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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师在修仙界靠揍妖吃饭全文阅读

作者:闪闪星星之火     小仙师在修仙界靠揍妖吃饭txt下载     小仙师在修仙界靠揍妖吃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蛮荒4

    “是师傅被发现了吗?”司无眷紧张向那边看去,只见那些穿着怪异的人一排排走出来,前六人整齐站定,又见他们后面有着一辆牢车被牵了出来,而牢车里,正是那些启剑派的人。

    一眼望去,没有见到司邢的人影,司无眷终放松了些许,想来,司邢应还躲在某个角落的,正这时,身后其中一个启剑派的人忙上前,站到了司无眷一侧,他紧紧看着前方,嘴上道:“可恶,那些人竟敢这么对待长老们!”

    见他虽愤怒,却是没有一丝想要上前去救人的勇气,到底是个胆小的,司无眷沉声冷冷道:“你退后。”

    那人只斜视了司无眷一眼,想来站这里也不安全,便又退了回去,这幕倒让明珊珊一阵好笑,她嗤笑,白了那两人一眼,而后目光又停留在了司无眷身上。

    看得这个北玄离司无眷这样的近,她心里又一顿没好气。

    司无眷静静看着前方是一幕,见着那些人将启剑派几个人拉了出来,他们步伐虚无缥缈,许是受了些伤的,由着几个人拉到了祭祀台的中央,莫不是要用他们祭祀?司无眷猜想到,用活人祭祀这种事,先前在那个鹿谷镇就遇到过,吞没人魂那场面她现在都还记得。

    将启剑派几个人一一绑到了祭祀台中央,那些人就退了出去,又由着一穿着又稍微不同的人站了上去,他高举着一个碗,嘴上不知在吼叫着什么,只见天空中盘旋的两只黑鸦连连飞到了祭祀台上空,用着喙尖轻巧地触碰到了碗里,后又飞到了半空,沿着祭祀台飞着。

    那些启剑派的人有些昏了过去,有些修为尚佳的则是虚弱跪倒在地,样子好不狼狈,只短短一盏茶时间里,周遭妖气又浓了几分,司无眷心跳愈加强烈,在见着一只巨大爬虫从石堡里爬出后,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而她身后的明珊珊,更是差点尖叫出来。

    那爬虫顶着肥胖的身躯爬上祭祀台,以人的角度看去,它身下便是有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脚,恶心有恐怖,司无眷自是留了极大的耐性才鼓起精神去看,见着爬虫爬上祭祀台,将那几个启剑派的人团团围住,自它的嘴上还不断吐出粘液,一滴滴滴到那些人身上,司无眷胃里便好似翻江倒海,她强忍了想吐的心,可身后有三人却是直接吐了出来。

    她回头看去,北玄一脸嫌弃地站到一边,明珊珊以及那两个人便是对着地上一阵干呕,到底是很少见过如此恶心的妖,若是长相恐怖的他们都能接受,可偏偏是这么个恶心的虫子。

    哗——

    一声剑鸣撕破空气,剑气扫过地面,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是司邢,司无眷见到司邢,也不去管那个虫有多恶心,便踏着步伐向祭祀台的方向赶去。见司无眷跑了出去,北玄也紧跟其后,明珊珊与另外两个人却是做了很大的心里斗争才踏出那一步。

    而司邢,方才的那一剑虽是毫无偏差地打到了虫妖身上,却是没有伤到它半点,它的背看上去异常光滑,就像是一层皮,在受着司邢的一剑后也被吸引了,它松开了缠着那些人的脚,爬着竖起了上半身对着司邢,这一双双密密麻麻的脚就在看竟是又恶心了一倍,司邢皱起眉头,满眼难忍,他又飞得高了些,可这半空中,还有两只黑鸦也欲攻向他。

    “师傅!”

    听得司无眷的声音,司邢一眼看去,她与北玄,还有另外三人都跑了过来,也因为司无眷这一声唤,不少土著人举起了一些石器向她们五人攻来,毕竟是修仙之人,启剑派除了明珊珊,另外两人是会御剑飞行的,他们御了剑,躲避地上那些土著人是其一,想来是觉得由司邢救人心里有些难为情,他们俩便一人去对付了一只黑鸦。

    有他们俩将黑鸦引开,司邢也落了闲飞抵了些,他来到司无眷跟前,将自己身上的几张符纸尽数塞到了司无眷手里,便拿着手中的剑,一举冲向了虫妖。

    看着手中的符纸,司无眷感动之余,忙挑了张罗界符起了个小结界,见司邢将虫引开,她一御,将结界起到了那些启剑派的人身上,将他们保护在内。

    “明大小姐,就让我看看你修炼的本事吧!”司无眷回头一笑,看得明珊珊有模有样地举着剑做着攻击的姿势。

    “那你可要看好了!”明珊珊一向骄傲,拿着剑,看那些土著人攻了上来,她轻跳上前,便与那些人交起了手来。

    将一柄铁剑交到北玄手上,司无眷与北玄两人也陷入了剑光之中,那些土著人身强力壮,虽用着石头打击而成的武器,却是力道十足,每一击都将没有使用灵力的司无眷手腕震得生疼。

    便是小瞧了这些人,明珊珊也打得格外吃力,好在身法上精巧许多,免了一些苦,论力道,北玄是绝不输这些人的,每一剑下去,哐当一声,必会击退那些人。

    地上这些土著倒是好对付,天上那两只黑鸦却是难以击破,那两人与黑鸦过了几招便弱下势头来,其中一个更是难以招架,被黑鸦一抓,离了剑去,又被狠狠抛了下来,见得他大叫之声,司邢击退了虫妖一步,又忙起跃拖住了那人的后衣襟,将他稳稳放到了地上,那人看着司邢一愣,终反应过来,又拿了剑与黑鸦斗去。

    突然的骚乱,竟没想到是司邢来救人的,那些启剑派的长老或是弟子皆是一愣,后又难为情低下了头,他们无语相谈,再加之如此狼狈的样子被司邢师徒俩看见,心里又是一阵羞怯。

    司邢独自对付那巨型虫妖明显吃力了些,便是之前,那几个启剑派的长老们是被那黑鸦打败了,后再逃时就是被这虫妖给抓了去的,它的粘液极为熏臭恶心,黏在身上便动不了了。

    御剑飞在半空去对付那虫妖,自也占了点优势,司邢将佩剑御起,手中比划出了一道法印来,将法印推出半许,司邢又再次举剑,把你剑御入了法印中去,顷刻间,法印骤然变大,一柄柄闪着蓝光的剑影极速飞向地面,将那些土著困住,以及那条巨型爬虫,被一道道剑影锁在了地上,它蠕动着身体,万千细脚不断抠着地上的黄沙,顿时掀起了一阵沙尘。

    它竟没死!

    司邢大喘着粗气,方才使那万剑之法已消耗了大量修为,况且,刚才剑只是伤到了地上的虫妖和困住那些人,天上,那两个启剑派弟子还在与那两只黑鸦周旋,并且力气越来越不足,险些又掉下地去。

    而司无眷这边,因为司邢困住了那些人,她也终有机会使手上的这些符纸,见着手上的两张引雷符,她捻了个诀,将符纸比划手间,这灵力自从偶尔能使用后,就好似突破了一个缺口,半年来灵力能使用的次数越来越多,直到现在她几乎都可以使用了,还有便是,这使用符纸的威力也越来越强,将引雷符催动,顿时昏黄的天空乌云密布,这难见雨季的蛮荒更是难以见到这样的景象,那些土著纷纷看得呆滞,不知是何原因,他们面上的凶狠劲也少了不少。

    噼啪——一声雷鸣骤向,闪电压下,纵横交错,启剑派两人见状,忙躲了黑鸦的攻击,便是这一瞬间,几道闪电直下,蓝光一闪,两只黑鸦难躲,就这么被闪电给劈落了下来。

    而地上的爬虫,亦是被闪电狠狠击中,顿时妖气四散,化作了浓浓的臭熏熏的粘液,司邢嘴角上扬,见着自家小徒弟在那御引雷符,顿时又一阵惊讶,这普通修仙者御引雷符不过是伤个皮毛,更何况是自己这灵力没法使用的徒弟,可她竟是真真切切地用引雷符将这爬虫妖给击死了……

    震惊之余,司邢还是高兴的,他忙飞下,鼓励地看了司无眷一眼,而后便是沉着脸慢慢走向了祭祀台中央,司无眷倒是怕自家师傅优柔寡断被某些人辱骂了,她一个健步便上前跟在了司邢身旁。

    北玄紧紧跟着她,他们上前了,其余三人自然也是忙跑向祭祀台去救自己的同门和长老们。可他们身上因为沾了粘液臭熏熏的,明珊珊作为其中一人的徒弟,此刻也是嫌弃地不愿去扶一下。

    “哼,司邢,没想到啊,我等竟是被你给救下了!这么多年不见,修为愈发厉害了,哼……”猛然间,一个与司邢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冷嘲热讽道,几人目光扫向,看他一张长脸生得格外刻薄,眉眼像是被刀削过一般,男人穿着比其他弟子要繁琐些,想来身份不一般。

    果然,他一旁坐着的一个白发老头先一步开口道:“伏剑长老,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到底是老了脸皮薄,那人虽不喜司邢,可他们确确实实是被司邢和他的徒弟给救下的,现在便是多与司邢交谈几句他都觉难以启齿。

    这便是那个伏剑长老……

    伏剑长老冷哼,一扫眼过几人,突地迎上了司无眷那双冷眸,他一愣,大底是没想到一个小辈竟这么看自己,还是司邢的徒弟,他心里一气,忽略了刚才老者的话,他又道:“什么样的人教什么样的徒弟,司邢啊,你可得小心点你这个徒弟,保不准哪天你就被她给害死了,就像……诶,就像以前的老长老恒剑长老那样,哎呀,可得小心——”

    话才说完,伏剑突闭上了嘴巴,只因见着司无眷举着一柄铁剑指向了自己,他现在动弹不得,就算修为比司无眷强,若动起手来,他可占不到半点上风。

    “你们该还我师傅一个公道的!”司无眷冷冷道,见她如此,司邢也没拦着。

    说起公道,那伏剑长老突地又笑出了声,许是觉得司无眷不敢动手伤他,毕竟是个小辈,又哪有那胆识,他抽搐着笑完,收敛了神情,一脸正经继续道:“看来,你这师傅是将当年的那些事告诉你了啊,怎么,他是怎么跟你说的,有没有说清楚你的师公是怎么被他一剑穿心的,啊?哈哈哈哈!”

    “呃……”剑一点点逼近伏剑,一条血流隐隐从他的脖子流下,他是万想不到,这个司无眷居然真有胆量伤他。

    “无眷!”司邢猛地叫住了她,将她的剑夺下,司无眷愤愤不平,可对方是自己的师傅,她也就闭上了嘴巴,司邢肃然面向了伏剑,道:“我这徒弟可比不得某些忘恩负义的小人,方才,我已救下你两次了,也是最后一次,今后若再这般,就休怪我无情!”

    被司邢这话给说噎住,伏剑长老终闭上了嘴巴,他自己心里不痛快,明明曾经是一同修炼的挚友,六年前司邢仗着掌剑剑法强过他,这六年后,却不知为何,他居然连仙法都运用自如了。

    启剑派,是只修御灵力于剑的修士,这让他为何不嫉妒司邢……

    “师……师傅,你自己还能起来吗?”一旁,明珊珊终开口问道。

    明珊珊的师傅,便是此刻启剑派最老的一个长老的,也是曾经与恒剑长老共编剑法的其中一个,如今,剑法更进,三个老长老只剩下他凝剑长老一个了。

    “无碍……”凝剑羞愤,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此刻也是极力不去看他人。

    “这些粘液,约莫两刻钟就会失效了。”说话的是北玄,一旁一直静静看了许久的人,见他说话也没个好脸色,伏剑又是一阵冷哼,心想这跟在司邢身边的都是些无礼之人了。

    “仙师,这些人……”北玄问道。

    司邢扫过那些被剑阵困住的土著人,看他们早已放下了武器,竟是一脸虔诚地看着……他循着那些人的目光看去,只见他们都盯着自家徒弟,一时疑惑,司邢也没问,只道:“你们为何要与妖为伍?”

    那些土著人虽被困了,可心里还是有股狠劲的,其中一人便上前说到:“修仙者,自称来除妖的,却顶着除妖的名义去夺我们的神物,好生冠冕堂皇!”说罢,他目光慢慢意向了司邢身后的伏剑等人。

第九十一章 蛮荒5

    众人目光看去,启剑派几人又纷纷低下了头去。

    “话说,神物这么多人来夺,死的死伤的伤,不会都是你们杀的吗?”明珊珊抱着双臂,大有旁观者不嫌事大的模样,所有人都觊觎那什么神物,她可不在意,毕竟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哪会管那么多。

    “哼,是又如何,他们抢东西,被那些看守的妖伤了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技不如妖!不过……这不恰巧证明了,他们没有资格得到神物吗?”那人话一说完,他身后的几十个人皆是一阵附和,在他们眼里,那些打着捉妖的名义来查探宝物,或是夺取宝物的修仙者,就和盗贼没什么区别。

    说到底,这似乎是他们这些修仙之人理亏了,司邢有口难辩,虽然他们来到这里是因为司无眷说想要历练,但其余的,却是真真来夺取神物的。

    正这时,启剑派伏剑长老又大笑出了声,他对方才那个人的话嗤之以鼻,“呵!哈哈哈……你们呐,你们这些人,真是会占山为王啊,早便听闻蛮荒深处有一群不伦不类的人,与妖为伍,专抢夺附近普通人的家财,闹得人心惶惶,诶?你们口中一口一个你们的神物,那个什么神物,不会也是你们去抢来的吧!啊?”

    他的话顿时又让众人起了诸多猜疑,瞧着这群与妖为伍,见人便杀的奇怪群体,他们也难以相信,那个神物,会是他们的东西。

    “神物就是我们的!”一人怒道,他是恨透了这些人,说话间,又用手中的武器使劲敲打了剑阵,却被剑阵给弹了回来。

    司无眷在一旁细细打量,她看了周围那些奇怪的东西,又观察了那些人的举动,便是方才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很让人疑惑,除此之外,谈及神物,她便想到了之前给自己看了些许奥秘的神秘红发男人,她从中所看到的那个沙地密洞上有着些许奇怪纹样,与这些土著人画在祭祀台石块上的,倒有几分相似。

    见他们不像在说谎,司无眷便打断了伏剑和他们的对话,她问:“你们说神物是你们的,这话从何说起啊?”

    经司无眷这一问,他们没有立即回答,又用了方才看司无眷的眼神看着她,几个年纪稍长的聚到了一起,低声细语起来,司无眷实在疑惑得紧,又见他们转过身来,一人对着司无眷道:“神物乃是我们族类守护了千年的,关于神物,自一千年前就一直流传着一个故事……”

    他没有将话说完,看了看身后方才与他一起议论的几人,他又继续说道:“关于那个故事,现在这个样子,可不便说!”

    这话便意在于,剑阵困住,他们不愿说了,司邢踟蹰,方才使用仙法凝聚剑阵已经消耗了他大半的体力,若是将他们放出来他们却突然反悔又来攻击,那他可没多大体力再去结一个剑阵出来。

    “到底是胡编乱造的话,还故事,是想耍计谋逃出来吧!”一个启剑派弟子如此说道。

    他这话,那些土著人也不在乎,反正他们是知道些什么,而那些修仙者若想知道,也非放了他们不可,况且,这个剑阵总有一个期限,待期限到了,剑阵也自然会自动解除。

    对于方才心生偏念的启剑派众人,他们心里没有一丝好感,刚才虫妖没有将他们吃掉到底怪可惜,此刻又听那个人如此说话,若非剑阵困住,否则他们必然不会让他们有好果子吃。

    一时难以决定该如何是好,正当众人僵持不下,忽见天边飞来了一群人,众人抬头看去,见竟是清涟宫,曙真派和幻藤岛的人来了,众人一阵欢喜,见得赵贤朝自己走来,司邢终展开了一丝笑颜。

    看得司邢身后被粘液困住臭熏熏的启剑派众人,赵贤一顿嗤笑嘲讽,“呦,这不是扬言要超过我曙真派的那个……那个啥,启剑派吗?咦,你们这是做何呢?”

    启剑派众人顿时羞愤难以,除了哼声别过脸,便不知如何说道,这时倒是明珊珊上前一步,双手叉腰娇着嗓子冷嘲热讽道:“做什么关你们什么事,捉妖谁没有失手的时候,捏着个别人一时犯的误事说道,你们曙真派就光明得很?刚才那个妖啊,轮到你们也不见得能够除了!”

    明珊珊一向护短,虽不喜欢启剑派那些古板老头,但到底人家也是自己的同门,再着她对曙真派可没好印象,便以此讽道。

    赵贤到底也是个长者,被一个小辈这么说道,他一时难忍,可再说回去,却见司无眷挡在了明珊珊跟前,将她拉回,本以为这事就这么作罢,自赵贤身后竟又冒出个女子来,是湫儿。

    “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半路求仙的小丫头片子啊!怎么,赌气不来我曙真派了,我还以为你就此放弃寻求仙路呢,亏我还担心你一个姑娘家下山遇到危险,原来,竟是入了启剑派去。”湫儿一双媚眼上下打量明珊珊,看她穿得有模有样,湫儿哼哼笑了几声,倒有些像一家长姐看待不听话小妹的模样。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那明珊珊就暴躁起来,她也顾不得司无眷,一推上前,与湫儿仅隔了两步的距离,明珊珊个子较矮,此刻便是垫着脚恨恨盯着湫儿:“本小姐爱去哪去哪,倒是你,顶着个曙真派师姐的名声作威作福,当自己是谁呢!披着个好人脸竟做暗底事,你当所有人都跟你那些师弟一样看不出来啊!”

    当初明珊珊独自去曙真派想加入,本来跟那些守门的弟子聊得开心,正等有人带信招她进去呢,结果出来个湫儿,给了她一顿冷嘲热讽,说什么个子矮不便修行,又说什么娇里娇气没点仙缘,修炼起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满嘴的为她明珊珊考虑,却是暗地嘲讽说她的各种不好,谁料明珊珊也不是好惹的主,当即怼了回去,两人那可是在曙真弟子拉扯的情况下吵了整整半个时辰。

    “你说什么!”湫儿一副生气之样,却是没有像那时那般与明珊珊争执,惹得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说什么,说的就是你!”明珊珊还欲再说下去,却是被司无眷给拉了回去,对她一个眼神警示,明珊珊这才闭上了嘴巴,她回过头,这时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眼神里满是震惊与不满。

    见得湫儿那委屈样,明珊珊顿时明白了什么,一时气愤,却不便发作,她强忍着,却是一直瞪着湫儿。

    司无眷看两人如此,顿时知道那时明珊珊说的人是谁了,这个湫儿,到底是和外表不一样的。

    终安静了下来,清涟宫宫主几步上前,身后跟了两人,一男一女,年纪相仿,都是四十有五左右,男的司无眷没见过,倒是那个女人,曾经在曙真派被困结界时一弹法团打飞了一个人,她对她可还记得。

    “司邢仙师,敢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们四大修仙门派一起在蛮荒村子相聚,也是突然发觉这边天象不对,留了闽山阁留守村子,他们三大派便急忙朝这边赶了过来,这一来,竟是见着一道道剑阵困着一群穿着怪异的人。

    司邢向清涟宫宫主行了一礼,客气地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告知了众人,听得众人一阵诧异,倒是没想到被困剑阵的这群人是守护他们要寻的神物的人,可只是他们的片面之词,对于想要得到神物的修仙之人,又怎会愿意去相信。

    “哼,这些人既与妖一起,说的话也未必是真的,与妖害人,那就留不得!”说话之人是幻藤岛的人,也是个年长者,腰身上戴了条长长的夹带,上面扣了大大小小一片片黑色刀刃,外还有一柄佩剑,想来也是个实力不俗之人。

    “唉!尹主事,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凡人,且,他们就算是说谎,可神物的下落,现在也只好从他们下手来寻了,所以……”是曙真派王启,他笑着拦道。

    尹主事尹丘岩冷哼,假意笑了笑,反问道:“那依王长老的意思,现在是要留住他们?”

    此刻,也确实需要留下他们,王启回道:“我见这后面有一石堡,现可将他们留下,我们也有个住处,待问得神物下落,寻到了,我们再处置他们,这岂不更好?”

    看了看剑阵内愤愤不平的众人,尹丘岩思卓一阵,便点头道:“好,那就留他们一段时间!”

    王启笑着嗯了一声,方回头对司邢道:“司邢仙师,还请解除剑阵,好让弟子们将这些人押下去。”

    此时此刻,司邢自然愿意解除,使了道法击入剑阵,那剑阵顿时破开,本能反抗,奈何修仙门派的人太多,他们即使再不平也反抗不了。

    司无眷静静看着,道不明是何心情,见得他们被带走,她就这么看着,顿时间,一人回头看向了她,她顿时愣住,只一瞬间,那人又回过头去。

    一只手从背后拉过了她,见得北玄在身旁,她疑惑不安的心终平静了不少。

    “这位,无眷小仙师,方才的雷咒,便是你起的?”清涟宫宫主上前,淡淡问道。

    这个清涟宫宫主,上次那般询问与说道,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司无眷亦是存了戒心,答道:“嗯,用……引雷符催动的。”

    “引雷符?”

    “那是司某炼制的符纸,方才恐小徒受伤,就给了她一些五行符纸,以保自身安危。”司邢忙回道。

    清涟宫宫主迟疑不语,司无眷见状,拿出剩下的那张引雷符,道:“就是这个。”清涟宫宫主看了一眼,目光缓缓上移,停到了司无眷身上,半响,司无眷一顿疑惑,问道:“宫主,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这话问得清涟宫宫主一顿尴尬,他摇头笑了笑,只道:“即是小姑娘你引的雷咒,那,姑娘你实力也当不俗的!”

    他说得笃定,这时,便是深知司无眷功法的司邢也没有为司无眷辩护,他也讶异于司无眷竟然引出了那般强烈的雷咒来,司无眷抿唇浅笑,“得宫主吉言,日后我必会勤加修炼,提升自己。”

    清涟宫宫主嘴角上扬,见司无眷答得这般含糊,他也没再多问下去,看得周围众人,他走近祭祀台中央,手上比划着什么,只见一道蓝光打向启剑派众人,顿时光点散开,启剑派众人身上的粘液渐渐化为乌有。

    “多谢老宫主了!”凝剑长老简单行了个礼,他们年纪相仿,可凝剑却对清涟宫宫主更为谦卑了些。

    清涟宫宫主摇头,道:“此地妖物横出,各位可要多加防范才是!”

