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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师在修仙界靠揍妖吃饭全文阅读

作者:闪闪星星之火     小仙师在修仙界靠揍妖吃饭txt下载     小仙师在修仙界靠揍妖吃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回去

    “帝君……”

    花茵笑容逐渐变得幽怨,她看了看司无眷,又道:“帝君,她……”

    陌衍斜视司无眷,一瞬间的思量,他道:“我的徒儿。”

    “帝君何时收了个女徒弟?”花茵激切问道,她常来这边转悠,对于陌衍的事,他几乎都知道。

    “与你何干?”

    陌衍的声音寒至谷底,听了只觉令人心寒,无情之声便是如此,花茵抱着莲花的手缓缓垂下,几朵怒放娇艳的莲花扑到了地上,就好似花茵的心。

    司无眷静静看着,她不想参与什么,却见花茵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见她眼中泪水盈眶,一股恨意一点点上涨,司无眷只是浅浅看着,她心累得紧,不想再去争执什么。

    “无眷,我们回去,这么久没用饭了,可饿了吧?”陌衍温声似水,含笑与司无眷说道,全然忽视了一旁的花茵。

    司无眷不去看她,准确来说,她两人都不想看,在转身的一瞬间,她轻轻嗯了一声,便当做回答了,可还没走出两步,她就被陌衍抱进了怀里,一跃,化作白雾离去。

    独留花茵一人在此,看着地上残败的莲花,发了许久许久的呆。

    北上宫很大,很漂亮,却因为它大,居住的人也显得少了些,唯独能给司无眷带来些快乐的,便是那被罚的星神,这北上宫打扫起来,他是整整扫了两天,才打扫到一半。

    司无眷独自在院中桌边坐着,吃着桃,她静,穿得一袭白色粉边的纱裙,披着一头乌发,就这么坐着,看着飞在半空辛勤打扫的星神。

    “哎呀,我们帝君呀,终于是开窍了,懂得怜香惜玉,留美人在身边,本星神就说嘛,像帝君那样的,能带个美人回来,定是倾心的!”谈起这些,他倒忘了自己是在被罚,便擦着玉柱边笑嘻嘻说道

    这两日司无眷听得多了,便也没再反驳,她垂下眸子,看着桌上这些果子,模样是新鲜了,味道却没凡界的甘甜。

    “诶!小美人,你怎的不说话了?”

    突然听星神又找自己谈话,司无眷没有抬头去理会,只嘴上说道:“我能说什么?”

    星神停住了手,他指道:“虽然我们帝君平日冷着个脸也不会像本星神这样说些甜言蜜语,但是吧,我也是看出来了,他就是害羞了不好意思!脸皮薄,心里话都不好意思与小美人说出来!哎呦……别哪天后悔都来不及!”

    他说得大声,大底也是不怕陌衍听到,这两日陌衍时常会陪着司无眷,只是有些事不得不离开才会不在,司无眷倾耳听着,心里怎么想的,星神便不知道了。

    见司无眷又这样安安静静的不说话,星神也不停止聒噪的嘴,又问她:“小美人,本星神好奇,你的真身是什么,什么样的身份才得我们帝君的青睐,愿意收做了徒弟的?”

    真身,司无眷不知道,只是提及这个,她好似这几日体内的灵力运作格外顺畅了,没机会施展,她也不清楚到底如何,而自己体内的封印被解除了,她想,是不是就可以看看那道仙法所变幻的到底是什么了。

    “小美人,小美人!”星神唤她。

    司无眷讪讪抬起头,放下了半个桃,她回道:“我只是个凡人,并非什么神仙。”

    “什么!?”他有些不可置信,拿着块抹布飞到司无眷跟前,围着她转了几圈,又蹙起眉头问:“不可能,你绝对不可能是个凡人,小美人这是在与本星神说笑了,你呀,这周身的仙灵之气挡都挡不住,就不要说这种低级的玩笑话了哈!”

    “嗯?”这会儿又是司无眷好奇了,“何为仙灵之气?我怎会有?”

    看司无眷好似真的不知道,这好奇地模样不像假的,星神的脸又更加惊奇了,他讶道:“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不知!”司无眷坚定道。

    “天呐!小美人真真是有了美貌没了智商,连自己的真身和身份都不知道了?”看司无眷幽怨的小眼神,他慌闭上了嘴巴目光游移恍惚间,又低声道:“仙灵之气,自然是神仙才有的,小美人,你若不知,便去问问你那不开窍的榆木师傅吧,他肯定是看得出来的!”

    背着陌衍,他倒是敢这么称呼陌衍,大底是真心为陌衍的事着想,有些恨他朽木不可雕了。

    听到问陌衍,司无眷的心又怯乏了,她淡淡哦了一声,又坐回了凳上,拿起那吃了一半的桃继续咬着,星神扫得累了,顺手捞了一颗葡萄又飞了上去,继续仔细擦着,只是一双眼却时时扫过司无眷,美人在眼前,他也是忍不住想看的。

    不多时,将桃吃完,听得不远处衣袂摩擦的声音,两人皆以为是陌衍回来了,可回头后看到那静静站着的花茵时,他们才松下了一口气来。

    “哟,是小莲花仙呀,今日又来找帝君了?这次送的什么,快先让本星神瞧瞧!”他爱看热闹和一些新奇的玩意,花茵每次来都会带上些东西,之前花茵会故作神秘让他猜,因此每次他都好奇。

    可这日,花茵却是两手空空,她不像之前那般和颜悦色,一脸的不满好似别人欠她银子似的,这首先就是拿了星神数落:“今日没有带什么,你别烦我!”

    这话说得星神自尊心受挫,他唉唉唉飞下来,指着花茵道:“小莲花仙今日是吃了什么品种的辣椒,这么大火气,可怜本星神,就只是关心地想问问,结果,结果深伤我心呐!”

    “哼!”撇视了星神,花茵将他忽视在一旁,瞪向司无眷,她道:“我们比试一番,若你输了,就回你的凡界去,如何?”

    回凡界,司无眷那是非常愿意,她眼一亮,“我自己不知道如何回去。”

    “唉!小美人你不能回去!”星神打断了两人的话,莲花仙恼怒,直接狠狠瞪去,将他吓得敢怒不敢言。她又回头,道:“我送你回去便好!”

    司无眷嫣然一笑,爽快答道:“好!”

    见如此,花茵多疑:“你好似很想回去?”

    司无眷踟蹰,收敛了笑,她道:“我不属于这里。”

    以前,她很想修炼成仙,完成陌衍口中的为世间善弱的庞大愿望,守护天下的愿望,可现如今,她不想成仙了,成仙后没有司邢,没有会与她斗嘴却嘴硬心软的明珊珊,没有亦然关心她的赵贤,清涟宫几位长老,更没有爱她护着她的北玄,所以,她不想成仙了,她有思念的人了。

    如今封印解除,她大可与北玄在凡界好好修炼,一样能护民,一样能斩妖除魔。

    没想到司无眷是这样想的,花茵和星神都吃了一惊,星神大有如遭雷劈的感觉,而花茵,嘴上却是笑开,她道:“好!那……我们便不比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这花茵,态度前后变化这么大,想来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对她,司无眷竟讨厌不起来。

    “嗯。”

    “嗯什么嗯,你们不能走,小美人,你不能走!还有你小莲花仙,你要是把她送走了,帝君知道了会如何,啊?”星神试图阻拦,却是拦不住两个想走的人,花茵使了个法,将星神拦在其中,他急:“这是作何啊!?”

    “哼,谁不知道就你总缠着帝君说这说那的,拦住你,免得你去打小报告!”说罢,她回头:“我们走吧。”

    不理会身后一直咆哮的星神,两人渐渐飞离了北上宫,这出天界必然经过天门,先前陌衍将司无眷带来时,以他的身份,天门处的天兵也没敢去查,对与司无眷,也只有北上宫的人知道。

    这出了北上宫,飞了一段距离,花茵就喊着司无眷躺下,两人走在通往天门的路上,花茵不看她,兀自说道:“这边的路,像我们这种小仙,就不要飞了,虔诚走出去便好。”

    司无眷理解,也没多问,只是走着走着,忽见前方迎面飞来了两人,她们不知是谁,想来是飞进来的,她俩便退到了道边去,低着头,想着等他们走过去。

    那两人穿着皆为绛紫,虽打扮得华贵,司无眷却是清清楚楚从他俩身上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妖气,天界,为何来了两只妖会没有人阻拦?

    她疑惑,但,这到底是天界的事,她无心去管,可就当那两人经过她们俩身旁时,竟是停下了脚步。

    两人心大叫不好,花茵缓缓抬起头,瞧着两人男人,一个年纪大些,一个正是青年才俊的年纪,皆面露调戏之色地看着花茵,花茵一股气涌上心头,加之担心陌衍发现她俩,她便气怒道:“看我们作甚?”

    她也是仙,自然是闻到了两人身上的妖气的,便没多礼貌了。

    看花茵这脾气,他们二人不但没脑,竟还来了趣,那年纪大些的,走上前,油嘴道:“这天界女仙个个持绝色之貌,没想到随意遇上了一个小仙,就这般泼辣,比那凡界的女人更讨人欢心,哈哈哈,若带回水宫,日子也就不无聊了不是?哈哈哈……”

    水宫!?司无眷心一惊,这两人可是灭了夷龙族的鲨鲸族?

    难怪,来天界也没人阻拦,原是与天界有着一丝联系的。

    花茵被这么一调戏,她心底怯懦得紧,担心地往后退,满脸气得通红,嘴上却是气怒,“休得胡言,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北上宫的仙女,当心陌衍帝君割了你们舌头!”

    “哎呦,原是北上宫的呀,呵哈哈,北上宫又如何,想当年,陌衍帝君还常到我们水宫做客,要他宫里的一个小小仙女他不是就轻轻松松答应了?”

    陌衍,他去过水宫做客吗?

    司无眷不解,她是仗义心肠,见花茵被二人逼得后退,她冷冷喊到:“当真看得起自己,天界的人又岂是你们想要就要得了的?”

    听得身后一白素衣裙柔弱倾城的姑娘说起了话,还这般傲气,他们疑惑回头,先前见她只是披着一头乌发,穿着素雅,未簪发饰,他们便以为只是个仙娥罢了,没想到,这一抬起头来,模样倒比这小莲花仙美得多。

    两人惊呆,嘴上的笑一点点绽开,其中一人道:“可是仙娥?”

    司无眷狠狠瞪着,因着他们是鲨鲸族的妖,也因为他们刚才的无理,她不回,又听那年纪大的道:“看这架势,也不像仙娥有的,哈哈哈,今日我二人代替鲨鲸族来向天界寻求联姻,我看,就这女仙尚可!”

    “啧!”司无眷嫌恶,她最不喜这种妖,不知道为何,她就是讨厌这鲨鲸族,遭了嫌,两人有些温怒,司无眷不惧,又道:“凭你们,休想!”

    两人怒了,花茵怕得双腿发软,她忙跑到司无眷身后,扯着她的袖子,小声道:“别说话激怒他们了!”

    司无眷斜视她,不理,花茵的话却是传到了那两人耳中,他们讥笑:“激怒我们,后果很严重,哈哈哈哈,两个都要回去!”

    “痴人说梦!”司无眷也怒,这两人挡了自己的路,她恨不得将他们一脚踹飞了去,见两人收敛了笑一步步走近,她心一凝,手张开,只见蓝色光芒突现,天芒骤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长长的银剑散发的蓝色剑气让人畏惧,与生俱来的畏惧,两人盯着天芒,心脏猛烈跳动着,他们停下了脚步,便是一旁的花茵,都被这柄剑惊得心跳加速了。

    何来的惧意,是这柄剑,这剑发出的令人害怕窒息的气息,这像是一柄活物,在憎恨着他们。

    鲨鲸族,果真惧怕……天芒?

    回想起清涟宫宫主的话,她不免也去看了一眼它,感受着天芒剑身的共鸣,她冷冷扫过二人,“滚!”

    可,即使害怕,他们又怎会在两个女子面前失了面子,那青年人意气浓浓,他也唤了柄剑出来,与司无眷对弈,想来是不打不行了,这里是通往天门的必经之路,平日确实很少有神仙经过,但天兵却是多,花茵害怕惹了事,她一步步后退,一步步后退,见着眼前一紫一白打了起来,她慌忙跑开,不敢再去看一眼。

第一百二十一章 怒

    且说那司无眷,手持天芒起跃于蓝光炫影之间,出招凶猛,一剑一击,皆是往那人要害斩去。

    这是天芒引导的,她凝神挥着手中的剑,感受到来自天芒汹涌澎湃的剑气,她一刻也没有停下来,素衣白影,温雅静美的外表,他们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女子竟是这般的厉害。

    眼看着那个青年人招架不住,另一人极速出手挡下了司无眷的剑,他拉过那人,看他虚无的眼神,满头的大汗,他大呼:“没用的东西!”

    青年人摇摇头,来不及说什么便被那人一把推开,他太累,他奇,那柄剑的剑气为何会有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制着他,让他每击出的招式都缓慢了下来。

    抬眼看去,见着两人不相上下的比试,他严重怀疑了自己的实力。

    而司无眷,她却是越战越勇,越战越兴奋,封印解除,她全身澎湃着的仙力就好像倾巢而出一般,收不住,不断往外,此刻的天芒在她的手中更是强了不止几倍。

    再次将那人击退,他也是失了面子了,面上怒得羞红,面对司无眷,他收了剑,双手张开,看去时已有了一团紫色波动的水波在他手中呈现。

    这也是御水术?

    司无眷直直看去,初现仙法,她只识得攻,不懂得防,唯有的防御之术便是辟邪符,想来这两人是妖,她目光一凝,一张手,辟邪符已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比以前……更快更顺利了。

    玉手一挥,辟邪符在她指尖渐渐化作了一团金色的仙法,与以前不同了,那符之力化解,直接形成了一个金色光罩罩到了她的跟前。

    一眨眼,两团水波已朝她攻来,肉眼可见地变大,直到将她整个包裹水中,在这水中,方才的辟邪符也没了功效,可奇的是,她竟不惧这水,直直站定,她在水中,透过水幕看向那人,从一开始的惊异,渐渐变成了怒睁。

    “你到底是何人!”他心中终有了一丝惧意,齐齐往后退去。

    嘭……

    水波破开,一团污水洒落一地,司无眷使了北玄所使过的那种仙法,将身上的水渍理去,她缓缓抬眸,执天芒剑,淡淡回道:“司无眷,一个除妖降魔的仙师!”

    天芒剑气大开,在她的手中,蓝色剑气渐渐形成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形状来,长长的,威威的,寒气逼人,两人目光囧大,朝后不断挪动了脚步。

    这是……

    一股不好的念头浮现心头,那年纪稍大的,已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司无眷,“你……你是……”

    话还未说完,忽然间,只觉周边起了一阵凉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他们三人的耳里,察觉情形不对,司无眷这才收了仙法,这里毕竟是天界,众多神仙居住的地方,又岂能由他人在此打闹。

    果然,抬眼间,这条白色仙道上,已是陆陆续续有天兵赶来,他们手持长戟,身着银甲,由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将领带着,前后将他三人堵住。

    将天芒隐去,司无眷摆了温和柔弱的模样,一脸懵懂地看着来人,那领头的拿着一对金色双锤,只是扫视他们三人,许是见司无眷模样太弱,他们便越过了她,直接怒问那两人:“鲨鲸族,来我天界,可是为了闹事?”

    两人知形势不好,也是摆了弱者姿态,他们看了看司无眷,赔笑道:“天将大人,我二人只是想来天界与天界商讨联姻一事,并非闹事,只是她,这位女仙挡了我们的到,对我二人蛮狠出击,这才闹了大动静来,天将大人,可要细查呀!”

    那问话的将领迟疑,又扫视了一眼司无眷,他指了指:“她?”看那两人点头,他不可置信,这才将注意力全集中到了司无眷身上,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又问向司无眷:“你是何人,我怎的没见过?”

    司无眷凝神,腕声答道:“来自北上宫。”

    是北上宫的仙女,两个将领相视一眼,眨眼间,他们的武器已抵至了司无眷的跟前,“大胆!欺瞒天将,撒谎说什么不好,竟口出狂言道是陌衍帝君那的仙女,呵!你定是不知,我二人便是帝君最倾心的干将吧!”

    “方才,我二人来此所见的那道仙法,是这天界从未见过的,思虑一番,见你满身仙灵之气,纵使是神仙,也绝不可在天门处闹事,看我等将你三人带到帝君那,由帝君好好审判!”

    完了……

    司无眷心中大叫不好,若被带回去,岂不是会引起陌衍的警惕了,况且,她好不容易来到天门,左右看了看,她才发觉,那个花茵已不见了踪影——

    “我……”再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休要多言,带回去!”

    “住手!”一道空灵之声自天边传来,引得众人看去,见着来人,一袭白衣胜万仙降临,他们皆是一滞。

    司无眷此刻就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她将头埋下,看着自己的裙摆,只愿陌衍没有看到她,可来人终究是陌衍,远远的,就已将目光定到了人群中的她身上。

    飞到司无眷跟前,他冷冷看着她,周遭气氛瞬间寒冷下去,其中一个将领赫赫道:“帝君,方才这女子与那两个鲨鲸族的人在天门打闹!”

    这句话是打破了僵局,可也只是那一瞬间,周围无声,陌衍依旧盯着司无眷,没有回一句话,看她一双手将袖子捏得紧皱,陌衍终叹了一口气,“为何来此?”

    原因,他是该猜到了的。

    司无眷没有回话,她捏紧了拳头,一直低着头。

    想回去,想回去罢了……

    “帝君?”身后一将领又唤了一次。

    陌衍冷冷道:“将这两个鲨鲸族的人带到北上宫去。”

    “是!”

    两人不知所措,来人是天界帝君,他们不敢说什么,但想他二人是来天界商讨事的,陌衍也不会把他们怎样,便依着随了两个将领去了。

    司无眷淡淡看着,有些怯乏地盯着陌衍,陌衍再次叹了一口气,“不听话的丫头……”

    将司无眷一把揽过,一转眼,已是来到了北上宫,此刻,星神还被困在原地,见司无眷被陌衍带回来,他心中窃喜,可又见那身后跟着的四个人,他又好奇了。

    陌衍经过他时一拂袖,将那法解开,不等星神谢过,他大步朝里走去,星神是个爱看热闹的,拔腿就跟了上去,大底是见他那个模样也该知道些什么的,陌衍也没有拦他。

    坐到殿中高位那张玉雕长榻上,陌衍肃然凝视下方几人,他淡淡道:“星神,你先说。”

    几人纷纷看向星神,司无眷更是投来了祈求的目光,但他心向陌衍,这回话也是没多思考,直接道:“今日我与小美人在院中聊天,不想那溪洛河的小莲花仙愤然赶来啊,直接要与小美人比试,说是小美人输了就得回去,可……可……她俩也没比试,直接就……”

    “我……”司无眷张口结舌,她忧心看向陌衍,见陌衍依旧冷冷淡淡,便又闭上了嘴巴。

    星神也是个不怕事大的,瞧着殿内两个鲨鲸族人,他大声道:“咦?鲨鲸族,怎的在北上宫来了?”转向司无眷,他又道:“小美人,小莲花仙不是说要带你去凡界吗,怎的此刻不见她身影?”

    她,早便跑了。

    司无眷没说,她怯怯看向陌衍,见陌衍一双眉毛皱了起来,他这表情定是暗暗生气了,司无眷一瞬间更是怯乏得紧,突然间,陌衍冷哼:“去将那莲花仙带来!”

    这一声震响殿内,吓得他们呼吸都格外小心,两个将领领了吩咐,应下便匆匆离开殿内。

    殿内安静至极,陌衍这时才将目光移到两个鲨鲸族人身上,见陌衍看向自己,那年纪大的便笑嘻嘻道:“帝君,我等是奉我鲨鲸王的令,来天界相谈联姻一事的,只是碰巧与这位仙女起了冲突,还望帝君见谅!”

    司无眷狠狠瞪去,对他二人,她一直有着一股强烈的恨意,“联姻,不是还想要我去?呵!”

    司无眷的话顿时让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经过方才的比试,他们是断不敢请求要司无眷了,两人讪讪看着她,眼里透出的惧意肉眼可见,猛然间,那人有什么话想对陌衍说,抬头时,只见陌衍满脸的怒气更甚,他不知为何,只是匆匆想对陌衍说出来。

    “帝君,帝君!这个女子,方才与我二人比试,那股仙力我二人亲眼所见,便是那——”

    嘭——

    一声巨响响起,那人话还未说完,便被陌衍一击打到了半空,生生撞在石柱了,霎时间口吐鲜血,全身无骨似的掉了下来。

    这一幕,又将众人给吓住,星神深深咽下一口唾沫,瞪大了眼睛,纵然是他,也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帝君这是何意!?”另一人又怒又怯道。

    陌衍瞪向他:“你也看到了?”

    那人缓缓退后,一瞬间想过许多,在他终于明白陌衍为何会如此时,却已是不能再离开这个殿内了,一道白色仙法紧紧将他裹住,他嘴上不断求饶,但陌衍充耳不闻,只是抬起的手一紧,他已没了呼吸。

    “嘶——”星神慌忙遮住了眼睛。

    “陌衍……师傅。”司无眷唤他。

    陌衍抬眼看去,“可是替他们不值?恨师傅了?”

    踟蹰半响,她道:“不,没有。”

    鲨鲸族,杀害夷龙族,也有天界的份,她抬头深深看着陌衍,想到他们说过,他曾去过水宫做客,她又不禁觉得,那场战事陌衍有没有参与。

    天芒乃夷龙万千神魄所炼化,对鲨鲸族和天界的恨,她才刚才到现在都深深感觉得到,对于鲨鲸族,她同情不起来,相反,看陌衍将他们杀掉,她心里有着一丝莫名的痛快。

    “无眷。”他唤她:“师傅说了,就好好留在北上宫,哪也不许去,可是忘了?”

