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我只想谈个恋爱啊TXT下载我只想谈个恋爱啊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只想谈个恋爱啊全文阅读

作者:冰卿玉婕     我只想谈个恋爱啊txt下载     我只想谈个恋爱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另一个我

    ……水果刀就放在那里,自裁请自便。

    白维这么坦然的说完后便走向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归蝶坐在榻榻米上,抬手握住了水果刀,眼神闪烁,明暗交替。

    她看向白维的后背,确认他真的在做饭后,好几次举刀放在了喉咙前方,指尖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想要刺下去,但每一次都不敢,最深的一次,也只是划破了皮肤,轻微的疼痛感让她立刻停下手。

    求死,是一件困难的事,在彻底心灰意冷前,没有谁舍得轻易的结束生命,去拥抱永恒的虚无。

    她已经经历过数次死亡,本以为自己可以平淡视之,然而事实却是……她在害怕,她在颤抖。

    经历过越多次的死亡,反而越发惧怕死亡……活得越久,越怕死。

    “为什么在发抖?”

    “为什么会害怕?”

    她自己也无法理解,只要挥刀就能回到过去,然后……

    然后?

    电车上的人,没有一个和她有关,都是陌生人。

    她为什么非得回去?为什么非得为了一群陌生人而赌上性命?为什么不选择好好的活着?

    促使她挥刀的理由,并不充分。

    如果电车上有她的亲人,她或许会逼迫自己将刀子送入咽喉。

    终究都是陌生人,疼痛隔着距离,便不能切肤入骨的感受到,旁人会表示哀伤和同情,却无法感同身受。

    水果刀被放下了。

    她的后背靠在沙发上,视线放空,没有焦距,似乎陷入了一片混沌。

    白维打开了灯光,暖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青年说:“到饭点了,先吃饭吧。”

    女孩抿着嘴唇:“我现在哪里还有食欲。”

    “人是铁饭是钢。”白维摇头说:“不论何时何地,饱暖才是人活着的最基本目的,明国人打招呼第一句都喜欢问‘吃了吗’,也是此理。”

    “你很擅长说教。”归蝶半推半就的坐在了桌子边,看着一旁准备的两副碗筷:“还有人?”

    “还有我的妹妹和一位客人,不用等她们,饿了会自己进门。”白维自然清楚她们会一路跟过来。

    捧起碗筷,少女望着简单的几道菜式,品尝了几口,觉得胃口大开:“味道很好。”

    “江浙菜,不太重口,较为清淡。”

    “你管这叫清淡?”她盯着粘稠的汤汁,夹起一块松鼠鳜鱼。

    “至少比川菜清淡多了,没吃过明国菜?”

    “平日吃不到这些的……”她想了想:“硬菜。”

    “嚯,家庭情况不太好是吧。”

    “不是,是父亲严格。”她回道:“吃穿住行都有要求,饮食味道都很平淡。”

    白维打趣:“大户人家?可你这打扮不太像吧。”

    归蝶不置可否,继续低头品尝饭菜,暖暖的汤、大口甘甜的米饭,还有加足香料调味料的明国菜,并不稀罕,但对她而言,确是有些稀奇……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吃饭,也是难得的体验了。

    往后就只剩下安静的碗筷声和咀嚼声,等放下碗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吃的很饱了,过去都是定量的饮食,很少会饱腹吃撑。

    喝了口茶,休息消食了一刻钟时间,青年说:“我送你回去。”

    听到这句话,少女下意识后背绷紧。

    “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她拒绝了。

    “独自一人走夜路并不安全。”

    “没关系。”她摇头说:“我能够自保,你得把小豆长光还给我。”

    白维指着玄关,东西都放在柜子上。

    “谢谢……打扰了。”她礼貌的退出门外。

    白维将她送到门口位置,随口一问:“这把刀是你买的?”

    “赊的……怎么了?”

    “可借用一下?”白维问。

    归蝶将刀递前,然后只见青年屈指敲弹在刀柄中端,一枚金属扣子应声脱落,绑在刀柄的黄纸也随之飘落。

    “这把刀不是小豆长光,因为……”白维拾起黄纸看了眼,他欲言又止:“罢了,一路走好。”

    ……

    少女独自行走在月光下,后方并无人跟着她。

    一小会儿后,耳畔传来乌鸦的声音,她回头看去,没见到乌鸦的踪影。

    “你在干什么!”它愤怒尖叫:“你把事情搞砸了!”

    归蝶神态平静:“这是不可抗力的外因,没有办法了,至少这次是这样。”

    “这次?你以为还有这么多次机会吗?”乌鸦叫喊道:“你这个白痴!”

    “你再如何愤怒,事态都不可挽回了。”少女说:“就这样吧,我不想跟你争吵,而且,我也要回家了。”

    “回家?”乌鸦嗤笑:“你还有家可以回吗?西野君。”

    “但我也说过,我不是西野。”

    乌鸦嗤笑着,声音不再传来,再回头,看见路灯上黑鸦振翅,没有了嘈杂的声响,她得以继续往前。

    入夜后,赶路也更加顺利,邪神信徒也仿佛销声匿迹,没有再次出现在她的跟前。

    一路顺顺利利,步行了两个多小时,她终于披星戴月的找到了家门。

    刷着黑色桐油漆的大门紧闭着,一如既往,理所当然。

    院墙有接近三米高度,她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垫脚的石头,但这难不倒她,她找到了东南方向的一棵古树,树枝正好一部分高过院墙,也没人修建,她将古刀的袋子当做绳子绑在树枝上,踏着墙壁,轻易的翻过了院墙,借着各种障碍物,弯着腰穿过了庭院。

    ……

    “大小姐今天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啊。”

    “是啊,在宴席上也保持着沉默,什么话都不说,是不是不太高兴?”

    “换成我也不高兴啊,什么事都被家主决定了,我们事先都没听说过,突然就……若是华大人还在世。”

    “嘘,别乱说话,当心被人听见。”

    “大小姐中午没吃,晚上也不吃饭,这样下去会饿坏身体的呀。”

    佣人们窃窃私语的交流声渐渐远去。

    归蝶抿着嘴唇,她并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醒来时就已经身在公园中了。

    只清楚昨天晚上父亲让自己准备准备,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似乎发生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正门位置被锁住了,她不敢用力推门,绕到屋子外面,尝试开窗,成功了,窗户没有上锁。

    从窗户进入房间,黑云遮蔽了月光,屋子里满是漆黑,看不见人影。

    她站在原地,靠着墙壁,试图藏入柜子下,这时,月亮穿过云层,洒下月光。

    房间中央的床铺边缘,坐着一道身影,她的视线正不偏不倚的落在少女的身上。

    两人的视线有了一瞬间的交错。

    归蝶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剧烈起来,清澈的跳动声敲打着鼓膜。

    这是她的家,但她现在才是外来者,如果叫来了别人,她很难逃出去,也很难说清楚。

    “你……”床铺边的女子开口了。

    少女全身绷紧,甚至做好了破窗而逃的打算。

    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发出呵斥,而是认认真真的打量着她:“你,是谁?”

    “我?”女孩咬住贝齿,认真的问:“我更想问你,你是谁!你的名字,是不是西野纯子!”

    “我是谁?”女子低垂螓首,同样疑惑:“我也不清楚,似乎是忘记了,忘记了很多事,身份,来历。”

    “忘记了?”归蝶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怒意:“你怎么能忘记!”

    “你为什么要生气?”对方奇怪的问。

    “我当然会生气!你……”

    正欲开口,她忽然全身僵住,女子的眸子里浮现出琥珀色的轮廓,那是非人的眼瞳。

    被这双眼睛凝视时,有种被猎食者盯住的感觉,浑身战栗。

    好在她并未凝视太久,平淡的移开了目光。

    归蝶额前渗出冷汗,忌惮的靠在窗户边上,她觉得现在这具躯壳内的灵魂,根本不属于人类。

    “噢,原来是这样。”女子并未在意少女的小动作,仅平静的说道:“你身上的诅咒快发作了,难怪会生气,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诅咒?”少女表情僵硬,她是什么时候中了诅咒?

    “是啊,诅咒,它就缠绕在你的心脏上,再过去三个小时,你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

第六十二章 疯狂

    诅咒?

    心脏停止跳动?

    “再过去三个小时,我就会死掉?”归蝶失声。

    “人的心脏停止跳动,普遍意义上代表死亡。”对方平静的回道。

    “胡说八道!”她斥道:“我怎么会……”

    “我只是说出了事实,如果你不想听,就当我没说过。”女子收回了琥珀色的眼瞳,继续平静的凝视着黑暗中落下的皎皎月光,仿佛对什么都不甚在意。

    这份淡然的态度令少女一时间咬牙切齿。

    很快她又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她’不可能是西野纯子,对她发怒也于事无补。

    归蝶咬着嘴唇,她回到家里就是为了寻找解答,可现在只觉得自己似是坠入了更加庞大的迷宫里。

    她以为这是一场简单的灵魂置换,但并不是,那么西野纯子去了哪里?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自己在一具陌生的躯壳中苏醒?

    不能阻止电车爆炸……

    也找不到关于现在身份的半点线索。

    甚至还知晓了再过去三个小时她就会因为心脏停跳而死亡。

    哪怕可以回档,这也意味着她或许会永远的困在这一天内。

    少女的心情变得尤为颓丧,靠在窗户边缘,想要唉声叹气,却又无从叹起,心头像是缺失了什么,很难过,但又哭不出来,只剩下苦涩的余味在唇齿间被慢慢咀嚼。

    她缓缓的走到梳妆台边,仿佛是疲惫了,想要坐下休息一会儿。

    突然间的一声尖锐叫声打断了她。

    “救命啊!”

    “着火了!”

    那是女佣人的尖叫声。

    归蝶骤然起身,冲向门口,但下一刻她停顿住,转头走向窗户,并对着床铺上无动于衷的女子吩咐道:“你就留在屋子里,哪里也别去!”

    从窗户跳下,迅速绕过侧边,走到庭院门口,忽然眼前多了一人。

    一名女佣慌不择路的跟撞上了她,恐慌的躲避着什么。

    名为阿藤的女子和归蝶相识足足十二年,她险些喊出对方名字,但还没来及开口,便看见了飞溅出的血花。

    一把斧头从后方劈在了她的后脑勺上,骨头的碎裂声那么清晰,飞溅的血液溅落在她的脸颊上。

    女佣人立刻失去生命,双目无神的扑倒在地,压住了少女的半身。

    归蝶双手捧着满是鲜血的阿腾的面容,看着那把斧头,眼瞳收缩,呼吸近乎停滞。

    她没杀过人。

    也没亲眼看见谁在眼前被残杀。

    最残酷的画面,也最多是受伤流血,这些她都能忍受,但唯独没见过死亡。

    死的这么轻易。

    她知道人会死,她知道同盟和教国之间仍然常年战争,她知道大寒的邪神信徒给世界带来了满地疮痍,她也知道万妖国至今都在内乱,每天都在死人。

    但她没亲眼见过。

    看到过最为血腥的,最多是屠宰鸡鸭牲畜的场景,会觉得残忍,但也仅此而已……可这是人啊,是陪伴她长大的人,生活在一个屋子下的人。

    “啊,啊……”她无意识的张开嘴,飞溅的血液在她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留下血色的斑点。

    阴影笼罩了这片庭院。

    远方被点燃的火光照亮了这片拐角,一只手越过拐角,握住了消防斧,拔出来,带起红色白色,令尸体条件反射的抽搐了一下。

    归蝶抬起眼睛,看见了一张古怪油漆涂抹成的抽象风格的面具,还有咧嘴微笑的半张脸。

    “喲,终于找到你了,西野。”

    大抵是个中年人的邪神信徒开口,胡子拉碴,大腹便便的啤酒肚,似乎只是个普通的发福的中年人,但他此时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戾气,血腥气。

    他的背后还站着三个同样的人,是暴徒,却又和暴徒截然不同。

    极道暴徒未必人人都手上沾血,但这些邪神的狂信徒们都是实打实的发起过暴力袭击的恐怖分子。

    少女呆滞着,她被眼前这幕光景惊呆了。

    紧接着疼痛感袭来,她几乎瞬间失去意识,好像是被什么敲在了身上,疼痛又晕眩。

    头皮传来疼痛,是谁在拉扯着她的头发拖行着。

    她并非没有反抗的力量,而是忘记了去使用。

    在愤怒之前,她感受到的更多却是恐惧。

    丧失斗志的情况下,无论多强的实力都不能得以发挥。

    血肉模糊的近距离厮杀,比起单纯扣动扳机要困难太多了。

    这就像是一场噩梦。

    疼痛感都在强烈的震惊和恐惧被钝化了。

    她怎么会想得到,邪神信徒真的会疯狂到这一步,他们真的敢追上来,堂而皇之的在夜晚血洗她的家。

    她的头发都被扯断了,带着血丝。

    狂信徒围绕在她周边,咒骂着嘲笑着什么。

    她什么都没听下去,耳朵嗡鸣,满脸泪水,眼中尽是燃烧的火焰和倒地不动的尸体。

    这瞬间,她回想起了不久前青年对她说的话。

    ——善良并不是廉价的美德,越大的善良需要和能力相匹配,否则只是单纯添乱罢了,更可能会引火烧身,我判断你并没有这份能力,好好呆着,想着去拯救世界前考虑下现有困境吧,你又不是英灵,你还不够资格!

    或许真的是这样。

    她还没准备好,面对这份残酷的现实,拯救自己都做不到,谈何拯救别人!

    半空上有乌鸦在盘旋,它停在屋檐上,投来冰冷的注视。

    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你早该知道,回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疯狂的邪神信徒是不会放过你的。

    少女埋下头,悔恨的流着眼泪。

    是啊,她早该知道!

    嗡——!

    近距离的一名狂信徒突然感觉右手一疼,低头一看,他的手腕已经不翼而飞,涌出的血液染红了草地。

    一把明亮的古刀滴着血,刺入庭院泥土,白色鹅卵石涂上红色。

    少女将断掉的右手从头发上扯下,砸向正前方,紧接着踏前追刀。

    古刀锋利,切肤入骨,瞬间劈断了那人的肋骨,剖出鲜活的脏器和血肉。

    “你们这群疯子。”归蝶声音低沉:“我发誓,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全部,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迟来的愤怒,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手里还有刀在。

    少女挥刀向着狂信徒们,并非不知恐惧,而是陷入疯狂。

    ……

    不知道过去多久,或许十分钟,或许半小时,她靠在走廊上,踉跄的缓慢的行走着。

    她砍倒了七八人,自己也深受重伤,左眼失明,右手少了三根手指,左腿已经没了知觉。

    她艰难的往前走着,不是想要继续厮杀,而是想要看清楚,想弄明白。

    西野纯子在躲避谁的追杀;

    电车爆炸是谁的策划;

    将她的家变成血海一片的幕后者到底是谁!

    祂一定来了。

    就在这里!