    众人应下,只派了几个弟子回到村子告知,将闽山阁几人带来,其余人便入了石堡里去,这里面大多是用石块堆砌而成,看似不堪一击,却是坚固得紧,石堡就如那中原的城楼,分了两层,除却一些必要场所,便是人居住的石屋了,因为土著也多,现在他们挤进来住房间也刚巧够。

    见得石堡内留了一屋子的食材,众人心喜,这下子也算有得吃的,司无眷本想在石堡内再观察一阵,却不想身后一直跟着两人,明珊珊离得近些,她夺步上前,以此逼得北玄独自在后面看着。

    司无眷无奈笑过,听着明珊珊一直跟她抱怨着曙真派,可大多数话都是在抱怨那个湫儿,司无眷听着听着,顿时对明珊珊的话也赞同了不少。

    一直到了夜里,明珊珊终回了屋去,因为房间大,也是几个人住一间,司无眷和明珊珊自然住到了一起,还有些事她没搞明白,见人少了,她便看准机会偷偷去了关押土著人的地牢去。

    这个地牢本便是他们用来关一些抓来的寻常百姓的,此刻竟是关了他们自己,司无眷偷偷下去,见得有人看守,她无奈用了百宝囊里自制的催眠香,将看守的两人治得昏睡过去,这才急步跑向了那些土著人。

第九十二章 蛮荒6

    踩过满地的沙砾,司无眷的脚步声将那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来,众人看去,见是司无眷,这才放松了些许。

    看得他们白日说话之人满身是血,司无眷整整愕住,迎上那人虚弱的目光,她颤颤呢喃道:“他们……用刑了。”

    除了那个人,还有一些年纪较小的少年,浑身都是伤痕,由于没有及时清理伤口,这满身的污渍沁入,他们脸上又满是苦色。

    “姑娘,就你一个人来?”一个苍老无力男声问道。

    司无眷循声看去,见着一个角落瘫坐着一个浑身黝黑的男人,他全身上下便也就头发最白了,之前在外面没见过他,想来是一直待在石堡里的,其他人为他让了一些空闲之地,对于年长者,在他们族内也算有威望的。

    司无眷走近了几步,她轻声嗯道:“我已用迷香将看守之人迷得昏睡过去,你们今日,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看向那个受了伤的男人,今日离开时,便是他回头看着自己。

    果然,几人应了她的话,答道:“我族在此守护神物整整一千年久,绝非妄言,虽然外面那群人不信,但,我相信姑娘你是该信的!”

    “哦?”司无眷对这人的话有些讶异,她又问道:“我如何该信?”

    这时,那个瘫坐在墙角的老人动了动,两个年轻人将他扶起,他缓缓上前,打量司无眷一阵,嗤嗤笑了笑,随即道:“雷咒,那道雷咒,不是那些普通的修仙之人能够引出的!”这话说得司无眷又是惊讶又是迟疑,她见过别人使用了雷咒,威力或大或小,却与她用的没什么两样,又何来什么不是普通人之类的话。

    看出她的疑惑,又有人道:“雷咒威力不在虚张声势,而是所中之人或妖的下场,姑娘不知,那万足虫妖乃我族畜养了八百多年的妖虫,早已生得人识,一般修仙者根本不是它的对手,而姑娘你,竟用一个雷咒,将它和那两只黑鸦击成了灰烬。”

    司无眷听得云里雾里,她拥有一身浑厚灵力不假,那时只是想早点除妖,才使了灵力运入,但威力却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司无眷扫过众人,见他们皆是那般眼神盯着自己,原来,那时他们那样看她,是因为那个雷咒吗?

    “姑娘,我们族类守护那个神物,其实是在等候一个人来,那个神物,只有那个人能够得到,也只有那个人才能使得!我们看你与那些人不同,白日你们虽去攻击了妖,却没有伤我们丝毫,姑娘,你去劝劝他们,放了我们,好不好?”见着眼前说话的人,司无眷淡淡看向,又听他继续道:“那个神物,除了那个人,谁也用不了的!”

    司无眷摇了摇头,她思虑一番,终道:“神物是何物,那个人又是谁?”

    他们两两相望,许是为了能得到自由,又许是因为对方是司无眷,他们缓缓道:“神物被封印着,而那个人……她……”迟钝一瞬,他道:“若时间推断得当,她现在,还是个小女孩儿……”

    小女孩?司无眷听着只觉不可思议,但见他们不像说谎,司无眷也没否定,她想了想,问他们:“今日你们说,关于神物有一个故事,可否告知?”

    老人思卓,他想,说了也没关系,便对司无眷道:“那个故事……姑娘你可听说过红海?”

    司无眷一惊,没想到,竟在这些人的嘴里听到了红海,那个秦无今寻遍修仙界都解不开的迷,司无眷顿觉心底有着什么在缓缓上升,她急切应道:“听过几许,却不知究竟是何意?”

    “一千年前,我们的祖辈也是从一些修为人形的妖的口中知晓的,这蛮荒之地荒芜,便是天上的神仙也不会过多关注这里,所以就有不少的妖会到蛮荒之地来,我们族类一一相传,说那红海在一千年前,还是人人敬畏的海域。”

    “而一千年前,那个海域的水,蓝澈透亮,远远看去,就好像有无数颗星辰落入,每每夜间,海域上空会有一道道薄纱般的水雾缭绕,闪着蓝蓝的光,美丽梦幻,可,它终究红了,成为了一片死狱之地,红海之所以红,是因为一场大战,听闻,那场大战仅仅一夜,红海之底的水域圣族被赶尽杀绝,那个海之所以红,可是被那些圣族人的血一点点染红的啊!”

    司无眷听得心惊肉颤,道不明为何,想那一片偌大海域一夜之间被鲜血染红,可是何等的悲哀,她鼓着双眼,道:“那,与神物又有何关?”

    “我等也是听祖辈说起,那个神物,就是那被赶尽杀绝的圣族所遗留下来的,只为等待那个小女孩来,我们世代守护,要等的,也是她!”

    一人插嘴道:“这蛮荒深处妖物众多,自也有居心叵测的人或妖来夺取,我们之所以和畜养妖物,便是为了更好的守护那个神物,我们只是普通的凡人没有妖帮我们,我们又如何去与那些坏妖对抗?”

    司无眷皱起眉头,她看众人愁眉苦脸,一脸无助,若这般解释,他们也确实情有可原,可……

    “听那伏剑长老所言,你们虽养妖有因,那为何要去夺取普通村子的财物,这……难道也是迫不得已?”

    “姑娘,这……”对于这点,也确实是他们做的不对了。

    “生于蛮荒,若没我们保护,那个村子又怎么可能存活至今,我们收些财物,又为何不可?”一人理所当然怼道。

    司无眷冷冷看去,回想村子那残破不堪的模样,她冷冷一笑,“何为保护,村子的人走的走散的散,纷纷离开蛮荒,他们所惧的,难道只有妖?”

    那在蛮荒边地卖茶水的小童,想必也是从那个村子逃出去的了,他说蛮荒深处有妖,有人对战,对于他人,他惧怕成那个样子,可他没有离开,到底是想念这村子里曾经的一切吧。

    “蛮荒地如其名,若不去争抢,又怎么存活!?”

    司无眷听得心里一阵毛躁,想了一阵,终究是罢休了,适者生存,这种地方,真真只能如此……

    想问的都问完了,司无眷也无心再待下去,正欲离开,又被那些人扯住,央求道:“你们放了我们,姑娘你和那些人说,他们拿了神物也没用的!”

    司无眷扯下他的手,淡淡回道:“不该是他们的东西,拿了确实没用,放心,我会和他们谈谈的。”

    说罢,那人终松开了手,司无眷迅速离去,见夜色深凉,这蛮荒到了晚间温度竟低得那么多,她裹紧了衣服,小心爬着台阶出了地牢去,就在接近出口时,忽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知是有人,她忙寻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只探出个脑袋小心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见着一片昏黄夜色之下,一道修长的身姿赫赫站立于地牢门外几步远处,夜风将他的乌发和衣袂吹得飘起,只见他手持一柄散着微弱血红色光芒的玉剑背对着门外,而那个背影司无眷熟得不能再熟,如此看去,如此凄凉。

    知道是他,司无眷放松了几许,她正欲出去唤他,却听北玄又用了他那寒冷到深渊的声音冷冷说道:“就凭你们!”

    司无眷惊奇,鼓着双眼仔细向那边看去,一片漆黑之中,黄沙漫天,好似在那片昏暗之中,确切站着两人,两人手中亦是有着什么发光之物,是神器,那两个人是谁,北玄又为何这般冷淡?

    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司无眷定睛一看,那三道身影已经交织打成了一团,黄沙将北玄那雪白的衣衫搅得昏黄,他一起一跃间好似惊鸿,血红色的坠玺散发出一道道苦苦的哀鸣,既清脆悦耳,又寒渗人心,剑气划破长空,穿透黄沙,一嘭一击打在那两个人的身上,与对付银黍时的不同,便是这次的剑气含带的仙法,浅蓝色仙法与血红色剑气如海啸崩击,将那两个人击倒在地。

    坠玺剑破沙地,北玄每走近他们俩一步,坠玺就将沙地划裂一步,血红色的剑气好似火焰燃烧,在沙地被划裂的黑缝中摇曳,此刻的北玄,若说是魔域修罗都不为过,就这般吓得那两个人连连缩着退后。

    “我的命,你们收不得!”北玄阴冷无情的声音穿透他们的耳,他举起了坠玺,顿时青色九天玄火包裹了剑身,这种东西若沾染到那些妖亦或是神仙,他们可都没几个受得了的,见是九天玄火,他们心里更怕了几分,看得北玄清俊的脸上被火焰照得青绿,这张脸,恐怕会成为他们俩毕生的噩梦了。

    “饶命,绕了我们,绕了,啊啊啊……”

    司无眷隔得远,虽有些看不清,却是实实在在将那两声惨叫听入了耳里,青色火焰的光芒在昏暗的环境里格外耀眼,而那个站于火焰旁的少年,更加地令人窒息。

    “阿眷……”

    北玄唤她,司无眷一怔,缓缓从角落走了出来,原来,他是发现了她的。

    待司无眷走近,那两个人已经被九天玄火烧成了灰烬,若非地上有着些许扭动的沙痕,是绝对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有两个人死去,是的,便是连血迹都没有……

    “他们是什么人?”司无眷淡淡问道。

    北玄没有转身,大底是怕他现在这个样子吓到司无眷,收了坠玺,他捏起了拳头,仰望着远方的天际,天边有些青色的光芒,没有一颗星星,寒风凛冽,他的眼神充满了空洞。

    “杀我的人……”

    良久,北玄才说出了这四个字来。

    司无眷瞳孔睁大,她看着北玄孤独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就要消失了,不安的心极力狂跳着,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硬硬的,冰冰凉凉的,她双手握住,方抬头看向北玄的侧颜,少年的脸那般冷峻,真真如那冰雕,却雕得格外精致,昔日对她温柔笑着的少年,此刻就好似被什么给包裹住了。

    是深渊吗……

    司无眷紧紧握住他的手,她和曦一笑,道:“现在他们死了,就杀不了你了,北玄,没事了……”

    若真没事,那该多好。

    北玄听了司无眷的话,紧绷的心终放松了几许,他垂眸,看着司无眷的脸,道:“还会来的。”

    司无眷怔愣,她笑意僵持,半响,她问:“你的仇家,人很多吗?”北玄没有回她,他脸上始终是那无助却又泰然自若的神情,明明深陷深渊的人,眼中却燃着半点星光,光的折射中,是她的脸。

    “若是他们再来,我会保护你的!”司无眷坚定说道。

    这话一出,北玄竟笑出了声,他缩回手,缓缓上移,捧着她的脸,这一举措顿时让司无眷响起了那时被亲到一幕,红了脸,她没有推开。

    “笨阿眷……”

    听得这话,司无眷一咬牙,扒拉下他的手来,愤愤看着他,见得北玄脸上笑意再现,她却觉自己也没那么生气,顿时,北玄又看向了她的腰,那里除了一个百宝囊,便是花结腰带,少了一个东西。

    “阿眷,你的玉佩呢?”北玄皱眉问道。

    司无眷愣愣看着他,脑中又浮现了另一个的轮廓,她迟疑,问他:“玉佩,已经无关紧要了,我把它埋了。”

    “埋哪了?”北玄边说着,两手握住了司无眷的肩头。

    极少见他如此激动,司无眷疑惑,又道:“怎么了吗?”

    察觉到自己的急切,北玄又缓缓缩回了手,他定定看着她,“若是阿眷不想要那个玉佩了,可否转赠与我?”

    司无眷皱起眉头,抿唇支吾道:“不……不行,那个东西,不能……”

    “对不起……”

    隐约察觉到司无眷的隐忍,北玄一把将她拉过,揽入怀中,司无眷不知他这是为何,只是忽觉自己脚上悬空,是北玄抱着她飞起了。

    “要去哪?”司无眷问他。

    北玄没有回话,只是抱着她越飞越远,顶着寒风,他们来到了一个空无人烟的沙丘之上,这里视野开阔,一眼看去便能看完全景,没有一个人,北玄松开她,温柔道:“阿眷,我现在,想问你的从前了。”

第九十三章 陌衍

    一滴滑落千层岩石的水滴沁含了太多杂念,就这般毫无征兆地滴到了司无眷的心底,她封存好的心顿时被北玄这句话给捅破了,那道隔膜,是比宣纸还要薄弱的。

    “为,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她有想过告诉北玄,可真正到了要说的时候,她才发现难以开口。

    那段薄弱的,不堪一击的暗暗相思,如此可笑的过往,又如何说。

    北玄沉静地看着她,眸子里的光点忽明忽暗,他也隐瞒了一些事,一些他不能说的事,可,现在若是不说,他便永远不安,永远也没法靠近她。

    “阿眷,你可知千阎灵佩,在三界独一无二……”再次提及千阎,北玄脸上又浮上了一抹悲伤,他剑眉起蹙,似是想起了曾经,那个伟岸英勇的男人指着他腰间的千阎告诉他,那是他的护身符。

    司无眷有些不明所以,她已经不止一次告诉北玄,那块玉佩是她从记事起便戴在身上的东西,那时还只是个幼女,玉佩从未离身,不可能是他口中的千阎。

    “玉佩,我一直戴着,怎会是你的千阎?”司无眷鼓着双眼,一双明亮的杏眼还闪烁着些许微光。

    “不,千阎世间仅此一块,乃是忘川轮回道底数万乌沙提取淬炼出的神物,夹杂了万千无法转世轮回的孤魂执念,阿眷,千阎它……是能够隔绝天眼,隔绝世间生灵之气的神物,有它在,我跟着你,所以才不会被敌人发现。”

    今日他跟着她来到地牢,本只想和往常默默跟在她身后那般等她出来,却不想,那些旨在要他性命的人,竟就这么找到了他,从入蛮荒开始,他们就找到了,只是有其他人在,所以他们俩迟迟没有出现,也是今夜,他们终对他下手了。

    “北玄,你……”司无眷听得有些恍惚,她从小戴着的玉佩,那个人送给她的玉佩,怎会是千阎,她不信,可北玄从未骗过她,性命攸关的时,他又怎会开玩笑。“可是,我从小就戴着那块玉佩……”司无眷低声呢喃,她没有再询问北玄的话,北玄幽幽看着她,不知说什么。

    一把将司无眷抱住,北玄将下巴抵到她的头顶,四指揉进她的发缕,“我还记得……”他兀自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谈及你的名字,那时,看到你的眼神,我后悔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说声对不起,可是那时,我每想靠近你一步,你就推开我一步。”

    “仙师他跟我说了,让我不要问你的过往,我就猜啊,阿眷是不是和我一样,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所以……”他没有再说下去,在失去至亲时他的那种无助和悲痛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忘记,而司无眷,她就像一个太阳,将什么都照得很亮,可到底是有些阴暗的地方,她伪装得很好。

    司无眷轻轻推开北玄,再看时,眼里已经有了些许湿润,“挺奇怪的,在你面前,我想他时竟没有三年前那般难受了。”

    北玄怔愣:“他?”

    司无眷点头,低声细说道:“我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着一个……白净胜莲,谪仙一样的人,他,是我的第一个师傅。”

    “陌衍。”

    黑暗包围了一切,很小的时候,她总在梦里听到兵刃触击的声音,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哀嚎,以及……砰,砰,砰直跳的声音。

    这许是心跳声吧,她还小,她不懂得,只知道,这声音听上去让她好安心。

    再后来,她便没在听到这道声音了。

    不知过了几许,她又能从这黑暗中听到几声雀跃,有流水声,还有琴声,渐渐地,她便忘记了最开始的声音,有时,除了这些,隐隐还有一道清冷却动听的男子之声在在身旁响起,还未睁眼,司无眷就喜欢了这道声音了。

    第一次睁开眼睛时,她身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碎开,她的头顶处射入了一道光芒,随着黑暗的崩塌,光芒涌入了她的眼中,这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可尽管闭着,眼也能感受到那光芒的存在。

    哒哒哒,有脚步声走近,她试探的睁开眼睛,慢慢适应这光芒,足足过了一刻钟,她才能将眼睛完全睁开。

    那时她的手胖胖的,像一节一节的莲藕,放下小肉胳膊,她睁大了眼睛探视周围,她小小的,周围确实有一些不规则的东西碎了,破碎一地,她的身后是墙,而眼前,却是一张极好看的男人的脸。

    见着他,她只觉如此的亲切,小小的脑袋思考片刻,她向着男人张开了双臂,试探地唤他:“爹……爹爹?”

    “我不是你爹爹。”男人不仅脸好看,连声音都那般的好听,她记得这道声音盲目黑暗之时,就是这道声音陪着她的,可他不是自己的爹爹,她听了,心里有些许失落,又放下小肉手,她的眼睛似黑葡萄般大,水灵转了一圈,又听他说道:“叫我师傅吧。”

    司无眷很懵懂,初时记忆便也就和他的这场相遇,而后,她好像忘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她的师傅是个孤傲不群,人人仰慕的修仙者,年少有为,顶着英俊绝世的容颜,却已是修仙界难有敌手的存在,他只是一弹指,便能除去一直非常厉害的妖魔,所有女子都倾慕他,他却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当然,除了她这个小徒弟。

    可能所有人都不会相信,他陌衍叫她徒弟,就这么叫了四年,无眷这个名字,是她询问了好久好久,他才赐予她的,他说:“人间苦楚,世道薄凉,唤你无眷,只愿你这一生无思无念,无忧无虑。”

    听别人说,修仙之人都不会老,有些人不信,可她司无眷却是非常的信,她的师傅,从她记事起一直到她慢慢长大,他都好像没有变过,他最爱穿白色的衣服,时常戴着玉冠,腰上有着一个个圆圆的玉环所连成的腰带,走路时会有清脆的玉响。

    陌衍时常带她走南闯北,一路除妖,还有一事,便是他会和世间很多很厉害的比试切磋,陌衍很厉害,可作为他的徒弟,陌衍却不喜教她修炼,她自己想要修炼时,陌衍都会生气好几天,直到后来,她也没再修炼,更没有将自己察觉到的灵力告诉他,就这么,一直到他离开。

    司无眷寻过他,和司邢去过很多地方,可都没有再见过他,人人听说过陌衍的名字,却难见着他本人,所以,就算他去了哪里,也不会有过多的人知道。

    “他既已离开,又为何寻他?”北玄的声音很冷,与那寒风一同拂过她的耳畔。

    司无眷惨然一笑,沉声道:“我一直以为我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后来才知道,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人,早就已经容不下任何人了。”或许,对陌衍来说,她司无眷就是一个累赘吧,自她十一岁起,他就开始独自出去,时常避着她了,那时,她是感觉得出的。

    北玄幽静许久,他眼里一直是那无边的凄凉,良久,他问:“阿眷……留着千阎,是因为他?”

    “……嗯。”讪讪嗯了一声,司无眷抿着唇,接着又是一笑,她笑她自己,“我放下他了,所以,千阎,我也埋了。我不会再去寻他,我的身边,只有师傅司邢,还有你,再不会有其他人了。”

    见北玄一直这么静静看着自己,她心里忐忑不安,心跳得极快,不知为何,她看北玄的身影那般的虚无缥缈,“北玄,我,我会保护你,若千阎真的如你所说那样,我就把它挖出来,送给你,要是那些人还想来杀你,我就和你一起打他们,若打不过,我们就逃,无论逃到哪,我绝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

    “……”

    司无眷踟蹰,忙将所有的灵力汇聚,以唤出那道御水术,渐渐地,一柄隐隐浮现的长剑显现在她的手中,青蓝色的光芒在夜色与寒风黄沙中格外明亮耀眼,这是她第一次御水成剑,就这么展现,她早已满头汗珠,不知为何,右臂上一股强烈的冲击感让她浑身都痛,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她的身体飞出来。

    她看向北玄:“离开清涟宫,我也能御水成剑了,我一定会变强!”

    这话刚说完,司无眷却再难坚持下去,她的右臂似有千斤坠石压制,一道盈盈闪烁的青蓝色微光透过衣袖就这么亮着,她眼前模糊,身体摇摇欲坠,正这时,北玄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狠狠搂在了怀里。

    一股清凉之感沁入她的右臂,司无眷虚弱看去,这道浅蓝色的法芒还是那般的熟悉,就好像……

    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她方恍然大悟,原来,当时在九琼谷冰崖底,救下她的人,为她治疗伤口的人,是北玄。

    她凄凄笑着,一双手臂揽住了他的腰,就这么趴在他的胸前,救她的,原来一直是眼前的这个人……

    “可好些了?”北玄的声音依旧清冷,可与之前的还是有些不同了,是责怪,怪她强制御水成剑。

    司无眷点头:“好了。”她抓紧了北玄的衣服,好了,可她不想松开。

    北玄轻嗤一笑,一如之前那样搂着她:“关于千阎,还有……我,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阿眷,教了你半年仙法,我可算得你的师傅?”

    “师傅?”司无眷惊异,就这么算来,他又教仙法又陪练的,当然算得,“那……你是想要我叫你师傅吗?”

    “若是可以,叫别的也行。”

    北玄打趣道,这般说着,司无眷忙探出了脑袋,好奇问他:“叫什么?”

    “哼……”暖暖笑着,他没有再说下去,又将她的头按在怀里,北玄道:“阿眷……千阎,你埋哪了?”

