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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sir,嘘,不许动全文阅读

作者:miss_苏     阿sir,嘘,不许动txt下载     阿sir,嘘,不许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8.168初次,面对面的交锋(3更1)

    汤燕衣开门见山:“10月9日晚10点到凌晨2点之间,请问你在哪里?”

    这个时间是鉴证组的警员根据胶质的凝集特性推断出来的小丑笑脸被绘下的大致时间。

    皇甫华章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原来警方这么大费周章想见我,只为了问这样一个问题?呵,警方真的以为每个公民的时间都这么不值钱么?”

    “你什么意思?”汤燕衣将记录本向桌面一摔:“警方问你的问题,自然有警方的道理,你凭什么认为这个问题只是浪费你的时间?你的时间宝贵,难道警方破案的时间就不重要了么?”

    玻璃后面,时年忍不住皱眉。

    汤燕衣太感情用事了斛。

    这时候的时年跟汤燕衣之间毕竟还隔着一些嫌隙,所以她还暂时不明白汤燕衣对皇甫华章的过度敏.感的原因。她不知道皇甫华章曾经只在汤燕衣面前表现出来的敌意:包括对于警服的蔑视,甚至对于汤燕衣并非汤家真正血脉的讽刺,都严重触及到了汤燕衣的心理底线。

    当心理底线被触及,甚至被刺痛,情绪本身的反弹力就会很强烈。这种反弹力会成为两种力量:一种是糟糕的,可能会冲破人的理智防线,让人朝狂躁的方向一路狂奔下去;另一种则可能好的,它会让人的大脑迅速燃烧,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思路火花,帮助人迅速摆脱现有的限制,达到更高的思维高度。

    此时的汤燕衣,可能更处于这两个状态的中间,向两个方向发展的可能同时具有。这也是最胶着,最让人难以忍受的阶段。

    见汤燕衣压不住情绪,皇甫华章便勾唇轻笑,朝着镜子背后、时年站立的方向微微扬眉,专注望来。

    他看着时年,然后才慵懒地对汤燕衣说话。

    “小衣,好歹我也是汤家的远亲,你怎么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态度对我说话。”

    时年心下轻叹:皇甫华章果然是高手,迅速抓住了汤燕衣的软肋。

    再远房的亲戚,再公事公办,可也不至于不近人情。汤燕衣上来就横眉冷目,果然是先授人以柄。

    汤燕衣冷哼了声,向后坐,抱起手臂:“皇甫先生,那你是在跟我攀亲戚么?真是对不起,我们汤家人一向公私分明。咱们先公事公办,录完了口供,再聊私话不迟。”

    时年盯着汤燕衣摆出的肢体姿态,真想能进去提醒她一下。

    ——汤燕衣现在的肢体语言摆明了是【防守】与【戒备】。

    拜托,她是主审的警员,应该是主动方,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被动方呢?这是将主动权拱手让人了啊。

    皇甫华章盯了时年的位置一会儿,果然转眸回去打量了汤燕衣一圈儿,面上便更加轻松愉悦起来。

    “小衣,瞧你有多么强调‘我们汤家人’这个称谓。我很好奇,如果是燕卿或者燕声,他们也会动辄以‘我们汤家人’这样的称谓来急着给自己贴标签吗?”

    “你!”汤燕衣被问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甫华章笑了,冲着她轻轻摇头:“不,他们不会。因为没有任何人会质疑他们的身份,所以他们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地强调?也只有你,因为心里最清楚自己与他们的区别,说以才会言必称‘我们汤家人’。”

    “而你对我这个汤家的远亲,一见面就横眉立目,半点不近人情,这不叫公私分明,这叫怀恨在心。只因为我曾经再燕声的欢迎会上,无心说你的气质不像汤家人,所以你今天借着主场之利,公报私仇。”

    “我没有!”汤燕衣激动得一拍桌子站起来:“皇甫华章,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

    皇甫华章扬眉而笑,目光又先从镜子上滑过,仿佛直接拂过时年的面颊。微微一个停顿,面上的笑由嘲弄瞬间变成了专注。

    随即又滑开去,落回了汤燕衣面上,又恢复了嘲弄。

    “madam汤,既然你已经无礼地说出了‘胡说八道’这个词,那我倒要细细追问一下:究竟咱们两个谁在胡说八道。”

    皇甫华章坐直,并未站起身来,但是身上的气势却陡然上涨,竟然轻易便压制住站立着的汤燕衣。

    “10月9日晚10点到凌晨2点之间,madam汤还要煞有介事将我叫到警局来问我这个问题,难道你不知道我在哪里么?这难道不是没事找事,难道不是无中生有?!”

    .

    经过了前面的逻辑铺垫,情绪助推,皇甫华章果然在将主论点抛出的刹那,便尽数掌握了局面。

    时年自己置身事外,都被惊出一身的汗,更何况身在其中的汤燕衣呢?

    就在这时,观察室的门一开,汤燕卿走了进来。时年宛若见到救星一般,连忙一把捉住他的手,低低问:“你去哪里了?怎么才来?”

    跟着进来的贾天子和关椋互视一眼,尴尬干咳了两声。时年这才看见他们俩也跟着进来,窘得满脸通红。

    幸好窗户那边的情形剑

    拔弩张,几人小小玩笑了一下,便都并肩立在时年身畔,一同望向那边。

    .

    镜子那边的汤燕衣并无察觉,只怔怔盯着皇甫华章。

    “你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你在哪里?”

    皇甫华章蔑然一笑:“粉红色的霓虹灯,对桌粗壮却吝啬得只肯给你买劣质红酒的货车司机……在那壮汉的眼里,你不是高贵的汤家二小姐,你更不是警方的探员;在他眼里你不过是软弱可欺的小姑娘,他十分有把握当晚将你控制在掌心。”

    皇甫华章将那晚最能叫汤燕衣不开心的细节全都描述一遍,然后才缓缓说:“小衣,别告诉我你忘了那晚上你也同样在跟踪我。”

    从时年的视角能看出来,汤燕衣的背影微微一晃。

    皇甫华章紧紧盯住汤燕衣的眼睛,缓缓一笑:“madam汤就是我最好的不在场证人,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还要让我来警局查问?”

    他说完了缓缓起身,衬衫上的袖口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优雅悦目,毫不刺眼,低调而华贵,更显得这个男人气度卓尔不凡。

    “问完了么madam汤?没有问题了的话,那我先走一步了。”

    .

    汤燕衣大口大口吸气。

    人在发脾气的时候,整个身子的器官都处于消极压抑状态,于是更容易代谢产生出更多的二氧化碳来。二氧化碳反过来会让人大脑处于相对缺氧状态,于是思维会越发僵化,容易钻牛角尖,便反倒越会推动自己的情绪失控。

    这些早在上警校之前,爸就曾与她讲过的道理,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给她敲响了警钟。

    她用大口大口呼吸的方式,迅速给自己补充氧气,也给自己造成时间停顿,让自己能冷静下来。

    与此同时,镜子背面的观察室里,时年也忍不住问汤燕卿:“要不你过去帮帮她吧?”

    汤燕卿紧紧盯着汤燕衣的背影,却缓缓摇了摇头:“别担心,她也不是普通的女警。她是我们汤家的超级女战士,她一定会自己克服这个障碍的。”

    审讯也是一场斗心斗智的较量,倘若中间加入其他的警员,便会打乱原来的主审警员设计好的节奏,非但可能帮不上忙,反倒有可能给嫌疑人以更多的挣脱的漏洞和机会。

    果然,就在时年都紧张得喘不上气来的时候,只见汤燕衣一直紧绷成一条直线的肩膀,忽然缓缓放松了下来。

    随即她便坐了下来,身子前倾,姿态放松。

    “真不好意思,皇甫先生。我还没问完。您既然来了,就是再忙,也不在乎再多回答两三个问题的哦?”

    皇甫华章也微微意外,目光迅速往时年站立的方向滑过来,便也重又优雅地坐下:“好。请问吧。”

    汤燕衣按下遥控器,墙角高架的电视机里播放出关椋截取的监控录像画面。

    皇甫华章意兴阑珊地眯眼去看,汤燕衣则趁机紧紧盯住皇甫华章的面部及其肢体表现。

    画面前后总共持续约3分钟的时间,足够出现几十个有效的微表情。可是让汤燕衣十分遗憾的是,皇甫华章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几乎相同的表情和姿态,即便在画面里看见了他自己,也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汤燕衣蹙眉将画面遥控定格:“皇甫先生,认识现在出现在画面里的那个人么?”

    -

    【节日快乐~今天三更奉上,早上和上午还有两更。】

169.169无声较量,在她心中谁胜谁负(3更2)

    皇甫华章竟也十分坦率:“是我。”

    从背影看不见汤燕衣面上表情,但是时年和汤燕卿却都从她头部向左斜上方45°的微微一扬上,看出她现在一定是露出笑容。

    汤燕衣随之问:“那请给我解释一下,你那天晚上在做什么?”

    皇甫华章微微扬眉,眼睛里闪过迷惘和无辜:“可是我需要先知道,madam汤为什么忽然问我这个。那录像的原始画面上应该有时间戳,可是madam汤却抹去了不让我看,所以我一时真的就想不起具体是哪一天了。嗯,应该是很长时间以前了。”

    皇甫华章的要求合情合理,汤燕衣只好解释:“这是在罗莎车祸附近的监控探头拍到的,时间大约在车祸案发前一个月,也就是9月9日前后那几天。斛”

    皇甫华章双眉舒展,将手肘搁在桌上,朝汤燕衣微笑:“原来madam汤还是想将我与罗莎的车祸联系在一起……只是madam汤方才的解释,分明是向我故意模糊了焦点嘛。怎么,难道警方也想用这样的伎俩来误导嫌疑人,从而达到误打误撞的效果?”

    “我怎么模糊焦点了?”汤燕衣的脾气又有点儿起来了餐。

    皇甫华章满意地微笑:“既然madam汤也不喜欢模糊焦点,好,那么请明确回答我两个问题:其一,这个监控探头的位置距离罗莎的案发地点有多远;其二,你问的究竟是哪一天晚上,9月8日、9日、还是10日?”

    .

    眼见汤燕衣这边的情势又急转直下,另外三个人还好,关椋却有些沉不住气了,扭头朝汤燕卿望过来。

    “他这是想干什么?”

    贾天子和时年也都望过来。

    汤燕卿紧紧盯着皇甫华章,眼都不眨,语声简洁:“切住对手要害,细化目标,分离矛盾。”

    时年便一眯眼。

    关椋还丈二和尚:“什么意思?”

    时年自然地接下去:“这世上凡事都最怕认真二字,于是任何事倘若较真儿下去,都会存在各种各样的漏洞。就像一根细细的头发,肉眼看上去油光水滑,可是若放在显微镜下头,还是会露出大大小小的孔洞。”

    “所以他的意思是要将小衣手中的证据直接震碎,从中找出孔洞来,反过来诘问,小衣的证据便站不住脚了。”

    果然,汤燕衣只能咬牙回答:“监控是距离罗莎的车祸案发地点三个路口;时间是9月7日晚上!”

    皇甫华章满意一笑,手指悬垂在桌面上,苍白而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宛若这不是警局的询问室,他眼前的也不是桌子,而是身在灯光炫目的舞台之上,他伸手弹奏一架古典钢琴。

    曲目、基调、旋律,全场的情绪点,全都由他一手掌控。

    他微笑着轻轻闭上眼睛,仿佛耳边已经有音乐响起,他仔细聆听,只分一部分的心思来与汤燕衣说话。

    “距离案发地点三个路口,也就是说这中间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况且那个监控周围有本市著名的商业区、办公区,我在那边有生意,也有朋友,所以出现在那个监控画面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而9月7日……距离罗莎的车祸发生还有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小衣,你是希望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一个月就知道罗莎会发生车祸么?”

    他说着勾起薄唇静静地笑,继而才重新睁开眼睛,却是望着镜子。目光只从时年面上约略滑过,然后便定在了汤燕卿的面上。

    .