    拖曳着血痕往前,她推开沉重的门,举目望去,被血色染的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道熟悉的轮廓。

    是乌鸦。

    乌鸦盘旋着停在了一名穿着灰袍头戴圆毡帽的男人肩头上。

    他摘下帽子,彬彬有礼道:“辛苦你带路了,西野君。”

    归蝶瞳孔猛地收缩,一刹那明白了很多,她声音沙哑:“……阴阳师。”

第六十三章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乌鸦、式神、阴阳术。

    她早该想到的。

    其实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逃脱出去。

    当那只乌鸦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没办法逃走了。

    他们所做的一切可能只是在驱赶,不断的驱赶自己,不让自己喘息,看着自己四处奔走,最后……

    可他们杀错人了。

    真的搞错了。

    她不是西野纯子,对邪神信徒一无所知,否则怎么会逃回家里。

    归蝶咬住牙关,满心皆是悲哀,无力感逐渐爬上脊背。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宁可跳入东京湾,一了百了。

    到头来,一切挣扎都是无能为力,她知道的全部所有都不一定是真。

    始终都在别人画的圈子里爬行挣扎,如同被画地为牢的蚂蚁。

    她苦笑着,沙哑的苦笑着,暗暗自嘲着自己的天真。

    她居然还想控诉对方的愚蠢和残忍。

    根本毫无意义。

    这群狂信徒哪里还有什么理性,即便是知道搞错了对象,也最多只是吐出一句冰冷无情的‘哦,然后呢’用以反讽,人性是距离他们最遥远的词汇。

    穿着打扮像个西方绅士的男人有着一对蓝色的眼珠,他看上去仿佛受过贵族教育,显得彬彬有礼。

    “辛苦了你带路了,西野君。”

    “我们特意为你准备了一场大礼,不知道你满意与否。”

    他肩头的乌鸦叼着一只不知从那具尸体上摘下的眼球,眼球后方的神经线从鸟喙边挂着,滴着血。

    少女嗓音低沉,她太过于用力的嘶吼已经伤到了声带,听上去每说一句话都在撕裂着声线。

    “这次我输给你了,输的很彻底。”

    “你也该知道从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可能,为什么要背叛呢,好好的留在总部里,你仍然是我敬爱的同志,却居然背着友好相亲的互助会搞这种小动作……”男人将另一枚眼球抛起,被乌鸦接住,他歪着脑袋,白色手套按着文明杖:“我很伤心啊,西野君。”

    “别过来。”归蝶警告道。

    “走到这一步,你说什么也没用了。”

    “不,我只是劝告你,离我远点,否则你可能会后悔。”

    “我拭目以待。”狂信徒的领袖役使着乌鸦,不慌不忙的走近:“不过,我更好奇一点,能回答我吗?你奔走了一天时间,到底都在做什么?你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办法,半日时间销声匿迹?”

    “好啊。”少女露齿一笑,钢铁的刀刃倒映着烈火,遍体鳞伤的她姿态凌然,笑容竟有几分戏谑和得意:“去地狱里问我!”

    她输了,惨败。

    但还有机会!

    乌鸦尖叫,狂信徒首领朝她走来,无形的力量瞬间撕裂了地板和木质门窗,宽敞的木桌如同纸张般被暴力的撕裂开,狂暴的力量超过了寻常武夫的理解。

    “呵……”

    回应对方的只是一声冷笑。

    归蝶闭上眸子,横刀于前,调转刃口。

    此时不死,更待何时?

    她举刀划向脖子,悍然自刎!

    先前不敢做的事,现在再无半点犹豫。

    利刃划破白皙脖颈,鲜血喷涌而出,飘洒的鲜血溅了西装革履的狂信徒领袖半身。

    他先是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警惕有诈,随后才发现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鲜血。

    费这么大功夫,就为了溅人一身血?

    蓝眼弯腰拾起古刀,拇指食指捏住刀锋刃口,抹去血液和血脂。

    “伽蓝的作品。”

    “已经解封,可惜你不会用。”

    他将刀抛向火焰:“西野君,你比我想的要愚蠢,很多。”

    血流如注,自刎而死不如斩首那么快,归蝶的瞳孔被血染成茜色。

    “……去祂的混蛋西野……”

    少女骂声虚弱无力,咚的一声轻轻倒地,眼瞳逐渐失去光泽。

    亦不肯瞑目。

    ……

    十一月十七号,下午,三点三十分。

    女孩醒了过来。

    睁开眼。

    满腔复仇怒火。

    “阴!阳!师!”

    走出公园,红眼乌鸦停在了院墙上,顷刻间被她抛出的石子击中后掉落,继而被一脚踏上碾过,扭断脖子。

    令人烦躁的声音也没有再度响起。

    她直奔着店铺而去,这次稍微留意了古董店的名字——《伽蓝》。

    但该抢还是要抢。

    砰的一声,橱窗碎裂,同时碎裂的似乎还有她先前能勉强维系的理性。

    苏醒的更早意味着面对更多的追杀,她选择反客为主,在一个地方待一小会儿,等人到齐,斩人逼问。

    由于手法过于稚嫩,她太早暴露了位置,落入对方包围圈,意识到自己逃不出去了,身陷囹圄,没有突破的可能性。

    这次,她没有任何犹豫,果断拔刀自刎。

    ……

    十一月十七号,下午,两点三十分。

    时间再度倒退了一个小时,对她而言,并不意味着好事,因为时间轴再度发生了变化。

    她汲取了上次的教训,加快步骤,藏在暗处,并没有选择正面交锋。

    和邪神信徒一直周旋到了傍晚六点。

    可惜这次也没能跑脱,她果断选择跑进了地铁站。

    本以为对方不会追来,但邪神信徒仍然将她包围在了车厢内,双方毋庸言说一番血战,成败皆无意义。

    因为电车被引爆了。

    她不记得自己进的是几号车厢,但这一次的爆炸也仍然近在咫尺,死时粉身碎骨。

    ……

    十一月十七号,下午,一点三十分。

    长达九个小时的转战将她的体能消耗殆尽。

    她没能保留更多的气力去应对最后登场的蓝眼阴阳师。

    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对方。

    仅一次交锋,她便意识到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巨大,那并不是她能独自一人应付的对手。

    她知道必输无疑,但仍然咬牙选择继续挣扎,寻求微乎其微的胜利可能。

    ……

    十一月十七号,下午,十二点三十分。

    失败。

    ……

    下午,十二点三十分。

    失败。

    从这次开始,时间不再倒退一个小时。

    ……

    十二点三十分。

    失败。

    ……

    失败,失败,失败,失败,失败

    ……

    十二点三十分,她在公园里苏醒。

    十二点五十分,她第一次放下了兵器。

    十二点五十五分,她绝望了。

第六十四章 绝望

    抛下兵器,转身而逃。

    同样是逃走,意义却截然不同。

    她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次,但最终都是失败,失败,失败……

    不断重复的失败,不断重复的挫折,她觉得就像是在巨人手中跳舞的蝴蝶,如何挣扎都不过是徒劳,只需要五指轻轻紧握,她就会死去。

    多么脆弱,多么可笑。

    哪怕不断的回溯了时间,不断的找寻着机会,她也始终无法改变自身的弱小。

    她终究不是英灵,更不是剑豪,仅仅只是学过一些剑术的普通女孩。

    她哪有什么资格去挑战给瀛洲带来多少灾厄的恐怖集团邪神信仰。

    哪怕看到了真相,她的剑也始终不能触及到对方分毫。

    所以,为什么还要握着武器,为什么还要坚持去挑战,这根本毫无意义,除了用来斩杀自己之外,它显得如此轻薄如蝉翼。

    更可笑更可悲的是,哪怕是逃亡,也是徒劳无功。

    她逃不出邪神信徒的包围圈。

    她逃不出不断束缚着心脏的诅咒。

    她更逃不出不断重复的今天。

    挣扎、反抗、逃亡……一次又一次。

    即便肉体不会轻易毁灭,会在时间的洪流中被重塑,但记忆和灵魂呢?

    精神无法负担,总会逐渐濒临崩溃。

    所以她逃走了。

    抛下武器,逃跑了。

    连自己该逃去哪里都不知道,脚步踉踉跄跄,神态失魂落魄。

    她不能停下脚步,否则会被追赶,也不能去往任何地方,否则都会招来邪神信徒的误会。

    即便只是偶然想要歇脚,在粗点心店铺里停了一小会儿,等她再回去的时候,只看见和蔼的年老夫妇的老木屋在燃烧着熊熊烈火,浓烟飘上天空。

    重复了这么多次,回档了这么多次,她所看到的,是单纯的尸体不断堆砌高筑。

    一具具的尸体,认识的,不认识的,亲人的,朋友的,敌人的,自己的……

    尸体堆砌如高山,最终结果呢?换来了什么?

    还是回到了原点,还是牢固不动的十二点三十分!

    她厌倦了。

    也绝望了。

    赢不了,逃不掉,那还能怎么办?

    放弃吧,躺平吧,摆烂吧。

    归蝶低垂着面容,眼瞳如同坏死般垂下,有气无力的行走在热闹的街头,脚步缓慢而沉重,在欢笑成群的人流中格格不入,如同垂死挣扎的重症患者,每走一步都在损耗着生命。

    她踉跄的往前,好几次撞到了什么,跌倒了,也没人靠近。

    其他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她,就像是看着什么奇怪的异类。

    她咬着嘴唇,起身继续行走,不知不觉身上占满灰尘。

    又一次,她撞到了谁,跌倒在地。

    正准备自己爬起身,但一只手递到了她的眼下。

    “你还好吗?”

    听到这句话的少女缓缓抬起眸子,耳鸣声渐渐消散。

    神宫寺弯下腰蹲下身,神情和蔼的问:“小妹妹,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是遇什么事了?”

    她没说话。

    柳生霜月说:“去那边坐一会儿吧,她看上去脸色苍白,可能是低血压或者身体不舒服。”

    “不,不用……”归蝶拒绝道。

    “别客气,都是女孩子,还能骗你不成?”神宫寺咲拿出学生证:“姐姐们是东大的学生,不是坏人啦。”

    “越描越黑。”柳生霜月敲了下神宫寺的脑袋:“你是遇到什么事了么,需要去医院么?”

    “要不叫救护车吧。”

    “然后把你抓去青山?”

    两人闹腾着,把女孩安置在了街边的一处座椅,嘘寒问暖也没得到回应。

    直至柳生霜月直起腰,挥了挥手:“哥,在这边!”

    一名青年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饮品走近:“呢,椰果、芒果味。”

    “谢啦,哥。”

    “谢谢兄长~”神宫寺应了声。

    “嗯?”威胁的视线扫过来。

    “咳,谢谢白兄台!”巫女立刻改口,换成豪迈语气。

    白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时注意到有第三人的视线,下意识低头。

    视线交汇。

    归蝶下意识就要起身,她并非故意接触靠近。

    然而刚刚离开座椅,就被青年单手按住肩膀。

    “别激动。”白维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你也不可能清楚我在哪里。”

    “我立刻离开。”她说。

    “第二次见面,颇为难得。”白维也坐下了:“我们……聊聊吧。”

    神宫寺和柳生霜月继续逛街,等她们离开,白维反而开始发起牢骚。

    “陪女人逛街真是耗费精神和体力的巨大工程啊,把我当驼鹿使了,还不给奖励。”

    “又要马跑,又不给马吃草……都不给草,很过分啊!”

    “真是太草了。”

    白维拧开麦茶,吨吨吨了一口。

    “而且啊,我都快不记得到底逛了多少次了……更绝的是,每一次逛街路线都不一样,买的衣服也会有不同,女人在这方面真是善变,连历史都产生了微妙的错差。”

    “噢,我就是抱怨一下,没有任何煽动对立的意思,你可以抓着我的言语漏洞进行说法,但不能上升到人格攻击的方面,毕竟我只是个明国人,这是习惯性的抱怨。”

    不等他源源不绝的抱怨结束。

    归蝶开口,打断了他的闲话:“你记得过去多少次了吗?”

    白维摇头:“从第十次后就没记了,大概,七八十次应该有了吧,或许一百?”

    “你不生气吗?”少女问,自嘲道:“你可以骂我的,骂我太自私,骂我太愚蠢。”

    “不至于不至于……”白维连连摇头:“一百次就嫌多,现在我早跟冈部伦太郎住同一个病房了。”

    “即便如此!”归蝶埋下头,她想说自己重复了上百次,结果仍是一无所获,甚至到了后面的数十次,记忆都变得暧昧模糊,也只是不断的重复死亡。

    白维表示理解:“虽说打游戏突然被强制读档的体验并不好,但我还不至于去责怪你,就和我所说的一样,你所面对的并不是能轻易战胜的对手,对普通人而言,这很难。”

    “是啊。”少女抱着双臂,嗓音混入鼻音:

    归蝶抬起眼睛,眼眸里是一片虚无,连声音都那么虚弱。

    “很难……很难。”

    “你的脸色很难看。”白维说:“看得出,你的精神也难以维系了,这么久了,你有睡过一觉?”

    她轻轻摇头,怎么可能睡得着。

    隔了一会儿,她轻声说。

    “白先生。”

    “嗯?”

    “和我待在一起会有危险的。”

    “我知道。”

    “你不走吗?”

    “人流就是最好的保护.伞,实在不行,你重开也可以,我借你一把刀。”

    “真无情啊。”少女说。

    “抱歉,我就是这种摆烂人。”白维失笑。

    “那么就当是我自言自语。”她坐直了身体:“……能请你听一听我的心里话吗?”

第六十五章 不要温和的走进那良夜

    “我的家,是个有名望的家族,我是武家之女。”

    “父亲告诉我,要有武家之女的品格,我便去阅读和学习明国的诗篇,跟着学习花道和茶道。”

    “父亲告诉我,要有武家之女的本事,我便从七岁开始练剑,每日不停,渐渐的刀不离身。”

    “父亲告诉我,身为家族的女儿就要为家族奉献,于是我从十九岁开始接受新娘修行。”

    “我喜欢乐器,喜欢尺八演奏,但父亲认为这些会浪费时间,我便丢掉了尺八,辞退了声乐老师。”

    “我喜欢漫画和读物,明国的武侠小说偏向于纪实文学又很浪漫,我偷偷的看好几卷,被发现后便再也没有看过任何的小说,只看诗歌、名篇和散文。”

    “我也喜欢小动物,但养过的小兔子小乌龟小金鱼都被送走了,十岁那年收到一只波斯猫,养了半年,因为它生病,导致我错过了一天的课程,也被送走了。”

    “但到这里为止,我都能接受。”

    “我的家庭是这样,或许注定这辈子都很难自由。”

    “我也知道,父亲的压力很重,母亲早早去世,爷爷能力不足,一整个大家族的重担都在他的肩头上……我也希望能早些成人,帮他排忧解难。”

    “为此,即便牺牲一些自我也无妨。”

    “我猜想,这就是我的命。”

    “我是这么度过了二十年的人生,我也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我认为自己足够成熟了。”

    “但……”

    “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它来的太快了,我猝不及防,仅仅只是睡一觉而已……但它这么离奇,这么惨痛,这么残酷。”

    “起初的几次回档,我并没有太过于在意,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

    “科幻小说里其实也有过,死而复生,时间倒流,流行电影里的元素,很厉害。”

    “我接受了现状,我以为自己能掌控好情况,就像电影明星一样拯救电车里的人,也拯救我自己。”

    “这是不是一种自我欺骗呢?还是因为死了两次,导致哪里不正常了……”

    “现在回想,我也觉得很奇怪,自己就像是少根筋似的,很傻很天真。”

    “然后啊,就像是因果报应似的,现实回应了我一巴掌。”

    “很疼的一巴掌。”

    “当我看见曾经陪伴自己长大的家人后脑勺被斧头劈开的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一点。”

    “这个世界其实一点都不讲道理。”

    “那群邪神信徒是这样,突然风云变幻的世界也是这样。”

    “人死的好轻易。”

    “就像是一张纸,轻轻一扯就破了,一把火就烧没了,如草芥,如尘埃。”

    “死了这么多次。”

    “经历了这么多。”

    “我也终于明白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够成熟,真的太过于想当然了。”

    “我在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更别提去拯救别人,我甚至救不了我自己。”

    “从过去开始,我就一直按照其他人给我定下的路行走,没有一次做出过属于自己的选择,所以沦落到这一步也是自作自受,如果我早些意识到,或许结果会有所不同。”

    “我很弱小,我没有复仇的力量。”

    “所以我抛下了刀剑,我慌不择路的逃跑了。”

    “我也怕疼,我也怕死,我更害怕的是……毫无意义的重复。”

    “没有胜算,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又能做到什么呢?”