    沉默几许,司无眷回道:“清涟宫,我们一起修炼的地方,就……你经常躺的那颗歪脖子树下。”

    揉了揉她的头,北玄一笑:“嗯,你先回去,我需在天亮之前拿回千阎灵佩,天亮之前,我会赶回来。”

    司无眷松开他,站直了看着他:“清涟宫离蛮荒之地需飞上整整两天,你……”

    “我与普通修仙者自是不同的。”打断了司无眷的话,北玄缓缓上前一步,揉着她的耳,向前一推,他俯下身,亲在了她的额头上,顶着通红的脸,司无眷看着他,听他又轻轻说了句:“等我回来。”

    一眨眼,北玄已转身离去,他果真飞得极快,无需御剑,一跃直上……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司无眷猜来猜去,终究猜不到,只能等,等北玄想说时,他一定会说的。

    方才北玄替她温和了右臂的疼痛,此刻再御剑飞行已不成问题,司无眷唤了自己的铁剑,也是在无人之时,她才有机会自己御剑飞行,飞离这片沙丘,司无眷凭着记忆找了回去的路,她飞得低,也可免去一些寒冷,听得耳边风声哀鸣,她不觉朝一个方向看去,这一看,竟又引得她一阵好奇了。

    只见远远沙丘低盆下幽幽闪着一道青色的光芒,一股极具吸引的感觉直上心头,司无眷没有多想,御了剑便朝那飞去,可真正飞近之时,却再不见那青色光芒。

    莫非是我看错了吗?

    司无眷心道,摇了摇头,再仔细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异样后才回了石堡去,这时已人人入睡,她小心翼翼躺到了明珊珊一旁,看着石顶,思绪一下拉了好远好远。

    翌日再醒来,司无眷顾不得明珊珊的纠缠,飞快往司邢那边赶去,可还未赶到,她便停下来脚步,只见石堡梁柱之下,一个人静静伫立在那。

    司无眷咧嘴笑开,看着他腰间多了一个香囊,想来,里面装的,就是千阎了。

    “我还以为,见不到你呢……”司无眷嫣然一笑,几步便走到了他的跟前,奈何这里人多,他们也说不得什么话。

    北玄倒是不在意,学着司邢平日那样摸着司无眷的头顶,他道:“我何时说过大话?”轻轻笑着,他道:“现在,他们又找不到我们了,阿眷也无需担心,有我在,也不会让你亡命天涯。”

    “我是自愿的!”她撅嘴。

    “自愿什么呀?无眷小丫头。”

    听此声,北玄和司无眷忙转头看去,见是司邢和赵贤来了,司无眷忙扒拉下北玄的手,讪讪笑道:“自愿……自愿来除妖的!”

第九十四章 魔蛾(上)

    “这丫头,真是一心想除妖啊!哈哈哈……”赵贤大笑,方才的一幕他们也是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小辈们不说,他们也不说,见得北玄和司无眷两人关系如此,比在鹿谷镇还要好了,赵贤也开心。

    “赵真人,何事笑得这么开心?”一道女声响起,几人闻声看去,见是湫儿走了来,她面上含笑,发丝高束,既阳光又开朗。

    赵贤没有回她说,只道:“这几日赶路来此,你们也累了,怎的不多休息会儿?”

    湫儿与那一同出来的弟子相望,正说着,小一辈的曙真弟子茗德也走了出来,湫儿一笑,道:“蛮荒妖物众多,我们来此可是除妖的,自当勤奋些。”她看了看一边的司无眷和北玄,笑道:“倒是无眷小仙师,昨夜睡得晚,今日却也起得早,不多休息,养养身体?”

    司无眷一愣,昨夜她回来格外小心了,与这湫儿也并非同一间房,她是怎么知道的,作了如常的态度,司无眷回道:“除妖一事,切不可疏忽,我自然也是如湫儿师姐那般想的。”

    “噢!那可真难为无眷小仙师了,仙法与修为欠缺,还为民着想,来这蛮荒相助。”她笑得洁白无瑕,一双眼紧紧打量司无眷,似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

    司无眷收敛了脸上的笑,她不喜湫儿,自也不想再与她多说,她只担心,昨夜这个湫儿,到底看了多少。“听湫儿师姐的话,昨夜师姐也睡得晚,不知是不是忙着修炼,好为这次出行多尽一份力呢?”

    “哈呵呵呵……”湫儿掩嘴一笑,只道:“我呀,这几日赶路确实消耗了不少体力,昨夜实在累得紧,也就睡得早了,只是无意间听到外面有些动静,有心去看了一遍,见是无眷小仙师,就又回去睡了。”

    她在说谎……

    司无眷心底突闪过这句话,昨夜她回来可谓小心翼翼,不敢弄出一点动静,又何来动静,她……到底看了什么,看了多少,又听了多少。

    司邢是知道司无眷和北玄常常外出修炼的,听她俩这么说,自也没多想,他看向司无眷,温和道:“无眷,修炼固然重要,可也要多加休息,蛮荒本就杂乱危险,夜晚可勿要再外出了!”说罢,他看了看司无眷身边的北玄,以眼神示意了他,大底是告诉他,和司无眷一起要注意安全,多管管她。

    司无眷撅嘴噢了一声,这时明珊珊也走了出来,在她身旁还跟着几个启剑派的人,见了司无眷几人,明珊珊几步跑到了她的身边,看湫儿也在,她那双眼就没好意过,不是翻白眼就是瞪。

    未免两人又吵起来,那茗德本想与司无眷说几句客套话,奈何北玄在,他便也不敢开口了,一瞬间气氛有些尴尬,茗德笑道:“师姐,这个石堡周围有许多新奇之物,不知师姐可有兴趣去看上一看?”

    湫儿正愁在这里待着无趣,本来明珊珊不出现还好,她一来就不停给她使脸色,湫儿心里烦躁得紧,她道:“新奇之物?那我便去看上一看。赵真人,司仙师,先告辞!”

    说罢,湫儿便与茗德和两个同门一起走了出去,可他们还未走出门去,忽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道急切之声:“不好了,不好了!那群土著逃走了!”

    听此话,司无眷和北玄两人相望,顿时心头一颤,来不及多想,司无眷和北玄两人便先一步冲了出去,来到地牢,果见,里面空空荡荡,早已没有半点人影。

    “我……”司无眷一时头大,昨夜若非她迷晕那两个守门的人,那些人是不是就逃不出去了,她明明今日还想与几大门派的人好好谈谈的,她以为这些人会等她的消息。

    看出司无眷的紧迫,北玄一把拉过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

    她安心不下,这地牢陆陆续续有人赶来,皆是一脸的懵住,有些甚至破口大骂起了守门的两人,听得司无眷又一阵自责,待四大派来人与司邢赶到,那清涟宫的宫主一时气怒,冷冷将两个守门弟子用了仙法捆住,怒问:“怎么回事!?”

    两人慌张摇着头,大底是以为夜里犯困睡了过去,对此没有多想,便也没有反驳,“宫主息怒,我们不是有意的,只是没想到他们会逃,我们……”

    啪——

    一条雷电交加的鞭子打到了两人身上,顿时一条长长的血迹露出,这鞭子威力强悍,只一鞭,两人就差点晕了过去。

    “宫主!”司无眷一声叫道,清涟宫宫主举着鞭子的手停在了半空,她松开北玄的手,讪讪道:“不关……不关他们的事……”

    “无眷?”司邢疑惑唤了她一声,心头一股不好的预感渐渐涌现。

    众人看去,只见清涟宫宫主缓缓收了鞭,淡淡道:“姑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司无眷目光扫过众人,她缓缓走到那两人身前,见如此,北玄几步也站到了她的身边,“昨夜,我来过这里……”

    此话一出,地牢顿时一阵唏嘘议论声,他们惊讶,司邢更是愣住,忽想起湫儿的话,他一时豁然开朗,而此刻,那湫儿抱着双臂,浅浅笑着看着司无眷,她果然知道昨夜自己来这里了,那……她又还知道什么?

    司无眷此刻是来不及去问她,自己的手又被北玄握住,她安心了不少,这时又听其他人责怪道:“听小姑娘的意思,那些人莫不是你放走的?”

    “并不是!”司无眷否道,“我只是好奇他们说的那个故事,所以才来问问,我迷晕他们俩也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他们会逃!”

    “哼!”那人嗤道:“无意?真是可笑,神物嘛,毕竟人人都想得到,你和这位司邢仙师冒险来此,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修行历练?这话说出来谁会信啊?”

    确实很难有人相信,这群人中,除了修仙门派的人,还有一些如司邢那样无门五派的,他们冒险来此,又何尝不是为了神物。而那个人的话,一时间说到了他们的心里,如此,又有多少人会信她?

    清涟宫宫主没有发话,另外三个门派的主事人也没有多说,司无眷想反驳,司邢却是抢先一步冷冷道:“我与我的徒儿来此,自然是为了修炼,她既说是无意,那必然是无意,造成这样的结果,是我这个做师傅的管教不严,各位要罚,便罚我司邢就行!”

    “师傅!”司无眷唤他,迎得司邢一个安慰的眼神,她懊悔不已,转过头,她真真看向清涟宫宫主及众人:“是我犯下的错,不关我师傅的事!”

    “无眷……”

    司邢还欲说什么,却被赵贤给拦下,他赵贤最是仗义,看不得如此,更看不得一旁启剑派几人的得意忘形,他道:“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心思,无非是被几个土著迷惑,来此满足好奇心罢了,犯了这个错也绝非有心,各位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与一个小丫头较劲吧?这当务之急,不是该去寻回他们?”

    见赵贤为自己开脱,司无眷心存感激,可扫过众人,他们的脸上却全是不满,清涟宫宫主拂袖,他脸上满是肃然,“捉回那些人来!”一声吩咐,几个清涟宫的弟子应声出了地牢去,他看了看司无眷,道:“问问题?他们,是如何回答的?”

    盯着清涟宫宫主的眼睛,虽然全是肃穆严苛,司无眷却感觉不到一丝恐惧,好似,他没有责怪的意思,松下神情,司无眷想了想,道:“他们说,他们守护神物一千年,是为了等一个人来取得,除了那个人,没有人能使得了那个神物。”

    司无眷没有说谎,她眼神笃定,可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不愿相信,“呵!荒谬,岂非我们来这蛮荒,就是一场无功而返之行?”

    “这是他们亲口说的,虽不知是真是假,但,若是真的……”

    “好了!”清涟宫宫主打断了司无眷的话,他回过身,面对众人,道:“现如今,找回那群人要紧!”

    这清涟宫宫主发话,众人也便没去多嘴,他们冷哼离去,留得司无眷,北玄,以及司邢和赵贤在场,清涟宫宫主静静看着司无眷,他没有说一句话,倒引得司无眷好奇:“宫主不罚我?”

    他还是打量着她,眼神闪过,他道:“他们可有说,要等的那个人是何人?”

    答非所问,司无眷也不奇,她道:“是一个小女孩。”

    这答案有些难以置信,她以为清涟宫宫主会不信,却不想,他竟哀叹了一口气,只嗯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背着手缓缓走出了地牢。

    就这么……没事了?

    司无眷忙转身看了看身后两个已经晕厥的无辜人,他没衣服破裂,一道深深的血痕格外刺眼,她忙把上两人的脉搏,所幸只是皮外伤,忙拿了些药出来,正想为他们上药,却被北玄抢了去,他淡淡道:“我来就好。”

    缩回手,司无眷怔怔看着两人,她从未想过害别人,更没想过,那些人竟利用那个机会逃出去,“无眷……”司邢叫她,转过头,司邢面上沉着,他道:“无事了……”

    “师傅……”想到刚才的场景,她此刻还有些害怕,若是他们真的要罚,那司邢必定会因为她而受伤的,看这两个的伤,她心头一阵颤动,“师傅,对不起……”

    司无眷一向机灵,这种错事,她是极少会犯的,而突然发生这种事,她必定愧疚得紧,揉了揉她的头,司邢又道:“今后可得小心行事。”

    “无眷小丫头。”赵贤叫住她,“那些人既驯妖祸事,本性必然不是乖顺的,可切勿再上当了,不过你也放心,他们只是普通凡人,跑不了多远,待将他们追回,一切也就没事了。”

    “嗯,刚才……无眷谢过了赵真人!”司无眷拱手行礼,对赵贤,她是感激的,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

    “哈哈哈,没事了,啊!”

    几人再次出了地牢时,这石堡周围便只有几大门派的主事人在祭祀台中央谈着什么,司邢和赵贤随了去,留得司无眷和北玄在祭祀台外等候,看他们聊了许久,司无眷突想起昨夜看到的一幕,虽不知是真是假,她还是说到:“昨夜我回这里,在那个沙丘不远处的一个沙盆区,我看到那里闪着青色的光,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我一走近,就没有了,你可知?”

    北玄拉过她的手,想了想,道:“一会儿去看看。”

    有些东西,他也是要看了才知道的。

    司无眷点头,又回头看了看地牢内,那两个人现在上了药,想必不久就会醒来,她松下心来,被北玄就这么牵着手,她也不惧什么。

    约莫两刻钟过去,这时有几个人回到了这里,司无眷和北玄忙上前去,看几人面露慌张,神色恐惧,他们又紧张起来:“怎么了?”幻藤岛长老道。

    一人换过了情绪,他喉咙颤抖,指着一个方向,颤颤巍巍道:“长老,长老……那边,那边有妖,一只很厉害的妖,长老们快去,我们师兄弟被那妖击倒,生死未卜啊!”

    “在哪,快带我们去!”

    得了他们这些厉害的长辈在,那人也终有了些许勇气,他腿脚发抖得御不起剑,只好由其他人带着,听着他指的方向,众人忙加快了速度,司无眷和北玄两人由司邢带着飞在了最后,等到了地时,周围一阵黄沙早已看不清了环境,只听一道不断重复密集,扑闪着翅膀的东西在周围飞动。

    “是什么东西!?”黄沙漫天,听得声音好似不止一道,他们忙唤出了佩剑小心前行。

    司邢三人走在最后,这种翅膀扑闪之声对于他们师徒俩来说是格外的熟悉,在春夏之际,这种声音便愈发的多,一直在他们的小屋边盘旋。

    是蛾子……

    这种成了精的蛾子,便是妖蛾,是……会飞的妖!

    “师傅,这会不会是那个少年说的那种妖?”

    司邢不知,他想,这不是夜间出没,应该不是,可越走的近,那自黄沙中传出的哀叫声就越强烈,他道:“不管是不是,你们两个跟紧我!”

第九十五章 魔蛾(下)

    司邢三人较为谨慎,大底是听了那个少年的话,不似其他人那般大胆,清涟宫等人背影愈加模糊,他们行得快,再看去时,早已看不清他们了。

    只是,周围哀叫的声音以及蛾子扑闪翅膀的声音越来越强,三人背靠背,就这么缓缓前行,不敢有一丝松懈。

    “啊……这是什么,啊啊啊!”又听得一声哀嚎传出,夹着着哭声,隐约能看清不远处倒下的紫袍人,司邢三人依着一直的模样缓缓走去。

    待走近了,方看清那个人的模样,紫袍,是幻藤岛的人,“你怎么样了!?”司无眷忙问道。

    “好……好痛苦,痒……疼,救我,救救我!”

    这人不断哀叫,他倒地扑腾,一双手不停挠着脖子,腿脚在沙地上蹬出了一个坑来,司无眷靠近了去看,只见他扒拉下的衣襟处皮肤上被挠出了一道道血痕,一颗一颗,一块一块的疙瘩肉眼可见地突起。

    “师傅,好像是……”

    “是蛾子,那小孩说得那只妖!”北玄补话道。

    司邢表情凝重起来,见得地上之人渐渐晕厥过去,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且不说能不能救他,他们不知这种蛾子的毒该如何解,更不知道碰了中毒之人会不会也沾染中毒,现下,得先解决黄沙中的蛾子要紧。

    “无眷,你和北玄小友先离开这!”司邢肃然吩咐。

    司无眷担忧看了眼司邢,如今的情况,她留下可能会拖累司邢,可若不留下,她又担心司邢,“师傅,我不想你有事。”

    “无眷……”司邢温和一笑:“先出去。”

    再欲说什么,北玄一把拉过她,司无眷看去,只一眼,便明白了北玄眼里想要表达的意思,司无眷点头:“那师傅你小心。”

    得见司无眷和北玄离开,司邢再看了地上的人,叹息一声,便迅速随了前方的人去。

    待周围又只见黄沙,司无眷捏了捏北玄的手指,她道:“这里,和昨晚我们来的那个地方离得挺近的。”

    明白司无眷想要表达什么,北玄一笑,道:“许是因为那蛾子的出现,才导致这里黄沙漫天,阿眷,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

    “记得。”这里隔了一段距离就看不清人了,但看周围的模样她大概还是分得清路的,指了指一个方向,司无眷道:“那边。”

    加快了速度,两人快步赶去,待站到沙盆边缘的小沙丘上时,两人又震惊得望而止步了。只见沙盆凹陷,大片黄沙犹如卷水深陷下去,形成了一个螺旋,而沙眼中一道青色光芒射出,里面不断有长相怪异的蛾子的飞出来。

    “先趴下!”北玄话毕,司无眷和他迅速趴倒在地,她的头被北玄一手揽下,宽大的袖子将她的上半身遮得严严实实,“这种魔蛾遇到敌人会从身体上洒落无数粉末状东西,可能就是那种毒,阿眷,千万小心,不要沾染上了!”

    司无眷抬头,“那些魔蛾没想到就是从这里飞出去的,北玄,师傅他们不知现在在哪,我们阻止这些魔蛾飞出去,也能给他们减少些压力了。”

    北玄没有多说,只嗯了一声,见北玄看向一个方向,司无眷也依着看去,她瞳孔忽地睁大,只见另一个小丘上,那里趴着不少各大门派的修仙之人,有些因中毒早已昏死过去,有些还在地上挣扎,而那些人的一旁,几个土著人和两只魔蛾正守着,他们没了前一晚的哀苦模样,现在的样子,颇有她曾遇到过的山匪的气势。

    捏紧了拳头,司无眷一咬牙,她懊悔,昨夜,真真是错信了那些人。

    听得伏剑长老说过的话,她就不该对他们放松警惕的。

    “那些人都中了毒,只是,我见那几只魔蛾妖力不足,兴许洒落之毒不算太重,他们还有得救。”北玄也是看出了司无眷的想法,若有得救,那她要是救了他们,她也不至于这么懊悔。

    “北玄……”司无眷叫住他,低声道:“在来蛮荒之前,我曾在魔域遇到过的那个红发男人,他来过清涟宫。”

    北玄手上一僵,他肃然看向司无眷,问:“他做了什么?”

    “他给我看了一个东西……”将那夜她所看到的画面都说与了北玄听,司无眷道:“从那个洞里,飞出了一个比那些魔蛾还要大,还要恐怖的蛾子,它浑身散发着紫色的荧光,我只看了一眼,具体的模样,现在也记得不算太清了。”

    “阿眷,你说的那个沙坑,莫非就是前面那个?”

    司无眷不确定,她只知道是沙坑,可现在看去,她心底猜测便是眼前那个,只是若错了不是的话,沾染蛾毒那又该怎么办。

    还有……

    那只更强大的魔蛾,就在里面。

    “再看看,或者,我们先解决掉这些飞出来的。”她看了看,这天空中还有几只飞着,它们扑闪着翅膀,每一对翅膀上都清晰可见的有一张鬼脸的纹样,他们身躯有些肥胖,从一层一层的身底下不断有粉末撒出。

    “你觉得,该如何对付它们?”

    司无眷思卓几许,忽地一笑,她道:“你还记得,夏天的夜里我们是如何对付那些闹人的蚊虫和蛾子的吗?”

    听及此话,北玄亦是一笑,“烟熏,火烧。”

    司无眷点头:“飞蛾扑火,自取灭亡,那个少年说过,它们都是晚上出现,可偏偏这种时候出来害人,想必是被那些土著人强行唤醒了,你看它们飞得杂乱无章,正在寻一个聚处呢!”

    北玄扫过一眼,他眼里闪着兴许星辰,对着司无眷笑着,突然间,脑海中闪现了一个物品来,他道:“那颗黑色珠子,终是有它的用途了。”

    司无眷笑着点头,不动声色地在百宝囊里唤出了在魔域时那个男人给她的黑色珠子,这颗珠子她本想留着在白日休憩之时用的,现在,得了这用途,也不枉它的作用了。

    将黑色珠子托于掌心,司无眷使了御物之术将珠子一推,只见珠子划过沙丘,他们还没眨眼的功夫,周围就陷入了黑夜之中,突然的黑让众人触不及防,几个土著人还在不远处议论,多加防范起来,而司无眷则是意料之余还有些惊讶,之前在魔域没有过多发觉这颗黑色珠子的黑色范围,现在一看,竟将肉眼可见的地方都给变成了黑夜。

    这黑色越来越重,都有些看不清对方了,“北玄,我御不来火。”

    她一御火便灭,以她的灵力,更是无法祛火。

    身旁,北玄的声音格外温柔:“我来。”

    他亦是御的水行之法,一般御火术他也难以使用,但,有坠玺在手,他便能御得九天玄火,见得身旁一道红色微弱的光芒照出,是坠玺血红色的笛身,北玄迅速站起身来,将坠玺悬御身前,他双手结印于胸前,见得浅蓝色光芒从他手指间擦过,一道法印包裹了坠玺,顿时坠玺燃起了一团青色火焰来。

    捏回坠玺,北玄将法印推出,飞得越远,法印越大,燃烧九天玄火的法印途经之处,皆能看清一些蛾子飞过的影子,直到法印飞到了沙坑中心,这才停下,又趴下将司无眷护住,两人直直看向前方。

    那些土著人亦是秉了疑惑的态度,他们抬着头,当见到一只魔蛾飞往法印中被九天玄火烧成灰烬时,他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再欲阻止也来不及了,他们看不清是那也是看不出来是什么导致周围变黑,更无法接触到那飞在半空的火焰法印,而他们现在唯一能祛使的妖物魔蛾,更是在做着自取灭亡的事。

    周围的魔蛾都飞了过来,一只接着一只飞近九天玄火,听得噗地一声,火光四起,它们的身体伴随着火焰展翅而开,不过数秒便化作星点消失。

    他们没有注意到,那地面的青色光芒越来越强,渐渐的与法印的火焰相冲,那里面没有再飞出小魔蛾来,只是光芒闪烁得诡异,司无眷一眼看去,这才发觉,那个不断陷落的沙眼消失了。

    还未多说出一句话来,忽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魔蛾还在燃烧,而另一座沙丘上,司邢,清涟宫宫主,赵贤等人已陆陆续续赶到,他们来的晚了些,没有见到陷落的沙盆,地面的青色光芒却照得格外耀眼,魔蛾逐渐被烧光,他们皆是一震,待借着青色光芒看清一边昏死过去的同门弟子和一些土著人时,他们心底的怒意终于爆发。

    一阵紫色光芒缠绕的藤蔓打向那几个土著人,那藤蔓似有思想一般,循着他们跑动的轨迹直穿而去,最终难逃,被那一鞭打趴下了,幻藤岛一老者手持紫色藤蔓,满脸的愤怒,他怒道:“你们与这魔蛾真真伤我派弟子大半呐!今日,便让你们也尝尝中毒的滋味!”