    司无眷捏紧拳头,“若师傅是想留我在您身边,何不随我一同去凡界,不过……您是帝君,心系苍生,又怎有时间陪我,所以……当初丢下我独自离开,还说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不知道,不知道那段时间她是怎么过的,每每梦醒,她都心空空荡荡,寂寥无人倾诉,空,占据了她的心太久太久。

    “师傅……”他想解释,却发现根本解释不了,见星神在那瞪大眼睛看他们二人对话,陌衍一咬牙,只一挥袖间,便将他给遣走了。

    殿内顿时只剩下他们,陌衍起身走近她,司无眷怔怔然,见他神情渐渐变得深情,“无眷,师傅想弥补你,留下来,不要走。”

    没曾想一想高冷如他的陌衍会这般对自己说话,若换作三年前,她定是要开学得起飞的,可偏偏是现在,已经晚了。

    “师傅,在凡界,我认识了一个人,他一如师傅这样对无眷好,温柔体贴,师傅,我们已许下余生,他……还在等我回去。”她轻轻说着,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说起北玄时,她的脸上皆是柔情蜜意。

    闷,他的心闷得紧,难以喘息,他亦是怔怔然看向了司无眷,一瞬间的无措,一瞬间的心悸,难受及痛苦,只是一瞬间,便将他的心覆盖,狠狠抛弃。

    “……什么?”

    他问。

    司无眷心跳愈加地快,她退后一步,道:“师傅若是见到他,定是会放心将无眷交给他的!”

    陌衍眉头愈发的紧,听及门外的脚步声,他使了道法将门锁住,帝君的法,他们自是知晓,便停留在外不敢打扰。

    见如此,司无眷一股惧意涌上心头,她煞白着脸,看着一步步逼近自己的陌衍,她颤声问:“师傅,怎……怎么了?”

    陌衍停下脚步,清冷的眸子死死盯着她:“无眷这是怕师傅了?”

    “没有!”她急道,“无眷一直尊敬师傅,何来怕师傅一说?”

    “呵呵呵……”他惨然一笑,又走近她:“那便不准退后,师傅不准你退后……”

    不准你离开。

第一百二十二章 思念

    司无眷止住了脚步,看得缓缓逼近的那张清冷的脸,她心跳如雷,红了耳根。

    四目相对,良久,他没有再靠近,一转身,又回到了上方的玉榻上坐下,使了法将门打开,那外边等候的三人才缓缓走了进来。

    看得星神又偷偷摸摸躲在门外看,这回,他却是不能进来了。

    “帝君!”将莲花仙带到殿内,那天将唤了一声。

    花茵见陌衍满脸怒气,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她知自己犯了错,自被天将发现并带来时,她的身体就没停止过颤抖,缓缓看向司无眷,她祈求地看着她,希望司无眷能够帮自己说点好的。

    可,司无眷因着方才的事,她对花茵的好感下降了不知多少,想来,若陌衍要罚她,若是不重,她也不愿去说情的。

    “为何?”上方,陌衍的声音犹如审判,将花茵又给吓住,昔日淡淡与自己聊天的帝君已不复存在,她此刻对陌衍,只有惧意。

    许是因为,她一进入殿中,就看到了那两个鲨鲸族人的尸体吧。

    颤颤巍巍着,她张口:“帝君,我……我……”

    “既不愿好好在溪洛河待着,这么想去凡界,那你便去吧!”

    花茵仿若如遭雷劈,她不敢相信,帝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帝君,您这是要我离开北上宫吗?”

    她急道。

    陌衍却是已没了耐心再谈下去,他紧紧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化作了一缕白雾,已不知去了哪里。

    “帝君,帝君!”花茵向着白雾离去的方向大喊,她心急如焚,来天界这么久了,她在北上宫这么久了,怎舍得离去。

    这事由不得她,陌衍帝君既下了令,那两个天将纷纷上前,强拉着花茵离开,司无眷淡淡看着,这,应是不算得重罚的。

    终于,这里又恢复了安静,星神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四下看了看,他苦道:“怎的会是这样的结果?”司无眷没有想回他,他看向地上的两人,哭丧着脸,“本星神好不容易打扫干净的,这却沾上了一滩污秽,可苦了我了呀!”

    司无眷抬眸看他,没有理会他的话,只问:“溪洛河,在哪?”

    “溪洛河啊,那是先帝君夫人洛萱上神的神护河,很长的,若是小美人想看莲花,便往北去就能看到了,那有一个观莲畔,小美人大可在那赏花。”对于这些事,星神是一问便知的。

    听得位置,司无眷也不想再听星神聒噪,转身便离去,那星神没了人可诉苦,哭泣一会,便也认命地去打扫。

    一路往北去,司无眷无神走着,为何要来溪洛河,她不知,或许,是因为从北玄口中听过,他即是神仙,或许,他也曾去过溪洛河,赏过那的花。

    越往北,宫殿便是越少,多的是花树,一道道虹桥,仙雾始终缭绕,白茫茫的,却又那么的美丽。

    终于,她看到了那条溪洛河,满河的莲花,亦有荷花,一朵朵,含苞待放,鲜花怒放,受着绿叶衬托,美,尽收眼底。

    那个观莲畔也是由着一块块白色地砖修葺而成,很宽,上面只摆了个石桌,有着三个石凳,其余是,便没有什么了。

    许是长期少有人来,这里积满了许多的花瓣,有萎去的,也有正纷纷落下的,司无眷半阖双目,缓缓坐下,抬眼看去,一池荷莲美不胜收,坐落天河,比之凡间的更多了一丝仙气。

    很是恍惚,这番场景,竟与北玄曾变幻给自己看的那般的相似,她看得久了,便甜蜜笑了,久了,又伤情哭着。

    这漫天飘舞的花瓣,与着此刻的她,透着几分的孤寂凄凉,回想她离开陌阳的那个夜里,北玄抱着她,说等她回来,她以为不过是几日罢了,却不想,竟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将那黑色珠子拿出,观莲畔顿时陷入了黑夜之中,这一看去,便是与那个夜里的小河有几分相似了。

    她就这么看着,看着……

    若是思念有声,那必是震耳欲聋。

    ……

    再次见到陌衍,是在她回自己的寝宫准备就寝的时候,方躺下时,陌衍就出现在了她的榻前,静静看着她。

    见司无眷通红的双眼,他面无表情,表现很是怪异,司无眷慌忙将眼泪擦拭干净,以着平淡的声音问他:“师傅来找无眷有何事?”

    谁料,他依旧没有说话,司无眷奇了,猛然间,只见眼前的陌衍渐渐褪去了一层皮囊,司无眷目光骤大,她秉着呼吸紧紧盯着,半许,出现在眼前的,已然变了一个人。

    是那个魔域,魈魔城的红发男人!

    他怎的又出现在了这里,这里可是天界,妖魔来此,居然不会被发现,不对,这个人面无表情,从未开口说过话,除了身体和动得诡异的一双眼,他就好像真的是一个皮囊。

    他,好似能够随意伪装成别人的模样,这般,才能来到这里……

    “你来找我做什么?”司无眷走下榻去,淡淡问他。

    他果然没有说话,只是又使了一道妖法,还是一道红色雾气,从中可见一些场景,他这又是要告诉她什么吗?

    司无眷奇着走上前几步,只见里面昏暗一片,莹莹有蓝色光芒映现,里面有着无数身影交错拼杀,虽听不到声音,却是能清晰感受到他们的嘶吼。

    这,赫然是夷龙族与天界和鲨鲸族大战的一幕,是在她所见过的水宫。

    她奇:“为何给我看这个?”

    那人没有作答,甚至没有一丝反应,她见问不出什么,又回头去看,这是,一道白色修长的背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这个背影,纵使没有看到正面,她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从他身后还跟着不少的天兵,有两人她才见过,便是那俩天将,他们随着陌衍,一跃落到了那片厮杀之中。

    夷龙族,在那一场战事中被赶尽杀绝,她心脏猛缩,虽见陌衍没怎么动手,可他却是冷冷站立在那,任由着那些天兵天将乱杀。

    所以,他曾去水宫做客,便是与鲨鲸族是同气连枝的吗?

    那刚才,又为何会杀了那两个鲨鲸族人。

    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东西?

    司无眷脑袋很乱,只见里面的场景又有了些许改变,那是一川冰河,河边还是站着那个人,只见陌衍手中抱着一颗浅蓝色的蛋,婴孩般大,他将蛋御在冰河之上,一道道冰冷的寒气便将蛋围住,侵入蛋壳之中。

    她在凡界呆久了,自然知道,这是在防止蛋孵化,为何,她百思不得其解,一颗心却是越跳越猛,看着陌衍冰冷的脸,是无情的,从中还有着一丝怒气。

    为何,陌衍这是在做什么……

    她猜不到,直到看到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屋子里,那颗蛋从桌上滚落,撞到了墙上,它一点点地破裂,蓝色光芒迸发,她睁大了双眼,看到蛋里慢慢出现了一个孩子。

    她……

    司无眷按耐住自己的心,见着那个婴孩活跃着肉肉的胳膊腿,她皮肤白皙,右臂上的那道蓝色光芒格外显眼,终于看得清了,她的手臂上,是一条龙,小小的,威风凛凛的龙纹。

    她疑惑的心终有了一丝恍然,怪不得他们都说她身上有着仙灵之气,怪不得她从出生就无父无母,怪不得她会成为陌衍帝君一手带大的孩子,原来,她就是这么出现的。

    一下子她有些难以接受,可直到看到下一幕,陌衍拿出了千阎,使着仙法将婴孩右臂上的龙纹隐去,他冷着脸,无视一直哭泣的女婴,在她的身上,使了那极为霸道的封印。

    原来,真的是他……

    红发男人将法术收回,留得司无眷呆滞在原地,他没有说什么,却是告诉了她好多她不知道的事。

    他离开了,寝宫内无声空寂,司无眷瘫坐地上,长长的乌发与着一袭白衣沾地,她煞白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红得吓人。

    司无眷在地上坐了许久许久,一颗心跌宕起伏,空,又再一次占据,太久了,她终于累了,踉踉跄跄站起身来,没再坐回榻上,她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循着陌衍的寝宫走去。

    她推开门,陌衍没有休息,只是见她就这么走进来,他道:“无眷可愿见师傅了?”

    司无眷抬起虚弱的眸子,一双黑瞳仿若死水,没有了昔日的光点似海,她粲然一笑,“师傅,你说,我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我的……家人,他们在哪?”

    陌衍心一凝,他扶上司无眷的肩头,温柔道:“无眷问这作何?”

    司无眷不理这问题,她抬起手,有气无力将陌衍的手推下去,她退后一步,又问:“那师傅啊,你告诉我,为何要在我体内设下那道封印呢?”

    “无眷,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陌衍一时警惕起来,他隐瞒了所有人的秘密,是万不能告诉她的。

    司无眷摇头,她依旧那副样子,“师傅,你告诉我。”

    “师傅说过,希望无眷就像凡人一样,快快乐乐,没有烦恼度过一生,修仙,仙者,所看烦恼诸多,师傅不希望你也这样。”他蹙起眉头,一如曾经那般对司无眷解释。

    司无眷嘴角笑开,小声而凄凉,她摇着头,又问他:“我到底从何而来?”

    这一问,陌衍沉默了许久,等不到他开口,司无眷再次问他:“师傅,我从何而来,我的爹娘呢,他们是谁?为何,这么多年了,你从未告诉过我?”

    两滴泪从她眼中低落,泪水包裹了她的视线,她好似看不懂眼前的这个人,以前她会觉得,她是唯一懂他的人,可现在,她竟对他知晓寥寥无几。

    陌衍抿唇,他沉声道:“无眷累了,先回去睡一觉吧。”

    司无眷没有挪动脚步,她执着,陌衍越是如此,她越是想要知道这些,她拉着他的衣袖,颤颤道:“师傅,你告诉我。”

    陌衍还是没有说话,他拉下司无眷的手,正欲转身离开时,她却突然开口道:“师傅,我是不是夷龙族的人?”

    她不笨,将她所看到的,所听说的一切联系起来,她大底终是猜到了,而看着陌衍冷凝下来的模样,她便坚信,她猜对了。

    陌衍冷冷回头,温声怒道:“谁告诉你的!”

    这模样,此刻已经吓不到她。

    “哈,哈哈哈……”她笑:“师傅,我真的是夷龙族幸存下来的人?我真的……是那个被鲨鲸族和天界共同赶尽杀绝的,夷龙族的……龙幼女吗?”

    “无眷!”陌衍大声唤她,将一双手再次扶住她的肩,他想说不是,可才发现,他现在已是瞒不住了。

    “师傅,刚才,那两个鲨鲸族的人说,你去过水宫,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天界为什么要助他们杀害了我的族类,为什么啊?”她懵懂,一张静美的脸早已被泪水打湿,她又笑,又哭,又奇,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陌衍摇摇头,他一把将她抱住,抱得极紧,生怕松了一点,她就会离开他了。

    司无眷试图推开,可才发现,她是多么的没用,无能为力,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没有亲人了。

    依稀记得,她遇到过去拜师求仙的凡人孩子,那时她还小,看着他们有爹娘相送,她会想,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被送与陌衍为徒的,是不是修仙得道之后,她就能去寻他们了。

    不行了,一切都不行了,早在一千年前,他们,全都死了。

    不复存在了……

    “师傅,我最信你了,你告诉我可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她的呜咽声传出,陌衍一颗心随之跳动,他摸着她的头顶,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司无眷紧紧捏着她的衣袖,现在回想起她在双生境看到的一切,那股死寂,萧凉,红色的海水,刺痛她每一寸肌肤的海水,原来都是她族人的血。

    才想起,为什么她的生辰日陌衍会不开心,会离开,从未为她庆贺,原来,不是他不愿,是根本不能。

第一百二十三章 重逢

    大底是从夷龙族声势浩大,与天界平起平坐那一刻开始,天界就对其暗生邪念了吧。

    司无眷在陌衍怀中哭了许久许久,直到哭累了,睡了过去,陌衍将她抱回榻上,一直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红肿的眼,毫无血色的脸,这几日,她瘦了许多。

    “无眷,师傅想看你笑,无忧无虑……”拨开她的一缕乌发,陌衍沉声呢喃,自从将她带回天界,他便没见她再笑过。

    是不是,他真的做错了。

    北上宫大殿,陌衍独自在玉榻上坐了许久,他半阖双目,撑着脑袋,偏偏静公子,不免惹人回眸三顾。

    一人偷偷摸摸走到门外,他小心打量着坐榻上的男人,不想如此,还是被他发现,陌衍低声叫住了他:“进来。”

    星神一滞,撇着嘴一步一步走进,他不敢正视陌衍,却是一下又一下地抬眼去看他,陌衍没有抬眼,他问:“无眷说,你为我们观过星图?”

    想到上次泄露天机被罚的事,星神小心回道:“回帝君,是的……”而后的话,他不敢多说。

    “如何?”他问。

    “额……这次可是帝君您要问的啊,不是我要说的!”陌衍未回他话,只是静静等待着他道出,星神踟蹰,终究还是说道:“无……无显。”

    陌衍睁开了眼睛,一道寒光射过,让星神不自觉打了个寒战,跟在陌衍身边久了,他自然是知道此刻陌衍的意思,又慌慌张张解释道:“小星神最是崇拜帝君,尽心尽力为帝君着想,自是想好好为帝君观测一番,起先观测无显,我也是怕弄错了,便又试了一次,可结果还是一样,哦对,那日的前一日小星神还观过,那时还是有的!”

    也便是说,是因为他将司无眷带回来,他们的星图才无显的……

    陌衍浅浅叹了一口气,他累了,不再看他,直接闭上了眼睛,他弱弱开口,又问:“金丝雀,会愿意为了曾经最喜欢的果子留在金笼里吗?即使……外面很危险。”

    星神不解陌衍的意思,他挠了挠头,沉思一番,回道:“鸟啊,都是喜欢自由的,就算曾经喜欢什么,那久了……也会改变的嘛!”

    心,是会变的。

    陌衍招了招手,示意他退下,星神看得他困了,也不去问为何不回寝宫去,他无奈,大底是又为司无眷的事伤神了,缓缓退出,他没有走远,而是守在门外的一个小院中,继续吃着之前司无眷还未吃完的果子。

    天界的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到底过了多久,司无眷不知道,只知道她一直恍惚着,看得殿外白茫茫一片,她下了榻,熟睡一觉,她精神终于好了许多。

    这里,是陌衍的寝宫,并非为她特意布置出的寝宫。

    缓缓走出去,她一如往常呆滞在外边的道上闲逛,双目无神,就好似生了一场大病,虚弱得油尽灯枯。

    她走到平日坐的殿外,忽视了星神,她抬眼看去,只见陌衍坐在那个高高的位置俯视着她,她没有一丝波澜,直到陌衍的声音传出:“无眷,师傅带你回去吧。”

    这一声,司无眷听得懵懂,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她花了好久好久的时间才慢慢消化,慢慢明白。

    一眨眼,陌衍已来到了她的身前,摸着她的脸,笑着道:“师傅陪你回去。”

    一滴泪划过脸颊,落到了陌衍的掌心,他擦拭干净,抱过她:“无眷,莫哭……”

    他不喜看到她哭。

    星神在后方听得莫名其妙,看着两人相拥他却是激动得跳起,可还未看得尽兴,两人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来到司无眷的寝宫中,他道:“不过回去前,师傅需要告诉你一件事。”

    心中知道陌衍想要说什么,司无眷作了心理准备,点了点头,这才听陌衍缓缓道:“无眷该是知道,你的身份了吧。”

    司无眷点头,想到那颗龙蛋,她也猜到,自己便是那日初出生的夷龙王幼女了,想到这,她的心便是空空的,抓不到也寻不到什么来填补。

    “无论是天界还是鲨鲸族,对夷龙族都有着一层隔阂,特别是鲨鲸一族,他们从未放弃寻找过你,所以,师傅才会用千阎封住你的一切,才希望我的无眷能够像个凡人一样在凡界健健康成长。”

    “师傅……”司无眷终于开口说话,或许,她的师傅是不同的,他不恨夷龙族,还护着她……

    “无眷呐,傻丫头,乖些收拾东西吧。”这几日,他是准备了许多美丽的裙子给她。

    司无眷点头,一转身便去收拾起了东西,有着运用自如的仙法,她这会收拾也快,一下子便道着:“师傅,我好了。”

    陌衍一笑,看着她,想来,若是在凡界陪着她,哪怕一阵,也是好的。

    ……

    凡界,两人来到的是陌阳城,本是想回原来他们居住的地,只是受司无眷请求,陌衍才带她回到的陌阳。

    飞在半空之中,司无眷翘望着下方的山石小道,农田水利,那片森林,那条小河,近了冬,阳光也没了夏秋那般刺眼,拂过脸庞的风还有些微凉,可司无眷却是兴奋得紧。

    太久了,仿若离了家三五载一般,眼下的一切皆是那般令人回味。

    加快了速度,司无眷无心去管身后的陌衍,她直朝山顶的小屋飞去。

    一道蓝光划过天际,司邢提着鱼的手微微一颤,他抬头看去,眯着眼,直到天空那道白色倩影越来越清晰,他抓着鱼绳的手一松,整条鱼掉到了地上。

    “是……”话停在嘴边,他已被来人抱住。

    “师傅!”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儿,司邢热泪盈眶,揉着司无眷的头发,他抽噎道:“无眷,你可回来了,可让为师好等!”

    司无眷亦是抽噎,不断颤抖着身体哭泣,本是不想在司邢跟前哭出来,可见到她思念的师傅的那一瞬间,她却再也忍不住了。

    “师傅,我回来了,师傅……”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无眷呐,你去清涟宫修行,他们可有好好待你?”

    司邢便似她的爹爹,这些关怀,比之爹爹也不会少了,听此话,清涟宫的人并没有将她被陌衍带走的事告诉司邢,她心底安静,这……也好。

    松开司邢,司无眷哭着笑着道:“师傅,清涟宫的宫主和几位长老都对无眷很是关心,还有那里的弟子,他们常常陪无眷谈天说话,修行日子也不算无聊。”她打量着司邢,将他整个看了一遍,问他:“师傅的伤可有全好了?”

    “好了,有着清涟宫送来的药,师傅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司无眷松下一口气,看着和蔼笑着的司邢,她又想起了星神观星图时说过的话,很是不解,可看着此刻站在她身前的人,司无眷悬着的心才放下一点来。

    这时,只见一个人从天而降,司邢本以为是北玄回来了,正抬眼望去时,才发现来人并不是。

    见陌衍随她来到了这里,司无眷看了看司邢,他们二人是曾见过的,也无需司无眷再介绍了,只是,司邢没想到,会在今日的此时此刻见到陌衍,那个曾授予自己仙法的仙人,他大为震惊。

    “仙,仙人?”有些不敢相信,司邢几步上前,带真正确认了来人就是他,司邢才说道:“真的是您,您……回来了!?”

    司无眷走到司邢跟前,见陌衍那冷漠的样子,她道:“师傅,师傅……”

    两人,都是她的师傅。

    “嗯。”陌衍淡淡回了一声。

    司邢忙拱手行礼,谦谦道:“不知今日仙人来此,司某多有怠慢,还望见谅!”

    陌衍持了冷漠高冷的性子,他淡淡道:“无碍。”扫视了一圈,见这山间小屋穷败不堪,一股子俗气,他道:“你们这些年来,便是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话说得司邢一阵尴尬,他讪讪一笑:“司某拮据,身家不多,这地方虽偏,却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就是!”司无眷回了这来,面上可见的红润了一些,她,也愿像以前一样反驳自己了,陌衍见了心中一喜,可,还来不及高兴那么一瞬间,身边忽然闪过了一道白影,就这么,当着两人的面,将司无眷狠狠抱进了怀里。

    他抱得太紧,双臂环着她,将她整个埋入了他的怀中,他摩挲着她的发,恨不得将她与自己黏在一起。

    陌衍目光骤大,见此情景,周遭温度骤降,陌衍捏紧了拳头,冷冷的,寒至地看着二人,直到看到司无眷的手也环住了那个男人的腰,他一颗平淡的心也好似冰山破裂。

    “咳,咳咳!”司邢见形势不对,忙以咳嗽提醒着两人,可北玄却是充耳未闻,他不愿松开手,也不知来人,只知道,他思念了好久好久的爱人终于回来了。

    司无眷心底又喜又忧,被他抱着,她便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所有的烦恼都可以抛之脑后,只要北玄在,她就可以轻轻松松,开开心心每一天。

    “无眷,北玄小友!”终是看得陌衍表情不对,司邢忍不住又提醒了一遍,直到这时,北玄才不舍地松开她,四目相对,他们都笑得很开心,很甜蜜。

    “你叫北玄?”身后,一道冷漠的声音如此问道,北玄背脊一凉,他抱着司无眷的手一僵,随即前一刻还温柔笑着的脸变得冷凝,他转身,两道寒冷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察觉到北玄拉着自己的手愈发的紧,司无眷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涌现,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北玄说过的他的那些仇人,想到了北玄的身份,只是看着陌衍,她不相信陌衍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北玄,当他转身正眼看清这个人时,他一颗心愈发的紧,这个人,他是见过的,两千年前,他还是一个九岁自由模样的孩子时,这个男人便已在天界享尽了恭维与夸赞,受着人人尊敬爱慕。

    那一年,他两千岁,后起之辈,而北上宫一脉皆以仙力战神自居,他的父君午祯便与陌衍交过手,午祯本便是天界战神一般的存在,那时,陌衍却已能与午祯对上十来招了。

    北玄,他更是认得……

    “你好生手段呐!”陌衍咬牙切齿,对北玄投以憎恨的眼神,怕是故意找上了他最在乎的无眷,以此威胁他了。

    北玄冷冷一笑,“此话怎讲?”