    “难道就这么一次次的重复回溯,直至我的灵魂精神都枯竭而亡,就是我的命运吗?”

    她抱着手臂,埋下脑袋。

    孤独的,无助的,低声的,哭泣着。

    她被困在这场轮回中,不论是低声抽泣,亦或者放声哭嚎,没有别人听得到。

    苦涩痛苦咽下咀嚼,独自一人暗自神伤。

    将积攒的情绪诉之于口,将所有积压的精神压力缓缓道出,她意识到自己早已是千疮百孔。

    也是真的累了,疲了,乏了……

    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只想哭一场,像个孤苦伶仃的孩子。

    她靠在了路边的长椅上,歪着脑袋,声音越来越低。

    ……

    “哥。”柳生霜月靠近。

    “睡着了。”白维招呼她走近,轻轻将位置同她做了个交换:“你待在这儿。”

    “?”

    “我有事去忙,你们在这儿等我回来。”白维轻轻抚摸妹妹脸颊:“知道了吗?”

    “哦……”脸颊被抚摸的温度令女孩脸红心跳,甚至忘记追问。

    等青年背影混入人流,她才意识到自己该追问的,但顾及到一旁的小姑娘,又不得已牢牢坐稳。

    ……

    白维走过拐角,停下步子:“打算跟踪我?”

    “没有。”神宫寺咲探出脑袋:“纯路过。”

    “你还是陪着霜月好一些。”

    “小看我咯?”神宫寺咲挑眉:“这孩子身上有奇怪的气息,我闻得出来……”

    她难得认真:“负责处理危险事项本就是剑巫的职责,倒是你这个明国人乱插手当心蹲看守所……还是交给我这个专业人士更好点,你回去陪着霜月好了。”

    “邪神信徒是很难对付的,普通人遇到肯定会缺胳膊少腿的。”

    “你可不想下辈子做轮椅吧。”

    巫女小姐避重就轻张牙舞爪的吓唬着,说得好像自己什么都看穿了似的。

    白维不由得失笑。

    “……笨狐狸。”

    神宫寺咲蓦然神色一滞,眸子一转不转的盯着青年,仿佛要看穿皮肉深入灵魂。

    “你刚刚叫我什么?”

    白维弹指敲在她的额前不做答复。

    “要跟来也可以,但得听我的话,知道么?”

    他的话语平静,却有着一股令人信服的不容置喙的力道。

    神宫寺有心想问明白,但一眼看去,只觉得他的背影是那么熟悉,张了张口,又闭上嘴。

    巫女乖巧的跟上,一遍偷偷打量着他的后背,一遍装作不经意的问:“去哪里?”

    “去给这场重复上演的舞台剧画上休止符。”

    白维对着午后的太阳伸了个懒腰,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

    “我也已经很久没睡觉了,很困啊。”

    一百次回档。

    足足上百次。

    白维真的什么都没做?

    只是每天醒来后找到自家妹妹,然后重复着逛街聊天的轻松日子?

    怎么可能?

    她以为自己是孤身而战,实际上并非如此。

    早在第二次回档时,柳生家就被紧随而来的狂信徒们袭击了,从一次起,他便意识到难以置身事外。

    随同她一起挑战这场轮回的人,还有白维。

    不得安眠者,还有白维。

    帝王永不眠。

    现在归蝶坚持不住,他却还留有余力。

    一百次的轮回中,他已经查清楚了邪神信徒的巢穴,在此之前一直都只是在重复的刷级。

    就像是打游戏凹深渊一样。

    这会是最后一次。

    青年的胸膛起伏,呼吸时如同风箱,心脏跳动如同火焰升温,像是燃烧的锻造炉,炉火上铿锵敲打着钢铁,将钢铁锻造成更加锋利更加坚韧的兵刃,经历一百次敲打后,他的灵魂也升至最高温。

    褪去慵懒随性的外衣,神宫寺第一次窥见了他眉宇间的神色,如同农民凝视着金黄色的麦穗稻田,如同帝皇俯瞰着治世下的宏伟帝国,如同圣人凝视着千秋万代不移不变的光景。

    她听到他发出这样的轻叹。

    “我绝不温和的走进那良夜。”

第六十六章 人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你确定是这里?”

    “嗯。”

    “可是,这里分明是……”

    是教堂。

    自西向东,欧罗巴大陆,极东,神州,宽阔的海洋中心仅有少许成片群岛。

    作为欧罗巴大陆两位霸主之一的教国也从未放弃过远征海外,开拓新的教权领土的念头。

    为了宣扬外部信仰,曾经在瀛洲中任职的红衣枢机卿就超过三位。

    然而当教国试图以此为跳板进入神州,却对上了神州的不动壁垒的明国。

    教国拥有超过两千年的历史文明,它们对此引以为傲,可明国早在五千年前开始就已有人神行走于大地,宗教信仰早已和祖先信仰、仙神融为一体自成体系,儒释道几家凤鸽天下,没有额外传教的可能性……

    而毗邻着大明的还有大寒这个信徒遍地的半岛国家,教国试图传教的结果就是外征力量大为损耗,面对邪神这一强力对手,似乎至高意志并不能很好的隔着海洋照拂它的信徒。

    从结果来看,两百年前,教国就放弃了对外扩张,选择了和同盟国疯狂内卷的路线。

    但留在瀛洲内仍然有大量的教堂,哪怕缺少人员已经废弃了上百座,也仍然能在瀛洲各地窥见当年教国试图扩张信仰的遗产。

    圣教堂内的一切财产和神职人员都受到来自教国的庇佑,虽然并没有大使馆那样的临时国土的法律效应,但擅自闯入的话,必然面临教国外交人员的施压和追责。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里反而是绝佳的藏身地。

    白维十分肯定这里就是邪神狂信徒的窝点,自然是因为他之前就来过了。

    归蝶担心自己一旦被捕获就难以逃脱,失去抵抗能力连自裁都没机会。

    她也没信心能承受邪神狂信徒的拷问和精神污染的手段,因而没有主动投降深入敌后。

    但白维则不然。

    他可以主动探测,但这也并不容易,邪神信徒的精神都有污染痕迹,不能直接通过灵界海洋链接意识,只能通过不断的拷问和言语诱导找寻蛛丝马迹。

    最终他锁定了这里。

    来到教堂门口,一名神职人员拦住了他:“您好,这里是圣教堂,不是信徒不能进入。”

    “为什么觉得我不是信徒?”白维反问。

    “您没佩戴圣教发放的徽章。”

    “有徽章就意味着是信徒?”白维又问。

    “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寻求身份证明,请您不要无理取闹。”

    “前方有路,那门就这么敞开着,里面透出万丈光明,可神不在里面,你们在跪拜谁?一堆石像?”

    “你在说什么……?”

    “出自《旧福音传道书》第十章第九页。”

    “……”

    “教国的传教士连这句话也不曾听过,还算什么传教士?”白维凝视着披着白袍的神职人员:“还是说,你所咏唱的经文并非源自于此?”

    他发问:“你们在跪拜谁?”

    神职人员脸色难看道:“我要赶人了!”

    白维耸了耸肩,转向神宫寺:“你看吧,这里早已是它们的窝点了。”

    皮这白袍的中年人猛地冲过来,白袍兜帽掉落,表情从平静瞬间转为扭曲,握着匕首刺向白维后背。

    他以为自己有机会得手。

    但刹那间,他已经身体腾空,一把木刀抵住他的胸膛,往前一推,冲击力量狂暴宣泄。

    然而更加致命的紧随而来的轻飘飘一脚,看似没多少气力,就像是普普通通的踢飞罐子,实际上却是日向小次郎在猛虎射门。

    人成了足球,砸在了教堂的门框上,高达五米的的正门轰鸣洞开,门板撞上立柱,教堂顶层震着飘落尘埃。

    教堂内部坐着一大群信徒,正在低声祷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乱了他们的祷告和祈福。

    男女老少都回头,几十双眼睛看向不闪不避大步流星踏入教堂的不速之客。

    “什么味道。”剑巫掩住口鼻:“好强烈的异味……”

    自从觉醒了仙灵之理后,她的嗅觉就变得越发敏锐,特别是关于不干净的气味。

    狐狸是犬科,合理。

    “野兽的窝点,当然是一股野兽的气味,感染了邪神毒素的人,也大多如此。”白维平静的问:“怕吗?”

    “谁怕了!”神宫寺挺起胸口,挥了挥新买的木刀,给自己打气。

    怂是有点怂的,她这个剑巫还没经历过几次实战,好几十名邪神信徒,黑压压一群,当然令人心慌。

    鬼知道这群人会不会冲上来抱着她的手脚就喊‘我滴任务完成辣!’。

    但输人不输阵,嘴上不能认怂……好歹两个人,大不了抵背而战。

    但没曾想到白维直接抬起手卖了队友:“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啊?”

    “你这么勇,我给你一点发挥空间,诶嘿~”

    白维清了清嗓子,对着教堂大喊道:“你们都听好了,这位是神宫的剑巫,她已经察觉到你们的身份,得知了你们邪恶的机会,速速投降吧!”

    唰唰唰——!

    此话一出,不论男女老少,邪神狂信徒们纷纷起身,眼神不善,顷刻间化作一群饥渴狼群,就连在最上方的传教士也合上书本,摘下了平光眼镜,露出异化的獠牙。

    神宫寺咲瞪大眸子:“!!!”

    “我已经帮你拉好怪了。”白维竖起大拇指:“干巴跌!”

    ……你给我等等!

    神宫寺咲拳头硬了,她挤出勉强的笑容:“那你呢?”

    “我只是平民,你指望我对付这群?”白维连连摇头:“不可能的,不存在的,简直天方夜谭。”

    ……那你非得给对面拉仇恨干嘛,还上了狂暴buff!

    “我也不想这样的,谁让我只是个路过的帅气青年呢,负责讲解和引导剧情而已,你别指望我处理到所有问题,如果我一人办得到,还带你来干嘛?”白维摊手道:“一人单挑半个邪神信徒的巢穴这可是稀有成就,别人想刷这副本还没机会呢。”

    “那我还谢谢你咯!”神宫寺是真想给他一棍子,把他尻晕过去,扛起就跑。

    “不客气!”白维往后退了两步:“他们耐心值要空了,你自己小心。”

    “我我我……”神宫寺咲突然弱小又无助的说:“我能跑吗?”

    人这么多,我害怕。

    “兵线在这里,你跑哪去?去野区采灵芝吗?”

    “你说这个谁懂啊!”神宫寺往后退。

    “你看这群人如同背景板似的站着就听我们两个说相声,一动不动的,你以为是为什么?都说了多少废话,那人都保持着礼貌微笑,虽然一副恨不得吃人的便秘表情,但脚步就往前挪动了两厘米,这叫什么?”白维摸着下巴,一通分析。

    “叫什么?”神宫寺问。

    “打草惊蛇。”白维娓娓道:“他们已经提前安排人去堵后路了,现在跑已经晚了一步。”

    神宫寺咲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圣教堂的外层已经糊上一层阴影。

    “哎呀,八嘎,我这个八嘎!”她急的爆了粗口:“邪神信徒也是信仰类的,这是结界,完了完了!”

    围住两人的邪神信徒们这才终于开始动作,眼神闪烁,保持和善狞笑。

    事到如今跑也跑不了,似乎只能背水一战了。

    神宫寺抽了抽鼻子,放下多余念头,破釜沉舟的勇气在血骨里涌动,她也不完了对着白维诅咒道:“我要是死了,一定下辈子到你家,把你家里米缸吃空!”

    白维失笑:“你这性子太过于惫懒,不给点压力如何进步?”

    “我……”

    “好了,别说话,当心咬到舌头。”白维轻轻一拍她的后背:“你被强化了,上吧。”

    “?”神宫寺反而绷紧身体,这突然的身体接触让她害羞起来,浑身燥热。

    ……不对,是真的燥热了!

    樱花色的光芒冲天而起,但迅速被糊状阴影所遮蔽。

    【仙灵之理:杀生樱,解放!】

第六十七章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开了英灵之理,莫说是来五十人,便是百人五百人,也都是送菜。

    神秘度的降维打击从来不讲道理。

    记忆的洪流再度吞没了神宫寺,但只要不去抗拒,就不会有危险。

    最多是会有些头疼脑热的症状,纵然如此,英灵之理也仍然能自动触发寻敌,将这里的杂草处理干净。

    把她带来是个正确的选择,倘若要自己动手也难免要费一番手脚。

    白维穿过教堂前厅,绕过石雕,从侧门一路往前,行至教堂后方的开阔处。

    这里是一片花园,盛开着鲜艳的白花。

    室外环境,冬天,温度低下,并不是温室环境,却有着上百的花朵盛开,虽然娇艳,但也显得诡异。

    花园中,有个人正在裁剪着白色的花朵,手里拿着园艺场,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园丁一样。

    一袭西式长袍的男子抬起眼,眼珠蓝色,皮肤白卷,栗色卷发,显然并不是这个国家的人种。

    “本以为需要花点时间才能找到,没想到,居然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他开口说,语气中并无意外:“叛徒会知道关于据点的事也是正常的,不过……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白维仅仅是默然不语,然后往旁边走了一步,零点五秒后,地面的草地骤然破开一道缺口,缺口里射出三米长度的异化肢体,看上去如同植物根茎,又像是海洋生物的软体组织,贯穿了白维先前所站的位置,劈在空处。

    他又左侧走了三步,嗤嗤嗤……又是三声破空的突刺声。

    白维用中文说:“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呵呵……”蓝眼珠的牧师微笑:“我听不懂明国话。”

    “作为圣教的一员,居然改信了邪神,虽然都显得无可救药,但前者好歹勉强无害,后者简直是核污染,如果瀛洲有审判所,你现在应该已经被送上火刑架了。”白维淡淡道。

    蓝眼牧师张开双臂:“教会告诉了我如何爱世人,邪神告诉了我如何更进一步……二者都令我受益良多,信仰哪有高低之分?”

    “太贪婪会死的很凄惨,尤其是你这样缺乏信仰的人。”

    “你有资格说我吗,明国人。”

    “我可不是以明国人的身份跟你废话,不过也是……我跟叛教者说什么废话。”

    “你赢不了我的,尤其是在这里。”蓝眼牧师抛下花篮,笑容满面:“但你来的也正是时候。”

    【奥威尼斯·范斯特海姆】

    【综合等级:47】

    【圣教空骑兵17;邪神传教士30】

    【异化度:70%;生命值:100%】

    【称号:不洁者】

    【缺乏信仰,仅为权和力而行动的不洁之徒】

    【警告:危险等级极高!】

    【警告:生命诚可贵!】

    【警告:冷静,克制,逃跑!】

    一排排高危词条刷出来,白维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每一次看见都有着极强的压迫感。

    怎么说呢,就像是打黑魂系的游戏,穿过白雾之门,背景音乐响起,庄重而肃穆,画面中那位极具压迫感的boss开始动弹,而你想到自己似乎很久都没存档了,又看了眼自己身上高达三十万的魂……不由得开始紧握着游戏手柄,双手冒汗,这种恐惧感很难消弭,想要摒弃这种深入心底的恐惧感压迫感,最好的办法只一种……单杀它一次。

    该治疗方法适用于怪猎到黑魂的所有怪物恐惧症。

    想到这里,白维不由得笑了出来,轻松的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蓝眼的牧师面露不快之色,没人能在他展露真姿后继续大放厥词,旁若无人的大笑。

    这种将他视作死人的态度太过于狂傲,让他回想起某些不好的记忆。

    偏偏……又是个该死的明国人!