    说罢,他手一扬,又将紫色藤鞭打到了早已趴下的几个土著人身上,他们身体颤抖,身上中的毒与那些修仙弟子的不同,但痛苦的模样却是极其相似,本再想扬鞭再打,那幻藤岛的主事人忽被清涟宫一人给拦下,他长相温和开朗,虽年纪长了些,但也给人一股无声肃穆之感。

    这是清涟宫的四长老,听闻实力不俗,常与另一女儿身长老陪伴于清涟宫宫主左右,无论是去哪,都是他们三人一同的,幻藤岛长老见是他拦下了自己,便也没再打下去,只是收了鞭,他看向那些土著人的眼还满是恨意。

    这也不怪他如此,实在是来到这个范围捉人的弟子大都是他幻藤岛的人,且都或多或少地中了魔蛾之毒,此刻痛苦不堪,他作为长老,除不掉魔蛾,现也只能惩罚那些指使者了。

    “那道法印……是何人所为?”众人抬头看去,见这边突然黑暗下来,疑心一起,便纷纷赶了过来,这刚到,就见着那些魔蛾几乎要被那道法印的火焰的烧光,有人有如此大的能力,又是相助他们,他们自当感激,只是,北玄需隐藏身份与实力,自然不会就此出去承认了。

    清涟宫宫主凝视着半空的法印,北玄与司无眷紧张得又朝一个方向缩去,却只听得他们谈及蛾毒一事,现下不便收回黑色珠子,司无眷和北玄两人趴在一个角落,就这么看那些人分了两边去查看弟子的伤势,一边去查看发光沙盆和法印。

    看沙盆还好,在即将接近法印时,北玄早已偷偷解除,他们一愣,再朝四周看去,却是看不清半点人影,索性又飞抵了些踩到沙盆区去,这里光芒四射,有些刺眼,想是有什么东西在沙子下面,正欲去打开时,猛然间,一个巨物从沙地飞出,掀起了无数沙砾,顿时间将几个站在沙盆区的人给击飞了几步远去。

    这是……魔蛾!

    司无眷睁大了眼睛,这只魔蛾,就是她见过的那只!见着它身上花纹恐怖,翅膀闪烁着点点紫色荧光,恐怖梦幻,四大派及司邢等独修修士现在也顾不得那些受伤了的弟子,他们纷纷拔剑相向,眼下,这只魔蛾比他们刚才见过的魔蛾要大上三倍,它紫气环绕,必是修成了真正魔物的魔蛾。

    “这只魔蛾散落粉末肯定比那些小蛾子要强,我担心师傅!”司无眷低沉着声音道。

    “阿眷,相信他们!”眼下,他们不能出去,若出去隐藏实力必然会拖他们后腿。

    司无眷心底知道,她捏紧了衣袖,趴在沙丘上紧紧盯着司邢和赵贤等人,见得他们纷纷使了仙法攻向魔蛾,一道道剑气和仙法推出,却不想那魔蛾身体看似薄弱,却如铜墙铁壁一般厚实。

    清涟宫几人站定,便是沉稳如他们,此刻都是一脸的震惊……

    沙盆之中,迎着青色光芒,几道身影御剑穿梭,剑光滑过空气,撕裂了一阵阵飞舞的黄沙,那沙于光之下,又好似一道道纱幔,魔蛾强悍,又推倒了几人,它扑闪着翅膀,就这么得意着,竟发出了人声来。

    “尔等蝼蚁!”

第九十六章 天芒(上)

    “长老,我们来助你!”

    忽地,听及一旁的沙丘传来几道声音,众人翘首望去,见着昏黄薄沙重重隔绝中,那沙丘顶站着了不少人,穿着各不相同,是四大派的弟子。

    “不要过来!”是王启,他嘶声喊话,这只魔蛾不同于先前对付的那些小的,它难以对付,以仙法和剑刃都难以划破它的翅膀,更何况,它还没有用蛾毒!此刻王启受了些伤,他佝偻着站在沙盆里,纵使如此与他们说了,那些弟子还是不忍地飞了过来。

    本以为他们来会助几人一阵,没曾想他们才飞过来,就被魔蛾席卷的沙暴给震飞了几个,魔蛾狂怒:“尔等鼠辈,竟趁得我那群蛾兵未修得人识,就以火烧了它们,今日,就要你们血债血偿!”

    话未说完,只见魔蛾旋身扇动着翅膀,巨大的翅膀凭着紫气与黄沙萦绕,渐渐旋成了一个龙卷风来,这风劲强大,引得众人难以站稳,那些受了伤的更是需得他人搀扶,司无眷和北玄趴得较远,这会地面沙尘不断涌入口鼻,他们忙站起,可一站起,却又难以站稳。

    司无眷眯着双眼,昏暗之中,见着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刺向魔蛾所卷的风暴,她心忽地提起,一时怔愣,“师傅……”她轻唤,这是司邢极少在妖魔面前使用的剑法,一剑破阵,银白色的剑光和紫气沙暴冲击,这沙暴明显弱下来几分,正当此时,清涟宫三人也凝结了仙法攻去,两两接触,听得嘭地一声巨响,沙暴弱下,渐渐消失。

    终松了一口气,司无眷方平复下心情,突又见得魔蛾再起,一阵阵黄沙与紫气攻向众人,几人凝聚了仙法和剑招,一一应敌,奈何魔蛾身体太过坚硬,无论怎么攻击,它都似有无穷的力量充入,砍不伤,且妖力不减。

    “阿眷,那个沙盆底部有玄机!”北玄沉声道。

    司无眷静静看去,那个沙盆,青色光芒不减,而魔蛾正飞于沙盆之上,若想去查探,需得躲过他们。

    “那,我们要怎么去?”

    北玄嘴角上扬,他低声道:“你闭上眼睛,我带你去。”

    司无眷信得北玄,当即将眼睛闭上,北玄轻嗤笑着,继而目光冷下,他一如既往将她搂紧,司无眷感觉不到如何异常,只觉身体渐渐变得轻薄。

    却说北玄之法,在将司无眷搂紧后竟化成了一抹虚无缥缈的白烟,银色星点下坠,一闪便消失在了沙丘上,而再次出现,却是在那站满青色星点的地下岩洞里了。

    “睁开眼睛吧。”他轻声说道。

    司无眷缓缓睁开了眼睛,一时被这岩壁的模样给狠狠震惊住了,这些星点何其美丽梦幻,就好似只身陷入了星星的漩涡之中,周围有黑影,恰是衬托了这些一点点的光,一路曲折延伸。

    “别看这些东西美丽,实际上,都是那只魔蛾留下的毒粉,阿眷,别沾染上了。”北玄说着,一手将她拉得更近了些,这岩壁较窄,抱不住就不小心给绊倒。

    司无眷点头,这里,与她曾看到的那个岩洞一模一样,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只要往里走,直到走到底,就能看到一扇门。

    “北玄,走这边。”司无眷指了个方向,两人直直走去,因魔蛾全都出去了,这里面便安静得只剩下脚步声和呼吸声。

    不知何故,司无眷走得越近,心跳就愈发跳得快,许是紧张了,她心道,一路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这岩洞越来越宽,越临近里面,岩壁上的青色光点就越密集,想来这里便是魔蛾常居之地,到底是它们也打不开那扇门,所以就留在门外修炼了。

    终看到了门,司无眷急步走去,一眼便看到了门上那个圆形的凹槽,与一物的形状极其相似,刚巧,她认得,也拥有那物。

    “这个……”北玄摸向石门,这门高足两米,不算太大,上面就是普通的石块纹样,只门缝间中央有一个圆形凹槽,他看向司无眷,见她凝结法术在腰间百宝囊使诀,顿时一个黑色石块出现在了她的手上,这个东西……有些眼熟。

    司无眷嘴角上扬,她得意一笑:“真巧,这块石头和上面的凹槽挺像的。”确实巧,她当时又怎会知,那条小青蛇肚子里的东西能够开这扇石门……

    将石块放上,完完全全的吻合,忽然间,石块出绿光迸发,周围一阵响动,北玄忙将她护住,可直至石门打开,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里面,没有再看到半点星点,只是一片漆黑,黑道只踏进门内一步便看不清对方。

    “我有火折子!”司无眷忙又唤了火折子出来,北玄接过,点燃了又拉着她缓缓前进,有些奇怪,这里明明是妖魔的巢穴,他们却感受不到任何妖气。

    一步步前进,这里面比外面要宽大三倍,地面与墙壁都极为整齐,一路延伸,忽见得前方石壁上有油灯,北玄一手指去,一道道蓝色光芒打入,岩壁上的灯尽数亮了起来。

    灭了火折子,两人直直看去,这前方直下,一层一层的阶梯好似通向地底,明明这里便是地下,在下面,又有些什么……

    司无眷心跳愈加地块,她隐隐能够感觉到地底深处有一股力量一直在冲击她的身体,与她相撞,她本便好奇世间万物,此刻,更是好奇心加重,她一步步走近,渐渐的,松开了北玄的手,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前面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自己……

    北玄担心她,她走得快,他也加快了速度,前面虽被点亮,却一望无际一般,“阿眷!”

    闻声,司无眷终停住了脚步,她讪讪回头,见北玄凝重的脸,她有些恍惚,方才,耳边一直有声音,北玄连连唤了她好几声。

    拉过司无眷,他道:“跟紧我!”

    司无眷缓缓点头,可心底那股强烈的感觉始终不减,还愈加强烈,见着北玄走在了前方,她压制着心底的急切狂躁,紧紧跟在他身后。

    深,静,将这里包裹,再回头已望不到最开始的点,他们好似走入了泥潭,一点点地下坠,那个牵引之力将司无眷牵得极紧,她没法回头,也没法停下脚步。

    “您终于来了……”

    谁!

    司无眷猛地抬头,可除了北玄,她看不到任何人,前面依旧是一望无际深渊一般的阶梯,一路往下,她突然地停住,将北玄给奇住,他回过头:“怎么了?”

    北玄他,听不到刚才的声音吗?

    “有人在说话。”她道。

    北玄凝神,他牵着司无眷的手紧了紧,道:“有我在。”

    司无眷心下安静了不少,她点头,又随着北玄一点点前进,再凝神去听什么的时候,却又听不到了。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真正走进了一片黑水泥潭之中,前面水面上漂浮着些许叶片,每个叶片上都点着一盏灯,这种地方的植物,自然也是假的了,好在泥潭不深,只到脚踝处,再细看去,一个方向有着一块块石头,那也是路。

    这里面除了那些灯,叶片,石块,泥潭外,便再看不到如何东西,乌黑一片,北玄走在前方,谨慎走着每一步,又走了一段距离,突然间,前方亮堂了不少。

    在一片由着叶片灯烛的光芒照耀中,还有着一道青色的光芒格外耀眼,一道如鸡蛋般的屏障浮在泥潭之上,只是,这个屏障很大,它散发着青色光芒,却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

    “没想到,凡界还有这种地方。”北玄呢喃,忽觉手上一松,司无眷松开了自己的走,悠悠走近那道屏障。“阿眷……”

    她没有回应。

    “阿眷!”

    司无眷好似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目光悠浊,瞳孔不知是屏障的照耀还是怎的,渐渐变成了青蓝色,她一步步前行,昂首看着泥潭上空之物,声音,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起,很嘈杂,很熟悉。

    呐喊声,刀刃声,水鼓声,还有,空灵的回荡,一道道威武振奋人心的吼叫,一道道撕裂迸溅血液的声音,沙尘漫天,不过,那个沙,不像蛮荒的沙,好似在水底的沙。

    一滴泪落入泥潭,她不解,自己为何会流泪,更难以清楚,为何这个发光之物明明那般地安静,可她却在这里感受到了一击一荡的回响,抨击着她的心脏。

    好生痛苦,是她痛苦,还是这个屏障里面的东西?

    “你是谁?”她问。

    半许,里面有着什么回应着她,万分空灵,除了她,北玄听不到的声音。

    “您忘了吗?”它的声音透着万分的无奈与悲哀,许是想到了什么,它又道:“睡得久了,我竟忘了,那时,您还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哈……哈哈……”

    它笑了,笑得好凄凉,司无眷的心也跟着悲哀。

    “什么意思。”司无眷又问道。

    “既然您不知,那,便让您看看吧……”

    看?司无眷疑惑,青蓝色的光芒照耀了她的眼,将她包裹其中,可奇的是,自屏障内涌出的力量在触及她的额头之时,被另一股力量给弹了回去,司无眷睁大了眼睛,心一瞬间悸动得紧,再看向那个屏障,它好似在急促地呼吸着。

    “你怎么了?”司无眷忙问道。

    良久,它回道:“您的体内,好似有着什么,呵……竟是这个原因,让您成长这般迅速吗?”

    司无眷听得好生迷糊,它到底在说什么,又想表达什么,她体内唯一有的东西,不就是那道封印吗?

    “你到底是谁?”司无眷上前几步,忙问它,可它却再也没有回她,就这么安静下去,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你到底是谁!”司无眷又问了几声,回应她的依旧是那股安静和迸发的青色光芒。

    终于,见它真的不再回应什么,司无眷才安静下来,难道,是自己体内的封印将它打伤了吗?百思不得其解,司无眷这才回过头去,迎上北玄焦急的神情,她一瞬间心悸动难忍。

    “阿眷,怎么了?”北玄手捏成了拳头,他一拳一拳打在一道透明的结界上,方才,司无眷走了进去,而他则被困在了外面。

    “没事。”她轻轻道。

    猛然间,身后似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两人昂首看去,是那道屏障,它就如蛋壳碎裂一般,一道道裂痕破开,青色的光芒从里面射出,更加地明亮,更加地刺眼,青色光芒,还有些许银白色的。

    “阿眷,这个可能就是他们口中的神物。”北玄道。

    神物,不是在等一个小女孩来吗?为何他们来了,她却能靠近,能听见它说的话,难道,神物要等的人,其实是……自己?

    司无眷心跳加快,看得屏障一点点碎裂,裂壳一块接一块落进了水潭中去,隐隐间,一道长长的东西漂浮在上空,散发着青白色的光,光芒减弱,他们终于看清了上面飘着的是什么。

    竟是一柄长剑!?

    司无眷心头激动,与北玄对望,她脸上一笑,一伸手,将长剑御到手中,走出结界,她将剑摆在两手上,这剑身颇长,是一柄细且长的银剑,尽管光芒减弱,却还觉它青光耀眼,剑柄上有些许波浪装饰,长剑执手,司无眷竟觉格外称手。

    “天芒?”见着剑柄上方一点一道青色光芒显现了这两个字来,司无眷轻声念道。

    “兴许,是这柄剑的名字。”北玄笑道:“阿眷,你终于有一柄适合的佩剑了。”

    听及此,司无眷咧嘴笑开,后又道:“你怎知这柄剑适合我?”

    “我能感觉到,这柄剑像个活物,即使隐藏了剑光,这剑灵力却极为充沛,与普通锻造的剑不一样。”他沉声解释道,就好像坠玺,那股力量充盈的感觉,是一样的。

    “是吗。”司无眷心底欢喜,执剑于手心挥出,剑划过会带上一抹笑青色的光影,御灵力入剑,巧的是,她的灵力与剑的没有一丝排斥,就好像,这剑本来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

    难道,他们说等的那个小女孩,真的是她自己吗?

第九十七章 天芒(下)

    将天芒隐去,见得周围昏暗依旧,忽想起上方魔蛾未除,也不知司邢等人现在如何了,司无眷忙道:“我们快些出去吧!”

    这回去的路一如来时那般深且长,但既收了天芒,再回去也没有先前那般小心翼翼,两人迅速奔跑,一步两阶赶往地面。

    途径先前的那扇门,见着门上石块依旧散发着盈盈绿光,司无眷没有多想,又将其取下收入囊中,得了北玄的法,两人又回了去,再回地面,此刻,众人已与魔蛾交战了不知多少个回合,魔蛾妖力依旧,而那些修仙之人,却是无力再战,明显比最开始弱了不少。

    “师傅!”此刻,也再顾不得司邢的吩咐,司无眷唤了司邢,见他单膝跪到地上,她忙跑了去。

    而听了司无眷的声音,司邢虚弱的脸上闪过一丝肃然和惊愕,见真真是自家徒弟来了,他用剑撑着地面站起,在司无眷跑到他跟前时,司邢怒道:“不是叫你回去吗,又回来作甚!?”

    见着司邢身上的些许血迹,司无眷也不管他如何责备自己,搀扶着司邢,司无眷担忧问道:“师傅的伤严不严重?”司邢还有怒意,没有立刻回司无眷的话,见如此,她又不管司邢如何生气,一把将他手抬起把起了脉,好在没有多大的伤,司无眷松了一口气,她道:“师傅,我不想你有事。”

    “唉……”司邢缩回手,对于司无眷,他始终怒不起来,一抬头,见着北玄也来了,他又摆了严肃的脸:“照顾好她!”

    没等北玄回应,司邢将司无眷推向北玄,御剑而起,又与其余人攻向了魔蛾,这是使了车轮战了,可那魔蛾确实没有弱下的趋势。

    “这只魔蛾……”司无眷呢喃,北玄看去,见她盯着魔蛾的眼渐渐寒冷下去,一手缓缓抬起,一念,天芒便再次出现在了她的手上,顶着沙盆的绿色幽光,昏暗之中,天芒青银的微弱剑光砰砰凸显,好似心脏在不断跳动。

    感受到了天芒轻微的震动,司无眷嘴角上扬,它也兴奋了,亦不知天芒被封存了多久,这一回,对上魔蛾,它的威力也可试试。

    “阿眷,封印虽未除,但若一如现在,你大可放手一搏,而且,现在有天芒在手,也无需担心没有称手的佩剑了!”北玄淡淡说道,先前要她隐瞒,一为了她的本身体质,二则是因为北玄的事,现在他这么说,便也无需担心这些了,日后他人问起,到时再想一个理由便是。

    司无眷目光灼灼,她笑,手执天芒,御得一柄长剑飞起,司无眷一跃直上,将手一挥,自她本身的灵力与天芒相融,使得剑法而去,三道青蓝色的剑气直攻魔蛾,哗啦一声,方才还有劲的翅膀与紫气便被天芒给划破了一道裂痕来。

    众人呆滞,昂首看向剑光所至,只见司无眷一袭青衣迎风摇曳,她脚下的佩剑,以及她手上的佩剑,皆是青蓝光泽寒寒冷灼,司邢更是一惊,与那清涟宫众人竟呆得忘了攻击。

    “无眷!”司邢唤她:“回去!”

    “可是师傅,我能御剑了,你看,那道裂口就是我划开的!”司无眷抬手以剑指向魔蛾的裂口,许是天芒本身的作用,魔蛾的那到裂口处不断有气体迸发,好似要离它而去。

    众人循声看去,确切如此,司邢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半空的司无眷,她何时能御剑飞行的,何时有那些灵力的,又何时,有了手中的剑?

    来不及他再思考,顿时间,魔蛾紫气全全迸发,向四周扩散开来,紫色的气体与绿色的粉末星点顿时罩住了整个沙盆区。

    “不好!有蛾毒!”赵贤先一步提醒道,他们连连退后,拉着受伤的弟子迅速向四周逃去。

    “现在才知道逃,晚了!哈哈哈哈!”是魔蛾,它声线模糊,一如一团粉末沙哑难听,它在身后狂笑,不断撒发出绿色星点一样的蛾毒,它在空中飞舞,紫色荧光下就好像一只发了疯的怪物,妖娆诡异。

    再逃去周围没有任何东西照亮,在逃出的一瞬间司无眷收了天空的黑色珠子,黑暗散去,众人却是被魔蛾的紫气和毒粉困在其中,受伤之人难抵毒的攻击,不断咳嗽着,奇的是,他们身体没有像先前那些人一样起斑点和疙瘩。

    司无眷被司邢护在身下,用了宽大的袖子将她严严护住,透过些许空隙,司无眷见着魔蛾刚才身上的裂口又痊愈了,她心跳加速,那魔蛾顿时向众人攻来。

    “啊啊啊!”

    “快逃!”

    ……

    一道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她的心头,周围咳嗽声阵起,皆是些年轻小辈的声音,这魔蛾,是真为报复杀了它的蛾族而攻击的!

    “师傅,你有没有事?”司无眷低颤着声问道。

    司邢屏息凝视着前方,这会儿不容他说话,便是摇了摇头,又一把将司无眷的头按下,意在让她安静。

    司邢没事,司无眷终安心了几许,忽又想到北玄,她透过些许缝隙却观察四周,灰蒙蒙一片,除了些挣扎着的身影,哪里还能寻到北玄在何处。

    可,本以为魔蛾就此罢休,却不想它飞出后又飞了回来,一团团风卷将逃出的人也给拉了回来,他们被砸到了一起,人人惨叫,身上红润疙瘩满身,他们挠,生生将血肉也挠了出来。

    司无眷怔怔看着,她心跳如雷,一时间自责和愤恨填满了心脏,见着紫气和毒粉消失,周围又变回了烈日炎炎,黄沙满地,魔蛾在半空飞舞,它道:“如何,见着后辈痛苦死去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哈哈……”

    “妖魔,畜生,我杀了你!”是幻藤岛那个执鞭长老的声音,他愤怒,见着地上痛苦挣扎的弟子,他忍了泪,起鞭一跃,便向魔蛾攻了去。

    紫藤的鞭宛若游蛇,再见得一团紫气射出,将鞭子给牢牢勒住,魔蛾戏谑笑道:“想死,成全你!”