    看得陌衍袖中的手已在凝结仙术,司无眷心猛地一跳,她慌拦到北玄跟前,以眼示意了陌衍,求他不要再说下去,陌衍见司无眷如此,心中恨意更生,只是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司邢早便察觉不对劲,可他却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想来北玄是和陌衍有过一层渊源,他忙道:“仙人,这是与我们一同生活的小友,想来你们认识,额……北玄小友,这位便是我曾与你说过的,无眷的第一个师傅。”

    北玄冷冷看去,两人皆是一声冷哼,现下不适合交谈,想着将他二人分开甚好,司无眷便道:“师傅……陌衍师傅,你先坐坐,看这午时,司邢师傅,你们定是还未吃过饭吧,我们先好好吃一顿吧,我肚子都饿了,老想念司邢师傅做的菜了!”

    司邢跟着应和,“是,这才去山下捕了条鱼回来,那个……无眷啊,这鱼也不够,要不你先与北玄小友去山里摘些野菜回来吧,若遇上些野味便捉回来,师傅给你们做一顿好的!”

    “嗯!”司无眷立马答应,极力去忽视两个黑了脸的男人,他讪讪对着陌衍一笑:“师傅,坐那等我就好!”也不等陌衍回应,她拉过北玄的手就往山下赶去。

    也是在离开他们的视线的一瞬间,她的腰上一紧,又被北玄抱住飞起,向着山下迅速飞去,司无眷在他的怀里,两人相视,嘴上松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忧虑,他浅浅吻了她的额头。

    “阿眷……”他抱着她,深深看着她:“可知我等了你多久,念了你多久?”

    司无眷突然红了脸,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前,温声道:“你念了多久,我便念了多久。”

    你可知,我差点便不能回来了……

    ------题外话------

    刷新一下,已改,抱歉,非常抱歉!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合

    司无眷温柔笑着的脸明显可见的有着一层疲惫,北玄没有说破,只是搂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而陌衍的到来,无疑是两人心中隔阂的开始,即便都不说,却是极为在意,北玄担忧的不仅仅是陌衍与司无眷的关系,还有便是,在蛮荒的那个夜里,那两个找上他的天兵对着他怒怒说出的话。

    “天帝施令,动天界之全力捉拿魔祟,不惜一切代价,无论生死,结局如何,只要捉拿或诛灭魔祟者,赐予仙职神物!”

    他的命,从他逃出天界开始,就已不是平平淡淡的了,若非遇上戴有千阎的司无眷,恐怕那一日,他便已死于天界追兵刀下。

    “阿眷,这些日子,过得可好?”突然间,北玄这么问出话来,司无眷身体一僵,好在她背对着北玄,他看不到她脸上的惊慌失措和黯然神伤。

    强笑出了声,司无眷点头:“我过得很好,清涟宫的宫主和长老们对很悉心照顾我,对了,他们还为我破除了我体内的封印,我现在可以正常修行了!”

    说到这,她慌扭过头,只因一想到为何有封印的原因,以及自己的族人,还有天界和鲨鲸族对夷龙族的不容,她有些担心,担心那些她在乎的人,会不会有一天因她受到牵连。

    看出司无眷的心事,北玄也不再多说,直道:“你不在这些日子,我和司仙师过得可谓寒酸,那条河里的鱼都快被司仙师捕完了,这接近寒冬,山里野菜也少了许多,阿眷,你们以前是如何过的?”

    说到这,司无眷噗嗤一笑,调笑他们二人之余,也想到以前寒冬他们师徒俩连饿了两天肚子的时候,眼里又闪过一丝伤感,她道:“修仙之人,当忘乎所以,以念化形在,成那望梅止渴的境界,方可御一切烦恼,哎……当时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师傅他就是这样和我说的。”

    这会儿,北玄也笑出了声,他指了指不远处跑过的山鸡,抱着司无眷极速飞去嘴上道:“这一次寒冬,我们不可再挨饿了。”

    “嗯。”司无眷甜甜一笑,一念之间,已使了道仙法像那乱窜的山鸡攻去,一眨眼的功夫,山鸡已被她给抓下了。

    “没想到,阿眷的仙法竟精进了不少。”北玄抱着她,连连夸赞道。

    将山鸡捉回,司无眷回他:“我还会的有很多,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了!”

    北玄浅浅笑着,嗯了一声,这山里野菜少,两人也没再去摘,捉得了这只山鸡便慢悠悠在路上边聊边慢慢走着,那些个心里话,在那两人跟前是难以说出来的。

    最终还是又回了来,看得两人笑颜相谈地走进来,陌衍沉着的心又起了一层薄雾,他冷下脸来,完全将厨房内一直说着话的司邢忽略了。

    司无眷抿唇讪讪地笑着,快速冲进了厨房,与司邢一起忙碌着,北玄闲来无事,也无心做其他,索性随了她们师徒俩一起,小小的厨房顿时挤上了三个人,纵使东西少,这会也挤得不行。

    若说做饭时尴尬不已,这吃饭时更是堪比修罗场,小小的院子里也充满了郁闷的气息,北玄与陌衍二人一抬头便瞪着对方,这夹一块肉竟也能挣起来。

    司邢和司无眷无奈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白米饭,小心翼翼,司邢更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打着圆场,可却是根本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好不容易熬过了用饭,这真正开始争执的时候才正式开始,司邢收了碗筷去洗,司无眷去帮了忙,大底是因为有陌衍吃的一份,北玄也不想跟着去洗,所以,院子里便是北玄和陌衍两人争锋相对。

    他们两两望着对方,不,是瞪着对方,一张经历了风霜的桌子差点在两人的内力下震得粉碎,司无眷看得不免又捏了一把冷汗。

    这种气氛直熬到晚间,到了睡觉之时,两人便又因睡哪而烦恼起来,本是愿陌衍与北玄挤了一夜的,现在想想是不可能了,若是司邢与北玄挤上一夜,北玄自己那屋也不大,不便挤两个人,而北玄也不愿意让出,这个问题,一直争论了许久才终得以解决。

    便是北玄松了口,愿意让出来,可一直到深夜,司无眷感觉到自己屋里有人进来,她慌睁开眼去看,当发现是北玄时,她悬着的心才落下。

    方落下,见北玄躺到了她的榻上来,她的心又狂跳起来。

    “怎的……北玄,你做什么?”司无眷急急往后缩,见得北玄转过身,一双深邃的眸子盯着自己,她羞得难以开口再说什么。

    也是因为,她心底见如此,莫名很是欢喜。

    北玄深深一笑,楼过她,沉着声音道:“阿眷那个师傅,与我争了一天,可我的阿眷,最终还是在我的怀里。”

    司无眷嘴角上扬,“他以前很是冷淡,对什么都不屑一顾,也不知是为何,师傅他今日竟一反常态了。”

    这深层的原因,司无眷懵懵懂懂不知道,可北玄是男人,他最是了解男人的想法,一看便知的事,偏偏这个傻姑娘会看不出来。

    到底是司无眷真的看不出来,还是她不愿去相信,便不得而知了。

    北玄得逞地笑着,两人虽然抱过很多次了,可像今日这样抱着,相拥而眠却是第一次,透过朦胧的夜色,只看得清对方模糊的轮廓了,如此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心跳,温度,两人皆红了脸。

    “北玄,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司无眷憋了一天,这会终是有机会静静相谈。

    “嗯?何事?”

    司无眷沉默,回想起天界北上宫,溪洛河,她道:“你之前说过天界一个叫溪洛河的地方,你去过那吗?你说,那里养着花岳仙子的妹妹,另一只琼莲仙子,你知道,她现在如何了吗?”

    北玄奇:“阿眷为何突然问这个?”

    “哎呀,我就是想知道,就当做……睡前故事,你说与我听听,可好?”

    虽看不清司无眷此刻的脸,可听这略带撒娇的软糯声音,北玄心里暖意直升,他凭着感觉,用手指刮过她的鼻尖,笑道:“既然阿眷想听,那我便说给你听。”怀里,司无眷嗯了一声,北玄这才款款道之:“天界的溪洛河啊,是一条很大的天河,很久很久以前,有着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上神守护着这条河,她很爱莲花,荷花,又恰巧,她住的地方接近溪洛河的干道之一,她便在河堤种满了一河的莲花与荷花。”

    北玄说的声音极其温柔,司无眷听在耳里,一颗心才所见的孤寂荒凉的溪洛河渐渐转变着。

    他说:“那个女上神,她有着一个很是威武霸气的夫君,是个将军,可因为那个将军常常在外平定战乱,他们二人便很少得以想见,闲暇之余,女上神就总是去到溪洛河畔,在那里赏花,边赏,边等着将军的归来,他们呀,还有着一个儿子,特别爱吃溪洛河的莲子做出的莲子粥,所以,他们母子俩,有时会吃着,赏着,聊着等待那个将军……”

    说到这,北玄停了下来,司无眷心思重,隐约是猜到了,为何北玄会这么了解天界这件事,她记得,他也独爱吃莲子粥。

    本以为北玄不愿再说下去,司无眷刚想应话,便又听北玄缓缓说着:“虽然那个女上神有她的儿子陪伴,可那个男孩也看得出来,他的娘亲并不开心,她担心将军会受伤,担心他的一切,也思恋他,越是思恋,她便坐得越久。”

    “一直到有一天,太上仙君送来了一株莲花给女上神,女上神心底善良,便将莲花培养在了溪洛河中,整日吸收着天地灵气,渐渐的,她修炼成了人型,是个很开朗活泼的女子,她会逗女上神笑,会像女儿一样,与女上神交谈。”

    “那……后来呢?”天知道,若是北玄直到是他口中的那个男孩,那一想到他与花茵这么久以前就相识了,关系还这般融洽,她心里莫名有些郁闷。

    北玄看不清,便也继续去说道:“后来,哼……发生了一件大事,女上神,将军,还有他们家里的侍女们,都没了,唯留下他们的儿子徘徊世间,不过还好,后来,他们的儿子遇到了一个少女,他与不算得孤独了。”

    “嗯……”她主动抱住他,“北玄,我们也不孤独,我有师傅和你,就够了……”

    北玄欣喜,一笑,他道:“对于那个溪洛河的莲花仙,我便不知道了,或许,她现在好好的,也并没有什么烦恼吧。”

    “不!”司无眷突然打断道,听北玄传来疑惑的声音,她踟蹰,想来,今后这所有的一切都会暴露,她便没隐瞒,道:“北玄,其实……我去过天界了。”

    没等来北玄惊讶的回应,他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等着司无眷说完剩下的话。

    司无眷不愿隐瞒,便道:“陌衍师傅,你认识,也该知道他的身份吧?”北玄嗯了一声,司无眷心一紧,果然,她猜得没错吗,没多想,她道:“便是他,带我去天界的。”

    北玄依旧只是嗯了一声,司无眷紧着的心没有松下,她害怕北玄误会什么,便匆匆解释道:“那时我在清涟宫,清涟宫宫主为我解开体内的封印,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那一天,可不知为何,当我封印解开,我清醒过来时,已经被师傅带到天界了。不过,北玄,我和师傅他并没有什么,我一直想你,状态很不好,他不忍心,才同意送我回来的。”

    “嗯……”

    “北玄,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司无眷紧张问道。

    北玄揉着她的头发,极细且柔,他道:“阿眷,你为何不问,我与他为何这般不容?”

    “我……”

    “阿眷聪明,我也该知道,你什么都猜到了,对吧?”

    良久,司无眷点了点头:“只是隐约猜到了一点,我还不确定。”

    北玄将下巴抵到她的头顶,道:“你猜得,很对……”

    “他是你的师傅,因为阿眷你,所以他今日才会一忍再忍,没有对我出手,我只担心,他们会对你和司仙师不利,会因为我,你们受到伤害,可是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沉默几许,北玄坚韧道:“我担心,他会将你带走,永远也不再送回来,这样,我就永远见不到阿眷了……”

    司无眷心脏猛地一抽,原来,北玄同自己一样的,他们一样的,想法是,经历也是,所担忧的也是……

    明明说好,等一切解决了,他们一起除妖降魔,做一方厉害的仙师闯荡修仙界的,可偏偏,他们都有着类似的经历,难以解决,难以平复。

    司无眷主动吻了北玄,良久,她离开,接着窗外微弱的夜光,她一张脸出奇地冷静,对上北玄,她道:“北玄,我们约定一件事吧,要是你也愿意,那我们俩,以后无论如何,都要遵守这个约定。”

    北玄微微撑起,俯视着她,听司无眷道:“我们,以后无论经历了什么,遇到了什么,无论跨过什么样的障碍,都要在一起。”

    她想,有些事情,她需要自己去解决的,不能拖累身边的人,而北玄,若他遇到了什么,都不能轻易说离开她。

    北玄深深看着她,“好,我答应你。”

    司无眷一笑,搂过他,搂得极紧,两人相拥而眠,这一夜,他们睡得很安心,一直到凌晨之时,北玄又小心翼翼回了司邢屋去。

    天刚蒙蒙亮,司无眷便起了个大早,她心切想见北玄,可一直等到太阳升起,司邢也起床出了屋,她也没等到北玄出来。

    本以为是昨夜聊了太晚他醒得晚,司无眷心想戏弄一番,可刚进屋见着地上空空荡荡,她又紧张起来。

    出了门,打开陌衍所在的房间亦是不见他,她那不安的心顿时狂跳不停,想到二人的身份,想到北玄的身世,她御了剑便匆匆飞离了院子。

    “无眷,你这是去哪!?”司邢忙问,见司无眷急切的模样,他也怪不得吃什么,忙御剑便随司无眷飞去。

    ------题外话------

    好了,最近太忙,只能这样,实在抱歉??

    ???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选择

    等司无眷和司邢找到他们二人时,他们俩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因设了障眼法,途径的凡人也看不到。

    两人打得天崩地裂,只见北玄手执坠玺,红色剑气参杂着青色九天玄火,一道道与陌衍的仙术撞击,回荡整个山间。

    司无眷一直知道陌衍很强,直抬手间就可要了一个人的性命,她心急的是北玄会不会受伤,可看到二人不相上下的对击,她才放下一点点心来。

    反观司邢,他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他不知道北玄的实力究竟如何,虽然猜到他有刻意隐瞒,却是不清楚究竟到什么地步,直到此刻,见着蓝蓝的天都为二人的比试变了色,他才心有一度。

    “北玄,师傅!”司无眷的声音传到二人耳中,他们这番才愿停下,只是怒气未消,一双眼透出的目光都可杀人了。

    “无眷,回去!”是陌衍,他压制着气愤的心吩咐司无眷道。

    可司无眷哪里会愿意回去,这两个人,都是她担心的人,两个她都不愿他们受伤,司无眷御剑飞起,来到二人中间,她怒怒道:“该是你们停下,若再争执,便从我手中跨过!”说罢,她一张手,天芒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那司邢也是不愿他们受伤,听司无眷这么说,他也着急,御剑飞到司无眷身旁,跟着劝道:“仙人,北玄小友,听司某一句劝,若有不满,大可回去相谈,你们切勿再打下去了!”

    两人皆是沉默,顾及着司无眷与司邢,陌衍是天界的帝君,自不便在凡界凡人面前使用仙法争斗,而北玄,他最是在乎司无眷的看法,便也停下了手,将坠玺化回了玉笛。

    “无眷,你当真要护着他吗?”陌衍温怒,这话不像在询问,反像是在试探。

    司无眷看去,她摆了坚定的神情,道:“师傅,我与你说过,我和他……早已许下余生,我不会离开他的!”

    “阿眷……”北玄轻轻唤着,听这话,他本还怒着的心情也渐渐缓和,他飞到司无眷身后,相视一眼,便也看向了不远处的陌衍。

    陌衍捏紧了拳头,看着三人飞在一起,那种天作之合的感觉,让他心里闷得极为难受,特别是看司无眷护着北玄的手,他存了不忍,不甘,不舍。

    “你可知他是谁,是何身份!”陌衍彻底愤怒,他直指北玄,大声怒道。

    一向谦谦君子的陌衍,此刻也因为这一幕失了仪态。

    北玄心一紧,讪讪看着司无眷。

    司无眷沉默,她颤声道:“我知道,是……是溪洛河,洛萱上神的孩子,只是……只是因为犯了一个错,不仅连累了其他人,便连,连洛萱上神和他的爹爹,一同仙逝,天界的人要捉他,杀他,对吧,便连师傅你,也要如此吗?”说话间,司无眷缓缓拉过了北玄的手隐于袖间。

    没想到司无眷已经将事情猜到了这一步,不仅陌衍,连北玄也惊奇,而一旁的司邢,他浑然不知,听自家小徒弟这么说,他一双眼睁得极大,不可置信地扫过这三人。

    陌衍嗤笑,他双眼可见地再渐渐红润,“无眷,师傅知道你善良,愿意收留这种人,可你收留的这个人,他是不是什么也没跟你说,他,可是隐瞒你到现在?”

    “师傅……”司无眷见陌衍这般,心头一痛,她却也慌张,直道:“他对我很好。”

    “好?”陌衍面目狠厉,他冷冷盯向北玄,“若他真愿你好,该是离你远远的!”

    司无眷最是不愿在乎的人离开,她鼻头一酸,捏着北玄的手紧了紧,她道:“师傅,你既知道他的事,那关于我的,你也清楚的,对吧……”她,不也是受天界不容吗?不仅天界,她还不受鲨鲸族容下,不也和北玄一样,活在追逐与死亡之间吗?

    “我想陪着他,和他在一起,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天下之大,总有一处僻静之地的。”她桀然一笑,默默道。

    陌衍咬牙,他怒,又恨,“无眷,若你和师傅走,师傅必当保你一生周全!”

    司无眷摇头,自知道北玄的事,自在魔域与北玄谈上那一番话开始,她便已做好了准备,倘若有一天真的要亡命天涯,她也心甘情愿。

    只是……

    司无眷转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司邢,她垂下眼眸,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她道:“师傅,徒儿有一些秘密,没有和师傅你说起,还望师傅不要生徒儿的气,无眷今后……可能没有机会照顾师傅下半辈子,我……”

    “无碍!”司邢打断了司无眷的话,他笑:“你是我司邢的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无眷日后去哪,师傅便随你去哪,没有无眷照顾,为师可不会习惯!”

    “师傅,可是……”

    “徒儿啊,莫要多言,为师心意已决,要看着我的小徒儿长大的!”他和蔼笑着,虽然不知道司无眷和北玄有着什么秘密,但他二人,早已是他这一生不可放弃之人了。

    司无眷心中感动,她看向陌衍,道:“师傅,还望师傅成全!”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仙法瞬间将不远处的山石击碎,他怒,眼底的不舍和不甘显露无疑,可他是帝君,不可被这些儿女私情牵扰乱了心,他当该心怀苍生,强忍了下去,他愤然:“无眷,师傅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有什么东西,将要永远失去了……

    她知道,早该知道的,明明已经放下了对陌衍的情,可直到现在真正要离开失去之时,她却又心底疼痛不已,看着不远处的陌衍,她缓缓跪倒在了剑上,额头埋得极低,她不愿此刻他们看出她的不舍。

    几滴泪水留下,她迅速擦净,这一跪,便是做出了她的选择。

    “好,好!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从今以后,你的生死便与我没有丝毫关系,而你司无眷,也再不是我陌衍的徒弟!”

    是气话,他怎愿丢弃她?可他恼怒不已,恨司无眷为何要选择北玄而不是他,陌衍咬牙,一双眼通红得紧,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司无眷始终低着头,跪着,他怒,无与伦比的怒。

    司无眷知道,她明明都不想失去,却是留不住他了……

    陌衍离开了,而司无眷跪了许久,直到双腿发麻,她才被北玄抱起,与司邢回了院去。

    院中,两人见司无眷呆滞无神,脸色苍白,自是知道她此刻的伤心,司邢仿若又见到了四年前陌衍初离开时的司无眷,悲痛欲绝,整日以泪洗面,不,那时她会哭,可此时此刻,她没有一丝情绪,反而更让司邢担忧。

    北玄紧紧攥着她的手,他心疼,担心,久了,他将司无眷抱过,揉着她的头,嘴上呢喃细语:“阿眷,我会永远陪着你……”

    直到这时,司无眷才有了一丝情绪,她呆呆看向北玄,问他:“永远陪着我?”

    “嗯。”

    “永远不会离开我?”她问。

    “嗯,不会!”

    “永远?”她重复着,一遍一遍……

    “永远!”他亦是一遍一遍,不断重复着回她。

    终于,司无眷忍耐不住心底的伤痛,将脸埋入了北玄的怀中。

    她的身体不断抽搐,颤抖,抽咽的哭泣声听得北玄心头一紧,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呢喃重复着那些话,哭得久了,司无眷缓缓睡去,将她抱回榻上,盖好被子,北玄便轻轻走出了屋子,见不远处司邢静静看着他,北玄缓慢上前,坐到了司邢对面。

    “跟我说说吧。”司邢淡淡说道。

    北玄沉着,却想司无眷定是也不愿司邢离开,他日后要跟着他们,便是该知道这些事,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与麻烦。

    想到这,北玄也放下心来,将他所知道的,一点点告诉了司邢,司邢从最开始的平淡到惊讶,再到担心恐慌,他脸上的表情足以将他所想给表现了出来。

    他没想到,北玄的身份与身世这般的不凡,没想到他口中的那些仇家竟是他断不能除去的天界,他冷静下来,问他:“那,那个错,究竟是什么?”

