个高中生坐车离开了?那公主抱我都没试过呢!

    “那是诱拐啊,诱拐高中生!得,得报警……妖妖灵!”神宫寺语无伦次道。

    “还不一定是!”柳生霜月迈开腿追过去,也叫了一辆车:“还愣着干嘛,快跟上来!”

    神宫寺咲坐在了车的后排,问了句:“真的不报警吗?”

    “闭嘴!”柳生霜月黑着脸:“你擅自误会个什么劲,万一是那姑娘突然发病,给她送去医院呢?”

    “可我看到他用水瓶敲打那小姑娘的后颈……”

    “那是治疗颈椎病!”

    “高中生也得颈椎病么?”

    “啰嗦,这不是重点!”

    “对,重点……报警,我得报警。”

    “整天惦记着破警视厅有什么用,那群税金小偷有用的话,就不会让极道暴徒们这么猖狂了!”

    “那你说怎么办嘛,要不我们想去买个瓜?”

    “先跟上去,看看情况,如果情况不对……”

    “不对?”

    “先灭口!”

    “太凶残了吧!”神宫寺咲惊了。

    ……那可是你亲哥,你舍得?家法执行,铁拳制裁?

    ……好,我支持,不愧是我的好姐妹,对律法有独到的理解!

    “好,什么时候动手,我帮你!”神宫寺跃跃欲试。

    然后下一刻,她就注意到好闺蜜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如同一头母狮子盯着藏羚羊。

    等等,你这个眼神……灭口?

    灭身为目击证人的我的口吗?!

    “您这个灭口,指的是……”神宫寺咲头皮发麻。

    “你误会了,你可是我的十几年的好闺蜜。”柳生霜月收回危险的目光。

    ……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咳!”神宫寺想要让司机停车。

    然后她听到咔的一声。

    柳生霜月把她的安全带给系上了。

    柳生姑娘捧着巫女的手,温柔的微笑:“我担心你想不开。”

    巫女小姐脸色白了半截,仿佛摸着电线,一路颠簸一路抖。

    “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

    “车门焊死,今天不到地儿不准下车!”

    “救命啊,要萨日朗!”

    ……

    车辆停靠。

    “谢了师傅,记得别报警啊。”

    “不客气,如果有警察找上我,我肯定第一时间负责带路。”

    “可以,当然可以,不过您这车牌号我可记住了。”

    “没事儿,我只是带班的,明天就换人了。”

    “啊哈哈哈哈……希望不要再见了。”

    “哈哈哈哈,告辞!”

    高手过招,点到即止。

    白维打开房门,把小姑娘抱回了家里,丢在了沙发上。

    半分钟后,一辆车也停靠在了路边,两个姑娘提着大包小包走入巷道。

    “这条怎么看着有点眼熟。”神宫寺奇怪的问。

    “废话,这是我家!”柳生霜月松了口气。

    看来并非是什么诱拐,否则哪敢直接带回来,又不是谁家里都有能关十几只鸽子的小黑屋地下室。

    “什么!”神宫寺明知故问,故意装作震惊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诱拐犯竟是你自己!”

    “啊对对对,被你发现了,我目标其实是你,我要把你拐卖去明国,卖给明国人当小媳妇!”柳生霜月如同反派似的冷笑道:“怕了吧。”

    神宫寺咲感动不已:“好姐妹!”

    柳生霜月:“……”

    她啐了一口:“呸!骚蹄子!”

    神宫寺问:“现在怎么办?进去看看吗?”

    “都到家了,当然要进去看看,不过不能走正门。”柳生霜月抬头看向院墙。

    神宫寺也想到了什么,说:“你蹲下来,我要翻墙。”

    “人梯是吧。”柳生霜月说。

    “不对哦,是垫脚石。”神宫寺咲眯着眼睛微笑:“越平越好。”

    “#!”

    ……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不用装晕了,已经是晚上了,你要吃点什么吗?”

    白维松开手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她的动静。

    沙发上的女孩静默了一会儿,突然猛地跳起来,右腿横扫向青年的腿窝位置。

    她的确踢了上去,但下一刻疼痛感传来。

    “啊!”她抱着被猛敲了一下的小腿骨,疼的在地上打滚了三圈。

    白维淡定的拍了拍手里的不锈钢材质的玉如意:“真有活力,想动手我可以奉陪,就用这个痒痒挠。”

    玉如意确是是用来挠痒的。

    “你!”归蝶发出一个字后发觉自己有哭腔,急忙用力揉了揉眼眶,换成更加沉稳的声音:“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居然把我打晕了还带,带到这种地……”

    “这儿是我的住所,宽敞干净明亮,可不是‘这种地方’,我没把你丢进仓库里,你应该感谢我还算知书达理。”白维摇头道:“现在时间已经是六点五十了,该发生的爆炸也应该已经发生过了,死心吧,来不及了。”

    少女昂起脑袋,扶着小腿保持蹲伏的姿势。

    “你知道我能够回档。”

    “是啊,但这又怎么样呢?”白维反问:“难道你有胆量自杀吗?”

    她瞪眼道:“有何不敢!”

    “桌子上就有水果刀。”白维不以为然的一笑:“如果你想证明给我看,不妨现在尝试自裁,对着颈部划上一刀,非神仙难救,死后就能重开,疼一下罢了。”

    归蝶愣住,这人怎么不安套路出牌,特意绑我回来,就是为了劝我自裁?

    “别误会,我没这种恶趣味的癖好。”白维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我终归不能二十四小时盯着你,倘若你真有万死不辞的勇气,我如何拦着你也是增添烦恼,往后自然没有还拦着你的理由,只能随你意愿。”

    “但若是你做不到,那就别谈什么拯救上千人了。”他将削好皮的苹果切成块摆好盘放下:“与其走到一半骤然放弃,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不如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忘心里搁……活着,也多是一件美事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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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谈个恋爱啊介绍:
我曾是毁灭时代的强权; 
我曾是废土时代的凡人; 
我曾是卑微草芥的尘民; 
… 轮回转生一百次。 
每次都填非常简单。 这是最后一次了。 腻了…… 开摆!我只想谈个恋爱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只想谈个恋爱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只想谈个恋爱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