    紫气四散,化作四条将那幻藤岛长老给锁在其中,他睁大了双眼,眼里一阵通红,缓缓扭过头,那道沙坑之中,幻藤岛弟子便足近一半,血液将黄沙染成了一团团红色,他们哀嚎,痛苦,哭出了声来。

    “是我没用……”幻藤岛远离中原,这,是他们这辈弟子第一次外出来到中原,来到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涉足的蛮荒,哗啦,一剑,有人划破了自己的喉咙,血液飞溅。

    “不要!”他大叫。

    “长老,好痛苦,救……救救我们,我想回家,好痛苦……”

    血液流经他们的身体,黄沙渗入血肉,他眼中血丝密布,强忍着的泪终于流了出来,怒视着魔蛾,他全身颤抖,奈何,他动不了。

    “师傅,救,救他们……”

    身下,司无眷颤抖着声低语,司邢眼中波光潋滟,可方才众人一同攻击的魔蛾,现在毫发未损,他又如何去伤魔蛾,如何救得他们?

    “无眷……”司邢踟蹰,心底纠结万分。

    她抬头,魔蛾就在不远处的上空,一团紫气将那长老捏得极紧,他怒吼,痛苦叫出了声来,见着他脸上发紫,动弹不得,绕是幻术,也无法使得。

    猛然间,一道青光弹出,将那紫气打散,是清涟宫跟在清涟宫宫主身边的一个妇人,她打出这一团青光,许也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气,顿时间瘫倒在地,强撑着眼去看。

    且说那个幻藤岛的长老,紫气一散,他顿时落下,身体好似无骨一般松散,就这么倒落在沙地之中,双目怒睁。

    魔蛾再次气怒,缓缓飞向了清涟宫那个妇人,司无眷心头一颤,顿感手中天芒震动,她心底一股力量不断充斥,似有什么在呼唤着她。

    杀了它……

    是天芒!?

    杀了它!

    “啊啊啊……!”妇人惨叫出声,汗流浃背满面,清涟宫宫主及另一人欲再攻去,却被一道金色禁锢咒给困在其中。

    “为何!”他们问向王启。

    王启虚弱跪倒,指了指魔蛾周身环绕的紫气:“那个,是与我派结界功法雷同的护身结界,打不破的……”

    嘭——

    一声阵响击向了众人的心,他们抬头看去,只见身着青衣的少女执剑穿破了魔蛾的紫气,以及它坚硬的翅膀。

    “无眷!!”司邢大喊。

    “师傅……”她呢喃。

    我也不知为何,一时疏忽,会让这么多人丧命……

    “呀!”她拔了剑,一时因惯性退后险些摔下剑去,青色的光芒将她包围,照得极亮,好似地上青阳,司无眷眯起了双眼,在剑上站稳,她难以看清,难以见着此刻的魔蛾是何模样,只觉,好生刺眼,却又好生痛苦,右臂在痛,一击一荡,有东西在她体内汹涌澎湃。

    却说魔蛾被司无眷刺了一剑,它亦是惊讶于自己的护身结界被一个小姑娘给打破了,可那一剑的力量是那般的熟悉,熟悉到,让它觉得自己是它的副随之物,在剑离开它的身体的那一瞬间,那柄剑,便将它所有的修为都吸了去,一点一点,是那汹涌的暗潮,尽数抽离。

    “还给我!”它怒,再转身欲攻击司无眷,它冲入了那道无比刺眼的青光之中,可就在那一瞬间,它怔怔愕然。

    眼前的少女,乌发三千随风起,白若寒雪的肌肤被青蓝色光芒照得阴郁,她脚踏御剑,赫赫站立,一双眸子闪烁蓝光,红唇紧抿,她执了天芒,狠厉看着来物,半许,少女寒冷无情之声震慑了它。

    “本便不属于你的东西,何来归还一说?魔蛾?呵……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呲啦,一剑刺向,她御剑比得长箭脱弦,周围青蓝色光芒长长拖出了一条光尾,随在少女身后,魔蛾转身便逃,便是使足了劲,朝着一人飞去。

    司邢,方才,她唤他师傅……

    眨眼间,魔蛾已飞到司邢头顶,他起身握剑相攻,这没了紫气与大半妖力的魔蛾简直不堪一击,可,司邢到底是低估了魔蛾。

    一剑划过它的翅膀,无数绿色粉末落下,呛入了他的口鼻,洒落到了他的全身,司邢踉跄几步,顿感喉咙似火烧炎灼,他无力看向飞来的司无眷,咧嘴一笑。

    “无眷,我的徒儿……”

    许是,活不了多久了?

    “师傅!!”司无眷嘴角颤抖,一滴泪流过脸颊,看着魔蛾飞离,身体不断颤抖,赶不上了,她怒:“我要你死!”

    天芒飞到她的胸前,忽略自身的痛楚,司无眷双手结印,那是北玄教她的第一个仙法,后因为太过消耗灵力,便极少使用了。

    感受到了司无眷内心的怒气,天芒也在低声哀鸣,见得法印划开,天芒颤动,随着司无眷双手推出,那天芒便化作了一条螺旋长长的光尾朝着魔蛾飞去,速度之快,只在一眨眼间,就将它给击散,化作灰烬。

    司无眷全身无力,她倒落地面,得了天芒撑住,她忙跑到司邢跟前,“师傅,师傅,你怎么样了……师傅?”

    司无眷扶住司邢,司邢肌肤发紫,嘴角颤抖,他双眼无力,没有疙瘩,他这是中了什么毒?司无眷无力抱住他,一滴滴泪打落司邢脸颊,看着司邢缓缓伸出抬起的手,她一把握住。

    “师傅……师傅,你不要吓徒儿,不要吓无眷!”

    “无……”

    司邢之声难听入耳,司无眷心脏猛缩,她忙低头去听,可听到的只有司邢微弱的呼吸声,她一手把住他的脉搏,半许之间,好似千年之久,微弱,弱到她捏不住司邢的手,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一般。

    “师傅……”

    不要,不要离开,如何救你?如何救师傅……

    “阿眷!”

    听得北玄唤自己,司无眷猛地抬起头来,见她双眼通红,一双眼早已被泪水打湿,北玄心头一颤,迅速走到她的跟前,看着她怀里的司邢,北玄的眸子也静了下来。

    忽地,他的手被司无眷握住,她颤抖着声道:“北玄,天下之大,你知道的事这么多,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要如何才能救师傅?”

    一滴滴泪点落下,在司邢脸上迸开,司无眷无力求助着,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没用,忽然间,脑海中又满是司邢和蔼温柔的笑脸,尤记得初遇司邢那会儿,她心情低落,一个夜里,他对她说道:“以后,你便是我的徒弟了,我虽比不得那个人,但若谈保护徒儿嘛,呵呵……我可是很强的!”

    ……

第九十八章 治伤

    “阿眷……”不忍见她如此,北玄沉声道:“可往曙真问及花岳仙子一试。”

    花岳仙子……她是存于凡界的自己唯一知道且能寻到的医仙,是啊,兴许,仙子能救师傅呢……

    司无眷不再回应,她低头看去,此刻的司邢已没了意识,静静躺在司无眷怀里,她轻触了司邢的脸,将他脸上的沙尘扑去,低语道:“师傅,我这就带你去……”

    此刻,众人伤的伤,死的死,顾及同门受伤的弟子,他们忙去查探,待又有人赶来,他们才松懈几分。

    赵贤与那清涟宫的几个长辈们忙来到司邢这边,见着司无眷如此,赵贤忙从她怀中扶过司邢,道:“丫头,既去我曙真寻花岳仙子,便由赵某带司兄前去,你与北玄小友后再赶来便是。”赵贤张了张嘴,许是有话要说,可见着不少人看着这里,他也就憋了回去。

    “赵真人,我也去,我要照顾师傅!”司无眷急道。

    “是否是寻花岳仙子救助,便让我等也去吧,我派门下弟子受伤大半,此刻,非花岳仙子无法救治啊!”是幻藤岛长老尹丘岩,他没了先前的傲气,在见着同门弟子和那昏死过去的长老,他终也心痛起来。

    此刻,王启受一人搀扶,缓缓走了过来,他最是心软,秉着虚弱的身躯,他道:“听闻清涟宫御驾有一叶舟可载人飞行,还望宫主将叶舟借与我等一用,将这些受伤的小辈们送往曙真去,届时再请教花岳仙子,仙子心慈人善,想来,也不会置之不理……”

    他说到后面声音有些软了,便是他也不确定,在经历了琼莲一事后,花岳还会不会愿意救治他们,更者,花岳如今丢了半身修为,能不能救都是枉然。

    他们一一看向清涟宫宫主,而清涟宫宫主却是怔然看着司无眷,他面上一紧,肃然道:“这蛮荒之地距我清涟宫较近些,若再去往曙真,恐带上这些受伤的弟子多有不便,也拖延了时辰,何不……先由一些人将他们送去我清涟宫,再由我派及一曙真弟子前往曙真去请来花岳仙子,岂不更佳?”

    “我认为此法尚可,在我清涟宫药理齐全,也有专修医法的修士,在请来花岳仙子时,大可由他们救治。”这个人,是清涟宫那个温和不比他人严肃的一个长老,是个中年人,生得也和蔼,比之王启不同的是,他看上去更硬朗更果敢了些。

    司无眷无法,她脑中混乱,一团团真气便是此刻都还在她体内汹涌澎湃,她难忍压制许久,将司邢拖与赵贤之手后她才面露难色,幸得北玄不动声色拉过她,不断将自身真气输入才让她勉强站定。

    那尹丘岩苦着脸,当下便决定道:“那好,我幻藤岛弟子就暂交由清涟宫救治,待日后再倾礼回报!”

    清涟宫宫主向着一旁的一个弟子点了点头,他会意,凝诀使了召唤之法,变得几个叶舟出来,见状,幻藤岛忙将本门弟子抬上叶舟,尹丘岩再次谢过,也顾不得蛮荒什么神物了,与着清涟宫的几人载舟离去。

    “赵真人!”司无眷唤他,赵贤看去,见着昔日明朗的少女就那么点时间里仿若虚弱了太多太多,本就白皙的脸失了红润,她红着眼,一咬牙,艰难道:“还请赵真人照顾好师傅,无眷日后定当谢过!”

    赵贤点头:“小丫头放心,司兄乃我挚友,定会好生照顾。”想了想,他奇道:“丫头,你不去了?”

    司无眷捏紧了拳头,她强撑着道:“我……明日再去。”

    赵贤还想问着什么,可忽见那清涟宫宫主发声道:“这次蛮荒之行,我等还有事想请教一下这位无眷小仙师,便让小姑娘留下一日吧。”

    “这……”再见司无眷点了点头,赵贤便也没多问了,他看北玄也在,他也放心,便道:“那丫头,明日再见,在这蛮荒,可要小心行事!”

    “嗯。”司无眷点头,待赵贤将司邢带走,她才松懈下心来,可眼前却顿时模糊了,周围的人影一重一重,虚晃得她难以看清,体内真气乱窜,她也终忍不住,一口鲜血就这么吐了出来。

    其余人只当她刚才对付魔蛾受了伤,便也没多加关心,心中奇于她刚才拿在手中的剑,现在剑被隐去,便也没多在乎。

    却是那清涟宫的三人连连上前,欲去为司无眷查看伤势时,她却被北玄一把揽在了怀中,这个少年很是神秘,他们看不清他的实力,方才那种情况,他竟能毫发未损地再次出现,此刻他揽着司无眷,对上众人的眼满是冷漠。

    为司无眷查看着伤势,他眉头紧锁,忽地将她双手抱起,正欲离去,却被清涟宫的宫主拦下:“这位少侠,小姑娘她受了伤可由我派这位擎志医修查看一二,也可免小姑娘伤势严重了。”

    北玄斜眸看去,那名唤擎志的中年男人拱手上前,北玄目若冰霜,对于司无眷的伤,他自是懂得,倒是这清涟宫的人,好似总在观察着司无眷,他看得心里不悦,便道:“她的伤,我能治。”

    “诶……”擎志还想说什么,却被清涟宫宫主拦下,两人对视,现在做什么自是不合时宜,他也闭上了嘴巴。

    “那,便由少侠好好医治小姑娘,我等再去看看其他人的状况。”说罢,见得北玄也没有再理他们,兀自抱着司无眷离去,清涟宫宫主一摇头,无奈叹息一声。

    “宫主,那把剑……”

    清涟宫宫主斜视,目光肃然,他警示身边两人,“关于剑和那姑娘,此刻切勿再提!”

    人多口杂,虽那些人受了伤,但也不会因此放松些许他样信息。擎志和一旁的妇人点了点头,便也没多再谈。

    除了幻藤岛,曙真派的弟子受伤最重,清涟宫和闽山阁弟子因是去了其他地方查看便没到这里,伤势最轻,而启剑派因曾受伤便和那些独修修士留守了石堡,此刻虽不知情况,但也不会伤到哪去。

    而这次寻找神物,清涟宫几人却已心生暗决。

    ……

    北玄抱着司无眷走了一路,待到没人的地方才停下,怀中,司无眷颤抖的身体他深深感知着,一路唤了她多次,却没听她回应过自己,北玄走得急,见她脸上,脖颈上汗渍如水,他这才寻了个地,起了障眼法,将她放躺在地。

    “阿眷。”北玄唤道。

    司无眷哪里还听得清,她脑中空白得紧,经那岩洞地底的灵力碰撞,再是刚才对战魔蛾一事,她现在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换作它时,她修养一阵也就好了,可这次,偏偏难以招架了。

    体内真气一如在魔域之时那般,她又好似跌入了那个深渊,又辗转反侧看到那个巨大结界时,那道裂口好似变大了不少,里面的东西虽清晰了不少,可她依旧看不清,它撞得更猛烈了,一声一声。

    霎时间,一股清流再次席卷了她的身体,周身浅蓝色光芒包裹,她又陷入了曾经温和她的那抹涟漪。

    “阿眷,你怎么样了?”

    好似,是北玄的声音……

    仙法窜入她的体内,将那深渊的黑暗一点点击溃,一抹暖阳照入了她的眼,司无眷缓缓睁开,所见的,是北玄那焦急的脸,终见司无眷醒了过来,北玄忙收了法,蹲下看她。“阿眷,可好些了?”

    眼前之物还有些恍惚,司无眷半阖双眼,“嗯……”这道声音,便是连她自己都未听清。

    见状,北玄又施了仙法运入她的体内,边道:“天芒剑气你目前难以承受,还有……你体内的封印一次次在边缘崩裂,所以才会难以招架,阿眷,这许是好事,但你的身体每次都将承受万分的痛楚。”

    既是封印在一点点崩裂,那她应当高兴才是,若是变强,变得更强,那她就可以保护师傅了……

    “……没事。”她道。

    收了法,北玄握紧了她的手,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他道:“魔蛾之所以强,许是常年在那岩洞修炼,受着天芒神器的影响才会如此,到底是一只魔蛾,毒性强烈,那时……我不得已与你们走散,待那毒雾散去,才来寻你,阿眷,我没有照顾好你……”

    “……没事。”司无眷嘴角浅浅一笑,她想说,他没事自然是好的,若北玄也像司邢那样,那她该怎么办。

    北玄握了她许久,见得阳光灿烂,司无眷终于缓了过来,她缓缓站起,受着北玄搀扶,可踉跄几步腿又软了下去,北玄没有多想,将她再次抱起,一跃,直飞石堡而去。

    也是在近石堡周围他才停下,搀扶着司无眷慢慢走进去,这时清涟宫等人已到了石堡,由着其他人相互照顾着,在将中毒和受伤严重的人送往清涟宫后,现在石堡内便是少了近一半的人。

    见着司无眷回来,明珊珊最先赶到她的跟前,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忙问:“你怎么样了?”

    司无眷摇了摇头,回了她一个浅浅的笑,她没有过多力气说话,便没回话,明珊珊撅嘴,犯着娇怒道:“我就说这蛮荒不该来吧,还来什么修炼增进修为,我看就是来送死的,现在倒好,吃的没吃好,休息也没个好地,你……你也受伤了。”

    司无眷没有回她话,明珊珊也不急,但看一旁北玄冷冷看着自己,明珊珊没好气道:“看我干嘛?”这话说得北玄一怒,她挡了路,又这么埋怨一通,北玄便没好气看了她,这明珊珊因了大小姐脾气在,自是气不过,可北玄的样子属实有些吓人,她又惧又逞强好胜,想了想,才道:“司无眷她受了伤,该回房间休息才是,那里面全是女子,我……我带她进去。”

    没等北玄回应,明珊珊便上前搀扶了司无眷,感觉到司无眷松开了自己,北玄这才松开手,任由那明珊珊将她扶着,回望北玄一眼,她便和明珊珊缓缓走了进去。

    也是,有些女儿家的事,他不便参与。

    正是无聊之际,北玄独自在石堡一层坐着,听着不远处的地牢传出的惨叫,想来是那些土著人了,他轻蔑视然,又饮了一杯水。

    忽见一个窈窕女子向他走来,他正欲站起离开,那女子却先一步开口道:“北玄少侠,我一来你就走,这是为何呀?”

    北玄冷冷看去,这个女子,没少和司无眷阴着来,想着今日一早她说的话,昨夜,她应跟了司无眷前往地牢过的,“湫儿姑娘这是有事找我?”

    湫儿一笑,目光在北玄身上游移,她道:“看北玄少侠独自在此无聊,就想来陪少侠说说话。”

    “是吗。”北玄冷哼,走上前一步,用着低沉的声道:“关于昨夜发生了什么,我倒挺想和姑娘你聊聊。”

    湫儿始终笑着,她坐到一旁的石凳上,为自己倒了杯水,看了四周,确定没人之时,她才道:“北玄少侠一向以普通凡人自居,没想到,实力竟如此强悍,比得上我曙真派好多厉害的师兄们了,湫儿想知道,北玄少侠是出师何处呢?”

    她,果然都看到了,昨夜他将司无眷带走后,那四周便再看不到任何人,想来她没有跟去,待看到自己杀了那两个人后就一直等着,直到司无眷回来她才回去的。

    北玄坐回凳上,轻蔑笑着,“家族之法,世代相传罢了,只是我族一向隐觅,便没被世人知晓。”

    “哦?是么?”她抬起眼,戏谑看去,却被北玄突然投来的狠厉目光给震住,假意笑着撇过脸去,她也不敢再多问,正想着,又道:“听闻司无眷小仙师因体质特殊,无法使用灵力修为,可,今日听归来的同门说,所遇那只魔蛾,竟是被司无眷小仙师给斩杀的,不知,这是为何?”

    怕北玄又怒道什么,她又接着道:“北玄少侠可勿要怪我多想,这回来的好多人都私底下谈论此事呢,湫儿只是好奇,这无眷小仙师,是如何修的……”

第九十九章 解毒1

    “修仙门派各有修行之法,阿眷她承了司邢仙师的传授,突破自身修为,这也何奇的,只是,自家功法,不便与外人多说,我不知,湫儿姑娘你,也不必去知晓。”北玄说话常含那疏离冷漠之感,对待任何人都是如此。

    是有个例外的,湫儿静下心来,她道:“阿眷?北玄少侠对司无眷小仙师这般称呼,莫非……”

    “如何称呼,这不是我与阿眷之间的事吗?”

    言外之意,便是不希望她再说再谈,湫儿不笨,她咧嘴一笑,只是心中浮上了点点苦色,回想以前在曙真派她送给北玄糕点时,他也没此刻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无奈摇头,她道:“这蛮荒神物还未寻到,就有大半的师兄弟们受了伤离去,北玄少侠还是小心些好,也不知,这之后几日会遇上什么。”

    “多谢湫儿姑娘提醒。”

    说罢,北玄离桌而去,湫儿静静看着走远的那道月白的身影,说他是仙者也不为过了,只是这个人,好似心有所属,忆起往昔她在饭堂与这个少女匆匆一瞥,她便暗生情愫,那时,他像一轮明月,清冷又明亮,从此在她心中挥之不去了。

    湫儿是不甘的,她是曙真派倒三辈的师姐,所有人师兄弟们都尊敬都喜欢的师姐,可谓人人簇拥,人人敬仰,却偏得不到这个人的关注,她捏紧了拳头,将桌上的水一饮而尽,松下神情,又发起了呆。

    到了晚间夜里,石堡周围又是清冷一片,温度下降到人人发抖,随意吃了点饭,明珊珊扯着司无眷愣是问了魔蛾一事问上了整整一个时辰之久,有些好奇心重的也是缠着她问,司无眷身上有伤,不便多说之时,一些伤势较轻便自告奋勇当起了说书先生,将对付魔蛾一事说得神乎其神。

    “话说那朗朗晴空,竟瞬间变成了黑夜,霎时间,沙盆区青光笼罩,一道法印直直上天,轰!青色的火,就这么燃起来了!”那人目光囧大,当时他是半晕了的,又结合了所有人一早上的言传,硬是将所有事都给探清楚了。

    “师兄师兄,然后呢,怎么样了?”

    “诶!你们可都听说过飞蛾扑火一言吧,就在那火光燃起之时,所有小蛾子倾巢而出,全飞向了火中,听得啪呲溜响着,它们,全在一瞬间都燃成了灰烬啊!”

    他面露惊讶,料是没想到世间还有修仙之人能将御火术使得这么强,但他问了好多人,却是问不出那个火焰是谁御起的。

    “那师兄,火焰不都是红色的吗,怎么还有青色的?”

    听及一个小师妹问话,他有些犯难,求助一旁看戏的司无眷,司无眷对上一眼,她故作不知地摇头,那人先是沉默,当即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神火,对,一定是神火,肯定是天上的神仙看不下去了,就先下了道印将那群小蛾子给灭了!”

    众人窸窸窣窣一阵交谈,不知是何故,但也慢慢相信了他的话,司无眷缓缓抬起头来,隔着明珊珊,她看向北玄,北玄依旧冷漠,只是这次他没有回过头看她,而是抬着清冷的眸子看向了不远处坐着的女人。

    湫儿?司无眷转眸看去,那湫儿嘴角上扬,一直笑着,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不时望向这边。

    “诶,快说说,我们司无眷小仙师打倒魔蛾的事!”明珊珊听得来劲,她坐在司无眷一侧,将北玄和她隔开,这会儿听得越来越激动,也忘了方入座那会儿与北玄的不愉快,忽视了这个男人如刀一般投给她的眼神。

    明珊珊这一说,顿时又有人附和,那人便撸起了袖子,拿了块石头有模有样说了起来,这群人中大多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有个人绘声绘色再谈,在这个又冷又孤寂的夜晚,也算得温馨一幕了。

    身后几个长辈们坐得远,他们皆是笑谈,一些长者去看了受伤的弟子,此刻便属清涟宫三位长者,王启,和闽山阁掌门人上官里远在此,看得一群那群人有说有笑,他们也乐在其中。

    约莫两个时辰过去,众人也累得犯困,一一回了屋去休息,走得差不多了,明珊珊这才扶起司无眷正欲回去,北玄看得心里痒痒,在这守了司无眷两个时辰,却是一句话也没谈上,正想将司无眷拉过来,却被不远处的清涟宫三人给叫住了。

    清涟宫宫主在最前方,他们缓缓上前,有礼道:“无眷姑娘,可否留步。”

    司无眷好奇,停下脚步,方道:“敢问宫主这是有何事吗?”