    北玄踟蹰,他想了想,才缓缓认真地说道:“没有什么错,我,还有我的父君,娘,他们都没有犯错,我只是不知,为何天界那些神仙都称我为魔物。”

    可怜如他,为何惨遭不幸,为何被如此多的神仙穷追不舍,宁愿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他们都愿意。

    到底是个可怜的人,司邢也不解,为何眼前这个外冷内热的少年会成为那些神仙口中的魔物,他们相处这么久了,对于妖气魔气,他一闻便知,可眼前之人半点妖气都没有,他不敢相信,只相信自己。

    “其实,初见你之时,我便猜到你的身份不凡了。”司邢叹息一声,继续道:“曾经,我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修士,启剑派主修剑道,我自从认了恒剑长老为师到四年前年前,身上的仙法都是以衬托剑道而生,可直到四年前,我被启剑派赶出后,第一次遇到了仙人陌衍,他的周身气息与凡人不同,神圣不可侵犯,初见你时,除却你身上的血腥味,你,也有着那道气息。”

    所以,他才会义无反顾将北玄留下,不假思索让自己的徒弟和他在一起,保护他,让他时时刻刻跟着他们,对于北玄,他从未怀疑过什么。

    那股信任感直到此刻,他都未消失。

    北玄很是感动惊讶,他深深看着司邢,问他:“司邢仙师肯相信我?”

    司邢点头,“我司邢看人准,不以身份轮人,只以他是他来交友,仙,有好有坏,妖魔也是,凡人也是,我相信北玄小友是好人,只是为何天界不信,不愿留下你,我便不知道了。”

    北玄淡淡嗯了一声,表面平静,内心却是对司邢的话感动不已,想必,司无眷也是随了他,才会愿意接受自己,不在乎他的身世与经历的。

    他浅浅笑着,少年的脸庞轮廓分明,清逸俊朗,如此笑着,司邢都喜欢,自家那小徒弟又怎会不喜欢这样一个人。

    “我还好奇,方才无眷对仙人说的,除了北玄小友你外,还有……她的,这又是何意?”

    “……”

    北玄沉默,他浅浅一笑,随即摇了摇头,他道:“关于阿眷,她比较特殊,若不会牵扯到无眷,还望仙师不要问下去。”

    一切,都归结于他比较好,司无眷像个太阳,他怎希望像太阳一样明媚的她被那些污秽污染得失了光,其实,从在九琼谷冰岩底开始,他第一次为她疗伤开始,便已知道了她的身份,而后,一点点地试探着她的功法,他才真正确定,司无眷是夷龙族的遗珠。

    他是先北上宫帝君之子,活了这么久,他自然知道那些琐事,而夷龙族被灭之后,他便被关押到了坠仙台受着雷电之罚,一罚一千年,逃至凡界,遇到了他们师徒俩。

    想来,他们能很好存活这个世间的话,只能靠着千阎灵佩才可了。

    “嗯,也罢,对于无眷,我看得出你也有能力保护她,今后无论去哪,希望北玄小友能遵循的你曾承诺与我说过的话,保护她,让她开心!”如此,他这个做师傅的,也可放心了。

    北玄点头:“即使仙师不说,北玄也会拼死保护阿眷,不会让她受伤,难过……”

    司邢露出欣慰的笑,他嗯了一声,又叹息了一声,缓缓站起,他道:“你便好好陪着无眷吧,今后如何,晚间再商量的好。”

    “是!”见司邢离开,北玄紧张的心才可得意平复,他忍了太久,憋了太久,一时间所有的情绪都砸向了他。

    再次走近司无眷的卧房,北玄轻轻牵着她的手掌,看着恬静睡着的司无眷,脸颊还留着些许泪痕,他浅浅吻了一下,拉着她的手,也移到了嘴边,深深吻着。

    司无眷,已是他人生中的全部了,再不能失去了她,今日听陌衍要她选择,天知道北玄有多紧张,他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好在,最后的最后,司无眷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他。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白麟国1

    “无眷,可又在偷吃糖葫芦?”

    睡梦中,她仿若回到了童年,偷偷买了根糖葫芦躲在一个角落吃,那时刚换牙,一切甜食都被陌衍禁止吃。

    她始终是管不住爱吃的天性,管不住她的那张嘴,她懵懂地以为躲在人群中的角落他便寻不到她了,可才吃了一个,身后就冷不防地传来陌衍的声音。

    她打了个寒战,惊呼跳起,小小的红润的脸上满是怯懦,她偷偷将糖葫芦藏到背后,可陌衍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他无奈,一张俊脸寒寒冷厉,背着手,他肃然对她说着:“师傅告诫你多次,这段时间不可再吃,为何不听话?”

    那时她小小的一只,刚换了牙,口齿不清,只是小小的脑袋瓜里全是些恭维的甜言蜜语,说得本生气的陌衍心头一软。

    “师傅,无眷就呲一个,一天一个,这里有五个,剩下的无眷明日再呲,好不好嘛……”糯糯甜甜的声音,说起话来字都吐不清了,看她如此,陌衍本是心软的,可睡梦中,他却换了个态度。

    只见所有人都在后退,离她远去,而她最喜欢的师傅,此刻依旧冷着脸,红着眼,他训斥她:“无眷,师傅告诉过你不准吃若再吃,你便走吧,永远也不要再见师傅!”

    “不要,无眷不愿师傅丢下我!”她慌忙地丢下了糖葫芦,可陌衍还是转过身离开,他走得很快,小胳膊小腿的她根本追不上,她一直在跑,痛哭着,呼喊着,可陌衍连一眼都不愿再看她。

    “师傅!”她跑着,推开那些人,最后,陌衍消失在了人群中,她再也寻不到他了,蹲下身,她哭泣着。

    “师傅,无眷听话,师傅不要离开无眷,师傅……你回头看看我……”

    “师傅……”司无眷再次醒来时,一抹夕阳照到了她的脸上,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得屋中空空荡荡,安安静静,一股寂寥空落占满了她的心,抹掉脸上的泪,她在榻上坐了许久许久。

    一缕凉风吹入,她单薄的身影愈加令人怜惜,这近了冬的风本就没有多少温度,她也不动,就这么看着窗外。

    久了,她又哭,擦拭了泪,即便不去想那个人,她的眼泪也会不自觉地流出来。

    这便是失去一个人的可悲吧,明明还在,却无能为力了。

    嘎吱——

    门被人推开,她悠悠转过头,见是北玄,她心终于好过了些,还好,北玄还在。

    “阿眷,怎的不将外衫披上?”嘴上略显责备,他却是顺手将一件稍绒的外衫拿起,为司无眷穿上了。

    坐到她的一侧,北玄搂过她,低声道:“可有饿了?”

    今日一早醒来便没有吃什么,一直到了黄昏,她睡了这么久,饿是肯定的。

    可司无眷却是摇摇头,她道:“不饿。”

    看出她的心思,北玄温柔笑着,也不看她,他也顶着窗外,兀自呢喃着:“城内东市有一小摊,卖着一些它地的特色小吃,有卤过的鸭肉,闻上去就忍不住想吃一口,还有啊,有一家烤肉,伴上他家特粮的香酒,吸引了不少人,还有……”

    北玄说了很多很多,他的声音很好听,道且温柔细腻,为司无眷说着一道又一道她没吃过的美食,即便她不想吃什么,此刻都有些饿了,这个男人,很是懂得她的脾性爱好。

    “可是你说了这么多,我们何来银子去吃呢?”他们穷得吃不起饭,一省再省,才买得起一些米粮的。

    北玄刮过她的鼻尖,将她紧紧搂着,他道:“司仙师说,他的宝贝徒弟回来了,自然不能跟着我们这些男人吃苦,所以啊,今日特意练了些符纸,还捉了些鱼去卖,卖了不少碎银,今晚呢,我们三个便好好去吃一顿!”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她泪光点点,不着痕迹擦拭干净,她点头:“好,我想吃烤炙肉,配上小酒。”

    “嗯,那……阿眷要先穿暖些,外面冷,当心着凉。”

    司无眷点头,见她神色缓和了些,北玄才退出屋去,屋外,司邢已等候多时,看北玄点了点头,他才放心下来。

    三人再次走进陌阳城,一如他们第一次那时那般,引得许多人的回望,可此刻的司无眷已经不在乎了,她有心事,一直被北玄牵着缓缓走着,司邢在前方带路,这街市热闹,摊上多卖手工制品,花灯,花束,一些小巧的玩偶,琳琅满目。

    走了许久,终是到了那家烤肉的小馆,炙香小阁,美酒飘香,因着烤肉,里面不断飘出些烟雾来,这里装潢多有些异族风格,许多东西都是在中原难以见到的,里面有人穿着露肚的红裙跳着奇怪的舞,听着奇异的乐曲,那些人吃得也不亦乐乎。

    在这种地方吃肉喝酒,美不胜收,三人坐着等了许久,那肉终于上了,司邢忙碌烤着,给司无眷的小碟里夹了许多,可一直为见她吃,北玄拉着她的手紧了紧,这才将她拉回神来。

    “在想什么?”

    司无眷眼珠子咕噜一转,她指了指台上跳舞的舞姬,道:“看着她跳舞,我觉得有些熟悉。”

    司邢也停下手,扫过那舞姬一眼,一身红色的纱裙,配上复杂的饰品,好看之余,也吸引人。

    北玄一笑,他眼里只有司无眷,“阿眷可是忘了,先前我们去蛮荒的路上路过一个叫浮莱镇的地方,我们去那游船上,便见着一只妖也如此穿着跳了一个舞的。”

    听北玄这么一说,司无眷和司邢皆是眼前一亮,司邢惊讶:“你们在那船上遇到了一只妖?”

    显然,司邢还记得那晚。

    司无眷恍然大悟,她道:“确实遇见过……”

    只是那个女妖更妖娆些,更妩媚些,明艳娇媚,吸引着所有人。

    “你们可将她解决了,她是什么妖,可害了那些人?”对于妖,司邢做除妖仙师久了,一听便认真来劲。

    北玄摇摇头,他道:“那只妖是什么,我没有看出来,那夜她只跳了个舞,吸引了一个凡人,并未……做什么。”

    说到这,司无眷和北玄耳根皆是一红,想到那个女妖和那个人做的那事,他们的心就不平静了。

    “可她终究是妖,虽没做什么,也不可以一面之词来断定,倘若你们离开了她又露出真面目害人又当如何?”司邢摆了端正的姿态,他沉默想了想,又道:“陌阳危险重重,我们也不便在此多留,既如此,我们便去看上一看,查查那只妖吧!”

    司无眷怔怔看着司邢,听他话里的意思,想来是知道了他们的事了,她沉下心,为有司邢这样的师傅而感动,一点头,她道:“嗯,那便去浮莱镇一探吧。”

    这么久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寻到那些人和那只妖,只是他们如此声势浩大,坐那船游赏,想来身份非富即贵,若问起来,兴许没这么难。

    有了些目标,三人也少了些无所事事,这陌阳城不容久待,吃了这一顿,又买了些需要的东西,他们也便回去了。

    第二日收拾了些东西,三人又匆匆往那浮莱镇赶去,因着北玄和司无眷的实力没有再隐藏,这一路飞起来也快了不少。

    待到浮莱镇,不过半天的时间便到了,找了之前住的那间客栈住下,终也算平静下来,这里,透过窗便能看见外面的湖景,依旧有船,不过都是些小小的客船,停留在湖边。

    好似,那一天是见不到这些小客船的。

    闲来无事,三人便出了客栈去,想着湖边的船家询问着那大游船之事,本以为他会不记得不知道,却不想,那船家竟是全全道了出来:“你们说那个游船啊!哎呦,那船可不得了,我们这浮莱镇本也只是个小镇,可因镇上古朴景美,竟是吸引了白麟国的皇家人来此游船赏景啊!那天夜里,那艘船上坐的,身份可不得了!我们这些小船就不敢放出来,都躲着呢!”

    怪不得那夜那个守在湖边的人说他们不能上去,原来是这原因。

    竟是白麟国身份如此之高的人,怪不得那个女妖要牵扯上,愿意与那人做那种事。

    这浮莱镇本是白麟国界内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镇,离白麟国都不算远,他们若此刻去也能赶到,只是才付了银子,他们身上盘缠不够,今日留下来赚些碎银也好。

    这会儿没有再回客栈去,司邢是继续卖着他的符纸,待有人找上他们来除些小妖他们便去,以他们的身手,不过几下便收了一只妖,看他们这般厉害,这浮莱镇的百姓都来寻求帮助,一忙碌起来,直到了深夜才结束。

    看着怀中沉甸甸的银子,他们心情也好了许多,这个浮莱镇,没有多少仙师,所以受妖祟困扰的百姓颇多,他们这一来,也便赚的多了。

    第二日三人一大早就离开了浮莱镇,循着前一日问的路,他们边寻边飞,中午才来到那个传说中的白麟国国都。

    这里与陌阳城不一样,一路看去屋舍虽是繁华,却是觉得走在街上的一个月空寂之感席卷而来,纵然这里人多。

    对,他们没有说话,都是各走各的,就好像鹿谷镇的村民,而这里的人个个都皮肤白皙,有的甚至年纪不大都满头白发,一切新奇迹象,在他们这种外来人的眼里不理解,看不透。

    随意拉了一个人,司邢问道:“敢问这位老伯,这里可是白麟国都?为何这般安静?”

    那老者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一遍,见穿着是些修仙之人,老者便有了耐心停下为他们解释,“我们白麟国都内大多数人都是有些神通的,所以养得了白皙的肌肤,只是,到了午间,这话也就少了。”

    听及此,司邢心头一直觉得那只女妖有蹊跷,此刻更是不愿相信那个女妖是只什么也没做的女妖。

    “那……司某想再问问,这半年来城内可有妖作祟?”

    想了想,那个老者竟笑了,他道:“三位是修仙之人吧,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白麟国都内有什么妖啊魔啊的,我们白麟国都中可是住着不少伏妖师,他们有事没事都会到各处视察,探索出妖的痕迹,几年来,我们这可谓平平淡淡啊!”

    “这……”

    他们这是……无需再管那只女妖,自有人会处理那只妖,这样一想,他们的心也平淡了不少。

    “哦对!瞧我这记性,哈哈……三位啊,你们若是想去一睹那些除妖师的威容的话,明日,明日祗帝陛下便会与除妖师们在祭祀台公开处置那些被捕的妖,这种场面难见,估计会有许多人去看呢,三位,不容错过啊!”说道一番,那老者便离开了。

    留得司邢三人呆呆在原地站着,他们思考着,明日处置妖物,司邢作为除妖师这么久,捉到的妖都装在随身携带的瓶子里,至今还未解决,他无法,明日若是能看,学习一番也好。

    “明日,我们便去看上一看吧,今日你们都累了,多加休息!”

    “师傅也是。”

    回到客栈,他们也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去,只是司无眷刚要关上房门,北玄就走了进来,抱住她,他道:“阿眷,可累了吧?”

    司无眷摇头,这飞来飞去地她的心情倒是缓和了些,没有多想什么,一心除妖,“不用担心我了,你呢,可有累了?”

    他自然是没有累,只是一路上看司无眷心事重重,他心底有些醋意罢了,这好不容易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就想抱着她。

    “阿眷,为何你不问问,我当时在天界犯了什么错,遭此大难?”

    听北玄声音有些颤抖,司无眷沉默几许,她道:“你可愿说?”

    她从不强人所难,若北玄愿意说,她才会听,会问,而实际上,她也是有些想听的。

    无声许久,他抱了她许久,终于,北玄开口道:“今日听那些百姓诉说着对妖魔的憎恶,我担心……”

    “妖魔作乱,那些百姓恨他们也是应当的,为何担心?”

    北玄松开了她,正正看着她,他道:“你可相信,这世间不是所有妖都害人,都心生险恶?”

第一百二十七章 白麟国2

    这等话司无眷自是相信,她从不以一个人的身份族类去判断他的好坏,只以那个人做了什么脾性如何去看待。

    就好似阿黄,虽是妖,却是个可怜的,忠诚的,他不害人,不做坏事,便是好妖。

    司无眷点头,“我自是相信的,为何……要说这个?”

    北玄紧绷的神情终放松了些,他摇摇头,道:“天界的神仙,皆称我为魔祟,我不解,也便是这个原因,让他们费尽千心来杀我。”

    说到这,他眼中闪过兴许无奈和悲伤,也就是这个原因,北上宫易了主,他失去了两个最爱的人。

    司无眷抿唇笑着,她拉过北玄的手,定定看着他,坚韧道:“我所认识的北玄,是一个处处为他人着想,心地善良,博学多识厉害的人,虽然……虽然有时候脾气倔,对一些人冷冷的,但是却是个心软的人,我才不听别人怎么说你,我只要亲自了解你!”

    一路走来,北玄如何,她是一步一步看在眼里,他的变化,他的心,她都知道。

    北玄心有触动,一把搂过她,他深深道:“有你此话,我便放心了。”

    他们之间,何时搭建起的信任,何时这般坚信对方,他们也不知道了。

    翌日,因为祭祀一事,外面嘈杂一片,这日天气不好,乌云密布,听得一声雷鸣惊心,司无眷裹紧了新买的棉装,推门匆匆下了楼去。

    楼下,北玄和司邢早已等待良久,看得桌上摆着的早食,她随意拿了块糕点,几下吃完三人便随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出了门去。

    这白麟国的路他们不熟,但见一路上走着的百姓,想来祭祀也是那个方向了。

    一路上,司邢话不多,只见不远处的雷电聚集,全全劈到一处,再看这日天气怪异,不像自然之像,猜疑一番,他道:“今日这白麟国祭祀,天象也都极为异常了,想来是那些除妖师用仙法引出的天雷,难道……”

    “师傅是觉得,他们除去妖物的方式是以天雷咒击碎他们的元神吗?”司无眷猜测着,想来若真是如此,那么那些被捕的妖必定是元神俱灭,便连轮回转世重新投胎都不得了。

    司邢不知,他摇了摇头,边走着,他一双眼也格外谨慎了些,这看热闹的百姓颇多,一路上拥挤不断,怕司无眷走丢,北玄紧紧牵着她,也因是如此,司邢专注观察,与司无眷北玄二人走散了。

    “待看完祭祀,再去寻仙师吧,倘若看到那个女妖也在,我们也可偷偷潜入白麟皇宫打探一番。”若司邢在,他们的行动也不为方便了。

    司无眷认可,点了点头,随着大流,两人迅速向前走着,终于到了那所谓的祭祀台,司无眷二人才停下脚步,这个祭祀台比他们之前见过的都要大,只见上面有着五根石柱,一一排开,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笼子,上面缠了许多黑色的铁锁链,有人大腿般粗细,将笼子缠住一根一根链接到了五根石柱上。

    而那铁笼子里,显然关着的就是被捕获的妖物,他们皆是显出了原型的,或大或小,或丑或怪,身上全是伤痕,那血液顺着祭祀台外的石板路一直延伸到笼子下,此刻早已形成了一片血泊。

    他们外貌可怖,却是在哭着,嘶吼着,哀嚎着,听者触目惊心,若为知道是妖,他人也不免为它们怜惜,只是,这些白麟国的百姓没有一人有那想法,他们皆是举手喊话:“杀了他们!”

    “杀妖魔,取妖丹!”

    杀妖魔,取妖丹,这六个字不断重复在他们嘴中,他们脸上有笑,有怒,为此时此刻的祭祀再高呼。

    司无眷和北玄身份特殊,他们听得那些妖魔的声音,自也感受着它们的害怕和求助,北玄隐去的坠玺也与着发出阵阵哀鸣颤抖,只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坠玺的难受。

    “奇怪……”北玄呢喃。

    “怎么了?”

    北玄看向那些妖,他道:“那些妖全是中了一种咒术,被困笼中,使不出妖法,阿眷你看,那些妖魔有一些一眼便知是修炼过了千年的,我好奇,是什么样的除妖师有这能力,捉了这么多妖来,他的目的……真的只是为民除害吗?”

    更细的原因他们自然不知道,此刻司邢也不知去了哪,这里人山人海,寻司邢一人可谓大海捞针那般困难,司无眷也是不解好奇,她翘首看去,嘴上道:“那些妖,在哭。”

    被伤残成这样,谁又能忍受着不哭呢?

    见雷电交加,乌云不断压下,届时狂风乱做,阴凉寒冷,吹得众人差点睁不开眼睛,将衣服裹紧,司无眷和北玄又默默看向了祭祀台。

    那里,笼子里的妖嘶吼的声音越来越弱,好似是受了什么咒术的压制,他们没有力气,没有法术,就像被固定在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不过在等死罢了……

    没有人会怜惜他们,作为修仙者,司无眷也知道,若真以雷电咒取了他们的妖丹,俱灭了元神,他们定是要永远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须臾,只见一身着绛紫色长袍的老者飞出了人群,他满头白发,皮肤松弛,可给人的感觉却是老当益壮,他身手敏捷,飞在半空不落,此番壮举,也引得看的百姓连连跪拜,对他们来说,就这么飞,已是仙人的程度了。

    可,就因如此,司无眷的手一紧,她狠狠看向那个老者,北玄察觉,两人的眉头便没送下来过。

    这个老者,是昔日那艘游船上紧跟着那个祗公子的老者,便是他和另一人将女妖送给了祗公子,但,司无眷警觉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身份,起初她修为尚浅,察觉不出这个老者的气息为何,而此时此刻,她却是清清楚楚地闻到了,这个老者身上有着一股浓烈的妖气。

    还是……她最憎恨,最厌恶的鲨鲸族人的气息。

    自从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份,她便对那鲨鲸族人的气息格外敏感,她知道了,他们是自己的仇人,一辈子都不能原谅的仇人,她恨,之前那两个鲨鲸族人死得太轻松,她此刻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感觉着司无眷散发的气息越来越强,那股杀气掩盖不住,北玄忙唤她:“阿眷,冷静!”

    司无眷惊觉,她怒怒斜视,“是妖!”