    还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分明他不该看得见,可是他就是准确地找到了汤燕卿的位置。时年不由得紧张地朝汤燕卿望过来。

    汤燕卿轻轻一叹:“别奇怪,忘了我给你们在课堂上讲过的座位选择?站立的相对位置,也是人的性格体现,是相对惯性的选择。比方说我跟你一起并肩而立的时候,我喜欢站在你右,因为你的左边脸更美丽,我愿意让你的美丽更多展现给其他人;可是我们如果在一起行走的话,我会愿意在你左边,因为我可以用右手方便地拥你入怀……”

    道理时年是听懂了,因为在观察室内他们两个自然是并肩站立的。如果皇甫华章也早就发现了他们两个这个小习惯的话,只需将目光从她的位置向又挪一个人的距离,便能找到汤燕卿。

    可是时年却没时间消化一下刚学会的知识,因为汤燕卿刚刚竟然当着贾天子和关椋的面,说什么拥她入怀……

    她垂首咳嗽起来,无法面对那两只立马投过来的目光。

    汤燕卿自然察觉到了,偏首向右看了看那两只:“我说我拥她入怀,你们两个难道还意外吗?”

    贾天子登时含笑不语,关椋赶紧一拨浪脑袋:“不意外,一点都不意外。”

    时年皱眉,连忙低低喝止:“别闹了,快听正事。”

    窗子那边,皇甫华章微微的停顿之后,便又是语带嘲讽。

    “小衣,难道你们警方就用这么不确定的证据来圈定嫌

    疑人,然后趾高气扬地问嫌疑人的口供么?能叫你们做事这样不严谨的原因,是你们太过自信,还是你们真的以为警方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以任意怀疑圈定任何无辜的人,然后浪费纳税人的钱,慢慢地一个一个审问,就能找出答案来呢?”

    观察室里,汤燕卿扭头望关椋:“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你去把小衣给拉出来。她要是还没完,你就死皮赖脸,她虽然脾气不好,可是脸皮薄,斗不过死皮赖脸的。”

    关椋直接呛住:“头儿,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终究还是挂心汤燕衣,不忍看汤燕衣满盘落索,关椋还是赶紧出了观察室,进询问室将汤燕衣连哄带劝地给带了出来。

    贾天子看了一眼询问室内一派气定神闲的皇甫华章,对汤燕卿说:“接下来还是我出面吧,送他先离开。”

    汤燕卿竖了竖大拇指。

    贾天子走进询问室,跟皇甫华章客气地说话,说感谢他今天拨冗,配合警方的工作。说今天暂时到这里,以后警方再有线索可能还要他帮忙云云。

    皇甫华章便也起身,对着镜子整理了整理西装,目光在汤燕卿和时年的位置轻轻扫过。继而走到镜子边,隔着一层单面镀膜玻璃,就站在时年的眼前。

    时年微微提气,忍着没退开,而是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这一刻的氛围十分微妙。明明知道他看不见她,可是她就是深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凝视和自信。他终于缓缓扬起唇角,朝她温煦微笑:“我要回学校去,你要一起回去么?”

    贾天子见状连忙过来,“皇甫先生是在问时年么?她有事已经先走了。”

    “是么?”皇甫华章也不坚持,微微点头:“那就算了。我先走了。”

    说是这么说,目光却始终坚定地盯在时年面上,未曾闪转,从无犹疑。

    直到他终于抬步开门而去,时年才悄然长出一口气。

    这一场面对面的交锋,前线的汤燕衣铩羽而归,后方的她也几乎丢盔卸甲。

    .

    询问室和观察室都安静了下来,汤燕卿偏首来望她:“对于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时年轻叹一声:“实话实说,汤小姐有些冒失了。或者换个人会比较好,比如更善于调和矛盾的贾sir,当然更好的是你。”

    他这才笑了。她说他是“更好的”呢。

    “他的时机拿捏的太好,”他目光晶亮落在她面上:“仿佛已经知道我跟皇上和小鸟出去办事,他趁着这个时间点来警局。既然大家都没在,小衣又一直对他耿耿于怀,于是他算准了是小衣来给他录口供。”

    “他应约而来,给足了我们警方面子,却事实上什么有效的口供都没留下,反倒趁机将小衣戏弄一番。今天他是大胜而归,我都要替他鼓掌。”

    时年皱眉:“没错,他真是厉害。”

    “有我厉害么?”他随即追问过来,腔调里已然含了酸味儿。

    时年只能叹息。这人,真是的,这说正事儿呢。

    他却不容她闪躲,伸手捉住了她小手:“快说,别想模糊焦点。”

    时年只能轻声叹息:“你最厉害。瞧他那边再得意,用意和手段却也都被你在这边一一道破。”

    他长眉轻扬,傲然地点头,目光却还是不肯放柔,一径桀骜地盯着她。

    “既然知道他没我厉害,怎么还会上他的车,跟他一起来警局?难道不知道我会生气的么?”

    -

    【稍后第三更~】

170.170这段情,光明与暗影(3更3)

    时年知道,这个问题早晚跳不过。

    若他彼时在警局,看见他们同车而来,他登时就会失却冷静。所以方才就算是他来询问皇甫华章,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情绪就能比小衣更稳定。

    这个细节她还不至于考虑不到。所以……

    时年慧黠一笑:“我之所以上他的车,自然是知道你不在警局啊。如果你在的话,那我怎么会上他的车?我自己的薪水就算买不起劳斯莱斯,出租车的费用我还是付得起的。”

    所以她也不过只是顺水推舟而已。皇甫华在找机会接近她,她何尝不想趁机也与皇甫华章多多相处,多一点可以观察他的机会?

    汤燕卿听得又是笑,又是微微咬牙斛。

    “如此说来,今天的大赢家不是我,也不是皇甫华章,反倒是你,嗯?”

    时年展颜微笑,“难道不是么?”

    窗子那边的灯光漫过来,照亮他们身边的幽暗,而她在他眼前笑靥如花,他目光乜斜,却满是宠溺……这样光线强度的微微转换,不知怎地,叫两人都有些微微喘息。

    时年感觉到不妙,想转身逃去,却已经晚了。他仗着身高臂长,伸手便将她捞住,顺势转身将她压在玻璃窗上。

    身边的幽暗与窗子对面漫过来的光线在挣扎缠斗,他双手托住她的面颊,目光也与她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他要吻她,她知道。

    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急着落下唇来,他只是捧着她的面颊,深深地凝望她。在这若明若暗的光线里,在这略微狭窄的空间里,他的情绪却空前地高涨,他让她身子的每一寸都能感知他的膨胀。

    他满溢而来的情感,充盈起每一根神经,灌满每一个细胞,然后汇集进血液,低吼着冲向全身每一个脏器。

    那种嚣然而至的触感,让她在他身子下不自觉地颤抖。

    无法抗拒;

    更——不想抗拒。

    她无法承受他火焰一般燃烧起来的目光,悄然闭上了眼睛。气息急促之下,她下意识樱唇微启。

    本来只是为了帮助呼吸,可是她的情态在他眼中全然是——羞涩的邀请。

    他一声低低嘶吼,双手托紧了她的面颊,深深吻了下去。

    身子情不自禁在她身上,随着她的曲线,恣意滑动……

    尽管隔着衣料,尽管她的衣衫样式原本保守,可是她的每一寸曲线却都柔滑地与他贴合在一起,让他能顺利沿着她的玲珑恣意厮磨……

    如果说在图书馆那次还是意外,还是背向;而这一次他是全然嚣张的主动袭扰,更是全然的——正面。

    时年全身止不住地颤抖,顿时无法呼吸,总要逃开他的唇瓣,想要多吸一点空气。可是他怎么可能放她逃开,于是不过半秒,他便又急切缠来。

    一门之隔,外头就是警局里的人声鼎沸。而门内……

    是两团火焰纠结在一起,无法抑制地燃烧。

    汤燕卿一手忍不住地向下滑去……

    时年低低啜泣:“别,求你。”

    .

    旧日记忆,轰然而来。

    曾经他每一次情不自禁的碰触,她都是这样泫然若泣,低低恳求。

    他无法说话,便只能用加倍的温柔,帮她放松警惕,帮她——接纳他所有的疼惜。

    那记忆,那记忆在这个时候来,只会将他更是逼疯。

    他只有大口大口呼吸,骤然松开她,向后退开,靠在墙壁上。

    “好了,好了……”他忍耐着自己的翻涌,凝眸望她:“我停下,你别哭,啊,乖。”

    灯光从大玻璃窗漫过来,映在他面上,时年看见他双颊染红,双眼如醉。

    时年心下也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触,她便连忙背转过身,用力擦干眼角。

    方才那一刻,她几乎不想推开他,她几乎……也想做同样的事。

    她这是怎么了?疯了么?

    汤燕卿知道她在别扭,她还被困在记忆的迷宫里,于是他深吸几口气后便重新走上来,从后面轻轻去吻她的长发:“好了我的小姑娘。我不强迫你,我等你……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你一定会敞开心接纳我,相信我。”

    .

    时年已经很小心了,可是两人走出观察室,回到办公室,汤燕衣一脸怒气坐在办公桌边,一抬眼还是登时眯起眼来:“你们两个,刚才干什么了?”

    时年吓得赶紧将汤燕衣给扯到茶水间去,然后才辩解:“没干什么。”

    “胡说!”

    汤燕衣指着时年:“你嘴唇肿了!你的衬衫衣领全都揉皱了!还有你的裙腰,也全都乱了!”

    时年一闭眼。

    汤燕衣气得登时眼圈儿红了起来,低低咒骂:“这里是警局!你竟然敢在警局里勾.引我小哥,你真不要脸!”

    .

    汤燕卿从观

    察室出来,赶紧进洗手间去整理一下长裤。

    关椋见状跟了进去,坏坏地问:“……拥你入怀?”

    汤燕卿又是满足,又是尴尬,却也坦率地没有否认:“学着点儿。”

    等汤燕卿终于平复下来,沿着走廊走过来,便看见了时年和汤燕衣一起在茶水间里。

    他眯眼无声地走过去,却听见时年语声平静,清清淡淡地说:“……你小哥,还用我勾.引么?汤小姐你未免将你小哥看得太高了。其实他真的在我面前一点自制力都没有,哪儿还用我勾.引啊。”

    汤燕卿一口气把自己给呛住,站在门口就咳嗽起来。

    两个女子惊讶抬眸,汤燕衣更是一脸的绝望。

    时年倒是依旧淡淡的,只问他:“要不要给你也煮一杯咖啡。”

    他走过来,垂首看她唇角沾了的一点咖啡渍,便垂首去伸出舌尖儿,粘了下来。柔声说:“……何必再煮一杯?我就要你嘴里的。”

    “你们!”汤燕衣恼得转身就走。

    时年这才红起脸来:“刚刚……我也是跟她斗嘴,不好意思。”

    他深深凝望她的红唇:“……那就,给我你嘴里的。”

    咖啡醇香,丝滑入口……他将她按进墙角,迫着她喝下一口咖啡,然后——从她嘴里一点一点啜饮过来。

    两人裹在咖啡浓香里,一起悄然颤抖。

    .

    两人又一同从茶水间里出来,汤燕卿已是忍不住要伸手拉住时年的手。现在哪怕能有一点的肢体碰触,也能叫他舒服一点。

    却没想到一出门,迎面撞上警监。

    时年连忙甩开汤燕卿的手,警监对时年说:“时记者,方便到我办公室来聊两句么?”

    时年连忙点头:“好。”

    汤燕卿瞧出时年微微有些紧张,便连忙凑上来笑眯眯问警监:“您有什么事啊?我也一起跟着进去不行么?”

    警监却神情严肃:“燕卿你在外面等会儿。我接下来也要找你说话。”

    好严肃啊……时年心下不由得想起初中时代的教导处主任。都是主抓学生风纪的,如果谁要是莫名被教导处主任找去问话,那就意味着大难临头了。

    她也被找去过,因为那个男生。当时不管怎么解释,怎么说自己从没给过那个男生任何的机会,可是那教导处主任就是不信,就是一口咬定是她自己不检点,招风。

    在那个年代里,在初中那样的环境里,她没办法辩解,也不能愤然摔门就走……更不愿意因为那样的事情被学校请家长。她只能咬牙不再辩解,任凭那个更年期的老女人一口一声地训斥。

    她被允许走的时候,各个班级都在上课,整个校园里都静悄悄的。她不想回班级,不想面对全班同学的眼光,她就自己绕到了教学楼后面的篮球场上去,呆呆地坐了一堂课。直到下课铃响起来,整个世界又是一片欢腾,她才默默地垂首走回教室去。

    几天之后就听说那个教导处主任在外校上学的儿子,因踢足球摔断了脚。那时候她也有一点点忍不住想:这或许就是报应。

    .