    清涟宫宫主嗯了一声,捻着苍老沙哑却肃穆得紧的声音道:“确有事想与无眷姑娘说说,不知无眷姑娘可否移步一谈?”

    “喂,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明日再谈不可?你们不困,我还有她可困了呢!”明珊珊没好气道,她身在俗家做小姐十几年,才初如修仙门派,自当没怎么在意到修仙门派的辈分之分,量这清涟宫的宫主,便是那些有威望的长老也要谦让几分。

    扯了扯明珊珊的袖子,司无眷正色道:“无碍,宫主既有事相说,那无眷便与三位去便是。”明珊珊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司无眷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她闭上了嘴巴,听得司无眷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再回去休息。”

    明珊珊轻嗤,抱着双手,道:“行,那本小姐就先回去休息了,这不好好修养,可容易长纹了!”说罢,松了司无眷的手,明珊珊捻着小步子回了屋去。

    见得北玄也还在一旁,清涟宫宫主正欲发话,司无眷打断道:“他在,应该没什么不方便的吧?”

    三人浅浅一笑,清涟宫宫主回道:“既然北玄少侠和无眷小仙师密切,那我也没什么不方便的理由了,小姑娘,这边来!”

    随着清涟宫宫主三人出了石堡,渐渐地步入了一个熟悉却有些不同的地方,司无眷常与北玄设障眼法,这才走进障眼法,她一下便看出来了,也不知清涟宫宫主有什么话想说,竟会在这障眼法圈内来说。

    待站定,司无眷先开口道:“宫主,还请您说来。”

    清涟宫宫主紧锁了眉头,他与另外两人对视一眼,方道:“不知,可否看看姑娘今日用的那柄长剑?”

    “……”司无眷沉默,随即道:“不过是一柄剑,宫主看它做甚?”

    “今日见那剑与普通佩剑尚有不同,便生了趣,想看上一看。”

    见清涟宫三人含笑直直盯着自己,想着天芒他人也不能使用,便将天芒给唤了出来,拿在手中,这柄长剑还闪着微弱的青光,剑身锋利光泽通透,好似在微微颤抖,低低沉吟。

    将剑拿在手中,司无眷没有递过去,只见那名叫擎志的男人上前一步,他垂眸看着天芒,对司无眷一笑,方又退了回去。

    “姑娘,可将剑收回了。”清涟宫宫主和气道,见得三人没有再说什么,静了半许,清涟宫宫主才又说道:“无眷姑娘,听闻姑娘随了仙师司邢才三年之久,不知,姑娘曾经又是师承何派?”

    司无眷抿唇,淡淡答道:“无门无派。”

    没有多说,听不到想听的回答,清涟宫三人面面相觑,又问道:“那,姑娘家乡可是一直在陌阳,家中又还有家眷吗?”

    有些不愿回答这些问题,司无眷微微皱起了眉头,“是在陌阳,家中已无他人,我……从小就没有家人。”

    她不过是陌衍收养的一个孤儿罢了,这时想起,忽又觉得当时北玄的话也在理,她无亲无靠,没有眷恋,或许,陌衍本意就是如此的呢。

    思及此,司无眷眼中黯淡下来,一旁,北玄见状,又拉过她的手,对着三人道:“已经很晚了,明日我们还要去贵宫再拜访几日,需得赶路,宫主,便先回了。”

    北玄说话语词谦卑有礼,只是那声音语态却有些不友好了,又奇得这个少年的性子身份,可到底是不能去问了,清涟宫三人便回道:“那,便日后在本门再见了。”

    “嗯。”与司无眷离开,两人并没第一时间回到石屋去,想来有许多事想要知道了解,司无眷便随了他去,又到一处无人之地,北玄起了障眼法,方搂过司无眷,低声怨道:“那个明家小姐有些黏你了。”

    没想到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司无眷有些想笑,她也搂过他,“许是我俩曾认识,她与那些人合不来,便只能和我说谈了。”

    说到底,明珊珊还是有些可怜的。

    “阿眷,待将一切事情解决,司仙师毒解,我们便去往更多的地方,我教你修炼,我们一起除妖,我们,不与这些修仙门派牵扯了,可好?”

    不解北玄为何这么说,司无眷思虑一番,想到之前他看那个湫儿的眼神,以及对待清涟宫三人都态度,大底也是明了几分,她嗯了一声,回他:“好,等师傅好了,我们就回陌阳去,像之前那样,除妖,修炼,过得也惬意。”

    虽然会每天为饭食苦恼,会为生活折腰,但却过得开心,过得惬意美满。

    并且,有千阎在,他的那些仇家,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找到他,对北玄的身份,司无眷也猜过,她心里有个底,却也不敢确定,心中只想罢了,若一切就那么美好地过,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时司无眷就和北玄离开了,因着想练练御剑飞行,便没让北玄抱着飞,司无眷踩在剑上,看着北玄两脚空空飞得自由自在,她苦苦一笑,道:“御剑飞行久了需得休息,为何你这么飞多久都不会累?”

    北玄撇过头,阳光在他脸上照得明朗,他笑着,道:“日后我教你像我这般,包教包会,可想学?”

    司无眷有些讶异,在修仙界凡人不论如何厉害都只能御剑飞行,她诧异:“真的能不御剑就能飞?”

    御剑二字她咬得重,北玄咧嘴笑开,认真回她:“能!如何不能?”看司无眷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他道:“若我将你教会了,你如何报答我?”

    司无眷再看他,不知为何,听他这么说,她就觉心跳加快,忍着急躁悸动的心,她踟蹰:“若……教会我这么飞,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就一件?”

    “就一件!”

    “好,这可是你说的,勿要反悔!”见得北玄笑得隐隐有些狡黠,司无眷又有些后悔她刚才的话了,脑海中顿时闪过折子戏里的某些情节,她忽地脸一烫,泛起了一道霞红,就像此刻天边的云彩,她就这样与云彩不谋而合了。

    匆匆撇过脸去,司无眷飞得慢了些,这一路从蛮荒飞出来,飞了整整两个时辰了,她有些累,自也慢了下来,只是方才那番相视,她有些羞怯,不与北玄说道,却不想,就在她放松一下的一瞬间,自己被北玄一把搂进了怀里。

    “啊,你干嘛!”忽地趴上他的胸脯,司无眷忙将御剑收起,届时离得北玄太近,她才压下去的红又毫无征兆地出现,扭过头看去,北玄也转了过来,就这么近距离看着对方,两人的鼻子险些撞到了一起。

    “看你累了,我带你先体验一番不御剑而飞。”

    司无眷不知,他是怎么做到将低沉凝着的声音说出这般戏谑的话的,此刻近在咫尺,她只要动上一点便会与他两脸相贴,不待思考,她便被北玄抱着在那云间飞跃,速度之快,让她难以看清周边云海,风打在她的脸上,带着兴许温暖,却也让她睁不开眼睛,只能眯着。

    猛然间,身边这人竟又一掌将她的头压下,靠在了他的肩头,“见你今日一早犯困得紧,便如此休息片刻吧,待到了清涟宫我再叫你。”

    因着昨日之事,司无眷昨夜确实没有睡好,此刻听北玄这么说,她虽脸上羞怯万分,但心里却是暖意缓缓上升,没有多想,她轻轻嗯了一声,便就这么靠在他的肩头,睡了过去。

第一百章 解毒2

    待到清涟宫之时已是午饭过后,司无眷一到便前往了客房去寻那司邢,走到门口时又不禁放慢了脚步,她有些怕,见到蛮荒那些死去的弟子时她便怕了,那股感觉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若司邢……

    “放心。”北玄走到她的一侧,拉过她的手,“看样子花岳仙子还没来,此刻这边还算静悄悄,司邢仙师应没事的。”

    若真如此自然是好,司无眷一咬牙,点了点头,含着不安的心与北玄走进了屋去,这屋中光线昏暗,就这么狭小的空间,一股不知名的死寂就这么蔓延到人心来,第一眼看去,便是那屏风下扶额满面沧桑的赵贤。

    看得北玄和司无眷走进来,他一愣,忙着站起,踟蹰半响,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司无眷见状也没有多问,她吞咽一口气,又急步往里屋赶,里面满是药味,有些呛鼻,虽是昏暗,她却是一滴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丫头……”身后,赵贤的声音亦如此刻的他,沧桑沙哑,自他带司邢回来后就守在这屋了,一直到现在,除了端药,他便没离开过,“丫头……司兄会没事的。”

    这清涟宫虽药物齐全,但中毒之人也多,一下子应付不过来,加之四大派之间颇有联系,各派顾及了名声与情面,对四大派之人便更关心了些,像司邢这种无门无派的,若是在陌阳还算好,而到了清涟宫这种离得远的地方,便是不怎么受人尊敬了,若非赵贤的名声,此刻的司邢也不会活到现在。

    司无眷再回头时,两只眼睛已经被泪水装满,这里面没有点灯,凭着微弱的光才能隐约看清,她缓缓走到司邢榻前,直至手指摸向司邢脉搏后,她的身体终难忍悲伤而不断颤抖起来。

    这个脉搏,越来越微弱,就好像以前在魔域,赵贤的那个一样,隔了许久许久,她才能再感觉到一点,比之赵贤不同的事,司邢此刻能见的肌肤上全是紫色斑点,有些疙瘩一点点浮起,他的喉咙处更是变成了黑色,若非那隔了许久才能察觉到的脉搏,他人见了肯定会将他当做死人处理。

    “师傅……”司无眷呢喃,她将头轻轻靠到了司邢胸前,身体抖动越加的快,一滴滴泪将他的衣襟打湿,她咬着牙,后才将脸整个埋没进了司邢怀里。

    看得出司无眷的伤心,北玄和赵贤都没有多说,两人缓缓走出了里屋,也是在关上门的一瞬间,屋中的抽泣声才缓缓传出来。

    北玄捏紧了手,一向冷漠如他,此刻面上都浮现了伤感之色,他看向赵贤,见得一向洒脱的赵贤像是被浇了水一样,他道:“赵真人,这里有我,你先回去休息吧。”

    赵贤抬头,满眼的虚弱无力,他点头:“若有什么需要赵某的,便叫我。”

    毕竟,此刻那些人心都在四大派那边了,保不准有为难他们的。

    北玄点头,见赵贤出了门,他这才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里屋门前,听得里面传出的哭泣声,他心一紧,双目冷下。

    无能为力,便是如此吧……

    待清涟宫的人请到花岳仙子赶来已经到了晚间,听花岳来了,司无眷才从里屋出来,对上一直守在门口的北玄,她怔忪,又苦下心来,没有说一句话,与北玄便出了门,寻着问着来到了花岳此刻所在。

    看得花岳在为一人查探情况,司无眷没有打扰,只见一团若隐若现的紫气在花岳手中盘旋,她手指扭转,将紫气一分为七,又运了一团白粉色仙法进入其中,半响,她收了法,这才回过头对众人道:“这只魔蛾毒性极强,若是那些小蛾子兴许我还能救治,可那魔蛾,也不知如何修得这般强大,便是再修三年,兴许都可修成人形了。”

    她苦着脸,柔气的脸上一筹莫展,她踟蹰,最终还是向众人坦白道:“魔蛾之毒太过霸道,我九琼谷仙草药植被毁,如今再如何找,都只能找到解药的四味,其余三味药材,还需得你们自己去寻了,只是……”

    只是不知他们寻回来后,这些中毒的人还撑不撑得住。

    花岳没有说,但大家心里都明白,曾经是他们毁九琼谷在先,此刻也算得是自食恶果了,人人低头亦或是两两相谈,却没有人去面对花岳一眼,都亏欠她,都需要她。

    花岳转眸,一双柔情似水的眼就这么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司无眷和北玄,她眉头一皱,使了仙法将药材名摆到了空中,不再多说,她缓缓出了门去。

    “听闻,司邢仙师也中了毒?”对于司邢花岳不算太熟,只听一同前往曙真的那个曙真派弟子谈及本门赵贤真人希望她去救司邢,她才略知一二,司邢,便是司无眷的师傅,她对司无眷印象深刻,就这么知道了。

    看司无眷这憔悴的状态,一双眼红得让人心疼,花岳无奈,听司无眷道:“还请花岳仙子救救我师傅!”

    这才半日,她的声音就这么沙哑了吗?

    北玄紧皱着眉头,心里说不上来是何滋味,再看花岳,便听她道:“你帮过我,救你师傅,我自是愿意。”

    相反,救那些曾毁掉自己家的盗贼,她是极不情愿的,只是无可奈何,她不得不去救。

    司无眷心下一喜,忙引了花岳前往了司邢的住处,走进屋中的一瞬间,花岳也被这屋中的死寂扰得难以呼吸,她来到司邢榻边,使了仙法萦绕司邢的身体查看,看得越久,她眉头便皱得越紧,忽被一道紫气打断了她的仙法,花岳收了法,奇道:“魔蛾与司邢仙师可是有仇?竟将它自身的毒囊尽数使到了司仙师的体内,还……还以妖法禁锢,让司仙师死不得,也活不得。”

    这话便是,司邢一时间死不了,但久了一定会死,他的身体再强也承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毒法攻击,这期间,必是难忍的痛苦了。

    司无眷怔怔看着花岳,她颤抖着声道:“那,如何才能救我师傅?”

    花岳哀叹一声,道:“方才交由他们的解药自然能救,只是,解这禁锢紫气需得一仙法修为深厚之人去解才可能打破,若是半年前,兴许我还能亲自动手,可……”

    她为了宛休丢了半片真身,更是丢了半身修为,早已不如从前了……

    “没事,我会找那个人帮我,花岳仙子,我师傅他,就这样就能好了吗?”司无眷急道。

    花岳凝神,终摇了摇头,她一手凝结了仙法探入司邢喉咙,那里黑色的斑点越来越重,便是紫气也变成了黑气,她道:“这里的毒正一点点侵入司仙师的五脏,那些解药无法化解,若想解这个地方的毒,还需寻来另一种药材。”

    “什么药材?”

    收了仙法,花岳看向它处,道:“这种药材,是由着一只更为强大的毒妖之泪融结而成,那只妖世间仅有一只,且难以对付,对于它的泪,便是它最厉害的武器,只要沾染半点,一盏茶时间便会死去。”

    司无眷不解花岳之言,她忙问:“那我该如何寻到那只妖,那种药材又是什么?”

    “那只妖因太过难以对付,便被凡界的修仙者倾尽全力关入了一个名叫双生境的地方,那里面生长着一种红色矮植,它的叶子便是能救司仙师之物,那只妖每每夜间便会在双生境徘徊,所经之处都会留下红色眼泪,那种药材便是那眼泪流下所结的,至于双生境的去处,我曾听说在一片岛屿之上,这事,你可问问那些修仙之人。”

    来不及多想,司无眷道谢了花岳,又忙跑了出去,此刻来清涟宫的几位年长的长辈大都在蛮荒,清涟宫留下的长老又难以寻到,想到一个人,司无眷忙前往了幻藤岛长老所居,这还没进去,就看到了院里发呆的尹丘岩。

    “尹长老!”司无眷跑去,因着蛮荒之事,他对司无眷又厌又奇,厌的自然是她无意放走了土著,导致魔蛾出现,奇的便是她的实力,在听闻那些人谈及司无眷斩杀魔蛾一事后,他便好奇了这个小姑娘的实力了。

    “何事?”他淡淡回道。

    走近了,司无眷忽视了他眼中的不喜,道:“无眷想请问尹长老,可知双生境在何处?”

    听此言,尹丘岩愣住,他面上渐路奇色,道:“你个小姑娘,问双生境做什么?”

    司无眷一喜,“尹长老是知道双生境在何处的?”

    撇过头,他踟蹰道:“哼,我是知道,不过,我为何要告诉你?”

    本以为司无眷会像在石堡地牢时那般硬气,却不想,她竟突然跪在了自己的跟前,尹丘岩惊愕,听她道:“还请尹长老告知无眷双生境在何处,我师傅中了魔蛾的另一层毒,需要双生境的一种药材才可以解毒,我想救师傅,尹长老……”

    原来是这样,尹丘岩大悟,他苦着脸,来回踱步,再看眼前少女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便也收了不悦的心,他道:“双生境,乃我幻藤岛秘境,且不说岛主愿不愿意准你进去,就算进去了,单只凭里面关着的一只大妖,你以为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能活着出来?”

    幻藤岛秘境……

    司无眷脑中只有那位置了,她不去关心里面的妖,只关心能不能救司邢,再次谢过尹丘岩,她忽地站起,正欲离去,又听得尹丘岩叫住了她,“司无眷是吧,哼,一个小丫头片子,真能懂得什么?就会意气用事,最后后果也不去管了?”不解尹丘岩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没回,见得尹丘岩走上前来,将腰上一块牌子递给了司无眷,道:“这是我的随身之物,交由岛主一看,待说明理由,她必会放你进去的,只是进去后如何了,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司无眷顿时感动不已,鼻头一酸,“尹长老,无眷谢过尹长老!”

    “哼,何必谢,别到时候死在双生境了后悔都来不及,我也没什么多说的,就是……若能活着出来,可要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本事!”

    “好!”司无眷应道。

    此刻已是夜里,不便赶路,待再次回到司邢所在的屋时,司无眷才察觉到自己现在身体有多累,回过头,见着今日一直远远紧随着自己的男人,她轻声道:“你不累吗?”

    北玄走上前,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司无眷的脸,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不累。”

    这一声顿时又让她眼眶湿润,此时此刻,她才觉自己有多无用,也才发现,自己的背后有着的人们,而北玄,便是她此时此刻唯一的精神依靠了。

    缓缓抱住北玄,她将自己埋得极紧,就这么相拥而泣着,夜色渐深,北玄将她抱回了她的屋,放到榻上,他弯身静静看着她,“可有饿了?”

    今日,她都没吃什么东西的。

    司无眷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见得北玄浅浅嗤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油纸包来,打开一看,竟是几块桂花糕,他小心翼翼将糕捏在指尖,学着之前她喂他那般将桂花糕送到司无眷嘴边,“张口。”

    听着这一声,司无眷张开了嘴巴,一口小小的桂花糕落入她的嘴巴,一瞬间就散成了糕沫,他也是用了极轻的力道了,这般小心翼翼,司无眷心头一暖,兀自拿了自己吃,吃上几块,忽想到什么,她也拿了块送到北玄嘴边,她道:“你……也没有吃什么,一起吃吧。”

    虽然就这点桂花糕也无法果腹,但也总比没有强,北玄看着嘴巴的桂花糕,嘴角上扬,一口便含进了嘴里,他浅浅抿着,一向不喜吃甜食的他,当这小小的糕点含在嘴里时,竟觉无比香甜可口。

    “阿眷,明日我陪你去幻藤岛。”北玄定定道,这话并非询问,而是笃定的要陪她去。

    司无眷心头正暖,这会听他这么说,僵了一天的脸终有了点点暖色,她撑起身体,问他:“为何对我这么好?”

    北玄喉咙一动,他笑:“你知道的。”

第一百零一章 幻藤,双生境(上)

    “会一直这么好吗?”

    将笑意收敛,摆着认真之劲,他答:“会。”

    将手中的桂花糕又送入了他的嘴里,司无眷双眼波澜起伏,北玄抿化了那块桂花糕,紧接着,眼前一暗,他少有地愣住,睁大眼去看,已是司无眷近在咫尺的脸。

    她睫羽颤抖,因着紧张害羞,便闭上了眼睛,一手扶在他的肩上,两唇相触,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身下一软,正要离开之时,便觉腰间一紧,她整个人都被他按进了怀里,只觉天旋地转,一股桂花的香甜沁入口中,似那一滩静水被什么东西搅动,搅得司无眷头脑晕眩,她却出乎意料地依赖。

    搂过他的脖子,北玄从先前的浅浅试探,直到此刻愈发的贪婪,怕是一发不可收拾,想到那个让他痛心疾首的画面,他忽地离开司无眷,缓缓松开了手,有些不舍地看着她,见着少女脸颊的绯红,泪光斑斓可可动人的模样,他全身都不舒服了。

    强忍了下来,他吞咽一口气,此刻不敢去碰她,他道:“好好休息,明日我们便出发。”

    也不等司无眷回话,北玄转身便离开了司无眷的屋子,将门关上,他又急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借着屋内那一人高的屏风,他将外衫脱下,浑身的燥热与虚无缥缈的感觉让他既不安又后悔,待看着自己装好的千阎掉到了地上,他伸手拾起,静静盯着手中的千阎,一盏茶时间过去,他终平静了下来。

    感受着那若有若无残留口中的香甜,他忽地一笑,甚是比那初春盛开的桃花,便是一睹桃花面之盛容,胜过繁华间之万物了。

    等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时,外面已有各派弟子的忙碌声了,北玄起了,收拾了些东西,正欲去叫司无眷时,她已在院中等候良久,换作它时,司无眷定是要睡上一顿懒觉的,这日她起得早了,北玄心中倒多添了一丝伤感。

    “怎么不进我屋去?”他问。

    想到昨夜的事,司无眷脸上一红,想了想,才道:“想让你多睡会儿。”

    学着司邢揉了揉她的头,北玄浅浅笑着,道:“救司仙师要紧,我们出发吧。”

    “嗯。”一点头,司无眷御剑直飞,北玄先由着她带上自己,待到没人的时候,他一把从背后抱住她,起跃间,两人双脚离开了御剑,就这么两手抱着她,一路直奔幻藤岛赶去。

    幻藤岛,顾名思义就是远海的一座仙岛,上面全是幻藤岛一派的修仙之人,坐落海间,却是距坐落于海岸不远处的清涟宫隔了南北之距,幻藤岛也是近海的岛屿,其中与陆地间的海距坐船约莫两刻钟便到了,海岸之处有着一个镇子,名叫紫藤镇,镇上多紫藤萝,一片红墙绿瓦,好似紫藤花都,便是踩在脚下的地砖,都雕刻上了美丽绝伦的图案。

    这紫藤镇名由便是那紫藤仙岛,也就是幻藤岛的先任岛主所赐,而最先的名是为枇罗镇,幻藤岛最初建派的第二任岛主是个女子,平生颇爱紫藤萝花,便在整个岛上都种上了紫色花朵,这近海的紫藤镇民看得喜了,也自发将镇上装饰得如幻藤岛一般,那岛主心动,也叫枇罗镇为紫藤镇了。

    若外人要到幻藤岛去拜访,需得先前往幻藤岛留着紫藤的驿站去寻得幻藤岛主事认可方能前往幻藤岛去,这幻藤岛虽是到,却因着几个岛连接而想个极大的岛,全岛有阵法罩住,寻常人若自己前往也只能远远遥望那仙岛,一旦靠近便会被阵法所伤。

    北玄与司无眷二人终于赶到紫藤镇时已是到了临近下午的时辰,早上没有吃点什么,来到紫藤镇第一件事便是寻客栈好好吃一顿了,这紫藤镇花香鸟语,虫鸣微凉,每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一些民房上爬着的紫藤萝,还有街头也有的紫藤架,这紫藤镇算得浪漫,那街头的罩灯都是精心装饰的六角玉灯。

    踩在这些干净且漂亮的地砖上,司无眷昂首细细打量着这个紫藤镇,第一次见花这么多的地方,就像一个世外之地,让她只身一片梦幻之中。

    这紫藤镇都是这般美丽了,也不知幻藤岛又是什么样……

    司无眷心中好奇,与着北玄来到一间客栈,这客栈的小二倒是殷勤,一见他俩便招呼着上前,含着笑脸猜到:“二位是来自外地的修仙之人吧,哈哈,敢问可是住店,要尝上小栈特色乡味否?”