    “我知道。”他温声道:“鲨鲸族的妖,我也知道……”

    他知道司无眷的身份,更知道那些鲨鲸族是夷龙族的死对头,他虽未与司无眷提起,却是清清楚楚,今日见司无眷这般模样,他也该知道,司无眷她什么都知道了。

    “我要杀了他们!”司无眷咬牙切齿,她在忍,北玄看得出,可现在不是时候。

    “阿眷,现在不行!”现在不是时候,现在这么多人在场,还都对那鲨鲸族的老者如此尊敬,若他们现在杀了那个老者,那必定会引起百姓的围攻和不满。

    此刻是白麟国祭祀,想那祗公子也会到,而这老者伴随祗公子左右,想来当是身份不一般的,定然有凡人保护。

    司无眷气得青筋暴起,她耳根红润,一双眼血丝渐露,她难忍,北玄便将她抱进了怀中,“今日过后,我们再寻时机,为阿眷和阿眷的族人报仇!”

    “你……都知道了?”

    “嗯。”北玄又搂得紧了紧,他将司无眷的头抱紧在胸前,不让她去看祭祀台上那个老者的施法,不愿让她看到笼中妖物鲜血四溅的恐怖一幕,他沉声在她耳畔认真道:“我听过,也知道一切。”

    司无眷心脏猛地一动,她不可置信,却又相信了,北玄曾是天界的神仙,活了这么久,他怎会不知夷龙族战役一事。

    他……听过,那便是他没有参与,听到这一点,司无眷的心才缓和了些,可又焦虑,她本想自己一个人解决,却不想,北玄在默默关注着她,那便不能了。

    “北玄,我定要杀了鲨鲸王的!”她怒道。

    北玄没有多说,他嗯了一声。

    他,一直在她身后保护着她,这一声,就好似他还是会保护她,陪着她一般,司无眷放下手,她推开北玄,“若我不能回来——”

    “能!”他道,“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寒风凛冽,他却像一个火折子,暖了她的心。

    天空雷电更甚,那老者以法将所有的雷电都聚到了铁笼中,此时此刻早已看不清笼中妖物的身影,只有一道又一道的电光闪出,刺眼,难以看清。

    司无眷想看,眼却被北玄遮住,知道北玄的用意,她便听从地没去扒拉。

    一直到雷电弱小,北玄才将手移开,只见祭祀台中央早已不见了妖魔的身影,那笼子里摊趴着一堆黑色的妖尸,血液流出,一颗紫色的珠子状物什就这么飘在半空。

    那些珠子散发着一道透明的火焰,有的浓,有的淡,尽数被老者收入囊中,直到祭祀台被那些宫人迅速清理干净,不远处的高台上才缓缓走出几人来。

    司无眷睁大了眼睛,忽见周围百姓纷纷向高台上的来人下跪,他们跪下,口中高呼着……

    “祗帝万岁!”

    司无眷二人未免起疑,也跟着蹲了下去,见远方那人抬起了手,他们才又站起,那个人司无眷和北玄见过,便是那个祗公子。

    翘望着,此刻的祗公子穿着比在游船长还要雍容华贵,繁琐复杂,那是一件黑色的帝服,黑色的绒毛披风,上面绣着些许山水图,此刻的祗帝头戴冕旒,一脸肃然盯着下方。

    他的身旁跟着许多人,许是大臣,而之前所见的那个女妖也在,今日她换了件中原人的华服,穿着虽华贵,却是比在游船上时要少许多,只见她一只手挽着祗帝的胳膊,一只手则是贴到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她,居然有了身孕!?

    “这……她居然……”司无眷没有说出来,她惊异,若是如此,那么那个女妖就这么任由她了吗?

    北玄叹了一口气,他道:“这女妖相貌倾国倾城,第一夜便将那个男人迷倒,做了那事,有身孕,也是迟早的事。”

    司无眷脸颊微微泛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心跳愈加快了些,怒怒瞪向祭祀台,那鲨鲸族的老者缓缓上前,他将手中的妖丹尽数唤出,口中道:“祗帝陛下,今日妖丹收集尚可,待老臣假以时日,定将那长生药炼出!”

    他们,这是要用妖的妖丹来炼制长生药吗?

    听及此,司无眷的恨意又浓烈了几分,这些鲨鲸族人,她便没见到个一个好的,他们妄图与天界联姻,此刻又将主意打到了凡界白麟国祗帝身上,他们,目的到底是什么。

    “北玄,我想……”

    她想趁机入宫,偷偷查探这个鲨鲸族做的事。

    北玄明白,这里人多,他们不便将话说完,点了点头,北玄道:“我陪你一起。”

    独自面对鲨鲸族人,他也不放心。

    正说罢,司无眷便与北玄偷偷离了祭祀台去,这祭祀台便是修筑在白麟国皇宫外,也无需他们去寻找了,待到了没人的地方,北玄将司无眷抱住,一举化作白雾消失,如上次那般,再次出现已是穿过了重重守卫,直入了皇宫之中。

    这里是一条宫道,很是宽敞平整,一会儿那个祗帝就会坐着辇驾经过这里,他回宫去,那两个鲨鲸族人想必也是会跟着的。

    他们寻了个地方躲着,如料想那般,没有等多久,他们便回宫了,那经过的辇驾很是富饶华贵,受着十二人抬着,上面的毛毯上,祗帝端正坐着,目视前方,而那只女妖则是靠在他的身上,抚摸着,祗帝却不为所动,一双眼冷得紧。

    其余人都匆匆跟在辇驾后方,他们低着头小跑,不敢多说一言,一直到他们走远了,司无眷和北玄才走出来,他们看向一个方向,方才,那两个鲨鲸族人就是换了方向走的另一边。

    “阿眷,切勿记得跟紧我!”走时,北玄不忘说这一句。

    司无眷点头,道不明心中是什么感觉,她生气,兴奋,却有着一股不好的预感,会如何,她又怎会知道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白麟国3

    这宫中屋殿错落有致,绿植较少,司无眷二人便也没走地面,他们快速穿过屋顶,不紧不慢跟在那两个鲨鲸族人身后。

    这边的侍卫每隔几步远便能看到一个,不时还有巡逻队伍,这守卫如此森严,兴许,这边是有着什么的。

    感受着妖气的浓烈,两人愈发谨慎,而轻身的功夫强,一直走到那俩鲨鲸族人进了一个地方,下边的侍卫都没发现他们。

    这里的房子墙壁未刷,可见的是一块块巨石垒砌而成,石块被削得很平,便连大门都是铁块制成。

    “这里,兴许便是关押妖物的牢狱了。”一般凡人的牢狱不会修筑在宫内,特别是关押众多妖魔的牢狱,而偏偏这白麟国的是在宫内,又有鲨鲸族人在,这里面,除了关押,该还有着什么。

    想到在祭祀台时那些百姓说的取妖丹,制长生药,他们心中也有了些了然,在这个牢狱里,那些鲨鲸族人定在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我们进去!”北玄说罢,抱着司无眷就化作了白雾穿梭入内,寻了没人的地,他们躲在其后跟着,只见里面光线昏暗,犹如黑夜,外面的光照射不进来,里面只有几根蜡烛啪呲作响。

    奇的是,这个牢狱外面守卫众多,里面却不见一个人影,北玄先探头查探,确定没人,他们才缓缓朝里走去。

    里面有着大大小小不同的隔间,牢狱内最前方摆设不像牢,像客栈,除了有着大锁的门,透过里面可见内部,床榻,桌椅一一俱全。

    司无眷蹙起了眉头,不解这些牢狱是关押什么的,一间间走过,穿过,终是到达一间房门前,他们停下了脚步。

    透过铁门,可见里面的座椅上坐着一个女子,她身着淡粉色长裙,披了件羽绒外袍,梳了俩小山丘似的发髻,因只看见背影,也不知她究竟什么样子,为何会被关在这种地方。

    她身上是有妖气的,作为一只妖,她没有像其他那些妖一样被打回原形,她身上没有一点伤,相反,穿着和外面那些有些身份的女子是差不多的。

    两人对视,北玄示意了往里走去,此刻,先打探清楚鲨鲸族人要做什么才最重要,至于这个女妖,待解决了鲨鲸族人再说。

    司无眷点头,随着北玄又往里走去,一路上光线依旧,在里面安安静静,穿过那些牢房,往下的,便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声音,是妖魔的哭嚎声,一声比一声来得更加惨烈,司无眷捏紧拳头,心中痛恨难忍。

    “那些鲨鲸族,心狠手厉,对待同类,既也这般。”

    看出司无眷心中的恨,北玄拉过她的手,温声道:“鲨鲸一族本便是好战心恶的族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阿眷,总有一天,他们会付出代价!”

    北玄说的话,她自然信,凝下目光,两人看向最深处,那里面是一条地道,地道很长,好在不是迷宫的那样,一条路直通,石壁上的灯火相隔较远,且照明范围不大,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倒也可以预防起火了。

    因为始终是昏暗的,北玄将这边的墙上的一根蜡烛也带在身边,因为知道鲨鲸族的那两个人就在这条地道的尽头,所以俩人尽量走得很轻。

    司无眷眯着眼,看着前面昏暗的地道,里面的妖气更甚,她按耐住狂跳的心脏,捏紧了北玄的手,腿就像不听使唤似的,一步步走着,停不下来,她另一只手仙力萦绕,早已做了要与那两人一战的心。

    待走到地道尽头,看得一处光线明亮,里面传来的声音震耳欲聋,狂躁不堪,两人停下了脚步,附耳听着。

    “哈哈哈,这次提取得到的妖丹比之前的都要好,长此以往,我的功法也会更强,待为师修炼得到了提高功法而不自伤的药,以此提升我族实力,呵,莫说魔域四大修罗,便是天界,也要以曾经比肩夷龙族的姿态来面对我族了!”这是一道较为苍老的声音,他满口喜悦,在这种地方,他也敞口语言,没了先前所见那般肃然。

    “师傅说的是!”是那个年轻的男人,“借那祗帝之手,还有他白麟国的暴刑,我们不怕妖丹不够,他想要长生药,届时随便给一颗仙药便是而我们,也得到了我们需要的,师傅明智之举!”

    听这话的意思,便是要用那些妖魔的妖丹来提升他们自己的修为,这鲨鲸族心狠自私,而那个祗帝,便是也被他们利用了。

    “哼,若非我族与天界联手,他天帝此刻恐怕还与夷龙王较劲呢,现在倒好,他们得了便宜,还想要我族对他们为首是瞻,想得到美!”

    此刻的三界,魔域有四大修罗和众魔,天界有那些神仙,以陌衍为首的天兵,而凡界,因鲨鲸族灭了夷龙族,他们占领了水宫,凡界的妖魔被鲨鲸族压制,这到了白麟国,更是被他们杀害。

    如此,白麟国内的首要修仙门派清涟宫,他们也没管过。

    原以为天界与鲨鲸族关系密切,听这个人所说,想来也是不甘被压制了,想找机会或方法对付天界,若真成功了,只怕魔域的妖魔也会被他们灭掉。

    可……

    司无眷手中仙法层出,她冷冷看着里面,有她在,又怎会放过这些鲨鲸族,任由他们目的得逞。

    “安逸日子过得久了,都忘了曾经造下的劣果了吗?”话毕,司无眷已出现在了那两个鲨鲸族人跟前,她手持天芒,一片昏黄珠光下,那天芒的蓝色剑气将她的脸照得格外阴寒。

    她的声音很冷,充满了恨意,便连她手中的剑都透着杀气,这股寒冷的剑气让他们只觉身体愈发的冷,恨,从何而来,他们不知,也不懂眼前这个女子话里的意思。

    “你是何人!?怎么会来到这里!”他们惊讶,一个女子,如何穿过重重守卫来到的这个地方,又奇,她所给他们都气息那么的熟悉。

    司无眷轻蔑一笑,她将天芒指向二人,怒斥道:“无需告诉你们,今日,我便要你们二人死!”

    说罢,司无眷不再多说,她挥剑斩去,那道令人寒渗的剑气划过他们的身侧,直直劈入墙壁,裂出了一个长长的缝,老者额头冒汗,他好久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剑气,而这长长的裂痕若是劈在他们的身上,也必定是会死的,足以见得,这个女子,是真心要他们死。

    “哼,老夫可不是你等小丫头片子能杀的!”说罢,他压下狂跳的心,在这不算宽大的地下室内,骤然间御水之术横起,直击司无眷而去。

    这种御水术,在天界时她也受过一击,对她毫无功效,此刻迎上这个老者的御水术,她仅仅也只退后了几步。

    看得此像,他瞳孔骤然放大,嘴上连连问向司无眷:“御水术,乃上古夷龙族的特有功法,下攻上者,上者无伤,若攻比自己弱或是同辈的,这御水术便可削世间万物,你……到底是谁!”

    这种功法,好似与清涟宫的那个功法有些相似,来不及多想,司无眷挥下天芒,冷冷道:“上者!”

    一眨眼,她一闪身便冲到了那个老者身前,好在他挡下了天芒的一击,那年轻的鲨鲸族男人见势,没有再使御水术,而是取了柄短刀,趁着司无眷没法回击,他一刀便刺了过去。

    可那一刀始终没有落到司无眷的身上,他的手好似被一道仙法禁锢住,动弹不得,“谁!”他四下看去,只见地道口一个身形修长的清俊男人冷冷站在那看着他们。

    “你……你又是谁!”他紧张着,声音有些颤抖,这两个人,修为功法如此的强,不明身份,他一向外表壮硕,此刻竟惧得像只老鼠。

    北玄缓缓走近,他使了道法将整个男人禁锢在一旁,再看司无眷几剑挥去,在天芒的威压下,他过不得几招便败下阵来,被司无眷斩伤多处,摊趴在地。

    “阿眷,便交给你了!”北玄冷笑,在一旁默默看着。

    司无眷执了天芒,看他二人如此,她忍不住问道:“夷龙与鲨鲸,有何仇?”

    老者闭口不言,他该是猜到了司无眷的身份,若答这个问题,恐怕只能加深她心中的恨意,而另一人显然没这想法,他受惊得浑身颤抖,听司无眷这么问,他忙说道:“一山不容二虎,凡界水宫,该……该是由鲨鲸族统治,今后,今后还要统治三界,你……”

    你……

    老者目光呆滞,他的这个徒弟,话还没说完,一颗脑袋就这么掉了下来,司无眷满心的恨被这个人再次激怒,她转身看向老者,冷冷问他:“为何要对夷龙族赶尽杀绝!”

    他闭口不提,只怕像那个男人一样,看出他不说,司无眷挥剑,顿时斩下了他的一只手,“啊啊啊!”老者哀叫,他满头的汗,咬着牙,他怒怒看着司无眷,见司无眷还欲挥斩一剑,他忙张口:“我说,我说!”

    司无眷停下来手,听他道:“我们灭了夷龙族,那夷龙族强悍,人人皆强,若是……若是不对他们赶尽杀绝,只怕……只怕……”

    “只怕什么?”

    说到这,老者思卓,看司无眷的剑抵到了他的肩头,他才忙说道:“只怕夷龙族遗子卷土重来,会对鲨鲸族也不利,所以……”

    所以他们不放过一个人,包括孩子。

    “你们该死!”说罢,司无眷手一挥,天芒便已斩杀了那个老者。

    北玄走上前,忽见一道咒法自老者身下飞出,飞到半空便消失不见,司无眷认得,那是一道消息咒法,和曙真派的那个相似。

    “不好,他将消息传出去了!”司无眷回过头,对着北玄惊呼。

    北玄目光寒下,他拉过司无眷,淡淡道:“我会保护你的!”

    这道声音让她安心了不少,但这个白麟国,始终是不能久待的,她道:“我们出去。”

    正欲离开,听得身后的密道中一阵阵哀叫声传出,感受着坠玺的惊鸣,北玄停下脚步,他将坠玺唤出,只见坠玺尾部的血红色珠花愈加地红,它身上的红色斑块又多了些。

    “怎么回事?”司无眷问。

    北玄沉默,半响,他道:“坠玺要我救他们。”

    什么?

    “他们,是那些妖吗?”

    北玄点头,来不及多想,他急步走进那条阴森昏暗的狭窄石道,借着微弱的光,只见里面的妖见着他都停止了哀叫,他们齐齐看向北玄,脸上道不明是何表情,直到一直妖竟就这么跪了下来。

    随着那只妖跪下,剩下的所有妖都跪倒在北玄跟前,他们没有说什么,见他们身上的伤,坠玺无声颤抖,化作了一柄玉剑,司无眷看着,见北玄将坠玺高举,一挥,红色剑芒闪过,那铁牢便已断成了两半。

    “您终于回来了……”

    为首的一只妖突然这么说道,这回,便是北玄也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情况了,他懵住,问:“此话何意?”

    那只妖抬起头,他怔怔看着北玄:“难道,您不是他?”沉默几许,他又道:“不,您一定是他,这世间,唯有他可让坠玺臣服,您一定是他!”

    北玄脑中混乱,他看向坠玺,红色的剑芒盈盈闪烁,这坠玺,以他所知,从双生境所见,它曾经是那个妖魔主宰者的佩剑,现在这妖的话,激得他心跳如雷,回想当初,那群天兵天将到来时,便说他是……魔元。

    “北玄,你怎么了?”司无眷见北玄脸色突然苍白,她担心,忙拉过他,问道。

    北玄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再看向那些妖,他心中不定,只忍下心来,淡淡道:“你们快些离开吧,回那魔域,勿要到凡界伤人,否则,我能救你们,也能杀你们!”

    “您说的是,我们这就回魔域,将您回来的事告知修罗王,他一定会高兴!”

    北玄皱眉,刚想说不要说什么,可那些妖哪里还忍得下激动的心,匆忙便消失不见,北玄沉默,他脑中混乱不已,到底是怎么回事,兴许,有一天那个修罗王会告诉他。

第一百二十九章 白麟国4

    匆匆欲离牢狱,途经那女子所在的房间时,他们还是停下了脚步,见那女子已经站起,一双清澈透亮的眼在这死寂的牢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有着一张玲珑小巧的鹅蛋脸,一双眉俏而短,瞳孔黑亮,活像两个紫黑的葡萄,只是她站起身,才发觉她不高,刚到司无眷的肩头,见她小而可爱,两个羽毛翅膀似的长袖垂下,司无眷心中顿时生了怜爱之感。

    “你们是谁?”她问,若说外表是个娃娃,可爱得紧,那她的声音就像一个知性优雅的女子,行为举止端庄大方。

    司无眷打量着她,走近牢门,道:“我叫司无眷,你呢?”

    那女子亦是打量着他们,几许,心中便已了然,她道:“早先便察觉到地下的密室里有仙力冲击,想来便是你吧。”

    她的声音和外貌太过天差地别,司无眷听罢,她点了点头,心中对这个妖也来了几丝兴趣。

    “哦,怪不得,不过,这里面可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你们俩,身份必然不一般吧?”说话间,她垂眸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倒不见不屑之感,反像是长辈对待小辈的感觉。

    司无眷再次点头,嗯了一声,那女子叹息了一口气,明亮的大眼再次盯着司无眷,她道:“那两个人,你们解决了吗?”

    知道她指的是哪两个人,司无眷又点了点头,她道:“是他们捉你来此的吗,为何,你会与那些妖的待遇如此不同?”

    女子嫣然一笑,她明眸忽闪,道:“你等小辈自是不知,我乃存活世间十来年的祥福之鸟,他们待我的方式自然不同于那些妖。”沉默几许,她又表现得温婉起来,探头看了看牢外,她问:“可否将这铁门打开,我想出去。”

    司无眷一笑,她看着她,道:“要打开也行,说了这么多,你也没说你叫什么呀,所以……”

    “我叫小蛮!”名唤小蛮的女子急道,她双手扶住铁牢的门,殷切看着他们二人。

    “小蛮?听说世间有一鸟,双头,雌雄同体,不为一种思维,共称蛮蛮,你,可就是那分离出的另一只?”北玄淡淡说着。

    她是蛮蛮,不……是那只比翼鸟,小蛮!?

    司无眷震惊,怔怔看着她。

    没想到自己的身份被一个人这样说出来,她有些窘迫,不满道:“就算是,也由不得你个小娃娃这么说,快些将这铁门打开,我可不跟你计较!”

    就算她不这么说,北玄亦或是司无眷都会毫不犹豫地将这铁门打开的,果见,北玄未凝剑,只用一道仙法便已将那铁门打开,小蛮欣喜,蹦跳这从中走出,她的模样,就和他们二人在红眼的迷幻之中见到的那个活泼的身影一模一样。

    便是这么看着,都能看出她内心的欢喜和活泼,如此女子,也难怪另一只蛮蛮会这般的喜欢。

    思及此,司无眷问她:“你可还记得你的同伴,另一只比翼鸟?”

    小蛮突地转过身,她眨巴着眼,一张脸渐渐变得通红,她眼冒桃花,做了女子娇羞之态,她含蓄问司无眷:“当然记得,你,你也知道大蛮吗,他……他现在如何了?可有想我,可有来寻过我?”

    咦?

    司无眷二人疑惑,难不成这小蛮不知道,大蛮为寻她救她被剥骨刮皮吗?如今只剩下了一双令人寒慎的红色眼睛了,日日以泪洗面,孤独存活在双生境,苦苦等她,以幻境麻痹自己。

    看司无眷迟疑,惊讶,小蛮忽觉一股不好的预感冒出,她摆正了姿态,问:“怎么了吗?”

    好似,她的预感一般都很强。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经历了什么,或者说,在你看来你是如何经历的这些日子,但是,那个大蛮,他为了寻找你救出你,可能,我猜,是被那两个鲨鲸族人剥了骨刮了肉,独剩下一点元灵汇聚的双眼了。”看小蛮不可置信地鼓着双眼,她眼中含带恐惧与悲伤,司无眷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她又继续道:“那个大蛮,他被别人当成了妖魔,又阴差阳错的关回了双生境去,可是,他却不能再出来了,那双生境有幻荆花,他……每日活在幻境中。”

    小蛮方才还红润的脸此刻煞白一片,她颤抖着身体,一步步退后,她口中不断呢喃:“不,不可能,大蛮这么聪明,怎么会,不……不可能。”

    可,事实终究如此,那只比翼鸟,确实被剥得只剩下一双眼了。

    她颤抖,眼中恨意渐生,她急忙冲进了里面的密室,看到那两个鲨鲸族人的尸体,她心中的恨未减,拾了地上的短刀,她一刀刀刺进他们的身体。

    “还我大蛮,大蛮……”

    她恨不得把他们的血肉给切割下来,可她终究只是一只祥福之鸟,做不来这般血腥之事,地上血迹斑斑,她看着那些血,脑中浮现了大蛮被如此对待时的场面,顿时间,眼中的泪关不住,一滴滴落到了地上,与那些血融到了一起。

    “小蛮,那个……大蛮想见你,他便是让我们寻你,你……可要回去见他?”