    时年走进警监的办公室。

    警监有黑人血统,态度和蔼却目光锐利。

    “时记者,很遗憾地不得不通知你,你的警员24小时保护的政策得中止了。从8月你收到疑似恐吓包裹,到现在已经超过了2个月的时间,其间并未再出现与恐吓包裹相关的人身威胁,所以继续保护下去只是浪费警局的人力物力,无法对纳税人交代。”

    时年垂下头去:“我明白的。谢谢您局长,对这段时间来警方给予的保护,我深表感谢。”

    警监点头:“其实这段时间来,我也都看在眼里,不仅仅是燕卿他们在保护你,你也帮了我们警方很多。所以我也要向你致谢。”

    时年连忙婉拒:“这是一个公民应该尽的义务,您别客气。”

    时年告辞而出,心下忍不住也生出怅然来。

    汤燕卿迎上来:“怎么了?”

    “没事。”她微笑。

    心底还是知道,就算那警方24小时保护的政策停止,他也还是会一样守护在她身边的呀。所以她不是害怕了,而只是有一些小小的意外。

    警监正好也探身出来:“燕卿,轮到你了。”

    汤燕卿点头,却还是垂首嘱咐她:“你在这里等我。”

    “还是不要了,”时年努力微笑:“这里毕竟是警局呀,我是个记者,总在你们这里自由出入的确不大好。我先走一步吧,也得回公司去一趟。”

    警方保护的政策结束了,她就更没有理由还留在警局里不走了。

    .

    汤燕卿走进警监办公室,有些不高兴:“头儿,什么意思啊?”

    警监深深凝视汤燕卿一眼:“我刚刚通知了时记者,警方保护早已超乎标准,该结束了。”

    汤燕卿忍不住冷笑一声:“可是您明知道,不是警方单方面保护她,她也为我们警方办案做了许多事。“

    警监目光严肃:“可是不包括她可以与你发展成情侣关系。燕卿,警局的规定你也明白,警员与保护的证人之间是严格禁止有情感和身.体的接触的。一旦发生,立即终结保护。”

    汤燕卿将手里的笔啪地丢出去:“燕衣来打小报告?”

    警监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燕卿,我们都有眼睛,我们都看得出你凝视时记者的眼神,已经越来越不对。”

    “那又怎么了?我跟她都是单身,我们是否相爱那是我们的权利。”

    “说的没错,我也相信你们两个人的操守,可是可惜外人未必这样看。”警监一边翻找东西,一边说:“毕竟时年的分居和离婚,都是发生在受你保护的这两个月内,所以旁观者有理由怀疑,是你的出现才造成她婚姻状况出现问题。”

    警监说完将找到的一本周刊递给汤燕卿:“你看吧,周刊都出来了。”

    汤燕卿翻看,竟然是打着他名头的文章,叫《揭秘本州最年轻的受勋华人警探》。一看那作者,汤燕卿就是一皱眉。

    熊洁。

    熊洁从未有机会采访他,于是她文章里的东西都来自间接资料。熊洁以她一向写情感入手的习惯,紧抓住他的感情生活不放。字里行间都是“华人第一公子27岁却无正式承认女友,感情生活成谜”之类的论调。

171.171绯闻女主角

    实则这篇文章如果只是怎么针对他个人,他也大可将周刊直接丢到一边,看都懒得看。

    可是文章却紧接着果然直接写到了他与时年的关系。说“近来汤sir的感情生活出现了疑似女主角:某媒体记者s。两人经常被目睹出双入对,时常四目相对,蜜意浓情。”

    “据知情人说,女主角s说巧不巧还是汤sir世交玩伴x先生的妻子。就在最近两个月间s女士与x先生情海生波,一对邻居眼里的模范夫妻,突然办理了法定离婚手续,继而迅速离婚。”

    “更有趣的是,日前《黑幕》日报曾经报道过的诡异遭遇车祸的法律咨询公司女合伙人l,正是从前s女士与x先生婚姻中的第三人。而这次l女士车祸也正由汤sir所在警局负责调查侦办……对此我们不由得生出一点担心:直到现在该车祸还没有破案,甚至连个重磅的嫌疑人还未曾捕获,这其中是否有不为外人道的黑幕?就像那句话,如果警sir们既是裁判员,又是运动员的话,此案会不会就此成为悬案,空浪费纳税人的钱,却永远没有破案的那一天?”

    这论调已经直接将罗莎车祸的嫌疑指向了汤燕卿凡。

    汤燕卿冷笑一声:“她怎么臆测我个人,这个没关系,可是将警局与警员的职业操守都连带进来,那她真是自己找死。”

    警监提醒:“燕卿,慎言。‘找死’这个词儿你当着我说说就也罢了,如果对外千万别这么说。謦”

    .

    与此同时,同样一本《黑幕》周刊也摆在了沈宛的面前。

    是汤燕衣带来的。

    沈宛看完也是一皱眉。

    实则这么多年汤家不是没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当年她跟汤明羿的婚姻也曾闹得满城风雨。而且有些媒体也的确是谁的账也不买的那种,就算凭着汤家的地位和声望也谈不拢的。可是从前的那些报道与这一次的情形又有不同。

    这一次正是赶在汤明羿的竞选期间,现在正是争取成为本阵营内部唯一州长候选人的重要拉票时期,任何有关汤家风吹草动的文章都可能会影响到汤明羿的选战。

    尤其汤家最重要的资本是身为律政家族所积累起来的正义形象,而汤燕卿作为警员,却有可能知法犯法,甚至利用执法权来做违法的事,那对于人心的微妙影响将十分巨大。

    沈宛看出字里行间有质疑汤燕卿是罗莎车祸母后黑手的意思,便是一声冷笑:“卿卿绝不可能办这样的事。”

    汤燕衣歪头:“三婶,为什么不能呢?别说媒体和公众,就连我这个当妹妹和同事的,也有一点相信了。”

    “为什么?”沈宛眯眼望汤燕衣。

    “因为罗莎跟时年积怨很深,曾经的四年里时年一直被罗莎压着欺负。以小哥的脾气,如果时年跟小哥诉苦,小哥肯定会替时年出头的。”

    沈宛却皱眉:“不会。时年不是那么不识大体的女生。她就算受了苦,也不会想要向人诉苦,更不会依靠别人来解决。”

    汤燕衣一怔:“三婶,您怎么对她那么有信心?”

    沈宛深深凝望汤燕衣一眼,这个她也当成自家侄女儿亲自看着长大的女孩儿,她便开诚布公:“小衣,我见过时年了。相信你三婶的眼睛也很毒的,我不会看错时年。”

    宛若晴天霹雳,炸得汤燕衣腾地站了起来。

    “三婶那您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您就这么同意了小哥跟时年交往吧?”

    沈宛真的明白汤燕衣的心情,她只好捉住汤燕衣的手,轻轻地拍:“小衣啊,从前三婶也不答应,是因为那时候时年还是向远的妻子。顾着向家的面子,顾着这么多年咱们跟向家的情分,我不能答应。可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时年跟向远已经离婚了。”

    “再说这是你小哥自己的终身大事,他自己肯选谁才重要,我这个当妈妈的意见只能是给他参考。”

    汤燕衣失望地踉跄两步,将手从沈宛手里抽回来:“三婶,您怎么能这样呢!”

    沈宛静静抬眼望着汤燕衣:“小衣,那你希望三婶怎样呢?也跟电视剧里那些恶婆婆一样,将时年打跑了,那你小哥就能乖乖回来了么?不,他从来不是那样的男生,你难道不知道么?”

    汤燕衣闭上眼睛,“可是三婶,现在是三叔竞选的关键时期啊。时年会毁了三叔的竞选,你看周刊里已经在影射小哥破坏时年和向远的婚姻了!向伯伯还是三叔竞选团队里的财务顾问,这样的内讧,对于三叔的竞选来说,是会致命的!”

    .

    汤燕衣失望地奔出房间。顾峻跟着走了进来。

    作为汤明羿的幕僚长、竞选经理,他的话沈宛也十分尊重。

    顾峻将一份同样的周刊摆在沈宛面前,“小宛,我相信燕卿这孩子的为人,我也知道你的为人,那现在只有我来当这个恶人。我希望为了明羿的大业,燕卿跟时年的这份感情暂时先放一放,至少要冷处理,不能再出现在公众面前。”

    沈宛却摇头:“我丈夫的竞选是大事,可是我儿子的幸福同样也是大事,我不能顾此失彼。”

    “那我们呢?”顾峻苦笑:“我们整个竞选团队,还有竞选办公室里所有的志愿者们,以及那么多捐款人……明羿的竞选事业不是明羿一个人的事,更是我们这千万人共同的利益。我们现在已经在一条船上,不能被这一点风浪就翻了船。”

    顾峻正色凝望沈宛:“燕卿是明羿的孩子,他有责任为了明羿,为了整个团队的人,暂时牺牲一下他个人的利益。明年2月就是阵营内部的投票决定日,这中间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燕卿应该不至于这点时间都忍不了。等到2月投票结果出来后,他就可以继续去谈自己的恋爱。”

    沈宛深吸口气:“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吧,我来跟时年谈。”

    .

    时年回到公司,本来想跟叶禾、小麦好好亲热亲热。这些日子来因为警方24小时保护的缘故,她们都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能一起小团队去采访,以及一起逛街找好吃的馆子吃饭了。

    可是今天公司的气氛却着实有些诡异。从大门一直到走进办公室,所有迎面相遇的同事,看她的眼光都有些讪讪的。

    别人倒也罢了,就连叶禾和小麦见了她第一眼,都有些目光闪烁。

    时年捉住叶禾,“怎么回事?”

    叶禾努力乐呵着望她背后:“哎?汤sir呢?汤sir有事的话,也该有贾sir和关sir啊。反正都是制服、大长腿,有了他们三个当中的哪一个,咱们在办公室也都可以养眼了不是?”

    “警方保护结束了,以后在办公室你不会看见他们三个了。”

    叶禾便一怔:“怎么会这么巧?该不会也是因为熊洁的那篇稿子吧?!”

    “什么稿子?”时年便是一愣。

    深喉和黑幕现在都是作立体化经营,日报、周刊、月刊、网站、移动媒体都同时做。时年做的是日报,于是对《黑幕》的周刊了解得没有那么紧密,所以没看着熊洁的那篇稿子。

    她只知道前些日子熊洁在黑幕的日报上写罗莎车祸的稿子莫名其妙就停了,又是虎头蛇尾,为此还开心过几天。没想到熊洁又换到周刊去发稿了。

    叶禾便将周刊拿来给时年看,时年看完也气得面色有些白。

    熊洁怎么拿捏她,不要紧;可是熊洁这分明是为了损她,将汤燕卿也拉下了水。

    时年环视办公室一眼,低声问叶禾:“大家的态度也有些怪……难不成他们也都相信了?”

    叶禾咬着笔,羞愧地说:“头儿,别说他们,我也信了啊。不然你跟姐夫为什么好端端地就离婚了?还有汤sir在办公室里看你的眼神、以及你们两个相处时候的情态,一看就知道你们之间已经不对劲了啊。”

    时年一把抓起手机,转身走进楼梯走廊,按下熊洁的号码。

    熊洁接听,充满得意:“时年,是看着我那篇稿子了吧?哈,没想到吧,我抢先写了他的稿子,而且很畅销呢。”

    时年一声冷笑:“熊洁,你还要不要脸!那些稿子你全都是将间接材料汇集整理,加上你自己的臆想,你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媒体人的职业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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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第二更】

172.172念念不忘,念念怎么可以忘了?

    “间接材料汇集整理,怎么了?”