    “有何吃的?”北玄问道。

    “诶,这位少侠,您有所不知呀,小镇美食颇多,而最出名的,当属我们紫藤镇的特色,紫藤焖鸡最受大伙儿的欢迎,二位要不要来尝尝?”小二戳着手,嘴上这般说着,但双眼所透出的想法,便是希望他们同意了。

    这么一想,那什么紫藤焖鸡一定很费银子。

    北玄没有拒绝,他点头:“那备上一顿,让我们好好尝尝。”

    “好嘞!客官,里边请!”小二欢喜,向着后厨喊话一声,又领着他们俩去置了两间客房,才领他们到了一处观景方便的窗边位置坐下。

    “我们身上银两不多,今日不便登岛拜访,明日便去吧。”北玄道。

    司无眷一奇,问他:“那……刚才还要那只焖鸡?”

    “哼……瞧你这几天累的,吃的也不好,就尝尝那焖鸡,好好补补。”

    原是这样,司无眷嘴上终露出一笑,她没有多说,单手撑着脑袋便看向了窗外的风景,此刻接近晚间,夕阳西落,一片橙红的光晕洒落这满是紫藤萝花的小镇,将一切渡予了和曦美满之中,如此看着,心中不免平静安详了许多。

    待那紫藤焖鸡摆上了桌,闻得香郁可口,花香与美味并现,两人终是吃得饱了,又游赏了小镇,到了晚上灯火阑珊之时,两人也似被这小镇的风土人情感染,淡忘了心中的抑郁悲伤。

    “那是什么?”看得街头一商贩摊上摆满的物什,司无眷忍不住好奇问道。

    只见那摊位上一一整齐排列了几个玉质灯罩,里面隐隐能看出摆着东西,摊旁站了些年轻少年少女,一阵来趣地看着那人嘴里唠叨:“开花灯啦开花灯啦,一两银子测真心了!”

    听上去是个糊弄他人的玩意,司无眷好奇,虽心中不信,但还是禀着好奇心走近去看了,北玄紧随其后,对着这些莫名的东西,他也格外来趣。

    “这真吗?”听得一旁一个女子问道。

    那商贩当即笑道:“诶?姑娘,这真不真,你一试便知,我这里面可是摆了各种花雕饰品,纯手工绝无虚假!一侧未来之情事,二也收得一独一无二之物啊!”

    那女子含笑,扯了扯一旁的男人,男人踟蹰,拗不过她,便交了一两银子给那商贩,由着女子选了一盏灯,待确定之后,商贩将灯罩打开,只见灯罩之下,一个类似蒲公英的玉脂发簪精巧摆在一个盘中。

    拿起发簪上摆着的一张纸,女子含笑看去,也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笑意渐渐消失,变为了失落,她转头看向男子,没有多说什么,拿起发簪便与男子离去。

    想来是纸上所言有些让人不悦了,众人见如此,便是不去测那什么情事,都会愿意去买那灯罩下的饰品,刚才见的这是一个小小的蒲公英发簪都这般精致,他们也愿意花银子去买。

    “阿眷。”北玄唤了她一声,司无眷看去,见他一笑,伸手便将银两交给了商贩。

    忽地一愣,司无眷忙上前去,便见商贩看着她发愣了,实际上,他俩就这么站在那里,都引得了想他人的围观,北玄见状,面上不悦,他轻咳一声,那商贩才回过神来,讪讪含羞笑道:“这位姑娘请选。”

    司无眷本便不信这些,但北玄银子都给了,她也没拒绝,看着眼前的一排排灯罩,后方明灯之下,北玄的头影缓缓停留在一个灯罩之上,她嫣然一笑,指了指那个灯罩,经由商贩拿起,只见灯罩之下摆着的也是一个玉簪,只是不同的是,上面雕刻的是几朵栀子花,看上去更为精致小巧了些。

    见上面也摆着张纸条,司无眷伸手拿起,小小的纸条上用着柳叶细笔写上了几个字:寄卿吾心,吾爱世世。

    司无眷脸忽地一红,她忙将纸条折叠掌心,收了不与北玄去看,抬眸看去,北玄依旧含笑地看着她,“上面写了什么?”他问。

    “没什么……”她答。

    北玄轻笑,上前一步将那盘中的玉簪拿起,当着众人的面将玉簪插进了司无眷的发髻中去,她头上发饰简单,配上这玉簪顿时又多添了一丝美感了。

    司无眷怔怔看着,忽视了周围那些男男女女的唏嘘苦叹,北玄拉过她的手,缓缓离开了。

    ……

    翌日一早司无眷二人便一路打听,询问了幻藤岛驿站之处,这驿站修得挨近海岸,初晨光线明朗,海面折射了阳光,波光粼粼,见得不少海船停留,这里,繁华之余,也依旧透着安详。

    与驿站的一个小童说明来由,由着小童将他们带进去,终于见到了幻藤岛在驿站的主事。

    见了司无眷拿在手中的牌子,那人也没多犹豫,当即便让一个幻藤岛弟子将他二人带往了幻藤岛去。

    一路御剑飞往,俯瞰众景,见猛然退去的风景,随即便是一片茫茫大海,天蓝澄澈,波光潋滟,风有些咸,吹在脸上竟与在陆地上的感觉不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飞了两刻钟终是到了那幻藤岛岸,没有船只,只有隔岸的有几个供看风景的站台,站台边是一块块假山石,边上或大或小或多或少地有些粉色或紫色的花树,灯依旧是碧玉灯,只看这岸,便已让他们惊艳了。

    落到地面,这里的石砖与紫藤镇上一样,一路往里,待塔入内岛后,地上便不是石砖了,而是一块块玉质的大块米黄色玉砖,玉砖连假山,环树有花丛,红墙绿瓦,连壁石雕,紫藤萝架,飞蝶青鸟……

    司无眷一路看去,这里的一切都美,透着一股女子的柔情之美,也透着一股男子的坚韧阳刚,想来应是历届岛主的接连改造之下的产物了。

    “二位请。”

    穿过一个小道场,来到一个双层的堂前,那弟子做了请进的动作,等他们进去了,他也就回去了。

    里面极为宽敞,全然玉制之物,最上方的紫藤玉椅上此刻已坐着了一个女人,女人身着绛紫色长袍,无论是衣纹还是发饰都是花朵形状,她点了颗红痣于眉心,双目柔情而不失刚毅,见着司无眷二人到来,她缓缓起身,开口道:“听闻,你们是来我派双生境的,还得了我派主事长老尹老家伙的同意。”

    捏紧了手中的玉牌,司无眷回道:“无眷拜过岛主,岛主……我们此番前往蛮荒,遇到一魔蛾难以对付,导致很多人中毒受伤,我的师傅,也因此中了剧毒,需要贵岛双生境的一种药材才能救治,岛主……”

    “哼,罢了罢了,司无眷?哈哈,也不知你如何说动那个尹老家伙的,他这么刻板的人都会同意你们来,既然他同意,那我也便放你们进双生境去,只是,进去里面后凶多吉少,造化只看你们自己了。”幻藤岛岛主走近司无眷,一直打量着她,“我想,你们是该知道里面有什么的吧?”

    司无眷点头,“听过,里面……有一只很强大的妖。”

    “不错,那妖确实强,其实外人只知那妖有一红泪毒性强大,却不知,那只妖还……”踟蹰半响,幻藤岛岛主罢休道:“告诉你们也无妨,先人们对付那妖太过艰难,之所以能将它封印双生境,也是用了我派圣物幻荆花,将它永远陷入致幻之中,可久了,它竟将幻荆花吸收为己用,练得无比强大的致幻功法,若你们进去了,大有被它陷入迷幻之中,就此难以出来……”

第一百零二章 幻藤,双生境(下)

    “妖魔致幻,那幻荆花可是贵派之物,岛主可知要如何解?”北玄奇问道。

    幻藤岛岛主抬眼看去,只见北玄年纪轻轻,对上事来这沉着冷静的劲颇让她有了丝好感来,“幻荆花虽是我派之物,可我派却不知它的解法,一切迷幻不过是迷人心智,若看清世间万物之态,自然也就无所迷,幻境悄然而解了。”

    虽这么说,但世间又有多少人不被世事所迷所困,两人皆有心事,又如何能安然度过,相视一眼,司无眷决下心来,道:“还请岛主指明,无眷此遭定是要进那双生境不可的!”

    “哼呵呵……若没尹老家伙的玉牌,莫非小姑娘是要强闯我派双生境了吗?”幻藤岛岛主调笑道,看司无眷沉默不语,她方收敛了些,道:“双生境内那妖物强大,为免歹人为非作歹将结界打破,当初封印之时结界便以世间修仙强者特意起封了三天三夜,但双生境毕竟是我派的境地,有些东西生长在里面,有时我们也会需要,所以,便留了道咒术,交由历代幻藤岛岛主,若需进入,也只有岛主才能打开双生境结界之门。”

    走到司无眷身旁,她含笑看着这个少女,戏谑道:“所以,小姑娘,你可得感谢感谢尹老家伙,要不然,单凭你是进不去的。”

    沉默几许,司无眷点头:“来日,定当好好答谢尹长老,还有岛主!”

    幻藤岛岛主笑得愈发开朗,她瞧得两人男才女貌,不免猜起了两人的关系来,女子,多爱看两个男男女女之间的情事,她已过四十,却依旧貌美如韵,到了这番年纪还没有过心悦之人,自然更关注那些小辈们了。

    “今日赶来也累了,可要尝尝我幻藤岛的美食,亦或是赏景?”她道。

    司无眷抬眼,“岛主,此刻不能去那双生境吗?”

    一摇头,幻藤岛岛主道:“起诀需得本岛主消耗大半体力修为,以保证前往双生境的弟子平安回来,上次打开境门可是距今才五日,我可要好好休养的,更者,那里面的妖每隔一段时间才会休眠上三个时辰,算算日子,嗯……明日刚好,你们可有三个时辰无恙,当然,只要不把它吵醒。”

    ……

    司无眷一咬牙,想来她是已不顾自身安危都要去双生境的,能早点解了司邢的毒自然是更好,可当她再想求求岛主时,又见岛主打了个哈欠,边向外走边道:“午膳时间到了,二位可要随本岛主去尝尝?”

    与北玄相视一眼,终妥协下来,此刻,也只能如此了。

    用午膳的地点是那紫藤花小院的一个花厅,里面一如其他建筑,只是更多了些女子喜好之物,纱帘珠花,地毯木椅,一进厅去便闻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入了坐,一转头便能一览小院之景,看得远方隐约可见的海上云墙,阳光射下,水雾缭绕,加之近景的紫藤萝与粉色樱花树,假山与一汪池水,在这种地方用饭倒成了一种享受了。

    幻藤岛岛主坐在上方的一侧,旁下设了两个案,一左一右,听得纱幔后有琴声悠扬婉转,三个侍女将饭菜都给端了上来,一一摆好,又退了下去。

    见得案上琉璃盏中饭点清淡却不失优雅,这些都是他们曾经没有吃过的,看一旁一个碧绿色的瓷瓶小巧玲珑,司无眷凑近看去,顿时闻到一股清幽却极为勾人的酒香。

    “这是我派独有调制的秘酒,五来香,一盅牵人入魂,两盅醉迷心窍,三盅无法自拔,四盅……忘忽所有,沉迷其中,至于那第五盅,呵呵,小娃娃们可尝不得。”见下方两人踟蹰,她又解释道:“这酒可珍贵得紧,若非见你们俩本岛主都甚是喜欢,可拿不得这酒来招待你们,你们呀,喝个三盅就足以。”

    “那,谢过岛主了!”司无眷礼貌回到,想来人家愿意帮自己,也不该害自己,瞧这说话的劲,上方幻藤岛岛主已饮下了一盅这五来香了,她没有多想,为自己倒了一盅,与北玄二人共同举杯敬道:“这一杯,便是我俩谢过岛主和尹长老了!”

    说罢,司无眷和北玄一饮而尽,这酒入口香甜,可也仅仅一瞬间,下一秒便是无穷无尽的干涸,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喝下去,这后劲极大,却回味无穷,司无眷极少饮酒,这一盅下肚,头已有些晕眩。

    忍了头晕,又听得上方岛主道:“哼哼哼,两个眉清目秀的娃娃,真真郎才女貌,般配得紧,连喝酒的动作都这么一致。”

    听这话,司无眷脸一红,实际上,在喝那杯酒时便已红了,她看向北玄,有些奇怪,这会儿看他,竟心里直痒痒难忍,说不上原因,但她就是想看。

    “来,尝尝菜。”

    又尝了幻藤岛这独特的菜品,像笋,却又不是,但口感极鲜,另一个酥肉也好吃,香香脆脆,伴了酒,司无眷又试探着舔抿了起来。

    一点点舔舐还不够,她索性直接喝了下去,顿时头晕之感又浓烈了几分,她脸颊绯红,浑身燥热,耳边的琴声愈加婉转,忽又听幻藤岛岛主的笑声传入耳中:“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娃娃,这可才两盅呢,怎的就看上去很不适了?”

    许是不悦这岛主的嘲笑,北玄摇了摇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他酒力尚好,这第三盅下肚,才有那司无眷第二盅时的不适,可真真奇怪得紧,他每每抬头看向对方的司无眷,脑海就不自觉浮现了昨夜的画面,他搂得她极紧,吻得极深,他想要挣脱,却发现越挣扎就越想,想要再一次……

    司无眷的脸已经红得跟个苹果似的了,她饿,又夹了菜,手上不自觉又倒了一杯酒,喝酒兴许真能忘记烦恼,她此刻头晕得难以思考,再看向外面的美景,却没了方才寂静的心思。

    三盅,待喝尽之时,她已快思考不了任何事情,偏偏正当这时,一个幻藤岛弟子跑了进来,他向岛主行了礼,正色道:“禀岛主,双生境外的玉灯熄灭了。”

    虽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但他俩见那幻藤岛忽地站起,一拍额头,责备自己道:“哎呀,瞧我这记性,真真浪费了时间了。”

    “岛主这是……”北玄还有些意识,见状不对,忙问道。

    幻藤岛岛主踟蹰半响,有些为难道:“是这样的,我派为观察那妖物的休眠时间,特意在外安置了一个玉灯,这外面的玉灯与里面的相连,若妖物之气平息,那便是休眠状态,届时玉灯熄灭,此时……玉灯已灭,也就是妖物休眠了……”

    这意思便是,方才岛主说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休眠,那时说的明日,现下却是此刻,也就是这个幻藤岛岛主她记错了时间了。

    司无眷忽地站起,听这话,她有些后悔刚才喝了三盅酒了,现在神色不清,如何去那双生境取药。

    “岛主……”

    可,这段时间的机会,就是现在了。

    “请打开结界,让我进去吧。”

    能救师傅的机会,最快,只有此刻……

    因着越见他们俩越喜欢,也因为机会确实只有现在,幻藤岛岛主妥协:“也好,待你们平安出来,再与本岛主好好饮酒吃菜,也补补我这虚弱的身体了。”

    “岛主……大恩,日后定当报答!”司无眷含糊道,因着刚才听到的,她的酒意终醒了几许,摇了摇头,见幻藤岛岛主御剑而下,使了个眼色,司无眷和北玄就一同跟了出去。

    一路御剑飞行,司无眷摇摇晃晃,若非北玄在后面扶着,她恐怕早已摔倒了好几次了。

    奇。

    平日与北玄飞在一起,他都会靠近自己,说上几句话,而这会却一个字未提,他离得远,除了一只手搭在司无眷肩头,便再没像平日那样,还奇怪的有,司无眷也没有与他多攀谈几句,两人各看各的,像对吵了架的情人,可偏偏两人都红了耳,红了脸。

    借着风再吹拂,他们身体上的热也散去了不少,可一停下来便又热了起来,北玄离司无眷有些远,再看周围之景,这里已经是到了一个屋舍鲜少山花烂漫之地,只见不远处高高的断壁上赫赫刻着三个字,双生境。

    这便是双生境了。

    两道相隔的山都被斩去了一半壁,一半刻了双生境,一半刻了个双头一足的鹤形妖物,幻藤岛岛主不去解释,便是此刻的他们,也忍了力气没有去多问。

    将他们带到了两山之间,这里山壁两旁分别摆了一个石雕,皆是单足鹤,一只倚靠枯藤断枝的玉雕像,一只倚靠满树花开的茂密枝叶玉雕像,很大,足有半山高的石雕,其间的路面依旧是雕刻精美的石板砖,两山之间隐约能见到一道彩色的屏障,便是结界门了。

    “这里就是我派双生境的入口了,两个小娃娃,可想好了,这一进去,呵……就怕你们出不来了。”再次问了一番,岛主抱起双臂,看他俩目光坚定之余又有些虚浮,她扶额,方才就不该给他俩喝那五来香的,要喝……也不是时候,她嘴角上扬,继续道:“一会儿我会打开结界,也会给你们俩一个这个,若有机会能出来,使些灵力注入我便回再次打开结界之门了,可得小心保管咯!”

    看着岛主手中摇晃的两颗玉珠,司无眷接过,“谢,谢过岛主!”

    “噗嗤……小丫头唇红齿白,两边脸真真红得可爱。”她呢喃,又看向一旁的北玄,道:“这位小友,可得跟紧你的这位……红颜知己了!”

    北玄一晃脑,扶额道:“自然是会!”

    “噗嗤……”又听岛主一笑,两人才反应过来她刚才的话,不免又是一阵心悸。

    不再多说,幻藤岛岛主走上前两步,宽大的紫袍衣袖随着她一双手浮起,凝了紫色仙法于手中,她双手指尖相对,忽地张开,一道仙法就这么飞向了结界大门,与之一撞,门上似有一阵涟漪回荡,渐渐色彩淡化,她回过头:“打开了,进去吧!”

    双双对视一眼,司无眷再次谢过,与北玄并肩步入大门而去,待他们消失,那团紫色仙法便退了回来,幻藤岛岛主打了个哈欠,使这法真真累得紧,她摇了摇头,看着不远处的凉亭,缓缓走了过去,虽是疲倦,她的嘴角却一直都是上扬的。

    而这边的司无眷和北玄,两人方踏出双生境,便从一地石砖到了个水湖之上,很奇怪,这里的湖面踩上去不会掉下去,就好像踩在地面一样,湖面似一片七彩明湖,两山已消失,他们每走一步,脚下就会荡起一阵小小的涟漪。

    双生境与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本以为是个恐怖阴森之地,却不想这里犹似仙境,天上看不到太阳,却有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光线明亮,每隔不远便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岛,岛上最多只能容下三颗参天花树,人踩上去,每走两步就得越过树藤。

    当然,这里的水踩上去不会陷入,绕过即刻。

    “没想到,这里这么好看……”司无眷腻腻道,说出这句话时,她自己都震惊,自己的声音,何时这般软糯了……

    脸上红润,她摇了摇头,可却抵不过心脏急剧的跳动,五来香香气依旧,她再看向北玄时,身体竟也觉软弱无力了。

    难不成,是那五来香的问题吗?

    可岛主也喝了,她一点事没有,打底……真的是自己不胜酒力吗?司无眷自我怀疑,后又否定,一旁北玄的酒力比自己强太多,可他也和自己一样,面上虚无缥缈,摇忽不定的,真不该喝酒……

    拉过司无眷的手,这番两人才发觉,对方的手又软又热,北玄一眼扫过司无眷,他不敢多看,拉着她便向前方走去,“那边好似有一个较大的岛,我们去看看……”

    “嗯。”

    虽是不适,但在这种地方,他格外小心,又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了清晰思路,他们缓缓朝那边的岛走去。

第一百零三章 致幻,北上宫(上)

    水波阑珊,七彩的水面倒映了几颗折腰树干,上了岸去,方见一艘小帆船停在岸边,这里很是奇妙,踩水不落,有物无声。

    一路缓缓走去,这片小岛算得这里最大的了,只有一条小路可供通行,很是奇怪,在这片小岛上,便能见如常的四季春秋,走一片地有雪,越过水帘桥洞,另一边又是春,一路走来,仿若隔了时光。

    北玄一直牵着司无眷的手静静走在前方,两人没有说上半语,司无眷每每看向他的背影,心中都会没来由的悸动,次数多了,她也便没去看,一直低着头,亦或是见到些奇妙的美景时抬头去看上几眼。

    “前面没路了。”前方,北玄的声音让她思绪回过,司无眷抬头,见前方被一段泥泞的高崖给挡了路,她没有多说,当即使了御剑欲飞过去,可当她使了御剑之术,才发现手中的剑根本飞不起来。

    “不好,偏偏这种时候,我灵力消失了吗?”她呢喃。

    北玄蹙眉,举着的手僵在半空,他冷冷道:“不,应是这地不能使用法术。”

    司无眷睁大了双眼,她有些讶异,这不能使用仙术,那遇上他们说的那只妖又该怎么办?许是看出了司无眷的疑惑,北玄轻咳一声,他撇过脸,见得他泛红的耳根,司无眷没有多说,只听他道:“我曾听闻,在凡界有一个上古先神们隐居之地,在他们生活的地方,一两个神不喜欢打打闹闹,就如凡人那般逍遥生活,所以隔绝了他地盘内的一切仙法,这里许多东西都非同寻常,兴许,便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上古神仙的地盘。”

    这等怪闻司无眷没有听说过,这初听闻倒觉神奇无比,可转念一想,这里是幻藤岛的秘境,又是封印那只妖的地方,为何会有上古的神仙居住,可刚才一路走来确实见到了些凡人生活的痕迹,她也便淡淡信上几许了。

    “这么说来,这个地方暂时不能使用灵力,那也就说明,那只妖不在这里了。”司无眷提到,这样一说,也便是他们要寻的药材也不在这里了。

    北玄嗯了一声,他依旧没有回头,“走吧。”

    转了个方向,他们又朝另一边走去,一路走了许久,在一片秋地停了下来,这里枯树花黄,落叶纷纷,有瀑布流水,却听不到半点水声,忽见前方桥头有人走过,两人惊觉,又忙跑了过去。

    “敢问,姑娘可知一种红色叶子的低矮灌木丛?”司无眷问她,可见前方女子面无表情的走近,她目视前方,仿若看不到司无眷二人,更是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一般。

    果然,女子缓缓经过石桥,竟就这么从他们的身体穿了过去司无眷睁大了眼睛,这里,果真不可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她奇道。

    北玄环顾四周,凝眸看了一圈,这里和平常所见的场景相同,偏偏还是有些不寻常的地方,很怪,却说不上来哪里怪,他不解,低头看向了桥下的水面,顿时惊愕住。

    司无眷不解,也随他一同看去,这一看,她心竟猛地狂跳起来,只见水面的另一端,艳阳高照,秋高气爽,有鸟飞过,折了的断枝掉入水面,而他们这一边,却不见那树枝,只见水面涟漪荡开。

    更惊奇的是,他们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映,对面睁着惊异的眼,无比真切地看着另一端,司无眷动了动,她的倒映却为动,就这么看着此刻的她,仿若,她才是那个倒映!