    “我其实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但你没有把握住。”

    “一百次中,你都没能杀了我。”

    白维敛去笑意。

    “现在……轮到我了。”

    不洁者嗤笑,只当是个狂傲之徒,低沉道:“大言不惭。”

    他的躯壳超过百分之七十都已经异化,意味着早已和人类这一种族差别巨大。

    从后背位置延伸出的漆黑触手挥动,发出的破空声尖锐,如同钢铁的刀斧。

    白维往前一步,平举右手,掌心一抹寒光迅速也延展,汉刀落入掌心,触手肢体被一刀斩碎。

    这把刀仍然是无名之刀,却出现了些许变化不同,它的平凡外表变得稍稍生动了些,刀身更加光滑,并且刀柄尽头变成了一只咬住铁环的钢铁虎首……同时也变得更加趁手!

    气刃凌冽,寒光斩碎了钢铁般的异化肢体。

    邪神信徒们大多不是正式经受过战斗的人员,但他们仍然能造成巨大的威胁,理由就在于邪神的赐福会让人类逐渐异化成另一种生物,就好比克苏鲁的追随者会变成非人的眷属一样,邪神也会污染人类的意识精神和肉体,来让他们超越现有的生命阶段……这或许是一种劣化,但在邪神信仰者看来,也是一种超脱凡俗的方式,只要不断的麻痹精神意志和肉体,也能达到另一种意义上的极乐净土。

    我已不做人了!何必守着人类的生存方式不放!

    嗡——!

    白维继续挥刀,短短五步距离,他已经斩下三十次,不敢冒进。

    人之气力有尽,每次耗尽气力都必须进行一轮漫长的换气。

    一气呵成,若是一气不成,那么大概率就会变成个死人。

    白维挥刀,凌冽的刀光上缠绕着七尺长度的剑气,让他看上去如同挥舞着一把锋芒毕露的长枪。

    刀光将两侧的白花丛拦腰斩破。

    蓝眼牧师挺直背脊,有些意外的皱眉,如此纯属的使用剑气,已是剑豪境界了,这令他有些意外。

    明国豪侠的质量什么时候有这么高了?

    可终究是武夫,比不得天上仙家!

    蓝眼牧师抬手划破手掌心,洒出一捧血液,血液打湿了白色花朵,人畜无害的植物瞬间拔地而起,如同从地面爬出的骷髅士兵拱卫着亡灵君主,花瓣染成鲜红色,二十多只是食人花顷刻间填满了道路,白维陷入包围圈,地面都被它们层层叠叠的根茎掀开撕裂,力从地起,站都站不稳,如何应对?

    蓝眼牧师虽然看着文质彬彬,但他早已超过五十岁,十分擅长交战,和普通的狂信徒有本质区别。

    他不相信白维有能力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也不认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然而下一刻,他四周的士兵们被一瞬撕裂,似有电光一掣。

    奥义,紫电一闪。

    妖魔乱舞的布景还维持不到十秒时间,绝望的光景就被撕裂,像是不懂风景的小鬼拿出剪刀用力一扯。

    白维横空一刀,斩破异化的植物,也一步拉近距离,距离蓝眼牧师不到最后五步。

    再举刀,刀气磅礴起势,雄浑气势,如大江拍岸一线潮!

    蓝眼牧师眼瞳剧烈收缩,在意识到自己小觑对手之前,他感受到了一阵耻辱。

    瀛洲剑豪剑客都是以杀人见长,他们的刀剑为幕府服务,为杀人服务,却不擅长应对更极端的对手。

    因为杀人太容易,而斩妖除魔太难,因而沾染了刀剑斩魔的传闻的兵刃都被传的神乎其神。

    可在明国的土地上,兵祖,名蚩尤。

    佩刀佩剑行走的游侠早已在仙魔共存的大地上行走了数千年。

    于明国人而言,刀剑的终极浪漫,是荡平山海,讨尽邪魔,是一剑霜寒十四州。

    同样是刀气剑气,双方的使用目的性截然不同,思考逻辑和发展方向也既然不同。

    单白维手持汉刀的起手势,蕴着江潮拍案的意境,刹那间江河一泻千里,雄浑壮阔。

    不洁者嗅到了致命的味道,是似曾相识的致命威胁!

    同样是明国人;近似的起手势;还有这股致命感……

    像!太像了!

    牧师的蓝眼旁凸出血丝,条条道道醒目无比,他攥紧了拳头,皮肤下青筋暴起。

    刀气剑气如潮水般拍打在他的脸上,如同响亮的耳光。

    五年前,他在明国负责执行一次任务,也就是那次,他丢掉了半条命。

    白玉京的仙家追的他无处可逃,在地下水道潜伏了一个月。

    在明国的土地上,他慌不择路的逃,可不论去哪里都没有安宁之地,如同丧家之犬。

    最后险些杀了他的是一名白发的仙家女子,海潮般跌宕起伏,云雾般诡谲难寻的剑气令他终生难忘。

    对方追赶着他,直至跨过了国境线。

    双方隔着国境线,短短三十米,那冰冷肃杀的视线和转身而去的嗤笑,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那种耻辱感和痛苦感,让他立刻放弃了全部矜持。

    教国的身份也不再重要,他想要力量,为此放弃为人,投入邪神怀抱也在所不惜。

    在这一刻,他眼前的青年也成了这种耻辱感和痛苦感的来源,耻辱的记忆和过往咆哮着让他去报复。

    于是蓝眼牧师发出嘶吼:“明国人!”

    他盯着眼前这个明国人,即便他不是她,也教人恨的咬牙切齿。

    他不想再闪避和逃走,双手举起,漆黑的触手刺入皮肉之下,他的双臂骤然间碰撞,皮肤被覆盖,如同一下子幻化出六条手臂,猛地踏碎地面,朝着白维咆哮冲杀。

    白维立刻撤回正在蓄力的刀势,本来就是唬人的,他如果有能力一刀斩灭山海,早就站在教堂外蓄力,连通教堂建筑一起劈了。

    双方开始白刃战,蓝眼牧师和白维所想一致,都是经历过教国专业培训者,贴身近战,招招势大力沉,摧城拔寨的怪力完全违反了基础物理学,白维角力落于下方,被劈中一招都要飞出去十几米距离,然而对方也不给喘息机会,呼啸追来,拳拳到肉的轰打,原本完整的花园被摧残的不成模样。

    他看上去已然入魔深重,表情扭曲,外表如同恐怖的凶兽,被撕裂的皮肤下滴着黑红色的血。

    不洁者咆哮。

    “你一介普通修道者,才打坐了几年,修行过几年剑法,而我接受过权天使的赐福,身怀三翼空骑兵长,我二十年苦工,你凭什么能胜过我,驱赶我打的如同丧家之犬!”

    “你想杀我!就凭你!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我了,我这五年来接受了五次邪神赐福,每一次都得到了超凡的力量和进化!五年来,我恨不得将你掏心挖肺,生吃你的心肝,献祭给邪神作为祭品,助我再上一个层级!”

    他嘶吼着,面朝着白维,却不是对白维说话,疯言疯语,断断续续,他站定身体,全身的力量还在不断提升。

    白维状态却不太好,真气损耗不小,接连承了几次重击,肺腑震荡,内伤似有复发,咳出好几口血。

    他面如金纸,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臂:“你在说什么姬吧?”

    蓝眼牧师结束了呓语,看向白维,咧嘴:“你不是她,的确差了太远。”

    白维自我感觉良好:“也没差太多吧……她能杀你,我也能。”

    不洁者狞笑:“我马上就把你撕裂,迈进土里,还有什么遗言?”

    白维摇头:“你不奇怪为什么我要杀进来?我一个明国人,为了守护瀛洲民众的生命安全,跑来教堂里砍你,还把自己命丢了半条,是不是觉得我脑子进白左了,和你一样多多少少有点大病?”

    牧师皱着眉头,表情微变。

    白维淡淡道:“时间到了。”

    汉刀离手,信手一抛。

    他撕裂一截衣袖,手臂上被刻入的符文文字依次闪烁,流淌着血液的伤口如同炙热的岩浆烈火。

    蓝眼牧师看入眼中,他对此太熟悉了,曾经多少次的看见过,是令异端们闻风丧胆的宗教审判者们所用。

    神焰审判官们最酷爱的神术奇迹,也是令异端们魂飞魄散的卓绝酷刑。

    “你!”牧师如坠冰窖,嘶吼道:“你怎么会是!”

    “异端!”白维神色庄严的宣告:“当处以……火焰极刑!”

    烈火之围从大地升起,火焰化作十字架,化作铁索,化作长矛,将他牢牢锁死。

    曾经身为圣教的一员,却背叛教义,转而投入邪神麾下,成为非人之物,种种罪孽加起来,罪不可赦。

    审判系神术用在他身上会发挥出百分之三百的效果。

    白维五指一握,整条左手手没入烈火之中,脸色苍白如纸。

    蓝眼牧师被神焰审判,但这还不足以让他被焚烧殆尽,即便被牢牢锁住,他也还在挣扎。

    白维接住落下的环首刀,燃烧的左臂曲起,夹住汉刀,用力一抹,刀刃附上熊熊烈焰。

    踏地冲刺,踩踏着燃烧着的枯死花冢,如一道疾风,扶摇而起,天地间掀起一阵风波。

    挥刀刺下。

    不洁者感受到了恐怖的灭顶之灾,竭力举起双手试图抵挡临死劫,但火焰和利刃贯穿了他的双手,刀从天灵盖没入,他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血液助燃着神焰。

    轰鸣一声,火焰成环状扩散开,波及到了四周的一切,甚至令教堂的建筑物都被烙上一层漆黑的焦痕,栏杆更是摇摇欲坠,欲静儿风不止。

    白维按住颤动不已的刀柄,用力一扭九十度。

    咔……人影从中断成两截焦黑木炭,再无生机,再无动弹。

第六十八章 邪神之敌

    【敌对生命反应归零】

    【综合等级提升】

    【刀剑流派经验积累】

    【你获得了新的职业】

    【神焰审判者:15级】

    【你获得了称号——邪神之敌】

    邪神……之敌?

    不是邪教徒之敌或者讨魔者?

    白维细细查看了一下这个称号的说明。

    【为邪神所记恨者的证明】

    “emmm……”白维摸着下巴,揣摩了一下,内心一句MMP呼之欲出,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才杀了几个邪神教徒,怎么就被被邪神惦记上了?

    不过就是用黄金大权砸你脸了,至于这么记仇?

    不过就是让信仰倒逆者传下火,至于这么记仇?

    不过就是砸了你的两家分店的招牌,至于这么记仇?

    小气,真是太小气了……想当初教国的三位圣女被红色思想拐跑的时候,教皇也没在我脑门上刻个‘圣教之敌’的称号啊,最多就是发了几个最高级的通缉令意思意思。

    小了,邪神你格局小了。

    白维从地面的焦尸下方拾起了一个贴身的皮包,巴掌大小,这种兽皮材质很特殊,没有被火焰烧干净,不知道是什么兽皮,随手打开,里面放着几张照片和一本正经人从来不会写的日记。

    除此之外,还有几根卷烟。

    白维将其他东西随手揣入口袋,左手还在燃烧着烈火,神焰太狂暴,反噬了自身,他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它自己熄灭,用手指头点燃了卷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

    “咳咳咳咳,这什么怪味,劣质烟草么?”白维皱着眉头,然后他奇妙的发现自己的状态正在恢复,仰起头,头顶上浮现出一个绿色的加号。

    【正在恢复……】

    “回复道具?”白维惊讶,他过去常用的回复道具是药剂,玩过游戏的都习惯把血药当做药品,譬如不死人的果粒橙,苍蓝星的绿色饮料瓶,能把这玩意做成香烟倒也是时代的进步了。

    抽烟有害健康,但事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他抽着烟等火熄灭。

    “白维!”

    呼声传来,是笨狐狸。

    她正在尝试控制英灵之理的律动,看来是成功了。

    神宫寺咲环顾四周的惨烈场景,不禁问:“你,你怎么样了?”

    “如你所见,我其实还好。”白维挥了挥手表示问题不大。

    神宫寺盯着他燃烧着的左手,问:“我去打盆水?”

    “没事,过一会儿它就自己灭了,火焰的温度其实不算很高,习惯就好,这又不是在传火。”白维表示问题不大:“你那边都搞定了?”

    神宫寺微妙的移开视线,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其实她什么都没做,开了英灵之理后,她陷入回忆遁入红尘……后来发什么事她全部不记得,等意识从回忆中脱离,清醒过来的时候,杀生樱已经鲨疯了。

    看着遍地血腥的残忍场面,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剑巫只想说……我什么都没做,虽然他们身中十几枪,但其实都是自杀。

    好好的人非要跳进全马力开动的伐木机里,那不就是自杀吗?

    “比起这件事,我们最好还是快点离开。”神宫寺立刻说道。

    “为什么?”白维问。

    “影响太大了,而且太恶劣,这里是圣教堂,万一牵扯到教国,就和外交相关了,会很复杂!我和你都要被调查,我说不定还要写个几千字的报告,都没办法正常去学校,我的平时分怎么办!”神宫寺口吐连珠,一把拉住白维的右手,主动搀扶住:“快点走吧,还好这地方偏僻也没监控,偷偷离开,没多少人会注意。”

    白维愣住:“这么大功劳,你不要?”

    “你以为神宫是什么地方?晋升靠的不止功劳还有资历,我还年轻,怎么都不可能做到宫司的位置。”神宫寺嫌恶道:“而且晋升太快麻烦也很多,会接到更多危险任务,还要被人嫉妒,哎呀,总之都没好事,泯然众人矣才是最好的选择啦。”

    “……也是。”白维无法反驳:“躺平也挺好。”

    他起身,身体还是很虚弱,不少体重都靠着神宫寺。

    “一股焦糊味。”她嫌弃的说:“还有这么多血,衣服都弄脏了。”

    嘴上嫌弃,但手里抱着更紧了。

    隔着厚厚的脂肪壁,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在加快,是在紧张?

    白维低下头能够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樱花香气,下意识有些贴近,然后有视线盯着他的侧脸。

    “别故意贴这么近!”巫女羞恼,言语嗔怪:“信不信我撒手!”

    ……脸比我燃烧的左手还红,太没信服力了。

    白维收回部分倾压的体重,然后因为失血而一个踉跄。

    神宫寺手疾眼快的抱住他的腰,轻声道:“你真不是故意装的?”

    白维翻了个白眼,我堂堂帝王,单身九十多世,至于故意装作虚弱占你便宜?

    “你干脆把我放下,我就躺这儿行吗?”