    熊洁也毫不客气:“你难道忘了么,对于间接材料的汇集整理、以及再挖掘,本来就是媒体人最常用的方法之一啊。”

    “你也记着那个字眼是‘再挖掘’,那就得在事实基础上进行的深度剖析和解读。可是你的是什么,你的是捕风捉影,胡编乱造!”时年气得浑身微微有些颤抖。

    走廊里回声嗡嗡,她只能死死扣住自己的手肘,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熊洁听见了,便笑的更大声:“真可惜,究竟是不是捕风捉影、胡编乱造,也不是你说了算的。读者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现在他们都相信了,就连你身边的人也都相信了,所以你才坐不住了吧?时年,你也不能不承认,我进行的推理是合乎逻辑的,只有事实真相才是最令人心惊胆寒的!”

    时年深深吸气:“熊洁,你我之间有积怨,你怎么写我,我都认了。可是你不该将汤sir也牵连进来,更不能影射汤家和警局的荣誉。你这样做实在太过分了!謦”

    “过分?”熊洁扬声笑:“你说我过分,我就过分么?如果真的觉得我过分,那就来告我啊。是警方来告我,还是汤家来告我,我都欢迎。对了,汤家自己不是就有两个大律师么,那让他们直接入禀法庭好了,我熊洁等着。”

    “此外,我再告诉你,我写这篇稿子不只是冲着你去,我也是冲着汤燕卿去的。他那天警告我的话,我都记着。他不是说我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么,那好,我就不跟他说话了。没有他的专访,我倒要让他看看,我能不成抢先写出揭秘他的文章来!”

    两人不欢而散,时年靠着墙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头。

    恰逢此时,沈宛打过电.话来,说想跟时年一起吃个午饭。

    时年答应下来,回办公室将工作简单交代了下,便出门去。

    走进约定好的餐厅,时年实则心下已经对沈宛要对她说的话有了心理准备。汤明羿的竞选团队里,有一批公关人员就是负责每天搜集所有媒体上所有与汤明羿有关的文章的搜索和处理。他们一定早就看见了熊洁的文章。

    果然当沈宛歉然地说出:“时年,可不可以请你暂时委屈一下,跟燕卿的感情冷处理一下?“

    时年便笑了,“伯母,实则您也是误会了,我跟汤sir根本没有在正式交往啊。从前与他相处,大半的缘由还是警方的24小时保护,可是今天警局已经正式通知我结束保护了。”

    沈宛咬住唇,静静望向时年。

    良久才说:“时年,对不起我可能又伤到你的自尊了。可是我还是想说,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意思。我不是要拆散你们两个,只是希望你们两个能低调处理,暂时不要公开出双入对。可是你们还是可以私下里在一起,我不会反对的。”

    时年垂首,努力笑了一下,摇摇头。

    “伯母您也误会了,其实上次咱们见面已经讲话说得很明白了。我大致已经知道您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我不会误解您的意思。伯母,我说的话也都是肺腑之言。”

    时年垂下头去,手指已经在桌布之下攥得登紧。

    “其一,我跟汤sir的关系的确还没有走到正式确定关系的地步。虽然我不否认我真的很喜欢他,十分受他的吸引……但是我也跟他说过,我希望能暂时停下来,我想去找一个人。等找到那个人之后,我确定好我的心了,我再给他答复。”

    “再者,我自己也的确觉得现在这个时机很不好。毕竟我自己刚离婚,汤伯父又是在选战的关键时段,我的出现会给大家都带来麻烦。我不能当自私的人,我应该为大局考量。”

    “而且这次熊洁的稿件,主要还是因为跟我有私怨。她那个人也是倔脾气,一旦决定了就会锲而不舍,死缠烂打,会给警方和汤家带来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

    “既然还存在这些问题,我想暂时冷处理一下也好。等我整理好这些,到时候再跟汤sir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比较好。”

    沈宛伸臂,横过桌面去握住时年的手。

    “时年我还是想让你不要忘了,我非常喜欢你。如果你整理完了之后还是决定跟卿卿在一起,我举双手欢迎。”

    “好啊,”时年努力微笑,“其实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像是被大人扶着走路的小孩子。刚来m国的时候是有向远,后来紧接着便遇见了汤sir。现在我也想试着一个人完全独立地生活一段时间,就当给自己放一段时间的假。”

    .

    结束午餐,时年立在路边,含笑目送沈宛的车子开走。她收回目光,努力微笑。仰头看湛蓝的天。

    从现在起,真的是一个人了。

    眼角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瞥向身后……曾经,总是有个人影悄然立在身后,如影随形。

    从现在开始,要适应没有他的生活了呢。

    她努力地笑,大方地在眼角都笑出皱纹来。

    心里默默

    提醒自己:时年,请你只记住下列形容词——自由、舒畅、独立。其余的,就当完全没有感受到吧。

    .

    面前一辆黑头大车子无声停下。

    这里不是能停车的地方,后头便堵了一长溜的车子。但是也许是前面这车子威仪太重,于是后面的车子竟然没有一个敢按喇叭催促的。

    时年见状一愣。正是皇甫华章的车子。

    后座车窗无声滑下,露出皇甫华章线条优雅的面孔:“上来。”

    时年连忙摆手:“不必了。我回公司,前面就有公车。”

    皇甫华章盯了她一眼,也不再说什么,径直坐回去。只是车窗不升起,也不吩咐开车。黑色的劳斯莱斯就像一个巨大的阴影,死死定在路面上不动,后面的车子越堵越多。

    时年惊了,难道他的意思是,若她不上车,他就不开走?

    时年尴尬躬身:“理事长,后面排了好多车子。”

    皇甫华章面上的笑容尽数敛去,只淡淡瞟了她一眼:“让它们排着好了,与你无关,你不用管。”

    时年深深吸气,只好拉开车门坐进去。

    坐下的瞬间,仿佛瞥见他唇角一闪而过的笑意。他随即语声轻松地吩咐:“开车。”

    时年气串两肋,忍不住瞪着他的侧脸:“理事长这是怎么了?身为康川大学的理事长、佛德集团主席,这个车牌号恐怕许多人都认识,明天若被媒体报道出来,该有多少人说理事长任性!”

    “叫他们说去好了。”他两手撑在手掌的水晶骷髅头顶,约略偏首,带一点薄薄的笑意瞥着她:“我这人低调严谨了35年,难得任性一次,谁拦得住?”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便如上次他故意限时5分钟,仿佛就是故意看她素颜散发而来的模样,像个淘气的毛头少年;而此时,又是。

    时年轻咬嘴唇:“理事长,对不起我想问一声:为什么?”

    不必细说什么为什么,她相信以他的智商,一听就懂。

    也省得说得太明白,反倒连自己也尴尬了。

    皇甫华章闻言下颌微微上扬,眯起眼睛:“为什么?在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的心里其实已经知道是为什么。”

    他偏首过来,凝望她的眼睛:“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说是不是?”

    时年迷惘一怔:“理事长,您在说什么?”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那该是说一件时间悠长了的往事,一段沉淀在岁月的河流里依旧不肯舍弃的心情,历久弥新。

    可是她跟眼前这个男子之间,从相识到今天不过短短的两个月。谈何念念不忘,又怎会有任何回响?

    “你不是听不懂,你只是都忘了。”他轻轻一笑:“都说‘念念不忘’,你就是念念,怎么那么容易就都忘了?

    .

    警局。

    看出汤燕衣不高兴,关椋只能继续默默地搜寻皇甫华章的任何资料,只想博汤燕衣一笑。

    他忽地被一条来自中国的讯息惊住,连忙起身去叫汤燕衣:“小衣你来,你瞧我发现了什么?!”

    汤燕衣赶过来,一看显示屏上的消息,也惊讶得张大了嘴。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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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173照片里,那个苍白又孤傲的少年(2更1)

    汤燕衣惊得跌坐在椅子上,睁大眼睛紧紧盯着显示屏上那个苍白消瘦的小男生。

    他穿洁白的衬衫,整齐严谨得将领口的扣子都扣上。衣领的每一条线都是笔直的,一丝不苟。

    他下头穿同样白色的西装短裤,裤腰上有黑色的西装背带将衬衫和短裤联系在一起。

    他的小腿上穿着那个年代的小男生并不多见的及膝白色长棉袜,长袜下配锃亮的黑色小皮鞋。

    天生就是优雅周正的小绅士。与他现在的气质和形象颇为吻合。

    只是……支撑着他身子的却不是他自己的双腿,而是夹在手臂下的一副拐杖謦。

    接下来的照片分别是他在复健室内做器械时的画面。他的额头全是汗,头发都是汗湿的,可是他面上并无表情——或者说面无表情本身也是一个表情,是一种超乎他本身年纪的冷静与坚忍。

    最后还有一张,是透过窗帘缝拍摄到的。照片中的小男生忽地抬头向镜头所在的方向望过来。从那抬头的姿势、视线抬起的角度,可以看出几乎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将看见拍摄者的镜头。可是快门抢先按动,小男生的视角还没有完全对上来,所以照片的定格瞬间,他还没有看见拍摄者。

    可是即便如此,照片还是留下了绝大悬念,看得人寒毛都要树立起来——因为悬念是,就在快门定格之后的几分之一秒之后,画面里的小男生究竟有没有发现拍摄者?

    “他是皇甫华章?他怎么会是这样子的?”汤燕衣有些无法相信眼睛看见的这些。

    照片里的小男生的确是皇甫华章无疑,那即便小小年纪便一派清冷的面色和神情,即便与今天依旧是如出一辙。

    只是,他怎么那么消瘦又苍白?与他现在的苍白还不一样,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

    关椋又调出几个几间医疗机构的就诊记录,有内地的,也有香港的;有公立的医院,也有私立的专项诊所。那些或者机器列印,或者手写的诊疗记录里,都有同样一个字眼“小儿麻痹后遗症”。

    汤燕衣惊讶得张大嘴巴:“他竟然是患过小儿麻痹的,而且看样子复健了许多年,年纪很大了还不能走路?”

    关椋凝视着汤燕衣的震惊,心里有些小小的满足感。当初他乍一看见这些资料的时候,他自己也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汤燕衣对皇甫华章的疑心很重,她甚至将康川大学的案子都与皇甫华章联系在了一起。可是因为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所以她藏在心里没说过。为了叫他帮她查找相关线索,她的疑心也只对他说过。

    所以可以说这个在抽丝剥茧之下一点一点掀开面纱的皇甫华章,是他和汤燕衣两个人单独拥有的秘密。

    他便悄然笑起:“怎么样,这些资料够劲爆吧?”他转椅子过去凝视她:“够不够……让你笑一笑?”

    汤燕衣惊讶侧眸盯他一眼,随即蹙眉别开脸去。面颊有些红,眼神却依旧清凉而锐利。

    关椋心下黯然叹了口气,收敛了微笑,转回去继续盯着显示屏。

    也许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帮她多多找到皇甫华章的线索,帮她解开心里这个疙瘩。至于其他的,现在凭他在她心中的分量,还不到时机。

    “皇甫华章具体的患病时间已经查不到,那时候中国内地的医院还没有全部普及电脑,所以有些东西还都只是手写的,还没有录入到机器中来。不过凭小儿麻痹症的主要发病时间,可以推断皇甫华章也应该是在1~6岁之间发病。这个发病时间听起来年纪很小,仿佛对人的一生产生不了太大影响,可是如果仔细分析,发病时间却有可能对他的性格养成产生巨大的影响。’

    “1~6岁,我们可以划分成两个时间段,以3岁作为一个界点。若是3岁以前发病,可能会影响到他的生理发育,比如正常的站立、行走机能;而若是3~5岁之间发病,则可能影响到他社.会性格的养成。因为这个时间段正好是一个人开始接受幼儿园、学龄前教育,乃至上小学的时间。如果他发病在这个时期,很可能错过当中的一个,甚至是全部的教育机会。”

    关椋又十指翻飞查皇甫华章在各个教育阶段的学籍,当画面一个一个打开,他便也深深叹了口气:“小衣,你能想到么,他竟然没上过幼儿园、学前班,甚至整个小学!”

    “大学期间也曾有长达一年半的休学时间……这样支离破碎的教育经历,他竟然也在27岁那年拿到了两个硕士学位和一个博士学位!我的天啊,就算正常的受教育,27岁也才能拿到一个硕士学位而已,那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汤燕衣没有被那三个学位吓到,只是眯起眼问道:“你是说他有可能13岁以前的时光里,因为小儿麻痹后遗症的困扰,而都是一个人在家里度过的。没有上过学,也没有过同学,没有过跟同龄朋友交往的经验?”