    “啊……”没来由的恐惧让她练练后退,她不敢再去看水面的另一端,拉了拉北玄的衣袖,她道:“这里当真奇怪得紧,我们,我们……是不是来反了?”

    问出这种问题,换作他时别人一定不解,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北玄也开始怀疑了,他转过头,扫过司无眷一眼后又忙移开,他道:“这里是双生境,境从何来,先前该问清楚岛主的,阿眷,我们……先回去最初的点。”

    一切的不同寻常,便是由他们步入这里的第一步开始,回想当时进入时那门口的两只鹤雕,她忽想起了曾经在秦无今那看过的一本上古怪谈,上面记载了一种鹤鸟,生得双头,有两种思想,皆是一公一母,若是有一天分开了,便成了单足,比翼难飞,好似,叫做蛮蛮。

    “比翼鸟?”边走着,司无眷呢喃道。

    北玄听她这一声,顿时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沉默一阵,方道:“先前所见的比翼鸟,是单足,也就是两只分开了,各掌一境,是为双生境,这一境全是死物,却与另一境相通相连,想来,是这一境的那只比翼鸟死了,或者不见了。”

    有些恍惚,司无眷道:“你是说,我们若要寻活物,那只妖,需得到达另一境去?”

    怪不得,他们在这里使不了仙法,踩水掉不下去,有风有瀑布,却听不到半点声音,可偏偏那个可有人生活的小岛上却有船只……

    原来这里的一切都是死物,包括了他们。

    “嗯。”看了看周围,北玄指了个方向,道:“回到门那边去。”

    两人迅速赶到了双生境结界门处,这时才发现,这双生境的结界大门有多大,和外面不一样,这里的门高得比天,分了两扇,每扇门上皆有着一只法术凝结而成的比翼鸟,果然是单足,飞不起来,纷纷倚靠着茂叶与枯枝。

    而它们的中间,有着一个形似八卦阵的图案,隐隐散发着金光,这些,他们刚进来时都没有回头去看,许是两人各有心事,又或许,饮下五来香后对对方特别的感觉作祟,让他俩都不敢看着对方,也不敢四处打量了。

    “这里能使仙法。”北玄道,他看了看门上的八卦阵,若能扭转乾坤,自然也能去到另一境了,他使了仙法打入阵中,浅蓝色的光芒一点点将那门上的八卦阵图扭动,忽觉水面波澜起伏,想了想,司无眷忙御剑飞了起来,就在剑将她拖起的一瞬间,四周顿时亮堂了不少,云雾飘渺,已不再是先前所见的一座座种满花树的仙境了。

    而北玄,将八卦扭转,周遭环境突变,云雾缭绕,白瓷玉砖,白墙玉瓦,不远处种了一池的莲花,他缓缓走去,这里已看不到司无眷,他心中急切,见这地的景有些熟悉,他蹙眉,急步朝一个方向走去,在见到莲池畔的一个女人时,他狠狠地惊愕住了。

    那女人一袭蓝衣锦袍,一缕水袖长长拖到了地上,避免着了凉,一个丫鬟打扮的女人为她又披上了绒衫,女人拈花一笑,神韵温雅,气质高贵却极为平易近人,她拉紧了绒衫,受着丫鬟搀扶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

    温柔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女人脸上溢满了甜蜜与温馨,北玄看得怔然,他迟疑一瞬,忽地凝神走近了女人,她依旧那么地美,美得让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北玄惨然一笑,他缓缓抬起了手,欲摸向女人,可就在即将碰到女人肩头时,他又顿住,缓缓缩了回去。

    “夫君?”女人抬起头来,她看向了天边向她飞来的男人,惊讶地站起。

    来人穿了件白色的里袍,外面是一件泛着浅蓝色光芒的银甲他束起了一头乌发,眉宇间透着一丝威严与肃穆,可他威威飞来,飞到了女人跟前时,一双眼又变得温柔了。

    “怎的不去休息,来这莲池畔作何?”男人面上温怒,可却是又将女人身上的绒衫拉得紧了紧,他掠过女人额前被风吹起的发,拉过她的手,又低头去看了看女人的小腹,道:“他,快要与我们见面了。”

    他说的,自然是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说这话时,男人脸上方才还透着的一丝疲倦就这么消失了,将女人搂入怀中,他舒了一口气,女人面上淡淡,她关心道:“可是妖魔又出来作祟了?”

    “嗯……”沉默良久,他闭上了眼睛:“近百年妖魔横行,大闹天界与凡界,天下无安生,我心不安。”

    “夫君……”女人呢喃:“总有一天会平息的。”

    将女人又抱得紧了紧,先前那丫鬟已识趣地离开池畔,北玄看得他们二人相拥,他鼻头一酸,顿时才发现,自己的眼眶已有泪水打转。

    他认得这二人,如此亲密,却又觉他们二人如此陌生……

    他缓缓走上前去,终鼓起勇气伸手摸去,却就在触碰到他们的一瞬间,他们二人都化作了白烟消失不见,转而变化的,还有这一池的莲花,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狼藉,周边血流成河,厮打一片,紫色魔雾与各色仙法纠缠,兵器冷冷的抨击声,人与妖之间的呐喊声,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残酷,都这么血淋淋地展现在了北玄眼前。

    他瞪了双眼,冷冷的双眸闪过几丝动容,他欲去助那些节节败下的银甲兵士,可他却碰不到他们,更助不到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妖魔所杀,惨叫渗入他的心脏,他心悸难忍,一把捂住胸口,再抬头时,只见天空有四人飞起,他们身着各色盔甲,这其中,便有刚才那个银甲的男人。

    “羸褢,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个男人对着半空中飞起的黑甲妖魔声道,那妖魔除却一身黑甲,便是血红色的披风,北玄看不清他的正面,只觉他身形修长,乌发三千,虽是个修罗身,却不比其他妖魔那般俗气。

    那个男人话毕,名叫羸褢的那个修罗忽地仰天大笑起来,他单手撑开,只一团妖气便将对方打来的仙法给击散,轻轻松松,如此不屑地挑衅了一番。

    而对面四个男人,面上难堪且愤怒,他们一同凝聚了道仙法,这时,那个羸褢身后也有四只妖飞起,这其中有两只妖北玄是认得的,分别是鬼面修罗和牛面修罗,他们,竟也在这里!?

    这是幻境……

    如此真真切切的幻境,北玄从见到那个女人的第一眼便察觉了,他忽地想到司无眷的去处,也不知她现在在哪,是否和自己一样,还令北玄不解的是,为何这四千年前的仙魔一战,会出现在他的幻境里,这其中有何关系,难道,是因为那个银甲男人?

    北玄蹙眉看去,见得修罗与那四人相战,羸褢在后方大笑,突见一道银光划过,将羸褢的笑打断,他直直看去,只见银甲男人与羸褢两两相望,两人没有多说一句话,银甲男人手持长戟,冷冷看着羸褢。

    在银甲男人持了长戟向羸褢攻来时,那羸褢一手撑开,竟凭空将一物唤到了手上,那物通体为火烧云一般的红玉,握手处雕了几片珠花,青色火焰熊熊燃烧,那物,正是坠玺!

    坠玺!?为何会出现在羸褢的手上,难不成,曾经的坠玺,是那羸褢的佩剑吗?

    北玄不敢相信,坠玺,是那个男人领着他前往天界兵器库去,他亲自挑选的佩剑,竟没想到,曾经的坠玺,是那个羸褢用以杀人,用以对付那个男人的兵器……

    九天玄火顿时同剑气迸发,直击银甲男人,那火焰足拖得足有两人身长,霎时间青光漫天,与之银光相撞,听得嘭地一声巨响,光芒散开的一瞬间,坠玺与长戟乓铛声回荡,一阵巨大的气波就这么将地面的妖魔与兵甲撞得摔倒在地。

    “你竟也不惧九天玄火,哈哈哈哈,好好打一场吧!”羸褢大笑,与银甲男人展开攻势,却不知,这一打便是两天两夜,他们丝毫不觉累,羸褢越打越兴奋,可银甲男人却明显虚弱了下去。

    修罗一战,四人体力不支,除却羸褢,所有人和妖都弱了下来,这战事本该妖魔一族获胜的,可,中途却不知为何,那羸褢顿时弱下,后经由与四大修罗共同对抗那四个男人,竟落得个两败俱伤,羸褢陨落,四大修罗重伤,可那四个男人,却是就这么死去了三人……

    独留得银甲男人存活,他一扫四方,再有力站起时,是听闻有人传话,那个女人,他的夫人,诞下了他们的孩子……

第一百零四章 致幻,北上宫(下)

    “缘定北上,此情不渝,萱儿,我们的孩子,就叫北玄吧。”

    白玉石铺成的宫殿,仙雾蒙蒙,遮了北玄的视线,隐约可以看到,那个身着白衣的男人手中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他似在笑,又蹲下身,看着那躺在榻上的美丽女人。

    画面一转,只见那个婴孩长大了些,七八岁的模样,趴在那女人腿上,女人很是温柔,一手抚摸着男孩,另一只手则举着一把剑,她柔声细语:“北玄,这把剑叫做洛影,待你爹爹回来了,娘和你爹爹对招,你且好生看着学习哦。”

    “好!”男孩回答得很是认真,稚嫩的童声听上去极为悦耳,小小的孩子,眼中已透出了几许执着和稳重。

    女人揉了揉他的头,见着自己的贴身侍女端来了一碗莲子粥,她放下剑,对男孩呢喃道:“北玄,来尝尝这新做的莲子粥,娘采了好久,精心挑选的,可香了!”

    男孩凑近鼻子细细闻了闻,洛萱做的莲子粥,便是他最爱的甜食了,溪洛河养育了无数莲花,每每采得莲子,都是极为富含灵力的好食物,北玄从小就爱吃,这回更是吃得香甜。

    这一碗莲子粥,如今已成了北玄再也不能吃上的一碗粥了……

    他静静看着几步远处的女人和那个男孩,眼泪又在眼眶不断打转,一千年了,他和他们俩,分开了都这么久了。

    “也不知,你爹这回要何时才会回来。”女人低声道。

    “娘可是思恋爹了?”小小的北玄,此刻已看得懂自家爹娘之间的爱恋,他知道的,每每洛萱哄自己睡着后,她都会偷偷去吹响玉笛,那一曲,是自己的爹特意为女人编的。

    洛萱抿唇浅笑,又揉了揉他的头,道:“你爹有很多事要做,他心怀苍生,又怎有时间再来陪伴我们呢……娘啊,确实,想你爹了……”

    放下碗,北玄拉过洛萱的手,道:“爹总对我说,他不在时要保护好娘,娘,爹他也无时无刻地在思恋你!”

    “噗嗤……”洛萱笑出了声,握紧了北玄稚嫩的小手,“你呀,这些话是不是都是和你爹学的,小小年纪,懂得何为思恋?”

    “娘,我再小都已经八百岁了,是凡界苍生的好几辈了,他们懂得,我又为何不懂得?”见洛萱静静笑着不说话,北玄以为她不信,又指了指自己的心,道:“思恋是从这里出现的,思恋一个人时,心里会甜,会苦,会因不得而痛,会因相间而喜极而泣,就像娘思恋爹,我懂得的!”

    洛萱抹泪,一把将他抱入怀里,她在哭,又在笑,嘴上却是埋怨:“可是月老那个老滑头教你的?”

    北玄没有答话,他只是伸出了短短的胳膊,试图去将洛萱抱得更紧,护得更紧。

    两人话音刚落,他们所思恋的人,便这么出现了,来人英姿飒爽,一身白袍,翠绿的玉环作了腰带,眉宇间满是肃穆,却透露着温柔,眼前的两人,便饱受着他的温柔。

    “北玄,爹不在,可有保护好你的娘啊?”

    “回父君,父君不在时,我自然会保护好娘!”北玄很乖,是个如陶娃娃般的男孩,小小年纪,气度已高过同龄人许多,许是,因为他是从小被灌输要做一个男子汉的,又许是,因为他是北上宫帝君的孩子,一个修为功法匹得上战神一称的北上宫帝君午祯,他的孩子又如何不气宇轩昂。

    洛萱温柔笑着,看了眼眼前的男人,她思恋他好久好久,自从八百年前天界四方帝君陨落三神,她的夫君,如今天界唯一的帝君,便更加的责任重多,事务繁忙了,无可奈何,洛萱忍住了内心的激动,她道:“北玄平日乖得紧,就是一直嚷嚷着想要一柄佩剑,你若有空,便带他去寻一柄长剑作为佩剑吧。”

    男人嗯了一声,他嘴角上扬,回道:“好。”转过头,他看了看北玄,目光又变得严苛起来,对北玄,他一向如此,“爹教你的那些仙法和招式可都学会了?”

    “爹,我已经全部学会了,若爹有时间,孩儿可演示给你看上一看!”正说着,北玄已伸出了他的一双手来,浅蓝色仙法渐起,又被另一道银光给制止。

    “罢了,学会便好。”午祯说话间目光移到了北玄腰间的那块乌黑色玉佩上,他渐渐思绪偏远,再回过神来时,目光又严上几分,“走吧,爹带你去寻佩剑。”

    北玄点头,两人对洛萱道别,便化作一缕白烟飘远而去。

    这一幕,是他得到坠玺的那一天,北玄踟蹰良久,这里虽是幻境,却真得让他难以分辨,再看了眼洛萱,他亦化作一缕白烟随之而去,这里的路,他已经格外熟悉,在午祯不在时,他已经偷偷来神兵库外看了多遍,若非有天兵守着,他早已进去使那些兵器练手了。

    那一天,小小的他因为一曲只有他能听到的笛声而跳入了炼化坠玺的九天玄火中,他还小,不懂得这些事到底是因和而起,他只知道,当时自己抓着坠玺时爹脸上的表情有多复杂,他没有去猜,只当他是因为自己这一危险的举动而生气了,可他想要坠玺,这坠玺握在手上,就好像已经与他心灵相通了。

    花开花落,不知几许风雨,一道似海啸般的黑云压往了北上宫,这是北上宫的小公子第八次历劫……

    雷霆咆哮,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击落到那道雪白的身影上,周围似一片混沌,看不清任何东西,他挡下了一击又一击,少年眼里无比的坚定,只因他知道,在天劫之外,他的父君北上宫帝君午祯和娘亲都在外守护着他。

    他从小历劫便没让任何人帮过自己,因为午祯说,历劫便是一个人的成长在突破,他需要自己突破,届时会比别人帮他还要强上几分,他想变强,所以从来都是自己。

    这一场劫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好长,好长……

    终于,电不再闪了,耳边安静下来,他睁开眼睛,虽此刻狼狈不堪,他却心中欣喜,他兴奋跑出云雾,欲将好消息告诉午祯与洛萱,北玄就这么看着曾经的自己从身边经过,他阻止不了,阻止不了此刻心中的惧怕,更阻止不了将要发生的事。

    他时常会想,若那时自己没有出去,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那时的他一袭脏乱的白衣,出了云雾却是鲜衣怒马,在天界,除了午祯,他的对手便已屈指可数,那天出了云雾,他所见着的人,却不止北上宫中人。

    帝君午祯双臂张开,手握长戟,他的身后,洛萱也比着待战的姿势,而他们跟前,北上宫外站满了天兵天将。

    见北玄出来,洛萱嘶声大喊着:“北玄,快走!”

    他懵懂着,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见着自己的爹和娘如此紧张,他也有些慌了神,踟蹰不前。

    突又听见一个将士指道:“我等奉天帝之命,捉拿魔祟,帝君还是不要挡的好!”疾言厉色,他说得很是坚决,这话,也将那时的北玄给说懵住了。

    午祯将手中长戟指向那人,一向严谨的他这是第一次与天帝,与天界对抗,他也怒:“他是我儿北玄,并非魔祟!”

    听及此,一个神仙又露面说到:“帝君啊,当年的妖魔一战你也是幸存的唯一帝君了,你当知道妖魔有多险恶,怎的,此刻又包庇魔祟呢?”

    一道银色光芒穿过那人的头顶,将他发丝割洛,他惧得不再说话,这时,又见一人上前道:“帝君,念在你为天界付出诸多,便不再追究你包庇隐瞒魔祟一事,若现将他交出来,我等可放你一马!”

    “我说了,他是我的孩子,不是魔祟!”午祯气怒,见一些神仙欲趁机攻击北玄,他一把挡住,回过头道:“北玄,快走!”

    他三千岁,算得小小少年,可也懂事,听了几句,便也懂得了什么,见自家父君如此,洛萱流下了泪,他气愤,捏紧了拳头,朗朗少年的清脆声沙哑吼道:“父君,孩儿不惧!”

    这等情况,已不是惧与不惧了,帝君知道,天帝寻当年落逃魔元多年,找到必定诛杀,可,奈何,这所谓的魔元现在已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这也是他当年犯下的一个错了,那时与羸褢大战,他心存善念,放走了羸褢陨落前的一丝魔元,本以为他残留的魔元就此消散,却不想,那魔元竟转投他身,转到了洛萱腹中,竟与他的儿子,北玄的灵魄合二为一……

    午祯粲然一笑,“想要抓本帝君的儿子,便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吧!夫人,你快带北玄走!”

    洛萱不愿,声泪俱下:“我谁也不想失去……”她想一起走,即便不做神仙,平平凡凡过一辈子。

    可天兵无情,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一声令下,所有天兵奋战帝君,北上宫的帝君何等的强,这次来的,有天界大大小小几十名战将。

    形式恶化,天兵围上了整个北上宫,北玄刚历劫出来,灵力还没完全恢复,他出不去了,洛萱紧紧护着他,亲眼见着自己的夫君累战上千余人。

    终于,帝君倒下了……

    天兵散开,一人乘彩云而来,他身着鹅黄色长袍,头戴冕旒,深深看着地上的北宫帝君,又撇眼看向不远处已成泪人的洛萱和北玄,他厉声道:“捉拿魔祟!”

    一将士上前几步,脚被帝君抓住,只见帝君虚弱哀求:“望天帝饶北玄一命,我愿替他去死!”

    四方帝君皆是天界的护主,天帝惋惜叹道:“午祯啊,你欺瞒天界多年,藏匿魔祟,罪已不可恕,但,看帝君守护天界多年,又失了孩子,本天帝可不予追究,可,魔祟,不可留!”

    “天帝!”唤住他,帝君又道:“我愿用我命换北玄一命,天帝可将我儿关与无生牢狱,终年不放,望天帝成全!”

    这一刻,时间好似静止,周围除了风声,便只剩下哭声,良久,天帝终于松口了:“好!”

    帝君笑了,“谢……天帝!”回过头,他温柔道:“夫人,别哭……”洛萱泣不成声,他又道:“北玄乖,遮住你娘亲的眼……”

    “父君!”

    帝君看了看他,只见他腰间空空,眼突地睁大,原来,北玄被天帝发现,是因为用来隐藏他身上魔祟气息的灵佩千阎掉了,是方才历劫之时掉的吗?

    晚了……

    天兵已来,一切都晚了……

    “听话……”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不!午祯!不要……”她的眼睛被蒙住了,她知道,今日,夫君和儿子必定会失去一个,她无助,明明谁也不愿失去,可她无能为力。

    帝君笑了,笑得很是凄凉,他拔出自己的戟,御于空中一圈,最终,直穿心脏……

    生死,就在那么一瞬间结束了。

    后来,北玄并未被关进无生牢狱,而是被押往了坠仙台绑着,常年受坠仙台诛仙之法攻击,雷电劈身,这一受刑,便是整整一千年。

    那日之后,北上宫易主,由天帝任命了一个天界年纪轻轻便功法可再称战神的年轻男人为新一任北上宫帝君。

    北玄不知这一切为何会这样,人人说他是魔祟,可他明明是神仙,是那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北上宫帝君午祯的儿子,昔日的美好尽数消失,他被锁一千年,一直痛恨天界的无理残忍,是天界的神仙逼死了自己的父君,可怜他一直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自被锁坠仙台以后,便没有一个人再与他说过话,耳边只有无尽的风声与雷声,此刻,唯有洛萱是他坚持活下去的唯一精神支柱,可在一千年后的某一天,那些神仙又找上了他,想要将他永远诛灭,从中,他听他们说,洛萱,溪洛河的上神因思恋成疾。

    病逝……

    压倒他的唯一一根稻草就此崩裂,北玄被罚千年,天帝本以为用坠仙台的诛仙法能将他一点点打得魂飞魄散,却没想到,那诛仙之法竟让他修为大增,那一天,他杀不过天界数万天兵天将,便逃到了凡界,也是在那一天,他人生中的另一个救赎,司无眷出现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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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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