    巫女没再继续纠缠细节,托起青年,也不再抗拒过于亲昵的接触,默默红着脸不说话。

    她现在有些羡慕柳生霜月的平板身材了,不用顾忌凹凸的身材曲线,也不会碰到蹭到。

    走出半条街的距离,两人来到一处河边坐下。

    神宫寺咲说:“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白维点头。

    “要喝点什么?”神宫寺指着旁边的自动贩卖机。

    “麦茶。”

    “有咖啡。”

    “不,我喝麦茶。”

    “先生不喜欢喝咖啡了吗?”

    “我戒……”

    白维倏然闭上嘴,下意识脱口而出了两个字。

    其实这句话完整的说出来也没关系,但他主动中止了这句话才是关键,表现出的就是心虚。

    有视线投来,那双明媚的秋水眸子里写满了复杂的思绪。

    巫女眯着狭长的眼,抿着嘴唇,望着沉默不言的青年,她的神色只有懊恼和烦躁。

    “为什么要瞒着?你以为不说,我就猜不到了?”

    “我可以解释。”白维挠了挠后脑勺。

    “什么都别说。”她打断道:“我不想听解释,反正……我又不是那只狐狸!”

    白维顿了顿,说的也是,人是人,狐狸是狐狸,都不一样的。

    他漫不经心的点头:“嗯。”

    “你还敢嗯?!”巫女怒视。

    她气冲冲的跑去敲打自动贩卖机,没由来的对着机器发着火,甚至使出了炮姐的绝学踢技。

    白维:“……”

    她到底还是在生气,嘴上说看开了,心底也没看开……女子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白维坐在阳光下,摊开左手,火焰逐渐熄灭,他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径自小憩。

    拿着饮料回返的神宫寺咲见到他闭上眼睛,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也放轻了动作。

    她坐在了与之相对的草地坡道上,抱住膝盖。

    她不是那只狐狸,但……那只狐狸也是她。

    女子的心情复杂,两世再相遇,缘之一字,前尘因果。

    她本该感到欢喜,却很难发自内心的笑出来,因为这和她所期望的并不一样。

    巫女抱着膝盖,埋下面容,说出没第三者听到的低声呢喃。

    她期望的是……

    “是你先找到我啊。”

第六十九章 皆大欢喜……吗?

    醒来时,天色近黄昏。

    “我睡着了?”归蝶没意识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她急忙起身,可因为动作太猛烈,反而撞在了挡物上,看向左右,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公园的椅子上。

    左手边,柳生霜月安安静静的坐着,手里翻阅着书本,听到了动静后,她啪的一下合上书本。

    “醒了?”

    “我睡了多久?”归蝶急忙问。

    “大概,五个小时?”柳生霜月看了眼时间:“还有三分钟就六点整。”

    足足五个小时?

    我居然会安然无事?

    即便这里人流量很大,那群人也不该有放过我的理由啊。

    少女径自错愕着。

    “你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柳生霜月双手平整的放在膝盖上,坐姿端庄,但语气毫不留情:“你之所以能手脚健全的躺在这里,是因为我守着你一下午的时间。”

    “啊……谢,谢谢。”归蝶被对方的强硬气势压住,下意识道了声谢意。

    “不客气,但这种麻烦事,我下次也不会再帮忙了。”柳生霜月的态度并不好。

    她想要的是尽可能平静的生活,因此任何外来人介入她的生活,都不会被欢迎。

    神宫寺咲都是如此,被她拒之门外,更别说这名完全陌生却和兄长交谈甚笃的自来熟高中女生。

    她本还想在说些什么,但也注意到归蝶脸上流露出的苦涩和近乎自虐的嘲笑。

    先前她睡着了,也仍然在梦里呓语着,时不时会颤抖一下,如同做了什么噩梦。

    在梦中都如此,现实里遭遇的困难只会更多。

    柳生霜月咽下了其他的话语,严苛的语气松动了一些:“如果你饿了,我们可以去附近的餐馆。”

    “不,不用了。”

    “我已经耽误了一下午时间,也不在乎多一会儿,我答应兄长回来前照顾好你,你想让我食言吗?”

    “兄长……”

    归蝶想起了睡着前的青年,她依稀记得自己是靠在对方肩膀上入睡的……太不懂礼数了。

    她下意识红了脸,问:“他在哪里?”

    柳生霜月见她流露出的神情,握着书本的手背浮起青筋。

    “不知道。”她淡淡道:“天黑前会回来,兄长向来守约。”

    归蝶微微出神,她睡了一觉,即便睡的不太踏实,也得到了一定的精神放松。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只见了两面的人身边睡着,仅仅是待在那个人的身边,就有种说不出放松和安心。

    “说起来。”柳生霜月眯起眼睛:“你似乎有些事该对我解释清楚,你是怎么和兄长认识的?”

    她有必要仔细排查一下对方的身份,作为妹妹。

    少女却没回答,她静了一会儿,像是没听见。

    “……装聋作哑么?”

    “并不是。”她苦笑着说:“即便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而且我和他并不熟悉,仅仅只见了两面。”

    “两面?”柳生霜月挑眉:“那还真是有意思,仅仅一面之缘,足以让兄长腾出一个下午去处理你的事?”

    “处理我的事?”归蝶静了好几秒,她的大脑像是生锈的钟表,好几秒后才开始转动,声音也像是生了锈似的:“请问,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然呢?”柳生霜月打破了大家闺秀的坐姿,微微前倾身体,双手压住膝盖,视线低垂:“和你碰面后,他便独自离开了,如果不是处理你的事,还有别的可能?兄长没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除你之外。”

    听得出,她对此很不高兴。

    可听完这些话后的归蝶陷入了错愕,手指在颤抖,几次用力的攥紧又松开。

    她没想到自己的一通独白,会将另一人推向地狱。

    她早该想到的,自己这么安全,肯定是有谁顶替了她承担的位置,和邪神信徒周旋。

    这只是为了让她可以闭上眼睛好好午睡一次。

    她慌乱的起身,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去找他,我得去……”

    邪神狂信徒组织多可怕,她太清楚了,她可以不断回档,可他未必可以,若是他死了,那该怎么办?

    可时间过去了五个小时了,现在还来得及吗?

    她想到了太多,失态了,也失控了。

    甚至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柳生霜月,生怕下一刻就要直面对方的责骂。

    归蝶的慌张也让柳生霜月看的清清楚楚,她蹙起柳叶细眉,开始尝试某些不好的联想,或许她隐瞒的事比猜想的还要严重和棘手?

    “你……”

    “对……”

    她们一前一后正欲开口,却不约而同的犹豫了,犹豫导致话语没有说完。

    这时也有谁出现在十步外,一开口便是调侃:“哇,这个白学构图……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两个女孩同时回过头,白维正背对着夕阳走来,一轮大日和川流的人群却构成了孤独的背景。

    归来的青年伤痕累累,临时换上身新衣,左手绑着绷带,但绑的手艺不是很好,露出半截焦痕的手指。

    “天黑前回来。”白维看了眼时间:“六点五分,不早不晚。”

    “哥!”柳生霜月冲上前,细细检查着他的伤口,见到严重烧伤的痕迹,立刻红了眼,狠狠的瞪了一眼旁边的神宫寺:“你就是这样负责的?”

    神宫寺咲挨了骂也没还口,低头鞠躬:“对不起,我力有未逮。”

    艹……这是亲妈见到儿子受伤第一反应骂儿媳妇的家庭悲喜剧?

    白维拍了一下柳生霜月的额头:“别闹,她帮了不少忙,至少也说声谢谢吧。”

    柳生霜月不情不愿的开口说出一个字:“谢……”然后她打量了一眼神宫寺,不满之意再度外溢:“谢个锤子!你全身上下一道伤口都没有,容光焕发和去做了皮肤护养似的,肯定是哥护着你了!”

    神宫寺咲欲言又止,说是说不清了,但唯独这件事得分清楚。

    于是她双手一抱胸,扭头一哼:“我才不要他护着!”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太对味?

    还傲上了?

    柳生霜月突然间有些迷茫,这股只有我一个人不太行的氛围是怎么一回事?

    白维揉着眉心,这都乱成三国了。

    也罢。

    他丢下旁边两喋喋不休的姑娘,走向归蝶,少女站在原地,紧张的抓着衣袖,像是等待着被审判的罪人。

    “已经处理掉了。”他说。

    她猛地抬起面容,瞳孔在收缩,然后放大,呼吸停滞。

    白维继续说:“你安全了。”

    她的身体微微一晃,险些栽倒。

    白维伸出右手,扶住她的肩膀。

    她下意识的靠过来,抓着白维袖子,低下头,额头几乎贴在他的胸膛上,藏着细微的表情。

    “真的?”

    声音细弱蚊蝇,祈求似的问询。

    她是在害怕,害怕这份解脱,就像是天上飘零的雪花,落在掌心里,只一秒便消融。

    “真的。”白维抬高视线,看着远方渐沉的日暮:“我活着回来了,还需要其他证明吗?”

    “谢谢……”她咬着牙,颤抖着声音:“谢谢你,活着回来了。”

    “不客气,我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是这样吗?”少女轻声问。

    “是,你死了一百次,我对此视若无睹。”

    “您真是个残酷的人啊。”归蝶幽幽的问:“我能再厚颜无耻的请求一件事吗?”

    “说出来我考虑下。”

    “我还想再尝一次松鼠鳜鱼……能去蹭顿饭吗?”

    “好啊。”白维答应的很轻快。

    少女破涕为笑。

    “我也去!”神宫寺听到了菜名和蹭饭。

    柳生霜月瞪眼:“不准来,你们都是坏女人!”

    人声喧哗,热热闹闹,日暮下沉,六点二十的列车行驶上路,没有爆炸声。

    吉日太平,岁月静好,一切纷争皆是大欢喜的结束了……

第七十章 归束至最初原点

    是夜。

    白维和柳生霜月回到家后开始准备晚饭,中途又遇到了山田前来敲门,还带了点老家的土特产,这段时间似乎是回了老家一趟,自然也留下用餐。

    神宫寺咲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偷偷摸走了两罐啤酒,在饭桌上毫不犹豫的打开啤酒罐就是吨吨吨,结果酒量差劲,喝了半瓶就便醉醺醺,抱着周边人开始说些醉话。

    柳生霜月不想理会,因为喝醉的人实在太闹腾了,为了不让她的胸器杀伤仍然为处男的某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帝王,不得不照顾起她,把她哄去睡觉已经是十一点后的事了。

    时间来到夜里十一点半,山田早早离开,白维送了归蝶出门,两人去赶着最后一班电车。

    来到电车站,白维本打算就这么离开的。

    但归蝶很显然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待在柳生家里,反而时刻被盯着,没什么机会交谈。

    “你认为,这次回档会结束吗?”她忐忑不安的问。

    “或许吧。”白维不太确定:“只要你安然无事,我们大概率能迎来第二天的太阳。”

    回档的核心并不在白维这边,感叹号的触发机制表明了它的运作逻辑基于对方而形成。

    “若是万一……”

    “倘若真的回档,那便继续,大不了再来个一百次而已。”

    淡然的言语里充斥着掷地有声的力量。

    他决定不去直面死亡,生命中的所有经历都只是在锤炼胸膛里的利剑。

    敲打,塑形,淬火,赋予生命以别样的荣光。

    生如远舟,这就是活着的意义。

    白维对此看的太过于透彻,他完全可以在说,哪怕深陷这等苦难中,他也保持着淡然和享受。

    内心没什么动摇,随时做好开摆的准备。

    少女侧过视线看向青年,即便他已经如此虚弱,走路时都在打着哈欠,摇摇晃晃。

    但她知道,他随时都已经做好了再来一次的准备。

    “我很……羡慕,不……该说是敬佩你吧。”

    “你很强。”

    她由衷的发自内心的说出所想。

    “这我当然知道。”

    白维打了哈欠,他是真的很困了,但还是保持着谦虚。

    “但如今的我还不足巅峰期的十万分之一,巅峰时期的我一根手指摁下来,现在的我啪叽就没了,比G位龙王杀四个萌新猎人还快,那猫车恨不得穿着模回去。”

    这听上去像是吹嘘,即便他是认真的,也没几个人会信。

    归蝶捧着双手:“我听柳生小姐说过了,你背井离乡,陪着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来到瀛洲,靠着自己一个人护着她,正常来说,没有人会这么选择的。”

    “我认为,有这样的胆量,很厉害……至少我不敢,我甚至不敢独自一个人离开家太远,只是独自出一趟超级市场买点什么都觉得好忐忑。”

    白维认同:“每一名漂泊在外的浪子都不容易,都是讨生活,都值得尊重。”

    “或许是这样,但我认为,白先生一定更厉害。”她攥紧了手指,用力的握紧,眼神是那么认真,电车站的灯光照亮她的眼睛,如果月下的潭水。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笨拙的说着:“厉害,不是一般的厉害,而是说……您,总是不会轻易对现状妥协,会去挑战,然后改变什么。”

    白维奇怪:“你不也是一样?”

    “不一样的。”她大声反驳。

    察觉到声音太大了,又低下头,小声的自嘲道:“不一样的,我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而且,我也失败了,完完全全陷入浑噩,我并不是在挑战什么,而是……不想平平静静的在沉没中被淹死,用力的挣扎几次手脚,如此而已。”

    白维不置可否:“为什么说这些话?”

    “有感而发。”她轻声道:“只是这样。”

    “真的?”白维反问。

    她咬着嘴唇,不点头也不摇头。

    “欺骗自己不是个好习惯。”白维淡淡道:“死了上百次,哪怕是头猪也会有长进,你的剑术已经提升了太多,斩人时也不会感到手软,这就是提升,而提升意味着不满足,代表着对旧日的自己的不满,和更进一步的渴望。”

    而你,就是那名饥渴的人。

    “您,会帮我吗?”她绷紧了心神,小心翼翼却又认真的问。

    白维瞥了眼少女的头顶,有什么正在新生,但缺了点什么。

    他果断摇头:“不会。”

    女孩的心冷了半截,但并未彻底凉透。

    她低声说:“可下午您帮我了一次,救了我一次,也改变了我的命运。”

    白维毫不留情的嘲笑:“你想成为废人吗?还是想要让别人养你一辈子?成为我麾下的人,和过去的你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这句话如利剑刺入少女心头,她哑口无言。

    白维娓娓道:“我的妹妹,柳生霜月,即便没有我陪着,她也会回来,挑战她父母未能完成的那个夙愿;山田,山田嘛,他用尽全力在还债,善恶有报,那是他所应得的好报;神宫寺,从未对别人祈求过什么,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竭尽全力的活着,然后力所能及的去做些什么。”

    他又打了个哈欠。

    “除了霜月之外,我不会参合进别人的私事……这次是强绑定,是意外,我只是为了我自己而行动,能提供给你的除了最基础的善意之外,别无其他,所以,我不会帮你,少女当自强。”

    夜风吹起少女的头发和翻领,她压住头发,看见了远方亮起电车的前灯。

    “哈……”她呵出一口白色雾气:“您真是个爽快直白的人,有话直说。”

    “不喜欢我可以说点好听的……鸡汤我这里一大锅,您要来点什么味儿的?”

    “不,请务必保持下去,这些话对我意义非凡,让我彻底看清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归蝶眼里倒映出斑斓的色彩光芒:“我想,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原来我一点都不知满足,原来我还有这么多想成就的事,因此绝不能就此停步!