    关椋点头:“好像是的。”

    汤燕衣起身,凝视之前那几张照片里的小男生。身上每一根线条都笔直优雅的

    男孩子,却有超乎年纪的隐忍和平静。他那紧抿的嘴唇,几乎没有一点表情的神色,都向人透露出一种孤傲和决绝,仿佛拒人千里之外。

    可是反过来,那其实也是一种孤独的写照。他是因为没有机会走入人群,没有机会结交同龄的孩子,所以他才变得那么早熟,才会有那样拒人千里的表情。

    汤燕衣缓缓点头:“是的,一定就是这样的。”

    好难想象,一个在幼儿期、儿童期,甚至青春早期一直孤单生活在孤单世界里的小男生,他的内心该有多么寂寞和绝望。

    汤燕衣轻轻闭上眼睛,试着想象自己就是年少时候的皇甫华章,孤单地坐在窗子里,透过窗子看见其他的同龄孩子在蓝天之下自由地奔跑,热烈地欢叫。而他被自己的腿,也许还被自己的骄傲永远困在大盒子似的房子里,与外面的世界永远隔开一扇窗。

    “那是不是说,他从前不被佛德家族接受,不仅是因为他是私生子的缘故,也有大半是因为他本身是这样的情况?”

    “一定是的,”关椋也忍不住叹息:“任何家族都不希望自己的继承人是这样的情形吧。更何况是佛德家族那么一个拥有贵族背景的家族,他们不容许一个无法正常站立和行走的小男孩儿来代言自己家族的骄傲。”

    汤燕衣没说话,只是将那照片再度放大,只盯住那少年冷漠而锐利的眼睛。

    “关椋,如果你是那时候的皇甫华章的话,你的心境会是怎么样的?你会因为无法战胜的疾病而认命么?”

    关椋想了想:“也许开始都是不肯认命的吧,可是毕竟他还是个孩子,那个年代小儿麻痹后遗症在那个年代无法查清病因,所以不认命又怎能怎么样呢?”

    汤燕衣却摇头:“如果是我的话,我非但不会认命,我还会抗争。我甚至会因此而更加憎恨那个不肯承认我、接纳我的家族。因为如果不是他们,我也就不会出生在这个世上,不会遭受这样的痛苦;所以那个家族没有资格抛弃我、无视我。我今天所受的所有痛苦,都是他们带给我的。若我有机会,一定会将这种痛苦也叫他们亲身尝尝。”

    关椋惊讶地望向汤燕衣,睁大眼睛。

    汤燕衣转头望他,清冷一转:“吓着你了吧?可是我汤燕衣就是这样性子的人,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生。”

    汤燕衣说罢径自转身走出了电脑室。

    .

    时年跟着皇甫华章走进他的家。

    建在山上的城堡,依旧带着欧洲中世纪的气质,叫人走入其间仿佛穿越了时光长河,回到了那个属于贵族和骑士的年代。

    实则来之前,时年也曾经想象过佛德家族的模样,也大体能想到那种与身份相称的豪华和高贵。可是当真亲眼看见的时候,还真着实是吓了一跳。

    门口两个身穿笔挺制服的男子躬身,一左一右打开大门。皇甫华章忽然停住脚步,半侧身向她回望过来:“还好么?”

    时年尴尬一笑:“还好。”

    皇甫华章绅士地向她递过臂弯来,时年连忙跨上半步去,伸手跨进他臂弯里。有了他的支撑,之前那种脚底下没根儿的感觉减轻多了,终于脚踏在地面上,而不是踩在云里雾里。

    他微笑偏首望她:“怎么做到的?”

    时年眨眼一笑,指着那两个开门的男子:“我就当他们两个是酒店的门童,就当你的城堡只是欧洲中世纪主题的酒店就好了。”

    皇甫华章颇有些没想到,高高地挑起眉:“那我呢,你觉得我该是什么角色?”

    -

    【早上第二更~】

174.174晨雾里,花架下,蓦然回首中的你(2更2)

    时年想了想,莞尔轻笑:“大堂经理吧。”

    这一刻天高云淡,阳光如金,一向不苟言笑的皇甫华章竟然禁不住站在自家大门口仰头笑出声来。

    “还好,是大堂经理。其实刚刚有那么一刻,我还担心你会将我设定成拎行李箱的礼宾呢。”

    这样一来,时年那颗高高悬起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眼前那扇通往神秘古堡的大门,也仿佛不再那么不敢走进了。

    两人走进大门的刹那,那两个男子齐齐躬身:“先生。”

    他却笑了,挑眉望时年一眼,然后左右吩咐:“今天……叫我大堂经理。謦”

    时年也没防备,“噗”地一声笑出来,皇甫华章自己便也随之轻笑出声,手肘微微用力,带着时年一步便迈进门去。

    时年来到m国的时间不长,而且那四年的婚姻里走出家门的机会也并不多;而从前在中国的时候,也没出国去玩儿过,所以对于欧美的古老建筑并没有太多的见识。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也仅仅见过康川大学、燕舞坊这两座百年的西式古建筑的缘故,便觉得眼前这座古堡的整体风格跟康川大学和燕舞坊极为相似。建筑样式、结构,甚至木料的使用都觉得十分熟悉,只是这里的装修和装饰更为不计工本、更华丽耀眼。

    大厅里挑高的天棚上,甚至四壁都是华丽的瓷砖镶嵌成的笔画。有宗教的主题,更多的是宫廷的画风与内涵,全都是色彩浓丽、线条丰.满,极富视觉冲击力与极强的装饰效果。

    时年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那些瓷砖表面,只觉那釉色较之一般的瓷器更为润泽鲜丽。

    皇甫华章明白她在疑惑什么,便轻轻点头:“你猜的没错,这釉料里是掺入了宝石。是在模仿中国瓷器里最贵的汝瓷技法。汝瓷的釉料里就是加入了玛瑙,才会产生那么润如玉、透如冰的效果。”

    时年只能暗暗啧舌。

    什么帝王啊,伯爵啊,那个世界果然不是她一个平民百姓敢想的。

    .

    皇甫华章将她带进书房,请她落座,稍等。

    随后他走进里面那扇柚木大门,几分钟后取出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缓步走回来,立在时年面前。先是细细望住她的眼睛,然后才将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她。

    时年的心被提了起来。

    他曾对她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说她不是听不懂他的话,她只是都忘了。

    这些真意若隐若现的话,叫她迷惘。与其迷惘,她想不如直面现实,便鼓起勇气随他来到他的家。

    不管是什么,她都选择直面相对。

    这个牛皮纸袋一看就有了些年头,但是比年头更要紧的是它的式样。这式样分明是中国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常用的那种公文袋,正面还用红色的脚板印着汉字的“档案袋”三个字。

    曾经的那个年代里,爸带回家研究的案件资料也用这样的牛皮纸袋装着,用以分门别类。每次一看见爸带着这种袋子回来,就知道爸当晚又要通宵达旦,她便自觉地收起所有念想,不让爸陪她打羽毛球,不让爸陪她去散步,甚至有不会的题也不再去烦爸了。

    想起往事,叫她忍不住轻轻吸了吸鼻子,不知怎的,没敢直接接过那袋子来,只是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是什么?”

    他垂眸望她:“打开看看。”

    时年深吸口气,将牛皮纸袋接过来,绕开背面的白色棉线,伸手向内——抽出来,却是厚厚的一叠照片!

    当那叠照片出现在眼前,时年便惊得瞪圆了眼睛,合不拢嘴。

    ——照片里,竟然都是她!

    不是相同的某一天,她的穿着也变幻成四季不同;唯一相同的是拍摄的角度,以及她露出的左面那半张脸。

    而那个时段,她也都记得。那是从初中到高中的六年时间!

    时年惊得腾地站起身来,惊讶问皇甫华章:“理事长,您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最先跃入时年脑海的是怀疑:“难道您派人调查过我?那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竟然是那么多年前,而且竟然坚持同角度拍摄了整整六年?!”

    面对时年的惊异,皇甫华章静静垂眸望着她面上的苍白,还有她身子不自知的轻颤,轻轻叹了口气。

    “答案都在这一叠照片里。现在你是记者,也曾帮警方破过案,你有自己的观察和推理能力。”

    他伸手轻轻点了点时年的额头。

    时年一下竟没避开。

    他微微弯腰,与她视线平齐:“我不打算告诉你答案,我要你自己回想起来。”

    .

    时年只觉呼吸急促,就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颈子,叫她无法呼吸到足够的氧气。

    她努力大口呼吸,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她坐回沙发上去,索性将牛皮纸袋里所有的照片都倒出来,摊开在巨大的茶几上。按着年份

    将那些照片排成时间链。

    这样做了划分之后,她便观察出了一点不同:初中三年的照片比较多,同一季节的也比较集中;后来高中三年的就明显见少,而且最后一年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冬装,一张则直接跨越到了夏天。

    时年便皱眉,忍不住喃喃自语:“由此可见那个拍摄者在初中三年可能长时间出现在那个拍摄的角度;而后三年,偶尔才到那里去。”

    “而拍摄的地点,我想想……”时年闭上眼睛,想起中学周围的地势环境。

    照片里那定格在窗棂中的墙头一片鲜艳的虚影,给了她提示。

    她便一拍掌:“哦我想起来了!我们学校附近有一片老房子。因为那片地方曾经是使馆区,所以那边的房子有欧式也有日式。因为那片房子很漂亮,所以有时候我会特地绕个远,提前一站地下公车,从那条小巷子穿过那片老房子走到学校。”

    时年指着照片上那片对焦有些模糊的玫红色艳影:“每到夏天,那片老房子的院墙上都会开满这样颜色的花。我后来才知道,那就是野玫瑰。”

    皇甫华章终于勾起唇角,含笑点头。

    却仍不插话,将整个房间安静地只留给她一个人回忆。

    时年再仔细辨认那个拍摄的角度,忽地轻叫:“哦,我想起来了!这应该是小巷拐角的一座尖顶的三层白色小洋楼,院墙也同样是白色的,与周围的老房子略有一点不同。我跟同学还开玩笑说那是‘小白宫’,也曾经好奇过里面住着什么样的人。”

    说到这里,皇甫华章终于忍不住叉了一句话:“那你还记得里面住着一个什么样的人么?”

    时年目光一闪:“记得,我怎么能忘记呢?”

    因为好奇,或许也因为那片充满浓郁异国特色的老房子能引发那个年纪少女的无穷浪漫想象,于是她还真的曾经拜托过那片老社区的居委会大妈,问那里面住着什么样的人。

    大妈带着红胳膊箍,一本正经却又满含唏嘘地跟她说:“……里面住着的那个年轻人哦,好可怜的。虽然家里非富即贵,却不能走路,每天只能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

    大妈说她也一共只见过那个年轻人几面。都只见他穿着白衣裳,坐在院子里的花架下,孤单地望着院子外。可是一旦发现有人走过来,他便会立即消失……

    听完大妈的讲述,那年的她也觉得心底一疼,忍不住心生恻隐。

    从此,每当她再路过那栋白色小楼,便会朝着窗口望去一眼,看能不能看见大妈讲述的那个孤单的白衣男子。就算没有也没关系,她也会善意地向那窗口送去一个微笑。

    直到那一年的野玫瑰盛放,她才第一次看见了那个白衣的男子。

    那是一个早晨,晨雾还没散尽。初中生上学的时间都早于工薪族上班的时间,所以她从那条小巷子里走过的时候,巷子前后还没有别人。

    当她走到那栋小白楼的前面,恰是晨雾一点点散开,将小白楼从雾气里浮凸出来。就在那片白色的晨雾、白色的小楼的映衬之下,墙上的那一蓬野玫瑰便显得更加鲜艳耀眼。

    她忍不住驻足观望,然后不经意一抬眼,看见与小楼一同从雾气里浮凸而出的,竟然还有一个白衣的少年。

    她不知道那个男子的年岁,只是从她的视角看起来他清瘦苍白,仿佛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

    他孤单地坐在开满玫红色野蔷薇的花架下头,一个人悄然无声地望着院墙外的世界。

175.175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一缕阳光(三更一)

    不期然,就这么撞见了。

    虽然隔着葳蕤花影,隔着缥缈的晨雾,她还是看不清他的相貌。却也足够看出他的气质清逸出尘。

    少女的羞涩让她红了脸,可是她还是大方地冲他打了个招呼:“早。您家院墙上的野玫瑰,真好看!”