    小蛮颤抖着站起身来,她悲伤难忍,站着踉跄,司无眷忙扶住她,那一刻,小蛮倾身埋入了司无眷的怀里,她哭着,司无眷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温柔道:“回去吧。”

    良久,才听得怀中的女子浅浅嗯了一声,她松开抓着司无眷衣襟的手,再抬起头时,已是满面泪光,和方才她脸上的那股温婉可人的样相差太远太远。

    依稀记得,那个夏天,双生境内开满了花,却是热得紧,他们在一起,即使停在水上也热,终于忍不住那股燥热,他们分了开了,偷偷去往了外面的世界,只因听出入这里的人说,凡界南方的盛夏很是清凉,风景优美,传着一段又一段的佳话,便让他们心动了。

    而真正到达时,这里也确实和他们想的一样,绿树成荫,青山碧水,花鸟繁多,小蛮是个独爱浪漫的女子,性子活泼可爱,纯真无邪,只因大蛮是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她便学得温婉贤淑的样,与他便好出入成配,但有些时候,她还是会按耐不住爱玩的天性,对什么事都好奇,不觉间透出的懵懂天真让那个温雅的男子迷了眼。

    他们也渴望能像凡人那样成亲,日日相拥,能够有他们的孩子,可他们终究是一体的,非但不能如此,若一体分离太久,还会遭到反斥,生活行动等受阻,并且,他们所维持的双生境还会就此崩塌,里面的一切生灵全部死亡。

    所以,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可偏偏,那次南飞之行,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是两个绛紫色衣袍的男人,将小蛮带走,她挣扎,直到那个老者对她说,若乖乖听话,便可帮她解决共体的难题,她信了,被带到了白麟国,被关到了这个里面。

    因为她的身份,所以她没有被杀害,可她逃不掉,还天真的以为那两个鲨鲸族的人一定会帮她解决问题,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自己被抓后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她的大蛮,她最爱的大蛮,正持续受着那样的苦。

    兴许,是鲨鲸族的那个老者,亦或是白麟国的祗帝想要留住她带来福运,便以什么特殊的法将她禁锢,并且不去尝那分离之痛,可大蛮,就算失去了身体,那种痛都不会消失。

    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哭泣,除了在思念小蛮,还有便是那种疼。

    “我,要去见他!”小蛮坚定了些,她愤愤道,纵使永远不出来了,她也想要留在大蛮身边,陪伴着他。

    “嗯,那你便回去吧,只是我现在有事要处理,就不能送你一程了,倘若日后有机会,我一定登幻藤岛再去看望你们!”

    小蛮年纪比司无眷和北玄还要大上几倍,见得她如此,小蛮心中五味杂陈,她默默点头,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阿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得早些离开了!”因为蛮蛮的事,他们停留太久,只怕那些鲨鲸族人收到消息就已起身赶来。

    司无眷嗯道:“走吧!”

    虽是这么说,可当他们出了牢狱大门之时,外面还是起了一层结界,将整个牢狱包裹其中,两人心下急道不好,见四周没有小蛮的身影,想来她是安全离开了的,静下心来,司无眷和北玄双双唤出了坠玺和天芒。

    北玄口中冷冷道:“在此别动!”说罢,他一跃而起,执了坠玺便,向结界斩去,坠玺灵力不可比拟不过一剑,那结界便破开,化作了一滴滴水落下。

    “没想到,我族结界竟被你给一剑斩破!”忽听得头顶有一道声音传来,北玄飞回到司无眷跟前,护着她,两人抬头看去,只见乌云密布的半空中一排排紫袍身影从天而降,站到了他们前方不远处。

    这些人,都是鲨鲸族!

    “来得倒挺快……”司无眷呢喃,一双眼狠厉得好似猫见了老鼠,这些人,其中便有杀害她族人的人了,她不惧,握紧了天芒,直直瞪着他们。

    北玄闭口不言,听得前方为首的鲨鲸族人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身披金甲,相貌威严,胡子长到了耳根,一双眉眼好似刀削一般。

    他站在那群鲨鲸族人跟前,看着这两个杀害了他们族人的人,他执了一柄长刀,对向北玄,怒道:“今日,哪只手杀的,本将就砍下你的那只手,为我那死去的两个族人,为我们都军师报仇!”

    北玄轻蔑一笑,看他们如同看待一群蝼蚁,那鲨鲸族将士以此被激得更加气愤,只当他的族类是被这个男人杀害,他举着刀,瞬间便闪身与北玄相抵。

    细细长长的玉剑坠玺,在大刀跟前显得愈加渺小了些,可那好似萤火般微微闪烁着红光的坠玺却是一点不输,剑气直迸,惊得那鲨鲸族将心底摇摆。

    “这剑……”好生眼熟。

    他凝神看向北玄,这个男人,相貌才褪青稚,清雅绝尘,不,不像他印象中的那个人,他摇了摇头,又使了道法欲攻向北玄,可他没想到,眼前这个人亦能一只手抵下他的刀,单手施法与他拼搏。

    一撞,嘭的一声,两人退后几步,他惊愕:“是仙法,你会仙法,你是天界的人!”

    北玄不屑天界,可此刻,他却没有否认,直道:“是又如何?”

    “哼,天界人才辈出,几千年前有了帝君陌衍,此刻又有了这么个小辈,本将当真佩服。”想他鲨鲸族,自那次与夷龙族对战损失惨重后,族内佼佼者几乎都战死,虽然这些年也有培育出能人,却是不及当初了。

    看着这些能与自己对抗的天界的人,他有羡慕,更多的却是嫉妒。

    北玄不想再提天界,捏紧了坠玺,他冷冷道:“来吧!”

    一阵寒风吹过,没有听到那鲨鲸族将的声音,北玄二人对待这近百来人,也没有退缩的心,可半响,那领头的却说:“此事,我族定会向天帝讨个说法!”说罢,他一招手,便化作水幕离开了。

    于天界的人或事,他们虽恨,却不能擅作主张与天界对抗,若以此敲咋一番,兴许比杀了两个天界人得来的结果要好。

    收了剑,司无眷对向北玄:“他们要告知天帝,北玄,你……”

    “无碍。”北玄转身,将坠玺隐去,他拉过司无眷,道:“只是,我们又得逃了。”

    听出他话语中的自责和无奈,司无眷也为此责着自己,她忽地轻松一笑,道:“若他们真的告知了天帝,那你的事,我的事,也都可能会被天帝察觉,我不怕任何事,我只怕你被他们……”

    她知道,若北玄被天界发现,必定会被他们赶尽杀绝,他一个人,如何对抗整个天界,她担心,心都要急得跳出来。

    北玄搂过她,看得这宽大的宫中满是死寂,寒风一点点吹过,就像一根根银针扎入肌肤,入冬了,他们相拥取暖,只有对方能够缓和他们内心的寒冷。

    “我一直在。”

第一百三十章 暗行

    “你们去哪了?可让我好找!”回到客栈,司邢上前便故作生气道。

    他摆了一张肃穆的黑脸,看司邢衣物有些污渍,想来是寻他们时被什么给弄脏了,加上外面寒风凛冽,如此,司邢刚才定然是没好过的。

    有些对不住自家师傅,司无眷心情复杂,在牢狱时的那番心情还未缓解,她强扯着嘴角笑了笑,对司邢讪讪道:“师傅,那时人多,便不小心走散了,想着师傅应是回客栈了,所以……”

    “罢了罢了!”司邢上前一步,轻轻一拍司无眷的脑袋,彼时严肃的一张黑脸渐渐软了下来,他咧嘴笑笑,直道:“为师看你二人情谊浓浓,就不去扰你俩闲游,只是初来乍到,不知这白麟国风情地貌,为师担心你们罢了,傻徒儿啊,为师何时生过你的气?”

    司邢待她一向比宠女儿还要宠,生气是假,司无眷自然知道,许是刚才见她那一副忧心忡忡,满腹心事的样子,司邢心软,也舍不得再去责备他们。

    其实他知道,这个北玄在,他家小徒弟也不会怎样,对于北玄,他是打心底的信任,可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段时间心中烦闷,无解之余,便忧这忧那了。

    “师傅自然不曾真心气过无眷……”她咧嘴一笑,随即又收敛了下来,怕司邢看出点什么,司无眷忙指了指桌子,又捂着肚子,无邪道:“师傅可有饿了,我们点些小菜来尝尝吧,这白麟国的食物我们还没全尝过呢,看了一早上,我肚子都快咕咕叫了。”

    “哈呵呵呵,你啊!”司邢无奈摇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看了北玄一眼,他又移开了眼睛,忙活对店家小二招呼道:“小二,来些小菜,和昨日一样,上些不一样的!”

    那小二知道他们三个外地的,因是修仙者,对此也礼貌得紧,甩下一块抹布,他殷切道:“好嘞,三位仙师稍等!”说罢,便朝着后厨走去。

    寻了个位置坐下,司邢看了看窗外,外边的风不断往内吹着,这白麟国不比齐鄞国,只听闻入了冬没有齐鄞国或是陌阳那些地方下雪得早,但每每起风时都跟针似的寒入骨里,看司无眷搂紧了胳膊,司邢忙将窗户拉上,又取来了个小火炉,一切都摆好后,他才坐回位置,此刻的司无眷还是发着呆,他想了想,道:“想来,这几日陌阳该下雪了,无眷啊,可有想念?”

    以往在陌阳的冬天,他们师徒俩虽吃不饱穿不暖,但司无眷还是很喜欢下雪的,她总爱在院子里堆上一个又一个的雪人,一直过了半月那雪人也不会化去。更者,陌阳城里官道上的一处绿地的梅花会争相开放,那在雪里独自芬芳的坚韧梅花,白中万点红,她最是喜爱。

    说到这,司无眷才回过神来,她一张脸已经被风吹得有些苍白,见了火炉,她伸出手,没有去看司邢,她低着头道:“再是想念,也回不去了……”

    忽觉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合时宜,她抬眸,看了看北玄和司邢,又迟钝道:“初雪寒梅,与师傅在院中,或是在贾伯家的酒棚子里边烤着火便印着酒,那气氛,无眷此刻也甚是想念。”

    谈笑风生,那时最是逍遥快活,简单纯粹,说到这,她心下寒凉,缩回一只手在袖中紧紧捏着,又垂下了头去。

    “三位仙师不必怀乡,虽说这白麟国冬季寒冷,但到深冬之时也还是会下雪的,那时我们小店也会煮上一些热酒,到时三位便可饮酒畅谈,赏这白麟之景了!”那小二将一盘盘热菜上到桌上,临走时又道:“活在当下,三位仙师即来则安吧!”

    那小二已是殷切,脸上的笑没有因为什么而改变,看他又被其他人唤去,忙忙碌碌的样子,这股人间俗情也令人心安详了些。

    吃着碗中的饭,司邢和北玄不断往她碗里夹菜,她吃不下了,他们才停下,见着自家师傅鬓角冒出的几根白发,司无眷才发觉,这些日子以来,司邢的外表好似变化得越来越大了。

    晚间,北玄来到她的屋里,将一个包袱摆到桌上,道:“司仙师说,他的无眷小徒弟呀体中寒气重,最是惧怕寒冷,这里整日吹着寒风,便急忙去锦衣阁买来了件棉一些衣服。”北玄温柔笑着,将司无眷拉过,又道:“今日那小二说得也不无道理,阿眷,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有我和司仙师在,你便不必担心。”

    北玄确实知道很多,司无眷怔怔看着他,看他那眸子里不时透露出的温情,她庆幸自己能够全部拥有,可他们不知道,除了这些事,她还担心,在天界听那星神说的那些话,那时的害怕恐惧,一直到现在,从未在她心中消失过。

    主动抱住北玄,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司无眷低声嗯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看了包袱中的棉裙,是红色的,雪白的绒毛下,还能看到些红线绣成的梅花,她捏了捏,心中顿时暖了不少。

    将司无眷哄睡下后,北玄轻轻出了门去,看得客栈内寂静一片,几许烛火摇曳,这温暖却又寂寥的走廊,他盯着那两个房门看了许久,心中决意一瞬,一闪,他便消失了去。

    再次出现时,北玄已经只身魔域地界,这里昏黄一片,没有植物,多是沙石,便是牛面修罗所在的东魔岭,他凝眸看着这里的一切,没有一丝改变。

    上次来时,还是在无可奈何中,为了隐瞒身份而没有独自开启魔域与凡界的通道,装做一个凡人,和司无眷走完那么一长段路,此刻想想,他有些恍惚。

    飞进了东魔岭内部,闻得一阵浓烈的酒味,他直直走了进去,没有妖拦他,看得殿堂中走进的人,牛面修罗推开怀中的美人,将酒坛丢下,一脸懵地盯着北玄。

    他还是和之前那样,没有改变,高大的身躯,随意的穿着打扮,鼻环在他鼻下,经得吐息的气而微微动着。

    “你,你来我这东魔岭,又是为何?”他眨了几下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北玄又来了。

    北玄也不多说废话,张口淡淡道:“带我去见修罗王。”

    听得这话,牛面修罗又惊愕住,他鼻头扭动,踟蹰半响,才道:“见……见修罗王作甚?”

    北玄不想多说,看出牛面修罗的不情愿,他抬手唤出了坠玺,直指牛面修罗,那红色的剑气依旧令他们胆战心惊,牛面修罗心下一慌,忙道:“好,好!见……见修罗王,这就安排!”

    他想说,修罗王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可按不住北玄的气势,想到他之前的实力,牛面修罗也就闭上了嘴巴,招手示意了一只小牛下属,他赔笑道:“这便安排下去,便在此等候吧!”

    北玄蹙眉:“等?等多久?”

    牛面修罗顿时踟蹰,他支支吾吾,道:“修罗王长久闭关,近些日子愈发难以见到,不知……不知此次前去,能不能请到……”

    看北玄眉头越来越紧,牛面修罗没有再说下去,本以为北玄会就这么等着,他正欲招来几坛酒,便听北玄又道:“无需等,你带我去见他。”

    他的声音很冷,不像求人相助,倒像是在吩咐牛面修罗,如此牛面修罗失了面子,他却不能反驳,迟钝一瞬,他终是点头答应:“这边。”

    被牛面修罗一路领着往一个方向前去,这会他们行得很快,直穿过鬼面修罗的地,直通那地矢沼泽,没成想修罗王会在这种地方,北玄诧异,之前来这,他也没感觉到有别的气息在。

    指了一个方向,牛面修罗道:“修罗王就在前面的雾潭中闭关修炼,他不喜我等打扰,你便自己进去吧。”

    北玄没有回他话,一跃便朝牛面修罗指的方向飞去,这边雾潭他确实没有和司无眷经过过,只见一片片浓郁的绿色雾气漂浮,他使了道法驱散,这才看清雾潭的模样。

    地如其名,这里没有石地,而是一个极大且看不到边的黑潭,许是因为雾太过厚重。因是在魔域,这里的环境始终带着几缕阴郁和幽森,北玄也不惧,缓缓飞在潭上,他凝视着这里,一直往里飞去。

    见到一个潭中亭,有些破败,而里面正坐着一个人,他也便迅速飞了过去,站到亭中,他冷冷看着地面的人,一头红发,鲜亮的皮制甲衣,披了件红黑相间的袍子,他面无表情,相貌狰狞。

    这便是修罗王了吗?

    “便是你常寻阿眷的吧。”听司无眷描述过眼前的妖,北玄轻蔑一笑,冷冷道。

    那妖没有否决,他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就好像只是一个任人摆布超控的皮囊,忽想到什么,北玄眼下一凝,嗤笑道:“自己出来,我不想与一个什么都不是皮囊说话!”

    良久,那个皮囊没有回应,北玄一双寒眸冷冷看去,直欲击碎那皮囊,他不过一抬手指,那一道小小的仙法便将那皮囊击得溃烂,直至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这时,才听得一道沉着寒渗的声音冒出:“多年不见,您的脾性还是这般孤傲固执。”

    北玄转头看去,见与方才那皮囊有些相似的一个男人出现,他身上的皮正常许多,只是可见地有许多疤痕,依旧是红黑色相间的袍子,脸上有着几丝笑意,他眉目狭长,一只眼却是呈灰色。

    “说吧。”北玄只冷冷说了这两个字来。

    来人一笑,上前几步,将手便就这么抬起,见势是要搭到北玄肩头,北玄不喜,退后一步,这才躲过。

    只见那修罗王迟疑一瞬,豁然笑着缩回了手,对北玄道:“罢了,你与他,还是不同的。”

    “我不是来听这些的。”

    修罗王怔怔然看着北玄,他惊讶于现在的他,也恍惚于现在的他,依稀记得四千年前,他与着羸褢情同手足,共同大杀四方,统领众魔,那潇洒的豪气,至今在修罗王眼里都挥之不去,羸褢是强于所有妖魔的,他是最强的主宰魔星,却将他修罗王当做了自己的兄弟,交与他如此大的权利,那时,若非天界,他们兴许早已完成了他们心目中的伟业。

    可此刻的,他眼中的这个人,始终不是完完全全的他。

    “我想,你该听过四千年前的妖魔共主,魔星羸褢吧。”他沉声道,语气中夹杂着怀念与惋惜。

    北玄沉默几许,嗯了一声。

    修罗王叹息,继续道:“当年天界与妖魔一战,双双死伤惨重,两败俱伤,那时天界本有四方帝君,共同与我魔族相搏,他们有三大帝君陨逝,而我魔族,羸褢,也因此丧命。”

    “我拼尽了所有力气,与其余三大修罗共同维系,才得以保存住他的魔元,只是不知那魔元去向是何地,苦苦寻了四千多年,才得以寻到……”

    魔元,这两个字在北玄心中徘徊,那些天界的人对他的称呼,便是千阎掉落时开始,就从小公子变成了魔元,魔祟。

    无需多问,他便能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以及那修罗王口中的寻到,指的是谁了。

    北玄冷冷笑着,心中终于了然,他却难以释怀,是不是当初若是那缕魔元没有与他融为一体,那他的父君,娘,还有北上宫的一切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他们一家是不是还是其乐融融的。

    “呵哈哈哈……”他笑着,笑得凄凉,笑得无可奈何,许是那羸褢对自己的父君的报复吧,他再幻境看过,他们二人相战,本该羸褢赢的,却因其余三大帝君插手,胜之不武,羸褢才死去的。

    一切,终究是报复了……

    “寻我作甚,要我再与你们杀上天界,还是要我重振魔族?”北玄双眼愈渐猩红,他冷冷看去,嘴上却是嗤笑着。

    修罗王叹息,他背着手,转过身,道出了他的私心:“我既想要你与我们再次杀上天界去报仇,又想要你重振魔族,回到那属于你的座上,就如当年那般威风,数万妖魔任你差遣!”他转过身,眼神软了下来,又继续道:“又想要你一如当年那般对待我等,我等即使是妖魔,也侠义双雄,豪气,饮酒畅谈!”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祭(上)

    “北玄,北玄小友?”

    听得门外自家师傅的声音有些焦急,连唤几声北玄也没有回应,担心北玄出了什么事,司无眷忙穿上那件红裙便匆匆走了出去。

    与司邢对面,司无眷几步上前,凝神看着司邢,没有多问,便朝北玄的屋看去,里面安静无声,没有一点动静,再看那整齐的床铺,定是昨夜也没有睡过了。

    司无眷慌张回头:“师傅,北玄他……”

    司邢知道司无眷担心,拍了拍她的肩以安慰,他沉着道:“无眷,北玄小友是个稳重的人,既能与仙人对战,相信他,实力也定然不容小觑,应是有事出去了,我们便在此等候他回来吧。”

    纵使再担心,也该相信北玄,可司无眷还是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她点了点头,将司邢安抚下来,她寻了个理由便出了客栈去。

    这日依旧乌云密布,天空阴沉沉一片,路上行人较少,很是安静,这寻起北玄来也算方便得多。

    穿过一条条道,司无眷走过许多地,来回走了两次,却是半点不见北玄的身影。

    可能,他已经不在白麟都城内了,去了哪,究竟去了哪,司无眷昨夜才平复下的心此刻又充满了不安和焦虑,她停伫市井街头,翘望着远方,人人行色匆匆,归家合聚,他们,就好像无家可归,飘无居所的沙砾,一瞬间的失落感袭来,她鼻头一酸,强忍了眼泪回去。

    阴风阵阵,今日穿了那件寒梅红袄,她也不觉冷,只是才走了几步,顿时间发觉了街上的不同寻常。

    这里的人,不,不只是人,任何东西都静止了,凝神看向四周,这周围的阴郁气氛愈加浓烈,思量一阵,司无眷忙向着一个角落走去,躲到一旁。

    才探出头再去看时,那天空之中,便已出现了一排排紫袍的人,是鲨鲸族的那些人,他们又回来了。

    司无眷心中大叫不好,她凝神静气,只愿他们回来不是为了自己或者是北玄。

    可这终究只是希望,他们回来,也正是为了她和北玄,准确来说,鲨鲸族的人回来,是为了她司无眷。

    “本将便说,上次见你时就觉怪异,那周身的仙灵神气非同一般,既像仙人,又不像仙人,没想到,哈哈哈哈,原来竟是夷龙族后裔!”来将拿了柄长刀,直直指着司无眷,他脸上的欣喜和倨傲不断外露,发现夷龙族后裔,若是成功杀死,对于鲨鲸族来说便是大功一件了。

    司无眷气愤,化心中不安为恨怒,她将天芒握紧在手中,任凭着寒风撩起的发打在脸上,不知他们如何得来的她的身份的秘密,她冷冷回道:“来吧!”

    一如之前北玄对待他们时的态度和话语,让那鲨鲸族将领有些恍惚不定,但看不过是一个小女娃娃,他也没什么可惧的了,“上!”