    白维注意到她的头顶有什么在成型,紫色的感叹号下方浮现出两个字符。

    【破茧】

    他微微扬起嘴角。

    ……不愧是我。

    ……看来我的嘴炮水平没有褪色啊。

    ……我可太会指指点点了,来,让导师我指点指点诸位。

    “电车到了。”白维踏上电车:“走吧。”

    ……

    乘上电车,一路无话。

    白维有些困了,坐在车上闭目养神,归蝶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时而偷偷打量着青年静默俊秀的侧脸。

    车辆不知不觉间停靠在了银座站,此时的人流量已经很少。

    这时候归蝶才意识到她乘坐的原来是同一条路线,不过邪神信徒已经不在,不可能再出事了。

    她这么想着,忽的也有些疲倦感。

    不知不觉的开始打起瞌睡,困倦感席卷而来,变得十分强烈。

    她忍住困意,站起身来试图驱散这股困倦。

    忽然间,车窗外掠过一道红光,她猛地一惊,抬起眼眸。

    黑暗中,有什么紧挨着车窗的边缘,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视线交汇,少女的心头一寒,战栗感顺着脊背往上。

    是眼睛。

    是一双血红的眼睛!

    漆黑的乌鸦利爪扣住钢铁的边缘,垂落着,紧贴着车窗,死死的盯着她。

    乌鸦?可邪神信徒,那个蓝色眼珠不是已经被抹杀了吗?为什么在这儿还会有乌鸦?

    她太过于激动,也太过于害怕,甚至不小心撞到了周边的乘客。

    “小姑娘小心点,你突然间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乘客是个面善的老婆婆。

    “乌鸦,我看到乌鸦了。”她指向车窗。

    “乌鸦?”老婆婆推了推老花眼镜:“哪有乌鸦啊?”

    “那儿……”她再度指过去,黑色的乌鸦一动未动。

    “小姑娘,你眼花了吧。”老婆婆摇头。

    “您,看不见?”归蝶神情错愕。

    “的确没有乌鸦。”白维不知何时睁开眼,确定的说。

    少女径自站在车厢内,和血色眼瞳的乌鸦对视着。

    她正要开口说什么,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是电车内的通报。

    ‘本电车即将抵达下一站,现在时间凌晨十二点整’

    时钟走过一天,时针分针秒针都分毫不差的停在了十二点也就是零点的起始和重点位置上。

    再然后,是一阵刺耳的鸣叫声。

    ——噶!噶!噶!

    乌鸦在嘶哑的发出鸣叫,声音刺耳,一声高过一声。

    那声音宛若尖刺,刺入了归蝶的脑海,刺入她的心脏,一股不受控制的,强烈的疼痛感袭来。

    她险些跪倒在地,扶住手边的栏杆,蹲下身,按住心口,窒息般的疼痛令她眼冒金星。

    她几乎是忘记了,有谁告诉她过。

    ——凌晨时分,刻入身体的诅咒就会发作,令心脏停止跳动。

    心脏停跳,通常意味着死亡。

    她大口的喘息着,面色如纸。

    ……我要死了吗?

    ……在这里?在现在?

    ……不行,绝不行,我不甘心!

    她咬牙切齿着,试图抗拒死亡,但诅咒的力量才刚刚开始,短短数秒时间,诅咒扩散到了胸膛内部,心脏迅速停摆,她的眼瞳瞬间放大,意识也随之消融。

    少女感受到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躯壳,正在脱离躯壳,她想要喊叫,想要发声,却无能为力,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只能看着,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车厢内。

    白维扶住少女的肩膀:“你没事么?”

    “没事,有些喘不过气。”她握着栏杆,迅速起身,抬起头,又迅速移开目光:“我坐一会儿就好。”

    “行。”白维没想太多,他继续打着哈欠,看向电车的行驶路线,说了句:“快到站了。”

    “是啊,快到了。”少女也应和道,她的声音那么轻快,仿佛要登入天堂般轻盈雀跃。

    车停距离站台已经不远,白维主动起身,女孩也站在他背后。

    不知为何,一种强烈的不妙预感升起,白维心神一震,不过眼睛的一闭一睁之间,骤然发现周边所有乘客的头顶都浮现出了漆黑色的象征着死亡的感叹号!

    “卧……”

    刚刚说出一个字,他忽的感到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一截剑尖从胸膛位置探出,锋利的很。

    它迅速扭动了半圈,绞烂了血肉。

    心凉透了。

    白维眼前一黑,心脏乃力气之源,这里被贯穿,万般气力都用不出,越是运功越是咳血。

    青年五指紧握,咬牙苦笑:“你.妈的……”

    他的身体倒了下去。

    不断黯淡的视线中瞥见了染着血液的鞋子和裙摆,听到了人群的尖叫声,以及谁的疯狂大笑。

    再然后,他听到了轰鸣,那熟悉的轰鸣。

    爆炸声震耳欲聋。

    时隔上百次回档,电车再度爆炸,错开了时间也错开了人群。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他在最近距离,亲身感受到了身体被寸寸撕裂,被火舌舔舐的痛处。

    但比起疼痛,他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兜兜绕绕了一大圈,他再一次来到了最初的原点位置。

    一切都没有改变。

    【回档】

第七十一章 最后一次回档

    “归蝶,醒醒……归蝶!”

    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起初像是隔着一层水,渐渐的变得清晰起来。

    她蓦然睁开眼,像是穿过一层厚厚的大雾,眼前的光景变得明媚起来。

    连眼前的女子也变得和蔼可亲。

    “阿腾?”她轻声的唤出对方名字。

    “真是吓的我快哭出来了,大小姐,突然间你就没有了回应。”中年的女佣人舒缓了一口气。

    “我,没事……”她摇头,旋即看向四周:“这里是哪里?”

    似乎是个休息室,但她并不认识这里,她的家庭是和风为主,而这里的装修风格是明显的欧式。

    “这里?这里是酒店啊,您忘记了?”阿腾将她转过了半圈:“这是刚刚才画好的妆容,您看看?”

    “化妆?”少女抬起眼睛,看向镜面里的自己,那张遗传自母亲的精致瓜子脸,嘴唇略薄,明眸皓齿。

    这的确是她自己的脸。

    她一下子愣住了,抬起手仔细抚摸自己的五官,一点点的确认着。

    “这是我?”

    她快要忘记自己长的模样了。

    历经了上百次的回档,她终于从那副不属于自己的躯壳中解脱了,她又回来了,她又成为了她自己。

    “是的啊,大小姐只要好好打扮一下,换上稍微成熟点的衣服,简直是跟华大人一模一样……”女佣怀念着说:“最后还有这把梳子,这也是华大人的遗物,她在天之灵若是得知,也一定想要做个见证吧。”

    “见证?什么见证?”归蝶茫然的问。

    “您忘记了吗?今天是……”

    “罢了,这些事并不重要!”归蝶立刻起身:“阿腾,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三十三……”

    “十一点!”归蝶默念,眼瞳收缩。

    时间再度倒退了,倒退了足足一个小时,所以她回到了自己的躯壳。

    这是个好消息,从未有过的好消息!

    她现在完全脱离了邪神信徒的视线之外。

    因而她的行动不受限制,不再需要被拘束了。

    如今的她已不再是西野纯子,所有危险都离她远去,邪神信徒的袭击也就此和她无关了。

    有一瞬间,她会想着,其实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管,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做个幸福无知的笼中鸟。

    既然脱离了苦海,何苦还要重新投身其中?

    但这个念头活不过一秒就被抛之脑后。

    她必须给这场无止境的轮回画上一个句号。

    既是为了她自己,也为了那个人!

    “时间不多了。”她默念道:“我要立刻动身!”

    “大小姐?”阿腾急忙拦住:“您要去哪里?还有几分钟您就要入场了。”

    “有急事,我要外出一趟。”归蝶神色平静,对着没有血缘却宛若亲人的女佣露出宽心的微笑:“放心吧阿腾,我很快就会回来。”

    女佣阿腾从小看着她长大,可眼前的少女一言一行都透着陌生感,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很多很多。

    她很想感叹一句,但开口仍是说不完的担忧。

    “您穿着白无垢要去哪里呢?就算要外出,这一身衣服也太过于……”

    归蝶看向落地镜子中的自己,一袭纯白无瑕的白无垢,这是瀛洲女子的嫁衣,从打褂到步袜一切都是纯白色,象征着女子一尘不染的出嫁,往后也会改姓随男方,因为白色可以被染成其他的任何颜色。

    如果这样跑出去,的确很不合适,而且不太方便活动,太过于引人注目。

    可也没有换衣服的时间了,和服的穿着远比所想的更加繁琐。

    她抬起手摘下了头上佩戴的角隐和白棉帽,将它抛在一旁,然后三下五除二的扯下头上绑着的发绳,那可是用了一两个小时才做好的发型,被胡乱扯下,青丝就这么披散在了肩头上。

    归蝶将头发拢起,迅速绑成了马尾辫,然后将马尾辫盘起,最后将母亲遗物的梳子插入发丝间固定好。

    短短不到十几秒,她就从一名待出嫁的新娘蜕成了随时可能拔刀砍人的武家之女。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几眼,觉得颇为满意,然后拿起一旁的剪刀,将紧绷着的和服裙摆剪开一道口子,将其撕裂开,腾出大步行走的活动空间,从严丝合缝的和服变成了开叉略高的旗袍裙摆。

    阿腾看的目瞪口呆,感觉大小姐是变了个人。

    女佣的想法也不算错误,归蝶连续死了上百次,从小养成的大家闺秀的气质已经不剩多少,姿态和礼仪并不能让她多活一秒钟,唯有刀剑才值得信赖。

    准备完成,她一刻也不想耽搁,直接朝着门口位置走去。

    旁边还有好些女佣和工作人员在这儿,她们见到新娘要这样出门,急忙上来阻拦,说着一大堆‘不合规矩,不合礼仪’的话,却根本挡不下她。

    她将手里的剪刀刺入了墙壁里,裂痕扩散了半米长度。

    真气在胸膛下流转,一如她此时焦躁的心情和狂野的气魄。

    “都给我让开!”

    她是感气者,万里挑一,实力远胜过寻常人。

    有人偷偷叫来了保安,其中好几人也都是熟识归蝶的人,保镖们见到了大小姐气冲冲要离开也犯了难,好说歹说也劝不住,眼看她就要抬脚踢人。

    ……

    正厅正在招呼客人的中年人听到了动静,一名保镖快步靠近,弯腰耳语:“家主,大小姐她……”

    与他面对面坐着的贵客问:“玄马阁下,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怎么会有事?今天是你我两家定亲的好日子,便是有困难,也要把它解决了。”中年人豪爽的笑道:“请稍等,我马上回来。”

    他起身离开席位。

    贵客眯起眼睛,喝了杯酒水,同时瞥了眼旁侧的青年,呵斥道:“沉稳点坐好,表现的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这场订婚宴很重要,别丢了我的脸。”

    ……

    “都给我停手!”中年人名玄马,积威深重,来到休息间,一声呵斥便镇住了混乱的局面。

    人群挤在一块,他大步流星的排开人群,走到自己女儿跟前。

    一眼扫过去,眉头川字纹,一家之主的表情不满至极。

    “你在做什么!这打扮是什么东西,不成体统,你就打算这么出去参加订婚宴么!”

    “快给我回去把衣服换了!老老实实待着!”

    他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呵斥一声就能镇住女儿,过去十几年都是这样,他以为今天也会是如此。

    可他听到了一句平淡的话。

    “——我拒绝!”

    “什么?”中年人已经走出了三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当即僵硬的转过身,回头问道:“你再说一遍!”

    “父亲大人。”一袭白无垢的女子咬住没有涂上胭脂的下唇,一字一顿道:“我说!我!拒!绝!”

    玄马眉头紧锁,绷紧面部肌肉,不怒而威。

    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敢反抗了,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归蝶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但当这三个字说出口后,她觉得无比的舒畅,无比的痛快。

    或许她早该这么说了。

    父亲带来的压力是很可怕,但比起邪神狂信徒,比起接连不断的死亡和不会终结的回档,算什么呢?

    她早该看透,也早该成熟了。

    于是她面朝着不怒而威的父亲,面向十几年来只敢对之唯唯诺诺的父亲,主动打破了沉默,发出质问。

    “为什么连这是一场订婚宴,都不肯提前告诉我!”

    “为什么连我要嫁给什么人,都不能知道?”

    “为什么我要答应这场荒唐的婚礼?”

    她问出一个问题都往前一步,步步落下,如同敲打着战鼓,声如雷震,掷地有声。

    玄马走神了片刻,望着一夜间成熟起来的女儿,内心一万个一千个疑惑,但他没有诉之于口,而是沉稳回答。

    “这些事,办完订婚仪式,我自然会告诉你为什么!”

    归蝶没听到她想要的答案,但冲突已经发生,就不可避免的白热化。

    “抱歉了父亲大人,这场订婚,我绝不会接受。”

    她来到父亲跟前三尺距离,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

    “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去见一个更重要的人,我看看你们谁敢拦我!”

七十二章 破茧为蝶

    摊牌了,掀桌了。

    归蝶把想说的话都说清道明,没什么可惜不可惜。

    她觉得痛快的很,就连看向父亲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尊重和后怕。

    她真的认为父亲为了维持这个家族付出了很大的心血,但是,但是……

    但是!

    不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该以牺牲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作为代价去维系它!

    家族是用来保护家人的!而不是榨取家人的骨血价值,这是可耻的本末倒置!

    当你错了的时候,我便没有必要继续无条件的听从。

    哪怕你是家主,哪怕你是父亲……!

    “请您让开!”

    她往前一步,如雌狮低咆。

    若非亲眼目睹,玄马这辈子都想不到能见到女儿这幅姿态,。

    唯唯诺诺了十几年的女儿一点都不像她的母亲,不像那个令他着迷的深爱的妻子。

    现在,她终于撕去了乖乖女的伪装,敢于面对一家之主露出獠牙。

    这令他作为父亲感到欣慰,又令他难眠神伤。

    玄马心思流转万千,下一刻勃然变色,怒声道:“你以为你走得出去!都给我拦住她!”

    家族的保镖和民间保卫公司的职员们都走近过来,形成厚实人墙。

    “大小姐,得罪了!”墨镜男咬牙道。

    他很想让开,但得罪了家主,他会被开除。

    “早知道会这样了。”

    归蝶一点也不意外,她的父亲不是那么好说服的人,比起慢慢的说服他,不如用事实证明。

    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时间,十一点四十分……过去了十分钟,却有些漫长了。

    “我不该在这儿浪费太多时间的。”她轻声说,旋即对着周边一人问道:“这里是几楼?”

    “呃,二楼。”服务员下意识的回答。

    “谢谢。”

    归蝶回眸一笑,道了声谢意,这笑容令长着青春痘的少女面红耳赤,下一刻服务人员手里的盘子就被她夺走了,她提着这铁制品转身疾驰,冲向走廊的另一端。

    玄马呵斥:“拦住她!她想跳窗!”

    后方人墙压过来,可这群肌肉大汉们在略显拥堵的走廊上根本发挥不出人数优势,追不上她的速度。

    归蝶抛出手里的重物,砸在了酒店的窗户上,砰的一声,彩绘的玻璃碎了一地,窗户敞开。

    她轻轻一跃,用白无垢的宽敞厚实的衣袖为遮掩,撞上了窗户,纵身一跃。

    其他人都停在了窗户前几步,他们眺望着那道矫健且自由的背影。

    飘摇的风扬起了她白无垢的长长袖摆,女孩张开双臂,享受着风吹过脖颈穿过衣袖,这一刻她是自由的。

    这一霎的时间被拉长,远远的看去,宛若蝴蝶展开了洁白的淡薄翅膀,破茧为蝶,在青空下翩翩振翅。

    她踩踏在了草坪上,三米的高度,站稳落地,轻而易举。

    离开前,她回眸抬头。

    窗户边的父亲无言的张开口,旋即又闭上。

    女孩扬起唇角,拢起衣袖,快步离开,她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玄马先生,要追么?”一名保卫问。

    “追上去有用吗?绑回来订婚?”玄马挥了挥手,表情晦暗难明:“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人群退散开。

    玄马走到休息室,看了眼被抛在梳妆台前的白棉帽。

    “家主大人。”唯一敢靠近过来的是女佣阿腾,她忐忑的说:“请您原谅大小姐,她是……”

    “阿腾啊。”玄马凝视着镜子里已是中年的自己,轻声问道:“刚刚的她,是不是很像她的母亲?”