    可是那个一身白衣,坐在花影雾霭之中的男子却一言未发,甚至仿佛连眼珠都没曾转过一转。

    红的花影,白的衣衫,黑的头发……标致地坐在那里,完美得像一尊没有没有生命的玉雕。或者——有点像电影里的吸血鬼,睥睨人世。

    时年只能讪讪地退开,挥了挥手离去謦。

    能住在这一片老房子里的,都是当时那个城市里的上层,除了高官就是大商人的。所以那个人也许就是这样高不可攀的类型吧?可能人家很不喜欢被她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头窥探吧?

    时年心下觉得别扭,此后便有好长一段时间刻意避开那条巷子,很久都没曾从那里走过。

    后来也是机缘巧合,是她坐的那辆公车在前一站地抛锚了。而穿过那条巷子的路比走大路要近,她才为了抄近路而再度走进那片小巷子。

    又走到那栋小白楼前,她忍不住带了一点小小的紧张,防备地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花架下……那天竟然没有人啊。

    她心下小小雀跃了一下,然后才抬头去如同从前一般细细打量那漂亮的建筑。就在此时,小楼的大门竟然无声地开了,等到她终于发现,竟然瞧见那个白衣男子又那么冷冷地坐在了花架下!

    她吓得像个兔子似的赶紧扭头就跑。

    一着急还连书包都掉了,稀里哗啦地洒了一地。她只好忍住头皮发麻,回来蹲在门前又稀里哗啦狼狈地回来将地上洒落的东西都捡回来,整理好,然后再稀里哗啦地跑远。

    再后来……就是冬天了,放寒假了,花儿都凋零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那个男生开始对她穷追不舍,让她疲于奔命,她便也有许久没再去那个地方。

    等到第二年春天来了,她再走到那边的时候,却发现小白楼里已经没有了人。院子里一向洁净的地面上落满了前一年秋冬季的落叶,无人打扫。

    那个人搬走了么?她心下忍不住好奇。

    是为了什么搬走的呢?这么漂亮的房子,为什么不一直住下去呢?

    还有,那个人搬走了,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呢?

    那个白衣的人就这样时隐时现,而她的心也随之起起伏伏了好几年。不过总是没能真正看清那人的相貌,也无从知晓那人的身份。

    .

    时年想到这里才轻轻叹了口气:“那个人对我来说,是一个谜。”

    说到这里,时年不由得皱眉:“理事长的意思该不会是,这些照片都是那个人拍的吧?”

    她惊讶抬眸望向皇甫华章去,却见皇甫华章没有摇头。

    “还真的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甫华章终于移动脚步,到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凝视着她,声音放柔:“因为他发现,当他习惯了每天都看见一个女孩子出现,习惯了每天都由一个女孩子的笑脸帮他开启新的一天的时候……那个女孩儿却突然不出现了。”

    “他等了许多天,却怎么都再等不来;他就决定,如果下次还能再看见她,就一定要帮她拍下来,以备以后她再不出现的时候,可以拿出照片来看。”

    时年听得怔住:“何必要这样?”

    他微微耸肩:“谁让你不请自来硬是闯进了那个人的世界;可是当他适应了你的存在,你却又忽然不来了?那种感觉,不曾拥有过也就罢了,可是一旦拥有过,就永远都无法放弃。”

    时年的心忍不住微微轻颤。

    这样的表述,以她现在的年纪体会起来,那情感简直可以被称为是一种心动了。

    她便忍不住皱眉:“……理事长,您该不会是想说,那个人拍摄我的用意,是——有点喜欢我?”

    他轻轻一叹,没急着说话。静静地等那声轻叹在大大的房间里散尽了,才出声。

    “何止是有点?呵,你是他的世界里唯一的一缕阳光。”

    .

    随着这样的语声,他的目光温柔地投落过来。时年连忙垂下头去。

    眼前这样的皇甫华章,简直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皇甫华章,叫她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轻轻地攥了攥拳头:“可是那时候我还很小。初中,13岁~15岁之间;就算到了高中也还不满18岁。”

    “说的没错,”他目光依旧落在他面上,却微微扬起了下颌,呈现出一点点清傲的疏离:“所以他才只能克制自己的心,只能在窗子里远远地偷偷看着你。就算那天在晨雾里不小心与你撞见,他也不能露出一丝半点的情感来,只能冷冰冰地看着你。然后,让你尴尬地落荒而逃。”

    “……因为,他比你大

    了整整十岁;因为他是个只能坐在轮椅上,无法站立和行走的废人。也因为,他怕他如果跟你说话,你就会喊他‘叔叔’。”

    时年又是一惊。

    十岁,十岁!

    时年捂住嘴,愣愣看着他:“那个人那样微妙的心态,理事长你怎么会知道?”

    他定定望来,整个过程里眼睛连眨都没有眨过一下:“时年,你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不是么?”

    时年两手攥紧了纸袋,“那个人,难道就是您?!”

    .

    一向那么清傲高贵的男子,这一刻却不敢再对上时年的眼睛。他两手撑在手杖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叹息一般地说:“这一刻,我真的有点不想承认……因为这会叫我自己,十分狼狈。我这一生仿佛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狼狈的时刻。”

    “时年,我怕被你鄙视。对你而言,当年那么‘苍老’的我,那么残疾的我,那么冷漠的我……我真的不想承认,宁愿我只是你现在认识的这个人,至少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至少我已经可以正常行走,至少我已经有勇气主动与你说话。”

    时年啼笑皆非,怔怔望向他:“怎么会这样?”

    他终于重新睁开眼睛,颧骨上竟然罕见地拢起了一团粉红:“我也同样许多次地问过我自己,甚至问过上天:怎么会这样?”

    时年尴尬地起身:“理事长,谢谢你今天与我分享这么多故事。我想我需要消化一下。这些照片,我可以带走么?”

    见她要走,他面上的神色便一点一点冷了下去。他颧骨上的粉红也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他又是清冷高贵的威廉·佛德,他笔直坐在沙发上朝她扬起了脸,目光也变得清冷下来。

    “不可以。虽说你是照片中的人,可是这些照片是我这一生中最珍贵的记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抢走它。”

    “倘若你觉得我这样是侵.犯了你的肖像权,你可以向法庭提起告诉。总归,这是我的,我绝不放手。”

    时年尴尬得咬住嘴唇。

    是可以不用太过计较,可是一想到自己少女时代得照片却留在这个陌生的男子手上……那种感觉,真的有点奇怪。

    她便重又坐下:“理事长说笑了,我才不去打官司。因为就算打了,我也打不过您不是?不如——“她妙目一转,“不如,咱们剪刀石头布?”

    皇甫华章一个没想到,长眉高高扬起,随即“嗤”的一声笑出来。

    再抬眼望向她去,目光里已然又是潋滟成一片温柔的海。

    “你呀,总是叫我这么全无防备。”

    又是叹,又是苦笑。可是那腔调里竟然是满满的——宠溺。

    时年紧张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情:“那不如这样,我们就把这些照片重新再洗印一套来。原件我带走,将洗印完的副本留给您,好不好?”

    “不好。”他抬眸望来:“我要原件。”

    时年只得再退一步:“您再这么霸道,我真的要叫您‘大叔’了?”

    皇甫华章唇角便是一抿。

    时年垂首一笑:“好,那我不叫。条件是——至少您在每一年的照片里,给我一张原版,行不行?这也是我的人生呢,好不好吗?”

    她姿容娇俏,不自觉地用撒娇的语气在与他缠磨……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新鲜而又熟悉,让他如在梦里。

    心便不自觉地软下来,终于勉强点头:“好吧。”

    -

    【今天三更,早上第二更】

176.176十三岁,正是少女初长成(三更二)

    时年告辞,皇甫华章亲自送出门去。

    时年小心捏着包包,里头装着6张照片原件、还有另外20几张的翻印版。

    皇甫华章原本要亲自送时年回公司,却被时年婉拒:“您的车子……实在是太过惹眼,您的心意我心领了。”

    皇甫华章偏头看了夏佐一眼,夏佐便有眼色地致电出租车公司。不久一辆就近的出租车便驶来。

    时年坐进去浅浅微笑:“理事长,谢谢您的照片。再见。”

    皇甫华章含笑,却没说话,反而伸手向时年謦。

    时年未解其意,以为要握手告别,却没想到皇甫华章直接托住她的小手,便轻轻吻在了手背上。

    嘴唇一触即放,极为克制、守礼。可是却还是足够让时年感受到他嘴唇的微凉,以及唇上的纹理。

    时年一怔,想赶紧收回手,却没成功。他捉着她的小手,目光深深望过来,接下来——却悄然,借着握手的姿势,伸出指尖在她掌心写下了两个字。

    再,

    见。

    那样的不动声色,那样的就算有人站在身边也未必会留意到。因为他的眼睛根本是在望着她的,手指都是借着她手掌的弧度包在她的掌心里,悄然写下那两个字的!

    不知怎地,时年只觉整颗心都跳了起来,十分激烈。

    这样在掌心写字的方式,这样修长微凉的手指,这样一笔一划工整书写的耐心与优雅……她好熟悉!

    她惊愕抬头,张开嘴想要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皇甫华章对她的惊讶并不意外,却也没有急于回答,只是将她的手指弯曲回去,将她的小手包绕成拳,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别急,所有的往事,你都会自己想起来的。我的小姑娘,没有人比你更聪明。”

    “我的小姑娘”……

    时年的心跳得更快。这种熟悉感,这种即便是梦中已然无法忘怀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躬身凝视她的眼睛:“我的手机号、我的家门,都随时向你敞开。你若遇到任何想不通的难题,记着,不管什么时间都可以找我。”

    .

    车子启动,时年从车后窗向后望去。

    斜阳如金,将那高高的古堡照耀得宛若童话中的城堡,外墙和窗子上都像贴上了金箔,在碧空之下光芒闪耀。而就在那城堡的门前,傲然凝立着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他一直立在那里,专注地目送她离开。

    司机从后视镜特特看了时年一眼,忍不住说:“我作这一行十几年了,主要都是在这一片打转。这还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到这座房子前面来载客。小姐,你很特别哟。”

    “是么?”时年也只能尴尬笑笑作罢。

    .

    时年回程的路上,用nana的手机卡给系办老师打了个电.话,说要搬出去住。虽则学校有规定,头一年进康川大学的学生都要在校内宿舍住满一年,第二年开始才可以在外住宿。可是因为时年的注册信息只是交换生,于是还是得到了校方的体谅。

    时年再打电.话给向远,问她是否可以用两个人原来的那个家。如果向远还没搬走的话,她再另外想办法。

    向远马上说:“没问题,你今晚就回去住吧。我今晚就回我父母的家。”

    “谢谢你,阿远。”

    向远柔声一笑:“你说什么呢?那本就是留给你的房子,你谢什么谢?”

    一想到这么直接就搬离校园了,她的心下也不由得黯然,于是急忙说:“好,那我待会儿就直接回去了。我先挂断了。”

    “时间!”向远却忽然叫了她一声。

    “嗯?”时年便没按下去挂断键。

    向远犹豫了一下,才试探着问:“……你跟燕卿,出问题了么?”

    时年轻轻闭了下眼睛。

    看来她语气里的黯然,还是被向远听出来了。

    她尴尬一笑:“没事。突然想要搬回来住的原因,是康川大学那边的案子告一段落了,我跟警方的合作也就暂告结束,所以我得回归现实生活了。”

    向远听着,却捉住手机,怅然地望向办公室外黯淡下来的天空。

    她为了康川大学的案件搬出家门的时候,她还是他的妻,他们之间还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而等她终于要搬回来的时候,她与他早已切断了瓜葛。

    手机里良久的沉默,时年轻轻唤了一声:“阿远?”