    一招手,他没有攻向司无眷,大底是要那些小将们先探探司无眷的实力,司无眷凝下眉头,嘴角微微上扬,待他们飞近了,猛然间,那蓝色光芒涌现的天芒在她手中顿时快成了一道光影,不断穿梭那些鲨鲸族人之中。

    听得一阵阵哀嚎,他们的武器有的被斩断,有的化作灰烬,一些修为不足的,更是就此死去,这是通擎掌剑的第六式,极为霸道凶狠,此刻从司无眷手中使出,更是比平日还要狠上许多。

    这些人,都是因为这些人,她没了家,没了亲人,如今连想要过一个安稳的日子都不得,她目如寒剑,红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穿梭在鲨鲸族人中。

    那半空中的鲨鲸族人将领凝起了眉头,手中的刀一滞,他飞速飞落,一刀攻向了司无眷,听得嘭地一声,天芒直将他的刀斩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竟是这般地强,那将领一双眼死死盯着天芒,自那剑中凝现的剑气竟也让他心生畏惧了,“这是什么剑!?”他问。

    司无眷全心要杀他们,又如何还愿回他,只见她一个旋身,挥剑抵挡鲨鲸族将领于五步之外,霎时间,在场所有的鲨鲸族人将她团团围住,举了兵器,只待鲨鲸族将领一声令下。

    司无眷狠狠环顾,这下,真的躲不开了吗?

    ……

    黑水潭中,幽绿的雾气始终难以散去,唯独留得潭中小亭清晰可见,这周围的死气太过郁浓,待久了,必定会烦闷。

    北玄有些好笑地看着修罗王,他清俊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嗤笑嘲讽,这些妖魔,竟还想借他之手重振。想当初,他的父君便是为了平复妖魔之乱,留得洛萱和他苦苦等待,父君和他的娘,生前每每想见上一面都难,这一切,都是因为妖魔。

    他没有唤出坠玺,只因坠玺的由来,他没有用坠玺对向修罗王,“若我不愿呢?”他冷冷回道。

    修罗王也不气恼,一张存了三条疤痕的脸怔怔看着北玄,但他掩饰下来,又恢复了平静的心,豁然笑道:“不,你该答应我!”

    北玄没有说话,听那修罗王继续说到:“据我所知,如今的你,被天界追杀,他们想要你的命,连简简单单活下去都不允许。”他停顿,打量着北玄,看北玄面上有了一丝动容,他便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此刻的你,是不是还需要保护一个女子?”

    那双清冷无情的眸子终于在这一句话中渐渐有了些许焦距,好似能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一个人,北玄抬眸,脑中满是司无眷的脸,她笑着,羞着,难过着,一幕幕呈现脑中,因为这一切的变故,她渐渐不再像当初那样无忧无虑了。

    是,他此刻确实需要保护她,对抗鲨鲸族,对抗天界,即使他们想要平凡的日子,可天界和鲨鲸族却不会放过他们,被逼无奈,此刻答应修罗王,未尝……不可。

    “她……”北玄张口,“说到她,我倒想到了一件事,你为何帮她,起初,又为何纵容那些皮囊去攻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她!?”

    听司无眷说过,在陌阳的一个远郊村落,那只吸食凡人精魄的妖,现在想想,便该是他修罗王操控出来的了!

    知那个女子是北玄的底线,修罗王忙解释道:“你可要误会我了。”

    “误会?”

    “一千年前,那夷龙一族覆灭,数万神魄涌经忘川,流连不愿度过,我恰巧知道,便去探望一番,以此,便遇到了夷龙族那些威望颇高的长辈,深知了他们心中的不甘,便想要助他们。也是受他们所知,夷龙族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小公主竟被天界帝君给带走了,他们心中仇恨,也全寄托希望于那小公主,愿燃烧自己的神魄,聚成了一柄剑,希望我带给她。”

    看北玄的表情没有缓和,修罗王又继续说道:“一千年,我曾打听了那个小公主的下落,才知陌衍帝君并未将她带往天界,便在凡界苦苦寻找,终是找到了小公主,可陌衍帝君却迟迟不愿助其孵化破壳,未免打草惊蛇,我才使了一个皮囊傀儡偷偷打探他们的消息,久了,一切如常,那傀儡就生出了自己的意识,我想也没什么发生,便任由他去了。”

    “谁知,四年前,陌衍帝君竟回了天界去,而那小公主也不知去向,也是在那个夜里,我透过那只傀儡又再次看到了她,可那只傀儡难以受我掌控,去攻击她,好在一个凡人修仙者救了她,后来,为了引导她,我才暗中又操控了傀儡去助她。”

    北玄冷哼:“你如此大费周章,也是为了让她助你们,收揽了夷龙族,共同去对抗天界吧?”

    “那天界本便是我们两族的都仇人,天帝靠他那所谓的仁道,让我们来做垫脚石,那天界就该被重塑!”有些激动着,修罗王脸上狰狞,嘴角笑得咧开:“我也相信,夷龙族必定还有存活的,他们也愿意去复仇,若得了小公主的令,他们肯定会的!”

    捏紧了拳头,北玄心中有气,他恨着这一切,恨着那些早已为他和司无眷铺上了未来的路的人,逼着他们去做那些事,良久,他轻嗤:“好,好,呵呵呵……”

    “您愿意了!?”修罗王惊讶,兴奋。

    “将夷龙族水宫夺回,我便助你们,闹上天界一番。但!她……不可!”若是要逼迫他们去做那些事,他宁愿自己去,而司无眷,像个太阳,永远明媚着,她不能沾染那些污秽,那便让她永远明媚吧。

    修罗王踟蹰,方点头答应下来,北玄再不想看他们,不想再待在这里,出来这么久了,他想回去了,也不与修罗王多说,便化作白雾消失不见。

    重新来到凡界白麟国,客栈前,此刻已经天亮了,阴风阵阵吹着,其间还夹杂着雨水,冷,无比的冷,他泰然自若,轻笑着,慢慢踏入那间客栈。

    一切如常,里面依旧人来人往,走了几步,方听那店家小二上前道:“诶?是仙师呀,今日不见仙师三人,我还以为你们回乡去了呢!”

    听这话,北玄心下一滞,来不及多说,他急步跑上楼去,见屋中他们的东西都还整整齐齐摆放着,想来司无眷师徒俩是去寻他了。

    感受着司无眷的气息,北玄一闪身便出了客栈,因着寒冷,路上行人稀少,这风中夹杂的雨滴越来越大,他飞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突然间,看到一处的不同寻常,他停了下来,不错的,里面的气息混乱,司无眷的仙灵之气也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直飞入那处的结界中去。

    入目的,是一个个鲨鲸族人的尸体,他们鲜血淋漓,身上的的伤口长且深,是天芒所致,北玄没有多猜,便看出来了,而另一些,也是剑伤,却没有天芒剑口那般恨,莫不是司邢仙师!?

    他心中急切,只寥寥看了几眼,便又循着司无眷的气息赶去,这结界内的一切都被静止了,能够使出这般法术的人,功力修为定然不弱,他担心,那股担心的劲越来越强,心跳声,他自己都深深听到了。

    那边,是白麟国祭祀台的位置……

    “师傅!!”待北玄赶到之时,便传来了司无眷这凄厉的呼唤之声,他凝眸看去,只见数百个鲨鲸族人将祭祀台围住,手中凝聚着蓝色妖法,一点点汇聚于祭祀台中心,受着那鲨鲸族将领再使如那五根石柱上。

    石柱中,司无眷被禁锢着,而那鲨鲸族将领,则是一只手继续使着什么妖法,一只手用了一道法术,那柄大刀承着,将司邢狠狠击到了地上,大刀直穿胸口,鲜血迸溅,染红了他的那一袭青衫……

    触目惊心,一道浅蓝色的仙法直魄阵法,后接着的,是北玄,他如同箭一般,一手执着坠玺,将坠玺狠狠刺入了那鲨鲸族将领的心脏,一瞬间,所有的祭祀妖法崩塌,像一块块碎裂的渣,五根石柱上呈现的印也消失不见。

    便是想借这五根石柱,祭出司无眷的夷龙神魄了。

    “阿眷!”拔出天芒,他迅速接过下坠的司无眷,将她抱紧,一点点回到了地面,此刻的她,红色的衣裙上依旧清晰可见的染上了一道道血液,上面的梅花被血液覆盖,残败不堪,就好似此刻的她,傲骨明媚的她,也被那些污秽之物遮了心。

    司无眷虚弱无力,一张脸惨白无色,她再没有力气了,努力不让双眼闭合,半阖着,泪水在她眼中不断流出,她咬着牙,捏紧了北玄的衣襟,试图站起。

    刚才那一声,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在看到司邢为救她被那一刀穿过胸膛时,她就好像也被什么给穿破了身体,心,一滴滴的血流下,她痛,痛得不能自已。

    北玄周身寒戾直现,就好像那来自深渊的窒息感包裹了整个祭祀台,吓得那些鲨鲸族人连连退后,欲就此离去,可北玄又岂会给他们逃的机会,御得坠玺,那燃烧着青绿整个祭祀台的九天玄火摇曳生姿,一挥手,九天玄火便脱离了剑,似海啸,向他们直攻而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祭(下)

    周遭一切瞬间变了色,青色玄火笼罩了整个祭祀台,那些跑出的鲨鲸族人如同被火烧了穴的蝼蚁,沾上九天玄火,来不及惨叫,便被烧得……只剩下一滩血水。

    终于,安静了……

    只有风声,吹着,刮着他们凌乱的乌发,一滴滴细语被风牵着滴落,这日的寒冷,竟没想是寒至了骨髓,痛,从心,到每一寸肌肤,都在痛。

    司无眷哭得喘不过气,抵不过身体的虚弱,她难以站起,甚至捏不住北玄的衣襟,惨白的手就这么垂落下来。

    北玄看得心疼,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便将司无眷横抱起,走到了司邢身旁,蹲下,将她扶住。

    “师……师傅。”她颤抖着,不止身体,还有声音,从未有过的心碎,从未有过的痛就这么席卷了她的身体,她的心脏,就好像什么东西彻彻底底的破裂了,永远也补不回来了。

    司无眷附下身,摊趴着,红色的裙子染上了司邢的血,看司邢最喜的青衫变得暗红,她强撑着身体,将自己身上的红袄为他盖上。

    是没有心跳了的,没有脉搏,在那一刀刺穿司邢心脏的一瞬间,他便没了生命迹象了……

    司无眷看在眼里,一双眼早已被眼泪淹没,哭得不成样子。

    “阿眷……”北玄扶着她,试图安稳她。

    只见司无眷含泪回过头来,对他颤颤凄凄道:“北玄,我没有……没有师傅了……”

    师傅,没有了……

    将她紧紧抱过,北玄拍着她的背,看司无眷将红袄为司邢盖上,她自己却身形单薄,这风刮得紧,北玄将她整个笼住,拍着司无眷的背,他道:“阿眷,莫哭……”

    可此刻,哭出来,她兴许会好过点。

    司无眷的泪就好似直涌出的泉,止不住,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来,良久,久到那天越来越昏暗,她才隐隐抽泣出声。

    终于有了些力气,司无眷松开北玄的手,颤颤巍巍摸向司邢的脉搏,这把脉之术便是司邢教给她的,她这个师傅,偶尔也会为他人把脉看病,明明吃不起饭了,还会挖些草药去给那些山下的农户治病。

    司无眷呀,调皮得紧,却也聪明得紧,司邢教过的那些,她一遍就能学会了,司邢也常夸她,无奈于她。

    握着司邢的手,越来越冰凉,不,本便冰凉,她握在怀里,揉着,搓着,却怎么也搓不暖了。

    “师傅,徒儿饿了,徒儿想吃,想吃师傅煮的肉粥……”

    说到肉粥,司无眷嘴角微微上扬,她笑,肉粥是她最爱喝的,司邢总为她盛上两大碗,可笑着笑着,她那苍白又有些紫的唇又紧紧抿起,她咬着,泪水流到了嘴里。

    “阿眷,我们回去吧。”

    司无眷没有回答,她怔怔看着司邢,见如此,北玄又说道:“我们,带司仙师回陌阳吧。”

    说到这,司无眷才隐隐有了些许回应,她转过身,埋入北玄胸前,她点着头,嗯了一声。

    不想再躲了,躲,也躲不掉的,既然要来,那便来吧……

    陌阳,和司邢说的一样,此刻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万里银装素裹,寒雪纷飞,一颗颗落到下,眼前的景,又有些模糊。

    他们回到了那个小小的院子,昔日朴素的小院被白雪覆盖,足到了他们的膝盖,北玄使了道仙法,将地上的雪融化,这才飞到地面,抱着司无眷走进屋内。

    屋中也是寒冷至极,她还在颤抖着,无力着,这屋中能坐的,也只有他们平日吃饭时坐的那张方桌子,是由几块木板拼接而成,时间久了,上面也起了一层霉菌,以及一块块黑斑。

    “我想陪着师傅!”她扯住北玄的衣角,噎声道。

    北玄沉沉看着她,一双眼红得令人心疼,揉了揉她的头,北玄嗯道:“好。”

    将司邢放回榻上,北玄用了仙法,只一挥,便将他身上的血渍清理干净,司无眷趴在榻前,依旧拉着他的手,在北玄看不到的时候,偷偷把上司邢的脉搏。

    雪,下了一天一夜了。

    北玄又重新给司无眷带来了一件新的绒袄,这小屋透着风,若不保暖,迟早也是要感染风寒的。

    “阿眷,天黑了,去睡一觉吧。”北玄在屋中点了灯,看烛火摇曳,怕被风吹灭,他又罩上了一层油纸。

    司无眷没有回应,她就这么坐在司邢榻前,看着司邢,发呆发了一整天。

    知她是不会愿意去休息了,北玄也不走,坐到她的身旁,陪着她,一直到了深夜,她终于忍不住困意与身体的虚弱,累倒在了北玄怀中。

    抱着司无眷回到她的屋,将她放下,北玄没有离开,一如她看司邢那般静静看着她,那张脸衰弱无力,毫无血色,北玄轻轻抚摸着,忽见她半睡中惊醒,双眼半阖着,也不知是醒了,还是迷糊着,只是见司无眷缓缓抬起手来,拉过了他的,又摸上他的脉搏去。

    “傻……”

    司仙师走了,那里又怎还会跳动?

    “有我在,阿眷,我一直在……”

    初晨的光照进屋来,司无眷苏醒,只觉浑身无力,动了动,身侧之人传出一声闷哼,她才发现,北玄抱着她睡了一夜。

    纵使寒风瑟瑟,在他怀中,身体却是暖的。

    “阿眷,可醒了?”司无眷这会儿是真的醒了,她坐直了身体,淡淡看着北玄,北玄也坐起,静静看着她。

    眼还在瑟瑟生疼,看得周遭之景,她回陌阳了,真的回来了,可见着外面的皑皑白雪,昨日的一幕幕又呈现在了她的脑中,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的师傅,也是真的没有了。

    “阿眷。”忙为司无眷擦拭眼泪,北玄慌张唤了她一声。

    司无眷附身抱过他,一如昨日,哭得身体不断颤抖,他的心也跟着一阵阵抽痛,不停揉着她的头发,北玄又轻声道:“阿眷可还记得人生轮回。”

    司无眷缓缓抬起头来,又听北玄说道:“我们要好好活下去,等待司仙师回来。”

    修仙长生,本便是愿长生,忘却三生苦楚,做仙,做得逍遥快活的仙。

    他们生来为仙,免去了修炼之苦,不尝那轮回劫难,却见一个个在乎的人离开。

    “若能活下去,我寻遍三界,也要寻到师傅!”似乎,是北玄的这句话,让她有了些许精力,推开北玄,她肃然看着他:“那些让我失去了同族,失去了师傅的鲨鲸族,我也一定,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北玄温柔理开她鬓角的乱发,笑着点了点头:“嗯,我和你一起。”

    这日的雪终于停了,司邢被司无眷安置在了小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这棵树年月久远,树大成荫,夏日,也可为他乘一下凉。

    摆上了司邢爱喝的酒,司无眷跪在雪地呆呆看着,她在那墓前捏了三个雪人,最中间的是司邢,腰间有着一柄长剑,旁边两个小的,则是她和北玄,他们三个,游历凡界斩妖除魔的梦,如今……怕是难了。

    “师傅,待一切都解决了,我便回来陪你!”说罢,她饮下那一碗酒,连磕了三次头,才缓缓站起。

    看得雪中那显眼的石碑,北玄淡淡无声,只是袖中的手紧紧捏着,答应司邢的事,他必然会去做到。

    只在陌阳调理了一日,司无眷和北玄便又回了白麟国去,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去那白麟国都,而是前往了近海的清涟宫。

    在清涟宫弟子见到他们二人来时,肃穆的样顿时变得惊喜,他们上前,迎着司无眷和北玄:“二位,你们可算来了!”

    奇于他们的反应,北玄道:“这是特意在等我们来吗?”

    那说话的弟子一顿,扫过一旁清冷的司无眷,当即又说道:“我们宫主吩咐,若见到司无眷小仙师等人前来,一定要好好将几位领进去,至于那原由,二位进去见了宫主便该知道了!”

    来时司无眷说过,对于夷龙族一事,这清涟宫的人是知晓的,具体知道多少,她却不知道了。

    这清涟宫的弟子将司无眷二人领了进去,直入了一层的议事大厅,这回和司无眷上次来时那般一样,清涟宫宫主和几位长老都在,像是特意在此等候良久。

    见了司无眷,那弧萧刻板的脸顿时温柔下来,她走上前,笑着拉过司无眷的手摩挲,看着她,弧萧的眼里竟是有了泪光,“你来了,可算回来了,可有受伤,可有被那些人怎么样?”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司无眷猝不及防,她实在不解为何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如此的好,讪讪缩回手,她淡淡回道:“无眷感激宫主和几位长老助我解除体内的封印,长老也无需担心,无眷……没事。”

    “哪有没事,这都瘦了!”那先前对自己便存了关心的妇人突然插嘴道,她也走上前来,上下打量司无眷,眼里无不显露的关心和照顾,就好似一个娘亲看待子女一般。

    “觅筠,可得为这孩子好好补补了!”眼前这两人互说道,这种殷切的感觉让司无眷心中又暖又奇。

    “二位长老,为何?”她淡淡问道。

    弧萧和那觅筠相视一笑,再回头看向后方早已从座上站起的几人,清涟宫宫主和蔼笑着,倒是一旁的擎志开口道:“无眷小……额,哈哈哈。”他迟疑一瞬,接着道:“您可知自己的身份了?”

    被陌衍帝君带上天界,想来,她也是该知道一些事了,司无眷点头,发现那擎志长老对自己的称呼有变,她皱眉,“我的身份,几位长老可是早就知晓的?”

    从来到清涟宫,被他们所发现,他们就开始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了,想来,对于她,这些清涟宫的长辈们是早便有所判断的了。

    果然,清涟宫宫主上前,看着司无眷二人,他点头道:“想必你可还记得,那次仙法大会,你承了我派弟子的一击的事了,当时的你,在那道仙法跟前,竟毫发无伤,我也向你解释过,那道仙法的微妙之处,也是在那一刻,我们才开始怀疑你的身份的。”

    难怪,从那时起,清涟宫的几位长老就看她的眼神不同了,而他们常在外使用那种仙法,会不会就是因为……要寻她,或者是其余的夷龙呢?

    他们起初不告诉她,兴许便是因为夷龙族被世间不容吧,若说出来,麻烦事就一大堆了。

    司无眷冷冷笑着,笑着笑着眼里又有些泪水打转,她忍了下去,又道:“我来此,就是想知道,关于夷龙族,几位又怎会知晓,其中,又有什么渊源。”

    几人顿时静下,不时看向北玄,司无眷明白其意,便道:“无碍,说罢。”

    没等来他们谈说,司无眷淡淡看去,竟见他们顿时纷纷下跪,对她俯首,司无眷大为震惊,又听他们齐齐唤道:“臣等,拜见公主!”

    ……公主!?

    也对,以她所知,自己可是那夷龙夫人用生命的最后关头生下的,是夷龙族那小公主了,她了然,顿时明白了他们为何如此,深吸一口气,道:“宫主,几位长老请起!”

    得了司无眷的令,他们又缓缓站起,这一站起,脸上表情又深意了许多,那俩妇人眼眶也跟着红润了,司无眷深深看着,心有所触,难怪,他们对自己这般的好,好得毫无保留。

    觅筠最是善感,才站起,又扑通跪倒司无眷跟前,拉着她的手,觅筠喜极而泣,“公主,我们寻得太久了,太久了!”

    一千年,他们漂无定居,得来清涟宫隐去神魄,像凡人一样在凡界苟且偷生,一千年,寻了他们失散的同族一千年,寻了他们盼来的小公主一千年。

    司无眷终也忍不住眼泪,直直流出,她哭了太久,这泪一出,眼睛又开始生疼,连忙将觅筠扶起,她轻轻说道:“我来了。”

    “是,是,我们的小公主回来了,回来了!”

    “哈哈哈哈……”擎志大笑,笑着转身,也偷偷抹了泪去。

    北玄看得一切,这些,都是司无眷的同族,此刻的她,也该有些归宿感了,他笑,与司无眷对视,满是温柔。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同族

    “诶?怎的不见那司邢仙师前来,我等还想多加感谢于他呢?”清涟宫宫主突地提到,这不提也罢了,一提起,司无眷才暖下的脸又煞白起来,一双杏眼寒彻,司无眷愣愣转头看去。

    “师傅他,因为我……受了鲨鲸族人的一刀,已经,已经……”她道不出那个词,噎唔难语,还未说完,眼眶又湿润起来。

    这话即使不说,他们也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清涟宫宫主迟钝一瞬,眉目皱起,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该死的鲨鲸族!”擎志最是感性,气愤一甩袖,嘴里不断咒骂出声。

    弧萧连忙将司无眷抱住,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细语安稳,这清涟宫众人,无不对鲨鲸族恨之入骨,提到鲨鲸族,他们眼里掩不住的愤怒。

    “自古便听闻夷龙族仙法一绝,若单凭那鲨鲸族的实力,连夷龙族一根手指都不如,我还听说,当时天界那群神仙也不过是攻打了夷龙族一些散兵,如此万年的族类,怎会被鲨鲸族……击溃?”北玄在一旁好奇问道,以他所知,夷龙族是不该这么轻易就覆灭的。

    清涟宫几人对北玄投以迟疑的目光,他们只知道北玄是个普通修仙者,平日随着司无眷师徒俩走南闯北,却不知,关于这事,他竟然也知道。

    “这位北玄少侠,你所知的,又是从何而知,我族之事,你又知道多少?”清涟宫宫主肃然问他,这一问,所有人又打量起了北玄来。

    北玄沉着应道:“我,曾经是天界的人。”

    “天界!?”