    女佣用力点头:“像极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好!”玄马哈哈大笑:“好!”

    畅快的大笑着,像是消解了十几年难解的忧愁。

    他转过头又问:“这妮子,偏偏对订婚的事反应如此激烈,刚刚也说要去见个人,你有知道点什么吗?”

    阿腾摇头,这的确闻所未闻,大小姐待字闺中,和同龄男性接触极少。

    玄马叹息:“女大不中留。”

    ……

    归蝶停在了熟悉的街道巷口前,抬头看向店铺,伽蓝两个汉字很显眼。

    她忍住捡起路边石头砸向橱窗的熟悉冲动,推开了门。

    “欢迎光临……”古董店里的是个年轻店小二:“您好,您这是……”

    对方看着她身上的白无垢,心说难道是来这儿找新郎官?

    “我要这把刀。”归蝶指着橱窗里的朴素古刀。

    “这把刀啊,这把刀可不得了,它……”

    “我知道,长六尺九寸,重二十四两。”

    “啊这……”店小二搓着手:“这可是伽蓝堂出品的古刀,有勘验证书的,不便宜。”

    “接受赊账吗?”归蝶亮出家徽:“之后可以去这里取钱。”

    店小二看了眼家纹,当即点头:“当然可以,劳烦您签个字。”

    归蝶用了自己的身份买下了这把刀,心满意足,正打算离开,又被叫住。

    “请留步,这刀还没开封。”店小二道:“得开了封才能用。”

    “开封?”

    “是的,这把刀造型看似是古刀,实则并不是,它的锻造工艺其实是明国产,样式是参照瀛洲的刀。”店小二是个明国人,说着便敲击剑柄,拆下缠绕在刀柄上的一张黄符。

    这幕,似曾相识。

    但还没结束,店小二拿出油瓶,早刀身上涂抹,刀上如同褪去了铁锈似的,隐藏在刀身上的铭文浮现出来。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抱朴子·内篇卷十七》

    九字真言。

    归蝶这才终于意识到,她抢了一百次的刀,却从未一次见识到它的真实模样。

    虽然白维意识到了,但他苦于没条件,只得解封了一半。

    归蝶接过模样大为不同的新刀,欣喜的问:“这把刀的名字是什么?”

    “它叫九字兼定,能斩恶灵之刀。”

    ……

    正午,十二点一刻。

    孩童躲藏常用的玩具设施的空洞里,坐着一名女子高中生。

    她藏在阴影里,没人察觉到草丛的后方还有这样的一个角落。

    女高中生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盛满了血红色液体的瓶子,拧开瓶盖,她仰头饮下血红色的液体,来不及擦拭嘴唇,旋即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本书籍,翻开一页,上面绘着繁杂的术式,她真依次咏唱着上面的文字。

    忽然间,她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断逼近,速度很快,且非常急促。

    她停下咏唱,从角落里钻了出去,就在离开的瞬间,下一刻,有什么东西闪过她躲藏的地方,塑料和木质的玩具朝着两侧翻开,像被一刀劈开的橘子,她跌倒在沙地上,左手皮肤被割破了,血珠子从伤口里渗出。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躲藏在这儿。”

    一袭纯白无瑕的嫁衣在随风飘摇,她握着刀,刀上泛着白光,白光里滴着血,亦步亦趋。

    女高中生抬起头,脸色惨白:“你是谁?”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归蝶抬起眸子:“我知道你的一切。”

    “你在说什么?来人啊,这里有持刀伤人的疯子!”女高中生往后退去,仿佛和外表一样人畜无害。

    “西野纯子,没人回过来的,地方是你自己选的。”少女叫出了她的名字。

    女高中生沉下脸:“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归蝶自嘲道:“我是亡魂,替你背负了罪孽而不自知的可悲亡魂……而我来到这里,只是单纯的要报复你而已,无关乎其他的琐碎之事,只是私怨!”

    “不明白也没关系。”她明媚的微笑着:“你只需要知道,我会杀了你。”

    “亲手……”

    “杀了你!”

第七十三章 拨云见日

    因为你,我被迫轮回一百次。

    每一次,都在痛苦中死去。

    每一次,都在满腹疑惑中不得瞑目。

    每一次,都不明白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这些话,都不能说出口。

    她咬住了牙关,避免憎恶扭曲自己的面庞。

    倘若仅此而已,她可以忍耐。

    可偏偏,她目睹了更加残忍的光景。

    闭上眼,仍然能回忆起那一幕的残酷。

    我憧憬的那个人,把我从绝望的水潭中拯救的那个人,被你从背后一刀刺穿心脏的光景。

    只要一想到他倒下的背影,想到你握着的刀,想到遍地的鲜红,心脏深处便燃起了憎恶的烈火。

    牙齿死死咬住,咔咔发出声响。

    杀意根本止不住!

    也不想止住!

    她从未有过这样憎恨过谁。

    纵使面对那群邪教徒,她挥下的刀也并不饱含如此强烈的杀意。

    是恼怒。

    恼怒自己的天真。

    是羞愤。

    羞愤自己的愚蠢。

    所以,这是私怨……仅仅是私怨!

    刀剑在手,仇敌在前,她恍然明悟,根本无关大是大非。

    我再也不要看到那样的光景,我再也不想有那样的悔恨!

    赌上我的所有,我要在这里……用我的手,亲手斩了你!

    归蝶横刀于前,杀意沛然,涛涛恨意尽附此刀。

    “我恨你,远胜过我所能表述的百倍千倍万倍!”

    “西野纯子!”

    “你休想活着走出我的视线范围!”

    ……

    “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打算去爆破电车。”

    燃烧的教堂后花园中,白维叼着烟,翻着手里的日记本。

    他挑起眉毛,对着一旁的焦炭惊讶道:“你明明是个狠角色,却居然是个特娘的鸽派?”

    邪神信徒里倒也没有绝对的鸽派,只有极端激进派和苟全发育派两种区别。

    前者不讲究规矩,一味的为了破坏而破坏,为了报复而报复;

    后者更讲究谋略,发展下线,拓展信众数量都是他们在做,存在感相对低下。

    正因如此,这位叛教者才能在瀛洲苟了足足三五年时间没有被发现。

    白维检视着日记上的记录,发现了很多之前并未注意到的盲点。

    “爆破电车并不在你们的计划范围内。”

    “相反,因为最近瀛洲对邪神信徒的打击力度增强,以及灰潮封锁了海洋,这群邪神信徒得不到来自半岛的资源和人手补给,被迫执行全面收缩。”

    “如果这时候策划恐怖袭击,必然会刺激幕府施压,打击邪神信徒,关门打狗。”

    “届时,据点倾覆也成了可以预见的必然,所以势必进行内部整顿。”

    翻过几页。

    “这次的内部整顿也成了内部意见分裂的导火索。”

    “前些日子在极东大学内部的邪神召唤仪式的人手被撤回,提前将消息泄露,都是为了阻断极端激进派不计后果的疯狂报复。”

    “极端激进派首领黑河被确认死亡后,扫清和收编余下的信徒也十分顺利。”

    “但是……”

    “黑河担任私人教师期间,接触并发展的下线,西野纯子不肯接受事实,并盗取了教团内的资产,包括死灵原典,邪神子嗣的胎血等,利用资金收购了四海集团提供的疑似高爆化学定制炸弹,用以实施恐怖袭击。”

    “信徒首领怀疑她有进一步不良动机,背后必然是受人指使,决意顺藤摸瓜,找出对方背后势力,全面歼灭,肃清辖区教团内部。”

    “目前为止,并无更新进展……”

    白维合上日记本,将它丢入火中,纸张被迅速焚烧成灰烬。

    “嘶,呋……”吐出一口烟雾,青年得出了结论。

    “所以,此次电车爆炸的直接导火索是西野纯子。”

    “她和黑河是同一派系的邪神信徒,极端激进,为报复瀛洲幕府而选择了邪神信仰。”

    “她在四号线上安置了炸弹,而引爆的按钮……就是她自己!”

    “在她踏上电车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注定陪着她一起葬身火海,但只要她不上电车,这条地铁线路就是安全的,这也是除了开局一次两次之外后,电车都没有被引爆的理由。”

    “实际上在第二次回档,我阻止了她登上电车,当时也没有看见任何来自电车被引爆的新闻……只是我忽略了这点,下意识的认为电车一样会被引爆,没有深究,从而将目光转移到了其他方向。”

    “原本,这些是一目了然的清晰状况,不至于会这么复杂。”

    白维按住眉心。

    “之所以情况变得复杂,是因为西野纯子不再是西野纯子,她变了一个人。”

    “归蝶。”

    “她是完全不知情的第三者,是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却在身份上顶替了西野,因而她的行动不可测,扰乱了事态应有的发展轨迹。”

    白维不难看出西野纯子和归蝶并不是同一人。

    倘若是一个人,也根本不需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可能的情况有几种,双重人格,记忆丧失,亦或者是……

    “灵魂交换。”

    白维想到了西村大介,他的确亲眼见过一次灵魂交换。

    “倘若真是这样,那真正的西野纯子去了哪里?同一副躯壳里绝不可能容纳两个灵魂,除非同根同源。”

    “就好比西村大介的情况,他替代了关拓人活着,真正的关拓人去了哪里?”

    “是去了另一具躯壳,还是彻底消亡?”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看上去沾了点血,但受的伤比上一次还要轻很多。

    而且,他是一个人来的。

    “得找到西野纯子,不然这场轮回注定结束不了……我的实力已经恢复到能单刷邪神巢穴,再这么下去也没什么提升了。”

    劈开栏杆,走过小道,白维双手抄在口袋,走的闲庭信步,背后方向有一座古老教堂正在烈火中熊熊燃烧。

    ……

    “都给我让开!”

    “滚开,滚开!”

    西野纯子慌忙的逃跑着,肩膀的伤口在奔跑中洒落鲜红色的血液,已经染红了衣裳。

    电车站台的工作人员见到后,急忙靠近过来,她却只顾着用力的推搡开人群。

    撞入了电车内,然后环顾四周,疯狂确认着那抹白影到底有没有追杀过来。

    她喘息着,视线掠过惊慌和疑惑的人群,再三确认都没看见那袭白裙。

    这才稍稍放下心,认为是自己甩开了对方。

    她跌坐在椅子上,恐慌的喘着气。

    ……还好没跟来,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她咬牙切齿着,突然冷不丁的听到一边传来声音。

    “你来的真慢。”

    西野纯子听到这声音猛地僵硬了表情,缓缓的侧过视线,就在这排坐椅的另一端,身着白无垢的女孩保持着端庄的坐姿,宽敞的振袖下传来刀鐔震动的声响。

    “你!”西野纯子惊慌失措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四号线电车,我知道你会乘上来。”归蝶缓缓起身,拔刀向敌:“一切在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第七十四章 水落石出

    电车门已经关上了,正在缓缓驶出站台,相对狭窄的空间内,根本没有闪避的余地。

    归蝶持九字兼定,吐气开声:“你,逃不了!”

    西野纯子脸色变化,第一时间竟伪装的楚楚可怜。

    “谁来帮帮我!”

    “救命啊,这个女人是疯子!”

    “她手里那是刀,她要杀我!”

    车厢内的十几名乘客面面相觑,脸色难看,想要上前劝说两句,但又忌惮染血的刀。

    归蝶平静的叙述道:“请各位让开,她是邪神信徒,不论说了什么都不可信。”

    听到邪神信徒四个字,再如何正义感爆棚的人都一时间抬起手提下头连连摆手,立刻后退。

    ‘帮不了,帮不了……’

    西野纯子见无人帮她,失魂落魄的爬起身,仿佛黔驴技穷,旋即发出冷笑,神情陡然狰狞。

    就像是变脸似的,神态顷刻间从人畜无害变得歇斯底里,仿佛抱着高压锅的陶映红。

    “想杀我?可以!你来试试!”

    她转过身,身前多了一人。

    归蝶蹙起眉头:“真卑劣。”

    西野纯子挟持了一名人质,是独自乘坐电车的小学男生,她右手握着匕首,锋利的金属已经划破男孩的脸颊。

    小学生嘴里咬着糖果,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轻声疑惑的嗯↗了声,仿佛还没理解到是什么情况。

    电车内的气氛变得死寂而凝重,乘客们涌向两边,隔着远远的距离看过来。

    “别动!”西野纯子威胁道:“你敢靠近试试,我真的会割开她的喉咙!”

    “你以为这样你就能走得掉?”

    “呵……”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归蝶看了眼电车上的时刻表:“距离银座还有一站,到了固定地点,电车会被引爆,你只要在拖延这些时间就够了。”

    西野纯子眼瞳剧烈收缩:“你,你……”

    她的计划只有她一个人在实施,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人知晓。

    她表情阴沉:“你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

    她手里握着人质,这是阳谋……电车她炸定了,耶稣来了都没用,她说的!

    归蝶沉默以对,只是刀尖斜指地面,改为双手持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电车即将抵达银座站台。

    ——银座站到了,请从电车右方按照顺序下车,先下后……

    通报声被惊恐的人声掩盖住。

    将两人对话一字不漏的听进去的乘客们慌不择路的冲下了电车,不可避免的撞在了车门上。

    这些人的连续拥堵和剧烈动作,连电车产生了倾斜坡度不小的摇晃。

    西野纯子的肩膀受伤,倾斜的时候,撞到了立柱上,右手不受控制的一颤。

    也正是这一瞬。

    等待许久的归蝶倏然挥刀,蓄势而发的这一刀迅捷而干练。

    九字兼定发出清澈的刀吟,日光透过车窗洒落在车厢内,映照在刀刃上,瞬间刀光如同附着了金光。

    足以斩破邪祟。

    西野纯子举起匕首,金铁碰撞,她错愕的发现自己根本支撑不住,不仅膝盖砸向地面,肩膀更是狠狠挨了一刀,利刃劈入了她的肩胛骨里,鲜血飞溅的同时,夹杂着一股焦糊味。

    疼!好疼!

    她感觉自己仿佛是灵魂都在被灼痛,她分明已经饮下了邪神子嗣的胎血,已经没有了痛觉,这意味着他的身体朝着不死的方向转化,可……为什么这把刀能伤到她!

    灼痛感令她脸色惨白,肺腑深处有什么在翻涌,仿佛有什么正在惶恐不安的想要从她的身躯里逃离出去。

    忍住作呕感,她放弃动弹不得的右手,拎起跟前的小男孩砸向再度举刀的白衣新娘。

    归蝶不得不抬手接住小学生,趁着这个空隙,西野纯子撞开人群,逃出了电车。

    “你没事吗?”归蝶放下男孩,抬手抹去他脸上的血。

    “无碍。”小男孩从地面撅着屁股爬起,双手叉腰,不仅不怕甚至还装了一波:“这点程度,伤不了本尊!”