    她以为他那边信号不好,掉线了呢。

    向远马上回神,“我在呢。”

    “哦,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时间!”向远低呼,“我还有一件事……我想说的是,法庭的排期出来了,下周就要开庭。你知道的,我还是马克的辩护律师,所以到时候我们可能会在法庭上见面……”

    这件事此时听来,时年反倒释然了。

    “没关

    系的阿远,我明白的。为了挽回华堂,你别无选择。就算法庭上相见,我们也都是各自依据法理来陈述就是。马克是否有罪,又该判什么样的刑罚,就都交给法官和陪审员来决定。”

    向远这才轻轻舒了口气:“好,那我就放心了。时间,再见。照顾好你自己。”

    .

    夜幕低垂,时年换了休闲的衣裤,坐在沙发上,对着茶几上的照片出神。

    许多奇异的思路不断涌上脑海,再悄然沉寂下去。她没有做刻意的捕捉和记录,也没有对它们的沉寂觉得遗憾。

    今天的事情给了她很大的刺.激,一切的到来让她有些猝不及防。这样的情形下涌起的许多思路看似灵光乍现,却细想下来只觉有失荒谬。

    想了大半晌,她只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数字:13。

    这个在西方文化里很不吉利的数字,竟然这么不期然成为她对今天这个事件唯一能具体记录下来的感觉。

    ——《最后的晚餐》,画面中13个门徒。

    ——她初中那年,第一次走进那片老房子的小巷,是13岁。

    ——罗莎被小丑带走,次年被放回来。被放回来的那一年,罗莎也刚好13岁。

    ——还有妮莎!妮莎仿佛说过,她被狠心的父母卖给那个老男人,被老男人以收养的名义带到m国来的时候,也是13岁。

    可是眼前这几个13,也许只是一个巧合。因为13岁往往是一个女孩儿由女童开始青春期发育的界点年纪,所以许多跟女孩儿有关的事情都发生在这一年。并没有办法证明这几个事件是有联系的。

    时年想得口干舌燥,头也有些疼了。明明已经是晚上,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不想吃饭。

    想了想,还是光着脚走到厨房去,探身子进冰箱,从最角落里刨出来一袋压成真空的泡椒鸡拐。

    她窝回沙发上,打开袋子,没有去拣鸡拐,反倒索性拈了一根泡椒放在嘴里咬着。

    今晚能对抗此时这种闷得心尖儿直疼的感觉的,也就只有这泡椒了。

    泡椒发酵都发透了,咬进嘴里在辣味之外,更有一种发酵之后的酸爽。可是那种酸却并不能抑制辣,反倒成为两种同样刺.激的味道一齐在口腔里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她登时就眼泪鼻水一齐流下来,赶紧四处掀垫子去找面纸。

    她喜欢吃这泡椒鸡拐,从前却只吃鸡拐,不敢吃泡椒的。今天这第一回品尝,就刻骨铭心了。

    正在鼻水一把泪一把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时年以为是向远来了,也许是来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便径直打开了门。却没想到,门口昏黄的灯影里,立着一身笔挺警服的汤燕卿。

    .

    时年愣了一下,忘了自己嘴里还咬着泡椒,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该从为什么搬出学校说起呢,还是该从跟沈宛见面说起,抑或是跟皇甫华章去了他家说起?

    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只知道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的心口好堵,鼻子也不通了。

    仿佛有说不清的委屈轰然涌上心头,想找个人掉眼泪;却又分明知道,不至于。

    .

    汤燕卿凝视着这样的她,目光上下逡巡,半晌才终于先开了口。

    “怎么,看见我就哭成这样?”

    时年这才如梦方醒,连忙将嘴里的泡椒扯出来,吸着鼻子用手背抹眼泪:“汤sir你误会了。我才不是见着你哭的,是吃泡椒给辣的。”

    说着向后让,将他请进屋来。

    -

    【稍后第三更】

177.177不敢说分手(三更三)

    将他让进门内,这才瞧见他随身拎了一个大大的旅行袋来。

    走进来打开,时年才发现是自己留在康川大学的那些衣裳和用品。

    时年便鼻头一红,垂下眼睛去:“谢谢你啊汤sir。”

    实则也想过要去取这些物件儿,可是今晚忽然有点不敢面对汤燕卿,担心在宿舍里撞见……不过好在她当初就是带着临时去康川大学暂住的心情,所以只随便带了几件衣服过去。大部分的衣服和用品还是留在家里的,所以回来之后不愁没东西用。

    可是话虽如此,见到这些东西,还是知道有些想念了。

    那些随便买来的临时用的睡裙、床单,却因为有他,而让她对那些衣物用品产生了深浓的依恋謦。

    .

    他已经轻车熟路地自己径直走进客厅去,站在了茶几旁,眯眼望着桌面上摊开的照片。

    时年惊得险些跳起来,赶紧跑过去将照片收拾好,统统装回纸袋里去,下意识全都背在身后。

    汤燕卿眯眼看她,“哪来的照片?”

    她瞪大眼睛望抵挡回去:“当然是我自己的啦!我的老照片儿,今晚上想怀旧,不行么?”

    汤燕卿眯起眼来盯着她:“当着我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撒谎……睡美人,是觉得我最近太温柔了么?”

    时年心下一晃,忙偏过头去:“我撒谎做什么?我方才类似撒谎的微表情,只是因为我的害羞和窘迫罢了。毕竟这都是我好多年前的老照片了,我可没准备好被你看见,我觉得很丑。”

    他眯眼盯着她:“给我看看。”

    “不给。”她严词拒绝。

    他轻轻咬了咬唇:“……你今天,不对劲。”

    时年深吸口气:“没不对劲。”

    他凝视她,然后绕过茶几,坐回沙发上。高高叠起长腿。

    “我妈妈给我打电.话了,把跟你午饭的事情告诉我了。她说了这只是权宜之计,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可是眼前的情形,你还是生气了。”

    他望着她,目光笃定,毫无犹疑。

    “我没生气。”时年在背后攥紧了纸袋,迎上他的目光:“我没有误会你母亲对我说的话,可是我也跟她老人家说得很明白:汤sir,我们真的是没有正式在交往,不是么?”

    “我想这个契机来得也好,叫咱们能各自向后退一步,拉开一点距离,重新想清楚这一切。”

    他手指按在膝头,微微清冷地抬起眸子来,有些压不住火气:“想清楚什么?我不需要再拉开距离,不需要再想清楚。我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什么,我不答应你这么做。”

    时年摇头:“可是我需要啊。汤sir,我没有怀疑你对我的诚意,我也不否认我对你也开始投入感情,我很感谢也很享受你给我的陪伴……可是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是不是开始得有些莫名其妙,然后进度又太快了?”

    “我们只是因为机缘巧合,从冤家转而成为合作伙伴,所以我们是不是把那种迅速转化的感情错认成了爱情?”

    汤燕卿轻轻闭上眼睛,忍不住呲起牙齿。

    ——对她来说太快了,因为她不知道四年前他们之间曾一起经历过什么!

    他深深吸气,“快一点也没关系,我说了我愿意等你。等你自己慢慢扫清心里的迷惘,等你一步一步跟上我的脚步。”

    时年却摇头:“可是我跟你说过,我想先确认究竟有没有梦里那个人。汤sir,我不能在身边有你的状态之下去寻找那个人,那我的心将不纯粹;我也不能一边寻找那个人,一边却叫你为我等待,那对你也不公平。”

    她深深吸气:“我想也正好趁着这个契机回到单身的状态,先去办好那件事。所以汤sir,对不起,请你给我一段时间。就正好趁着这个契机,三、四个月,好不好?”

    他紧紧咬住了唇,别开目光看向窗外。待得再度抬眸望向她的时候,眼圈儿竟然隐约有些红了。

    他一字一声说:“三、四个月。如果你让我三、四个月的时间见不到你,这么长的时间,你让我怎么活?你说!”

    .

    时年心下也是跟着一疼。

    她也只能努力微笑:“汤sir,其实想想你我刚认识多久?也就刚刚三个多月吧?三个多月前,汤燕卿对我而言,只是一个不断追寻的名字。三四个月其实过得很快的,就一眨眼,咻地就过来了。”

    “咻地就过来了?”他凝着她,一脸的苦笑:“那是跟你在一起,几乎24小时都在一起,所以才能咻地一下就过来了。可是你说的却是要让我一个人再过三、四个月,那又怎么可能咻一下过得来?”

    时年心上也像被一块细细的砂纸,一点一点地打磨,却还是得努力挂着微笑:“那就,办案呗。警局里大家总是嚷着人手不够,经费有限,所以总有案子没能及时办完。”

    “再说你手上还有马克的案子、小丑笑脸

    的案子啊。只要你专心办案,时间也同样会过得好快的。”

    她说得那么合情合理,那么天经地义……

    可是他越看,心底的怒气却越是汹涌得无法压制!

    他猛地伸手,冷不丁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捉到他身边,黑眸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怎么就那么善于帮我找理由来推开我,嗯?你明明知道,只要你肯说一声,我会直接回家告诉我爸,让他的团队都滚得远点儿,谁也没资格耽误我爱着你这个女人!”

    他的手指攥紧:“谁都拦不住,不论是我爸,还是我妈。我不会为了狗p的什么家族利益就放弃你,你明不明白?”

    .

    “我都明白的。”时年心下也是愀然疼痛:“可就是因为我明白,所以我才要答应了伯母。汤sir,我不能让你因为我的缘故而伤害了你的家人,因为他们没有做错是过什么。”

    “反过来说,如果你的母亲不是这样通情达理的好长辈,而是那种颐气指使逼我离开的,那我反倒不会叫她称心如意。”

    “可是就因为你的母亲是这样好的母亲,上次我也亲眼见到了你父亲的和蔼可亲,我是真的从心里喜欢他们两位。所以我才会心甘情愿地答应下来。”

    她反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再说一遍,我现在说‘暂停‘,不是因为你的家人,也不是因为你。只是因为我,是我自己的原因,是我想要请求你的理解,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有的时候……她觉得他在她面前是个小孩子哎,要她去哄着他,宠着他才行。

    他这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执拗地摇头,甚至当真孩子气地撅起了嘴。

    “还是不行!”

    她只能无奈地笑:“那我白说了这么多了?你不能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么?”

    他哀怨地望住她:“我害怕。”

    “哦?”

    超级警探汤燕卿警官,也有害怕的事情么?

    “我怕你会真的离开我。我怕你这距离一旦拉开,就会一直拉一直拉,然后就彻底拉远了,你就再也不回来了。”

    她只能无奈地笑:“可是爱情总该两厢情愿不是么?如果咱们两个之间真的连三、四个月的考验都禁受不住,那将来即便在一起也不能长久。”

    她轻叹了一口气,认真望他的眼睛:“你明白么,我跟阿远的那段婚姻,我没的选;可是因为经历了那一段,我这次就要更加倍审慎。汤sir,我总归还是个尊重华人传统的女人哎,我离过一次婚了,我不希望第二次婚姻还会出问题,所以如果咱们两个之间还有什么经受不住考验的问题,我情愿它们早早地就反馈出来。”

    “哼,”他咬牙切齿:“你就那么对我没信心?”

    她再认真地望着他:“……就给我这一点时间,让我去廓清我心里的疑问,好不好?”

    .

    眼前的她,再不是从前那个身在恐惧里的小姑娘;眼前的她,是成熟独立,拥有自己思维方式的女记者。

    他深深吸气,凝着她眼底的认真,只能点了头。

    “好,不过我们说好了,就这三四个月。等我爸那边的初选结果揭晓,你就要回到我身边来。”

    时年含笑伸出手去:“成交!”

    “还有……”他忧伤地盯着她的眼睛:“你也要偶尔回康川大学来上课。至少能让我在课堂上,好好看看你。”

    一股巨大的悲怆就这么毫无遮拦地迎面而来,时年连忙垂下头去。

    却是认真地点头:“好,我答应你。我虽然从学校搬出来了,但是我还很舍不得学生这个身份。还是从前那句话,我还是很喜欢听你的课,我会继续当你的学生。”

    .