    “你居然是天界的人!”觅筠等对天界亦然恨之入骨,一听北玄这么说,她忙站到了司无眷跟前,排斥着他俩互视。

    见状,司无眷拉下觅筠的手,在众人眼前缓缓站到北玄一旁,她道:“他曾经的确是天界的神仙,我觉得,各位该知道曾经北上宫的午祯帝君吧!”

    关于午祯,她曾在双生境幻境见到过,也从北玄口中听到过,那个北上宫,曾经是北玄的家,也是在一个夜里,她才知道,自己被陌衍安置住的那个天宫卧房,曾经也是北玄的卧房。

    那个北上宫,随处可见的荷莲花纹,纱幔,布缕,地毯,皆是洛萱上神喜爱之物,许是因为陌衍和午祯常常对招,两人也有了些许情谊,在陌衍继任后,保留了北上宫之物吧。

    而午祯,他们自然是知晓的,夷龙族覆灭前几十年,天界帝君还是那个午祯,不仅如此,他们还知道那个午祯帝君的实力,威严,对此曾是敬佩得紧,只可惜……

    “不知公主为何提起先帝君午祯?”擎志问。

    司无眷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北玄,得他应允,司无眷才说道:“北玄他,便是那午祯帝君之子,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错要受天界追杀,但我相信北玄,他现在已经不是天界的人了,对于夷龙族,他也没做什么。”

    听了司无眷的话,几人更为诧异,竟不知北玄的身份为何,他们疑惑,清涟宫宫主忙道:“公主年幼,尚且不晓人性,你可有据?”

    北玄淡淡看去,手一张,便将那坠玺唤了出来,未化为剑,此刻的坠玺就是一支玉笛,火烧云似的花纹,尾端几片血色珠花既美又妖。“千年前的魔笛坠玺被北上宫的人拿了去,当时父君只对外宣称拿来查验摧毁,可实际上,这坠玺被父君赠予了我,做了我的佩剑。”

    魔笛坠玺,所有人都该知道,那是魔星羸褢使用的神器,它一开始是神器,却不想在天界没有人能够得到它的认可,偏偏选了那个妖魔共主为主,后来,久了便理所当然被当做他的东西,成了人人口中的魔器,以至于后来听说在北上宫有人能够使出,导致了所有人都惊愕,毕竟,坠玺的威力,也是让所有人都青睐的。

    “这,这便是那只坠玺?”其中一人上前疑惑,传闻中的坠玺,他们也不过是听人描述过,能亲眼见过的夷龙族,几乎都在一千年前没了。

    见他们还不愿相信,北玄凝神一诀,玉笛顿时变成了一柄细长的玉剑,红色的剑气外露,这番感觉,使得众人不敢再上前一步,毕竟,剑身上还环绕着一层薄薄的隐约可见的……九天玄火。

    “玉笛化剑,玄火缠身,这,也只有坠玺了!”清涟宫宫主如此感慨一句,他看向北玄,眉目间多出了一丝赞许,一丝诧异,以及对他,对司无眷的关系的猜疑。

    得清涟宫宫主的这句话,其他人也都认可了北玄的身份,毕竟那次天界对北上宫的所作所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而北玄对天界的恨,亦不亚于他们。

    “现在,宫主可告知我缘由了吗?”北玄收了坠玺,凝视着清涟宫的几位长老。

    清涟宫宫主闻言叹息一声,回想起那不堪的往事,眼里尽显沧桑,他道:“确实,单以鲨鲸族人那点实力,我族随便一个将领领上百来族人便可将他们杀回去,可,不知他们从何得来一种神物,像一个鼓,每敲一下,我族的人便受着什么威压压下,实力大减……”

    鼓?

    北玄凝眸,忽听一旁的司无眷冷冷道:“那个鼓我见过,除却鼓,可是还有一道秘法,听者浑身无力,身痛难忍。”

    “公主怎知?”

    北玄深深看着司无眷,听她吞咽一口气,道:“师傅离去之时,我便是受那鼓的神力威压才难以动弹,他们使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咒法,将我全身束缚,然后,捆到了五行柱下。”

    那时,若非如此,司邢也不会为救她而冲进阵法,被那鲨鲸族将领一刀刺杀,若非那个鼓,她单执天芒剑,又怎会输给他们。

    “阿眷……”拉过司无眷的手,他肃然道:“可还记得那个鼓是什么样?”

    虽不知北玄为何执着问这些,司无眷也没多想,她回忆道:“金色的龙纹镶边,人半身的大小,鼓后还闪着两圈金色的光环,那个龙纹……”她踟蹰,又接着道:“便和我右臂上那个相似。”

    北玄顿时了然,司无眷右臂上的龙纹,他第一次为她治伤时隐隐出现过,他深深记得,至于那个鼓……他凝下眉头,沉沉思虑。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那群畜生还将那物拿出来对付了公主!”弧萧大作气愤,恨得咬牙。

    司无眷沉浸下来,想来,他们之所以拿出那个东西,也是因为要对付的人是夷龙族吧,那个东西,就好似特意为对付夷龙族而生的。

    “公主千里迢迢来此,想必也累了,我等这便为公主和北玄少侠准备空房,先填饱肚子,我们再谈可好?”清涟宫宫主发话,他也是见司无眷全身透着无力,那司邢的离去,鲨鲸族的仇恨,一桩桩事情下来,她也该累了。

    “是,当该先休息的。”觅筠道,她转身去吩咐了一个弟子传话准备,后又从牵过司无眷的另一只手来,见北玄也不松开,她讪讪一笑,道:“北玄少侠,我先带公主去看看房间,北玄少侠这是要一起?”

    北玄淡淡看去,浅笑一番,对司无眷道:“我等你。”说罢,这才松开了手。

    司无眷点头,便随着觅筠走了出去,一路被她牵着,看得觅筠在前方静静走着,司无眷忍不住道:“好似,几位长老对北玄还是有些排斥的。”

    她的话让觅筠一顿,她没有停下脚步,边走着,她道:“公主与那北玄少侠,好似关系不错。”

    他们都看在眼里,司无眷也不否认,直道:“是,我与他……”

    “公主!”觅筠打断了她的话,回过头,她静下看了看,没有再谈及北玄,只指了前方,道:“公主便住这里,鲜少有人打扰,公主您也可休养休养了。”

    司无眷一滞,未随她意就此罢休了北玄的事,她道:“叫我无眷吧,叫公主我不习惯,至于他,我已与他许下余生,段不会因为他曾经的身份而抛下他,觅筠长老,烦请牢记!”

    觅筠被司无眷的话噎住,竟不想,司无眷的性子真真和夷龙王及几位夷龙皇子相似得紧,固执,坚韧,认定的事,是断难以更改的。

    “……是。”她奄下声来,无奈,便又领着司无眷去那屋中看了一圈,交待了一些事,便又带着去往那饭厅,那饭厅很大,其实也不过是清涟宫的几位长辈闲来相聚时才会坐下一起用饭的地方,这会儿司无眷来了,便又将用饭的地设到了这里。

    饭菜和之前司无眷独自前来时吃的差不多,都是些山珍海味,珍贵补气的食物,这清涟宫近海,捕得这些也正常,而熟于为司无眷剥虾剥蟹,北玄总会往她碗里塞去,顿时看得众人一阵难言。

    也不怪他们俩如此,司无眷起初也本不会弄这些,来清涟宫吃上的每一顿饭菜几乎都是北玄在帮她做这些,久了也便习惯了,只是这第一次在其他人跟前如此,他们不觉有什么,倒难为了清涟宫几人。

    “咳咳……”清涟宫宫主轻轻咳了一声,抬眸含笑看着二人,说道:“那地底宫的泉近些日子愈加寒冷了,但对于修炼功法却是比平日要好许多,不知,公主是否想去?”

    这泡上一阵也是要一个时辰,司无眷不懂得暖身御气之法,那些清涟宫的人不知,北玄却是知道,他温柔一笑,说道:“我陪你一起。”说罢,夹了个剥好的虾仁送进了司无眷的嘴里。

    “不可!男女……”

    “无碍。”打断了觅筠的话,司无眷和气笑了一番,又转过头对北玄说道:“吃完我们便去。”

    “嗯。”北玄懒得搭理他们,兀自又为司无眷剥虾夹菜。

    那清涟宫宫主更是一脸黑线,他说这话本便是想让他俩分开一阵,却不想竟是让他们一同去了地底泉,他心道不好,却是无可奈何。

    用过了饭,司无眷想静静,便与北玄直接去往了地底宫,循着之前的路,她牵着北玄一路走去,这地底宫的景属实让北玄也惊讶了一番,他笑:“地下宫城,没想到也能这般壮阔。”

    司无眷走近了他一些,低声道:“确实挺美,可这里没有天空,没有时间,有事,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地底本就是如此,北玄淡淡笑着,扣住她的手,两人紧紧贴着走,这里的弟子此刻正是饭后午休,出来的少,见着司无眷和一个男子这般他们好奇却又不敢去问。

    司无眷无视,慢慢走到了先前住的小院,走近小泉,她弯腰轻轻试探一番,这水冰凉得竟不亚于冰刃刺入肌肤了,司无眷回看北玄,明白司无眷的意思,北玄揉着她的头,细语道:“我这就传你暖身的诀。”

    那诀便是由先前暖干衣物头发的仙诀加以变换,司无眷学得快,领悟得快,这才听了一遍,也就会了,使了这番,只觉浑身上下都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她浅浅笑着,褪下一件件外衫,旁若无人地走下了泉水中。

    果然,那泉水温和得紧,只身里面,除却亲切感,还有便是安心,她看着北玄,问:“你不来吗?”

    这话一问出她就后悔了,才想起那时觅筠想说的男女授受不亲,这虽是泉水,可若一起泡了,也会令人心悸的。

    北玄看得她羞怯的脸,深意一笑,没有回绝,褪去外衫便也走了下去,来到司无眷身旁,搂过她,他轻轻道:“来了。”

    司无眷想将他推开,可转念一想,自己内心也是欢喜这般的,有他抱着,自己的心也安静平淡了许多,有他在,总能为她添一分安心。

    “北玄,今后,你想过吗?”

    安静的周遭,传来北玄的呼吸声,他抱着司无眷,一双眸子清静得紧,半响,听司无眷又问了一遍,他才说道:“想过,想着,阿眷穿着红色的嫁衣,与我执手叩拜,就像凡人那般,安然一生。”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刺(上)

    大底是今日清涟宫几位长辈的疏离让他心中也有了些许落寞,北玄心中只愿平凡,就像凡人那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说完这话,脑中又浮现了那一幕。

    白日,觅筠将司无眷带离后,清涟宫宫主清清楚楚对他说道:“北玄少侠,想必你也该是知道她的身份非同寻常,她是我们夷龙一族的公主,也定是要肩负起夷龙族的仇恨,将来光复夷龙一族,也该有实力权力的人,才可配得上她。”

    北玄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搂着司无眷的手又紧了紧,不停蹭着她的头发,一只手,却是捏得极紧,心有不甘吧。

    他们俩的命运,都被那些人安排好了……

    司无眷自是不知晓的,听得北玄这番话,她的心暖了许多,被他这么抱着,司无眷埋入他怀里的脸上,也满是温馨的笑。

    待一个时辰过去,两人才从泉中走出,使了那仙法将头发和衣物又变得干燥,便双手牵着,进了那屋去。

    这里还和她离开时一样,许是被素渺常来打扫过,不见得一点污渍,北玄四周打量,看这屋中朴素无华,一点点昏黄的夜明珠将屋中照得很是温馨梦幻,他回过头,笑道:“清涟宫的地底宫大都是夜明珠照明,折射了外面的钟乳,竟这般漂亮。”

    司无眷循声看了看,这里看得久了,也没多大的兴趣,她浅浅一笑,淡淡回道:“漂亮,哪都漂亮……”

    看司无眷心中有事,北玄也没在多说,将她拉到一处屏风下坐下,他拉着她的手,深深看着她,忆起初春之时,他道:“还记得我们在陌阳城主府的一个夜里吗,看你孤身单薄的靠在屏风下熟睡,我呀,为你拿了一碗粥,还贴心为你披了件绒袄,阿眷又是怎么回我的?”

    说到这,司无眷也被他牵着心回忆起来,那时司邢受伤,她独自坐在屋里守着,肩上还受了伤,那时,她和北玄还极其不融,一见面就闹别扭,以至于她觉得,自己身上那件绒袄,不是他披的。

    “那时,谁让你给我的第一印象那么差。”她睁着大眼,明亮地,无辜地看着北玄,这事,想想可还怨不得自己。

    北玄哼哼笑了,他揉了揉司无眷的头,眼里满是宠溺,他呀,就希望司无眷整日开开心心的,就像初见面那会儿,傲气,天真无邪。

    “阿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她凑近了些,一直以来,她的好奇心就很重。

    北玄咧嘴浅浅笑着,清俊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落寞,他隐藏得极好,掠过司无眷的鬓发,他沉声道:“你可喜欢我?”

    他们之间,好似从未认真谈过这件事。

    司无眷奇怪,反问道:“那时,在双生境,我可说过我的心意。”

    “嗯,我记得,想听阿眷说,可喜欢我?”

    见北玄问得认真,司无眷也摆正了心态,她怯怯道:“喜欢,除了师傅,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

    “只是对所有你喜欢的人都有的那种喜欢,还是……”

    “不是!”司无眷打断他的话,眉目肃然,对北玄一个字一个字清晰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也知道你想了解什么,北玄,于你,除了那种喜欢,还有爱,只有对你一个人的爱,我问过自己,想过很多遍,都是这个感觉,也只有这个,我爱上你,只有你!”

    话毕,屋中一片寂静,北玄的耳根再次泛起了红,他捏着司无眷的手又紧了些,脸上却是不觉间荡开了甜甜爱意,他笑,轻笑,少有的羞怯的笑,他抬起头,眸子紧紧盯着司无眷,他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一弯身去,吻上了她的唇。

    司无眷先是惊愕,而后,她也缓缓搂着他,深深看着他,眼前恍惚得紧,她便闭上了眼睛,享受着那一抹棉在口中荡开。

    将她哄睡后,北玄独自离开了……

    他躲过所有人,离开了清涟宫,来到了他第一次和司无眷看河的地方,这里视野很广,一眼便能望到半山的景,他飞起,沿着河的流干,极速飞向了另一端。

    哪一边是海,蓝蓝的海,怪石嶙峋,山石峭壁,没有幻藤岛的沙滩,这里除了石头,便还是石头,海浪不断冲击拍打着石壁,一处处可见的海崖令人望而生畏,他就这么飞在上空,缓缓寻了个地落下。

    这前面,便该是水宫了。

    清涟宫地底宫的泉和水,全都是从这里流经,也难怪,司无眷在泉水里会有着与生俱来的亲切和融洽,北玄凝下眉头,将腰间的千阎收下,一起一跃,直朝水下滨羲城而去。

    越接近滨羲城海域,那海水便越浑浊,破了城外结界直入,至抬头看去,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些红色,这里的海水,时至今日竟还是红色的。

    他冷冷扫过一眼,不再多想,直入了滨羲城,这里早已不是夷龙族的住地,如今所居住的,都是一些鲨鲸族人,亦或是外族的妖,鲨鲸族天性嗜血,这城中自也少不了杀戮和欺凌,北玄从中变换了一个面具戴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以前还是夷龙族住地时,他的父君午祯来过,不过也只是商谈些事,不可带他来,只能口头说说关于夷龙族的一切。

    北玄知道的不多,但看前方一直有着一股浓而不烈的气息环绕,他迈着脚步便朝着那边走去。

    直至快到水宫之时,见得水宫外驻守的鲨鲸族士兵,北玄这才停下脚步,忽觉肩上一重,他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破烂的男人突然冲他笑着,又转身指着一旁的鲨鲸族人大声喊道:“看,这是我大哥,你们要是不给我吃的,他就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鲨鲸族人最是注重牙齿,且不说这疯疯癫癫的男人偷了吃的,便是这么说了满地找牙四个字,周围的鲨鲸族人就想要狠狠揍他一顿,甚至杀了他。

    北玄不知眼前之人为何如此,他嫌弃得紧,退后脱离他的手,看得其余走上前来的人,他冷冷道:“我不认识他!”

    众人疑惑,那个男人见状,忙又上前扒拉着北玄,大有北玄忘恩负义对不住他的样子,他痛哭流涕:“好啊你,大难临头各自飞了,亏我还把你当兄弟,讨来的饭菜有好的都留给你,竟没想到,关键时候就说不认识我了!”

    北玄一掌打下他的手,对此嫌弃又厌恶,也不知是他戴着面具还是那个男人故意如此,也不管北玄投以的怒意和嫌恶,还在那自说自的。

    那些鲨鲸族人虽是残忍,可也不是傻子,光以两人穿着便知他们不是一起的了,更别说一起讨饭,那食铺的老板顿时更加气愤,叫了几个人,一声令下,几人便强将那男人扯了过去,对此拳打脚踢,下手狠重。

    “啊啊啊!莫要打脸,大哥,兄弟,救我!不要啊,就是……就是几个鲜鱼包……”男人嘴语不清,其余人倒是难以看出来他是真疯疯癫癫还是装的,北玄冷冷漠视,见他被打得快不行了,北玄这才掏出了几个碎银,交到了那个老板手上。

    “放过他。”他淡淡说道,那老板接过,直至满意了,心里痛快了,他才招手让手下人停手,没了乐趣,其他人也不去围观,便散开了。

    北玄懒得搭理那个男人,也随着离开,却不想自己的肩头又被那男人拉住,北玄寒眸回看,顿时迟疑住,只见方才还疯疯癫癫的男人,此刻一头乱发下,那张脸出奇地漠然冷静,少了那顽劣之相,他看上去更加阳刚了些。

    “这位少侠,你救了我,我无以为报,便只能请你去寒舍好好招待一番了!”说罢,他才严肃下来的脸又嘻哈起来:“看这位少侠一袭蓝衣款款而来,还戴着这么……威武的面具,想来,应不是这的人了吧?”

    北玄不想理他,却也无可奈何,但转念一想,这个人明明有些智商,却要装疯卖傻地抢东西,他就有了些许疑惑,随即也没多想,便点头答应道:“是,又如何?”

    他脸上的面具,是在魔域魈魔城买的,鬼面,丑陋得紧,可能,他们认为自己是魈魔城来的了。

    “大哥!”男人突然对北玄痛哭流涕,作势便要抱上来,北玄快速躲过,却还是被男人拉住,他哭喊道:“大哥,方才是小弟的话言重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随小弟回去吧,以后有我的一份饭,就有你的一碗粥,大哥!”

    北玄冷冷看去,只见除了来来往往的人,还有一些路过的鲨鲸族士兵瞧着,他浅浅一笑,这才道:“好,这次就随你一同回去,日后再说起大哥的不是,就随你被他们打骂!”

    惊讶于北玄竟帮自己说话了,男人不动声色笑了笑,才站直了身体,拉着北玄就朝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那是一个荒无人烟的角落,鲨鲸族人自持傲骨,不远涉足这里,人也就少了些,一直到周围无人了,那男人才松开了手,嗤嗤一笑,道:“让你见笑了。”

    大底是今日清涟宫几位长辈的疏离让他心中也有了些许落寞,北玄心中只愿平凡,就像凡人那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说完这话,脑中又浮现了那一幕。

    白日,觅筠将司无眷带离后,清涟宫宫主清清楚楚对他说道:“北玄少侠,想必你也该是知道她的身份非同寻常,她是我们夷龙一族的公主,也定是要肩负起夷龙族的仇恨,将来光复夷龙一族,也该有实力权力的人,才可配得上她。”

    北玄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搂着司无眷的手又紧了紧,不停蹭着她的头发,一只手,却是捏得极紧,心有不甘吧。

    他们俩的命运,都被那些人安排好了……

    司无眷自是不知晓的,听得北玄这番话,她的心暖了许多,被他这么抱着,司无眷埋入他怀里的脸上,也满是温馨的笑。

    待一个时辰过去,两人才从泉中走出,使了那仙法将头发和衣物又变得干燥,便双手牵着,进了那屋去。

    这里还和她离开时一样,许是被素渺常来打扫过,不见得一点污渍,北玄四周打量,看这屋中朴素无华,一点点昏黄的夜明珠将屋中照得很是温馨梦幻,他回过头,笑道:“清涟宫的地底宫大都是夜明珠照明,折射了外面的钟乳,竟这般漂亮。”

    司无眷循声看了看,这里看得久了,也没多大的兴趣,她浅浅一笑,淡淡回道:“漂亮,哪都漂亮……”

    看司无眷心中有事,北玄也没在多说,将她拉到一处屏风下坐下,他拉着她的手,深深看着她,忆起初春之时,他道:“还记得我们在陌阳城主府的一个夜里吗,看你孤身单薄的靠在屏风下熟睡,我呀,为你拿了一碗粥,还贴心为你披了件绒袄,阿眷又是怎么回我的?”

    说到这,司无眷也被他牵着心回忆起来,那时司邢受伤,她独自坐在屋里守着,肩上还受了伤,那时,她和北玄还极其不融,一见面就闹别扭,以至于她觉得,自己身上那件绒袄,不是他披的。

    “那时,谁让你给我的第一印象那么差。”她睁着大眼,明亮地,无辜地看着北玄,这事,想想可还怨不得自己。

    北玄哼哼笑了,他揉了揉司无眷的头,眼里满是宠溺,他呀,就希望司无眷整日开开心心的,就像初见面那会儿,傲气,天真无邪。

    “阿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她凑近了些,一直以来,她的好奇心就很重。

    北玄咧嘴浅浅笑着,清俊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落寞,他隐藏得极好,掠过司无眷的鬓发,他沉声道:“你可喜欢我?”

    他们之间,好似从未认真谈过这件事。

    司无眷奇怪,反问道:“那时,在双生境,我可说过我的心意。”

    “嗯,我记得,想听阿眷说,可喜欢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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