    “本尊?”归蝶歪着脑袋。

    “是也,吾乃……”小学生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自我介绍。

    归蝶低头看向小学生书包里掉下的东西,里面有一本书《魔尊重生,瀛洲翻译版》

    “小孩子别看这种书哦。”归蝶一敲小学生的脑袋。

    “吾才不是!”小小年纪的中二病涨红了脸。

    女孩确认人质安全后追出电车,车外的人群熙熙攘攘,她踮起脚也没看见西野纯子,不过地面上留下的血迹是很好的指引,她顺着血迹追了过去。

    ……

    西野纯子在逃跑,但她太虚弱了,这样下去注定逃不了。

    走出电车站,周围人群见到她第一反应都是避让,没人会接触一个全身都是血的人。

    她也不想去被铁道警察请去喝茶,正焦急万分时,突然眼睛一亮,注意到了一个人。

    有名青年没有避让开她,反而饶有兴致的打量。

    “请帮帮我!”她快步走过去:“有人要杀我,求求你……”

    “呃……”青年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她主动搭话。

    “求求你!”她眼角流泪,发出哭腔。

    “好吧。”青年心软的答应了:“你伤得不轻,先跟我来吧。”

    “谢谢!”西野纯子低下头,跟上对方,感动的神色之下,是冷漠和残忍。

    真好骗。

    她心想。

    ……

    走过了十几分钟路程,四周的建筑物越来越稀疏,从现代化变成了古朴的木制建筑群。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西野纯子奇怪的问:“不是要去医院吗?”

    “我有说过要去诊所吗?”青年停下脚步。

    西野纯子终于意识到不对:“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是白维。”青年自我介绍:“这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西野纯子。”

    西野一阵晕眩,为什么对方会知道她的名字,为什么他给人的感觉和之前的女子如出一辙?

    不,是更加危险!

    白维没理会她的神色变化,自顾自的继续说:“既然你还是西野纯子,那么她现在应该是回到应有的位置了,嗯,这真是个好消息,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过了,我叫白维,普普通通明国人,也就是换过很多职业。”白维指尖比划出一段距离:“生活阅历稍稍丰富了那么一点点。”

    西野纯子脸色难看:“我不管你是谁,放我离开。”

    “那可不行。”白维低声说:“我得处理掉所有后患。”

    “什……”

    “认得这个?”白维丢出一截没烧掉的衣袖。

    “牧师袍,你难道把……不可能!绝不可能!那个怪物,你怎么可能把他给……”她否认道。

    “圣教会的据点已经被端了,对此,你爱信不信。”白维面无表情:“现在,轮到你了。”

    西野纯子见他往前半步,应激的撞在了墙壁上,她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只是被迫……”

    “被迫?”

    “是的,被迫,我也不想的,都是他们胁迫我干的。”

    白维沉默不语。

    西野纯子以为有效,急忙说:“我加入教团后,每日都惶恐不安,我想脱离的,真的……但是,我没有选择,我只能这么做,被迫无奈的。”

    白维奇怪的问:“所以,喝下邪神子嗣的胎血,也是被迫?”

    西野纯子喉咙一噎。

    白维继续问:“通过仪式让心脏停跳,也是被迫?”

    她低下头眼神躲闪。

    白维又问:“盗取资金,从四海集团购入炸弹,爆破电车,也是被迫?”

    西野纯子抬起脸,她选择继续表演,表情苦涩:“我,我……真的只是……”

    白维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托起下巴。

    “其实,我一直有个猜想,你并不是教团的成员,你加入教团,是另有其他目的。”

    “这只是个猜想,起初并不完整,但现在亲眼看见了你,我确认了这个猜想,并非是空穴来风。”

    “我对你个人的家庭背景不太了解,但想必你家庭条件并不差,请得起黑河这个教授做家庭教师,金钱和社会地位都缺一不可。”

    “身在一个富裕且拥有权利地位的家庭,你还主动参与了邪神教团,教人不可思议,要么是黑河的洗脑策略足够成功,要么是你存着什么目的。”

    “你不用着急反驳,听我说完。”

    “邪神信徒虽然活的天憎人恶,但好处其实也是有的,很直白的一点就在于,其实它能一定程度改善生活,也能一定程度获得集体感,然而这些对你而言都并不需要……那么我认为,你大概和那位牧师是同一种人,你们渴求的往往是神秘。”

    白维平静的阐述着,目光逡巡。

    西野纯子表情无变化,却不自觉的用力按住了伤口。

    白维继续说:“神秘意味着超凡,在这投胎决定百分之九十九成就的世界中,邪神的赐福是极少数可以通过后天获得的神秘,它可以让人脱胎换骨,一步登天。”

    “要说到它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需要支付对等的代价,而且需要仪式、契约,极为繁琐,邪神对自己的信徒保有不错的信誉,这些域外的存在乐意做这类生意,可倘若不是它的信徒,便很难得到承认,反而容易被戏弄。”

    “因此,成为教团的成员,就是计划的第一步。”

    “第二步,便是想办法知晓如何得到神秘……这也是你为什么会选择激进派的缘由,因为他们缺人手,你可以很快的接触到教团的核心。”

    “往后过了不知多久,想必你从黑河那里得知了很多,并且最终确定了一套方案。”

    “按照邪神的逻辑,你需要达成两个条件。”

    西野纯子打断:“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你只是在胡乱猜测。”

    白维没有理会,依次竖起食指和中指。

    “条件一:材料和仪式。”

    “条件二:献祭。”

    “很巧合不是吗?这两个条件,你都满足了。”

    “邪神子嗣的胎血,晋升蜕变的仪式,以及最为重要的……”

    “被献祭一千人的灵魂。”

    白维嗓音沙哑而低沉。

    他想到回档前的那次爆炸案,被牵扯波及的甚至不止一千人。

    “这也是你为什么选择四号线,为什么选择六点二十分从银座驶出的电车,因为这个时间段的人流最多,能够满足你献祭的人数需要。”

    西野纯子沉默,沉默良久。

    她倏然一笑:“这怎么可能呢?如果要引爆炸弹,我当时也会在电车上啊……那我岂不是一定会死?”

    白维毫不客气的说:“你当然会死……你想说这是本末倒置?”

    西野纯子问:“当然,倘若我我死了,还有什么意义?”

    白维轻笑着鼓掌:“当然有很重要的意义……只有死了,你才能重生;只有死了,你才能脱离教团的掌控;只有死了,才不会被追责,你可以换个身份,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他淡淡道:“你从死去的躯壳中蜕变……当你的躯壳死去,你的意识会在你的腹中苏醒,那是你构筑的新的生命形态,就像是一枚蚕蛹,你躲在你的内部。”

    西野纯子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特别是在白维说出了‘蛹’字时,她的表情从惶恐变成了沉寂和狰狞。

    白维心说猜对了。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为什么归蝶的灵魂会进入西野的躯壳,但一体双魂的秘密终于揭开。

    西野的躯壳可以容纳两个灵魂的直接缘由,是因为西野纯子的躯壳注定消亡,它只是临时存在的母胎,就像是蚕蛹,归蝶成了外层的茧,而西野纯子是藏在内部吸收养分的成虫。

    而这点,早在最初最初的开始,他就亲眼看到过这个提示……

    黑色的感叹号上写着‘蛹’字。

    那正是邪神祭祀完成的证明!

    她死了,但还活着,躯壳蜕变成了蛹,超凡的生命等待着孕育和重生!

    这意味着,在第一次回档之前,她的计划执行的非常顺利。

    想到这里,连白维都不由得感叹。

    “对自己都够狠的人值得被重视……”

    “倘若不是将霜月卷了进来,你就真的成功了。”

    衣袖中滑落虎首衔环汉刀,青年往前一步,刀光仿佛接续着阳光,投下审判。

    “现在,再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第七十五章 好死

    ……给我一个饶恕你的理由。

    白维如此说道。

    他耐心的等待着,却并不是真的收敛了杀心,而是在最后的最后,给予对方说出遗言的机会。

    既是帝王的从容,也是刽子手仅剩不多的仁慈。

    西野纯子也一言不发的沉默着,脸色难看着,足足三分钟不言不语。

    白维淡淡道:“时间到了。”

    该上路了。

    西野纯子低喝道:“停下!给我停下!”

    她用的不是恳求,而是命令的话语。

    白维挑眉,死到临头说话还这么硬气的吗?

    怎么和某个直面雷霆威光的魔女似的,试图给敌人疯狂加怒气……这嘴是真的硬。

    西野纯子脸色苍白,她在几分钟前的确是坠入了人生的谷底,对方如同画外音毫无情感波澜的叙述着旁白,仿佛剥开洋葱那般一点点抽丝剥茧,将她的计划她的险恶她的用心一点点阐述道明,不加掩饰的、直白的的撕开她试图隐藏的渴求欲望。

    她无法反驳,也无可言明,因为那是正确的……几乎全对了。

    她输了,却输的不明白,在她走在成功道路上,距离梦寐以求的神秘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被天降的一巴掌拍进了地面里,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耳朵嗡鸣,脑袋昏沉,有些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这是哪来的天降猛男非得跟自己这个弱女子过不去?

    西野纯子的内心发出了无声的咒骂,如果可以,她一定会如同泼妇那般疯狂咒骂对方,尖锐的尖叫,恨不得把这个男人俊秀的脸撕裂成碎片。

    但她忍住了这种冲动。

    她是输了,输的彻底,像是在赌桌上一败涂地的疯狂赌徒,但赌徒的品质也有可取之处,她不该想着输掉的那些,而是应该思考如何及时止损,她不能再输掉更多了,因为对方想要的不止是她的失败,还有仅剩的性命!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可以接受失败,但不能接受死亡。

    西野纯子沉默的数分钟的时间内,只做了一件事。

    她将右手伸入衣领里面,拿出一枚电子仪器展示给白维看,这是无线电的对讲机,也是移动电话的雏形。

    “看到了么?”她开口说:“两分钟前,我已经接通了警视厅的无线电,发送了我提前录好的音频,他们很快就会循着信号,找到这儿。”

    西野纯子苍白的脸色上浮现出少许血色,深呼吸后,她低沉而缓慢的说。

    “我……自首了。”

    她眼里多了一丝从容和镇定,又重复了一遍。

    “我已经自首了!”

    “我知道很多关于邪神教团的泪目,警视厅、幕府都会对我高度关注,希望从我这儿得到更多信息,因为邪神信徒几乎不会坦露口供,并不惧怕逼供。”

    “我的价值,对他们而言很重要,只要我提供了足够的信息,他们就能连锁拔除瀛洲境内的邪神教团的窝点……这关乎到上百万人的民生安全。”

    西野纯子五指死死的握住无线电发信机。

    “你明白了么,明国人!”

    “我是不能死在这儿的!警视厅不会坐视不管。”

    “你杀了我,就得承担后果,损失了重要的线索情报,你拿什么去交代?”

    “你终究是个明国人,在瀛洲的土地上,不管你是谁有多少本事,都没有执法的权力!”

    白维安静的听完,他摸了摸下巴,陷入思考:“emmm……”

    西野纯子内心一喜,对方开始犹豫了,她趁热打铁道:“我已经自首了,按照法律条文,你不能伤害我!”

    “你只能在这里,看着我被警方带走!”

    白维沉默的更深。

    西野纯子彻底放下忐忑的心情,同时间,不远处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

    她神情一喜,喜不自胜……平日她根本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渴望警车的到来。

    她成功自救了!

    赢了!

    生还的希望就在眼前,她窥见白维的沉默神情,又想到之前被这个人逼入绝境,内心憎恶感涌出,喉咙里蕴着一团烈火,不吐不快。

    她当即发出冷笑声:“警车已经来了……你没机会杀我了!”

    “虽然我注定难逃牢狱之灾,但只要主动配合,大概率不会被判死刑。”

    “往后一辈子都没什么自由了,可我不会死,而且作为提供情报的线人,能得到不错的待遇。”

    “警方不会杀我,而且会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保护我的周全……!”

    “后悔了吗,明国人。”

    “你给了我三分钟的时间想遗言,可你的慈悲反而导致你错过了杀我的最好机会!”

    她忍不住讥讽,忍不住嘲弄。

    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安全了,就像是站在了泉水里的英雄,哪怕面对前来堵着泉水疯狂输出的敌人,也丝毫不慌,还能公屏打字公然嘲讽。

    可她的讥嘲笑容只持续了三秒。

    白维结束了有些漫长的思索,信步往前……没有收刀。

    西野纯子忽然感觉有些不对,急忙说:“我已经自首了,你不能……”

    嗡!白维扬刀隔空一振衣袖。

    她的手腕忽然一轻,侧过视线看去,半截手掌连通无线电一同被斩成两截,冒着电火花的仪器被血液浸透,已然短路失效。

    西野纯子捂着断掌惨叫出声:“你,你疯了吗,杀了我,你也要面临牢狱之灾!”

    白维眨了眨眼睛,眼神纯良:“对不起,我听不懂日文。”

    ……我一个明国人,日语都听不懂,怎么知道你已经报警自首了呢?

    ……我只是基于国际共识,扫除邪教信徒而已。

    西野纯子瞪大眼睛,哪怕再给她三天三夜,她都想不明白,原来还有这种无耻的辩解套路,她气急败坏道:“无耻,真是无耻!你这混蛋!”

    白维再挥袖。

    她狼狈的躲开剑气,无限临近的死亡就在眼前,她终于压抑不住情绪,整个人撞进泥土坑,哭丧着喊道:“不,不要,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我跟你有什么仇怨!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跟你分明无冤无仇,我这辈子都没去过明国!我已经失败了,我的人生都毁掉了,我还不够凄惨吗?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她一边逃跑着一边哀求,连连求饶,期望能活命。

    白维的五官表情凝固,如同佩戴着面具,没有半点变化。

    “这点你说错了。”

    “我说错了什么?”西野纯子祈求:“我一定改……一定改!”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你跟我无冤无仇呢?”

    白维举起汉刀,刀上映出布满泥水泪水和血水的惊恐面容。

    西野纯子自知死到临头,再也无法得救,她眼中藏着对生的留念,却不肯落入回忆的走马灯,反而面朝向青年发出诅咒,嘶吼咆哮:“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铮!环首汉刀上似乎传来猛虎咆吼之音。

    白维挥刀下劈,刀光幻化成猛兽虚影,其张牙舞爪,撑起血盆大口,从上而下将罪人一口吞没。

    地面上只留下一处坑洞和少许血迹、衣服碎片和头发,其他什么都没剩下,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根本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过。

    白维素振收刀,耳畔还回响着她临死前的诅咒,对此仅是付之一笑。

    “说得好像我过去哪次得了好死似的。”

    ……

    走出巷口外,迎面有警方正在快步赶来。

    “请留步!”警视厅干警问道:“你有在这里见到过一个高中女生么?她姓西野。”

    “见过。”

    “她在哪?”

    明国人耸肩摊手:“我不知道。”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2212/ 第一时间欣赏我只想谈个恋爱啊最新章节! 作者:冰卿玉婕所写的《我只想谈个恋爱啊》为转载作品,我只想谈个恋爱啊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只想谈个恋爱啊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只想谈个恋爱啊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只想谈个恋爱啊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只想谈个恋爱啊介绍:
我曾是毁灭时代的强权; 
我曾是废土时代的凡人; 
我曾是卑微草芥的尘民; 
… 轮回转生一百次。 
每次都填非常简单。 这是最后一次了。 腻了…… 开摆!我只想谈个恋爱啊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只想谈个恋爱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只想谈个恋爱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