    马克的案子开庭,吸引了各方面的关注。

    首先因为马克的身份:纺织时尚巨头林奇家族的继承人、曾经的大学高材生,完美得仿佛没有缺点的男孩子,却突然蒙上这样的污点,戏剧感十足。

    其次,案发地在康川大学这座著名的百年学府之内。

    第三,这次地方检察官竟然采用了双案合并的策略,也就是将马克的伤害指控、谋杀指控合二为一。这个做法也有别于其他检察官会瞄准重罪、放过轻罪的法庭策略。

    开庭当日,安澄早早到了办公室,叫秘书简不必帮她准备早饭,只来杯鲜榨柠檬水。

    简听了没立即执行,只敲门掐腰站在门口:“对不起老板,恕难从命。你今天就算再紧张也不能空着肚子喝柠檬水。如果一定要喝,请吃完我放在你桌上的早饭;如果不吃的话,柠檬水也没有。”

    安澄一瞪眼:“谁说我今天紧张了?我不紧张,我一定赢!”

    简挑眉望了望桌上的早餐:“既然心情这么好,那就吃了它再说。”

    安澄瞪着那盒汉堡,忽地冷笑一声:“对不住了那不合我胃口

    。要是猪肉大葱馅儿的包子,我早就吃了。”

    简也不含糊:“你确定你真的想含着一嘴的大葱味儿上庭?”

    “那就不用你管了,我吃完了刷牙不行么?”安澄跟简较劲儿。

    “行。”简当机掏手机打电.话:“yancy,是,我实在来不及出去买,拜托你……”

    安澄瞪眼,简却已经说完了。气得安澄将腰后的靠垫抽出来,直接砸过来。

    简不慌不忙,当靠垫飞过来的时候,她正好关上了门。靠垫只砸到门板上,软绵绵地滑了下去。

    简站在门口悠然自得地问:“今天戴哪顶假发,想好了么?”

    安澄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萝莉款。”

    .

    十几分钟后,汤燕犀便拎着纸袋走进了地检办公室。

    简直接带着他开门进安澄的办公室。安澄正在换衣裳,吓得低呼一声,抬头埋怨道:“简,你是怎么给人当秘书的?我在换衣服,你忘了么?”

    简不以为然地耸耸肩:“yancy又不是外人。你又何必这么害羞呢?”

    汤燕犀则盯住安澄一身上下的装扮,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目瞪口呆。

178.178律师心计1

    办公室里光影氤氲,一向高贵冷艳的安澄今天却穿着式样接近于校服的白衬衫、蓝色短裙。头上戴着清汤挂面的黑色长直发。

    面上更是洗尽铅华,连口红都没涂。

    这样的安澄冷不丁从朝阳光雾里抬眸望来,目光纯净到几乎透明,一洗她从前周身上下的棱角,一种柔软和脆弱无声浮起,直冲进汤燕犀的心房。

    这样的安澄,对他来说也是全新的。

    不像30岁的安澄,像是16岁时候还在高中时代的她。

    仿若时光倒流,眼前的世界迅速后退,沧海桑田,返璞归真謦。

    从前律师界有同行开玩笑,说安澄可惜了这个名字,她这个人一点都不清透,反倒腹黑得比男人还严重。他们都说她是只黑寡妇蜘蛛,永远看不清底细,还随时都会张口咬人。就算生得冷艳,也只是为了吸引对手被她的美丽所吸引,可是到法庭上对峙起来,她才不管是谁,照样狠狠一口咬下去。

    那些人说着还都回头看他,然后同情地笑:“燕犀跟她对战过这么多回,一定深有体会。”

    而此时面对的却是这样全新的她,让他心下莫名升起一种渴望,真的想现在就打电.话给那些说过她是“黑寡妇”的律师同行们,叫他们都来看看眼前这样的她。

    澄澈如水,灵动如水,莫过于她。

    .

    尽管汤燕犀已经很小心克制,可是他眼底的震惊还是没逃过安澄的眼睛。

    安澄皱了下眉:“我是为了案子,你不用这副表情。”

    赶紧整理完服装,她一眼瞄着他手里的纸袋,便上前捉过来,先掏了一个包子来咬着,咕哝着道:“谢了。”

    说着用另外的那只手掏钱夹,拎出一张纸币放进汤燕犀手里:“包子钱。”

    一串动作一气呵成,是她一向的冷艳疏离。

    汤燕犀只能苦笑:“我不是送餐的小弟,所以这点钱还是免了。”

    她一边迅速地干掉包子,一边丝毫不减冷艳本色,冷冷睨着他。

    “汤律师不必强调自己的身价了,我当然明白包子钱后头再加两个零都比不上你特地跑过来所费的时间。”

    说着话,四个包子已经干掉了,她极其自然地将指尖送进唇里。

    “可是对不起不是我叫你来的,这个计时费你跟我要不着。是简打电.话给你,这份人情你跟她去讨。”

    说罢看也没看汤燕犀,径直从抽屉里拿了一次性的牙刷进洗手间刷牙。五分钟后收拾停当,走到电梯前等电梯下楼。

    简赶紧也收拾好公事包跟上来,汤燕犀也只能轻叹口气,疾步跟了上来。

    电梯滑下来,电梯门打开,汤燕犀忙上前一步伸手撑住电梯门。安澄漠然盯了他一眼,走进去;简笑着说“谢了”。汤燕犀最后一个才走进去,与安澄并肩而立。

    安澄却不客气地盯着他:“汤律师这是什么意思?地检办公室可请不起汤律师来当我的次席。”

    汤燕犀耸耸肩:“我没那么高身价。我现在做的是完全免费的法律援助律师。”

    安澄依旧毫不客气:“那汤律师还是过于博爱了。首先我安澄还没有廉价到需要接受不收费的法律援助;再说我的收入水平高于最低收入线,所以按照本州法律,我也不可以享受不收费的法律援助。”

    电梯落地,安澄走出电梯门,冷漠扬眸:“就同行到此吧。汤律师请自便,拜拜~”

    .

    坐上车子,简同情地望一眼立在路边的汤燕犀。

    简忍不住瞟了安澄一眼:“不觉得对他太过分了么?“

    “什么过分?”安澄也不客气地瞟回来:“如果说有人过分,那也是你呢。你是跟了我多年的秘书,我什么习惯你不知道么?我上庭的日子,最讨厌私心杂念的打扰。可是你今天这是在做什么?自作主张让他有机会到我的办公室来,看见我今天的打扮,在我出庭之前扰乱了我的心……简,拜托你专业一点,好么?”

    “我不想在跟嫌犯和辩方律师斗智斗勇的时候,还得为我自己秘书的智商操心。还要时时刻刻担心我的阵营里会出纰漏。”

    简只能无奈耸肩:“我今天叫他来,也是因为你今天的案子很棘手。澄,你自从接手这个案子之后,每天都加班。”

    安澄转眼来正色望她:“所以你担心我这个案子自己打不下来,就需要他的帮忙了么?简,你是想告诉我,在你心里,他是赢过我去的?”

    简只能一肚子的话都咽下去,不敢再说了。

    .

    到了地方法院,安澄先进准备室里见了时年。

    安澄在从平板电脑里调出法官、以及陪审员的图片来,让时年熟悉他们的脸。

    “别紧张,我们提前已经做了准备。就像我教你的那样去做,你会做得很好的。现在再看看他们的脸,你还会觉得他们是初次谋面的陌生人

    么?排除陌生感之后,你再面对他们就会自如多了。”

    时年是安澄手里最关键的证人之一,于是开庭之前安澄亲自训练了时年在法庭上的应对:如何面对法官的询问,如何回答辩方律师的质询,如何面对在场的观众,等等。

    时年深吸口气,微笑:“安检放心吧。别说你已经帮我做了这么多功课,即便我前面没看过法官和陪审团的照片,我也一样能应对他们。别忘了我是记者,我能跟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自如交谈。”

    安澄轻轻舒了口气:“那就太好了。”

    时年凝视安澄,也感觉到安澄今天略有些心浮气躁。时年便轻轻握住安澄的手:“安检,尽力而为就好。而且我相信你今天一定能赢。”

    “为什么?”安澄转头问。

    时年笑着指了指安澄今天的装束。

    “坦白说,我在看见安检这一身装束之前,我心下也有些不托底;可是当看见你这一身装束而来,我就知道,咱们有胜算了。”

    安澄微微一眯眼:“你明白我今天为什么要这么打扮?”

    时年微笑点头:“没错,我明白。”

    当第一眼看见安澄这么走进来的时候,时年开始也被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就明白过来。她由衷地说:“真的安检,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检察官,也是最特别的女律师。你在法庭上的智慧,无人可比。”

    安澄便也终于笑起来:“不敢当。我只是不想放弃任何法律范畴之内允许利用的手段,尽量撕下嫌犯的伪装,同时狠狠踹那些不分黑白的辩方律师的p股一脚。”

    时年含笑点头:今天的辩方律师是向远呢。到时候安澄如果真的踢向远的p股的话,她要不要上前拉架?

    .

    同样的时间,向远带着马克也走进了辩方的准备室。

    马克依旧一副气定神闲,仿佛今天被指控的嫌犯不是他,他只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他笔直地坐下,一双眼睛里涌起明亮的蓝色波光,薄唇微抿,唇角上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

    仿佛今天的一切都很可笑,无论是这个法庭,还是向远面上的那片紧张。

    马克这副神情叫向远心下很有些不爽。今天的官司关系到华堂的收入,关系到他向远的正式转型,甚至关系到——他的婚姻。

    为了今天的这场官司,他连一直舍不得放下的婚姻都割舍了。他只有赢,决不能输。

    向远便又帮马克再核对了一遍应对措施,同样是如何来回答法官提问,如何应对检控官的质询,如何控制在场观众的情绪等。

    马克高高叠起长腿,对向远的紧张显得意兴阑珊。可是却在向远提到现场会有观众和媒体的时候,眼睛里忽然闪过期盼的光芒,颧骨上也隆起两团粉红。

    “你是说,他也可能看着我的表现,是不是?”

    向远盯着这样的马克,一脸的无奈。不过好在马克这样的状态也正好是他今天制定好的法庭策略。

    向远便点了下头,敷衍回答:“嗯,所有关注这个案件的人,今天应该都会看到你在法庭上的表现。所以,加油吧。”

    马克明显兴奋了起来,再不是置身事外的疏离,而是全身都散发出奇异的热度来。他高高扬起了眉,唇角舒展上扬.

    “我一定会的。我要让他看见,我跟他一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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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庭上的较量开始~早上第二更】

179.179律师心计2

    上庭。

    安澄带着时年一起走进法庭。旁听座位上已经座无虚席,更有不少前来拍摄的媒体。

    两人的目光分别扫过过道两旁,各自发现了汤燕犀、汤燕卿兄弟俩。

    时年微笑点头,她知道汤燕卿一定会来;安澄则对汤燕犀的到来,很是不耐地皱了皱眉。

    与之对应,汤燕卿微微抬高下巴,小小傲然地朝时年扬了扬眉。态度虽然一向的傲娇,可是那目光里分明是满满的鼓励。且从时年走进法庭大门的时候便一直落在她身上,一路目送她走向前去謦。

    汤燕犀则没有弟弟这么幸运,再度遭遇安澄的冷眼,虽然不意外,可总归心情有些沉重。更要命的是,身边坐着的弟弟立即毫不心软地对他“哈哈”了两声。

    在控方坐席坐下,安澄伸手拍拍时年:“就当媒体不存在,别紧张。凡”

    时年报以平静微笑:“安检你忘了,我自己就是记者。放心,我不紧张。”

    .

    开庭。

    案情陈述结束,进.入交叉质证阶段。

    安澄首先请时年出庭。

    法庭上不能容忍谎言的存在,于是时年第一次正式公开承认自己的身份,说明自己不是nana,而是《深喉》的记者时年。

    这身份一揭开,下头的旁听席就是一片大哗。

    律师的本.能叫向远不能立即抓住机会,起身提问。

    一步一步走向证人席,向远迎着时年的目光,这才开始犹豫起来。

    抓住对方证人露出的软肋,是律师在庭上的生存本.能;可是那一瞬间他却忘了自己要盘问的证人,是时年呢。

    四年夫妻,他的神色瞒不过时年,时年清楚地看见了他的犹豫和愧疚。

    时年便也明白,他此时的这点心绪,也可能成为她用来对抗他的盾牌。

    一切不过电光石火之间,两人的心境却已然悄然转过千百回。

    向远终于站定在证人席前,手扶着栏杆,凝视时年的眼睛:“控方证人,相信你也听见了旁听席上大家惊讶的抽气声。作为辩方律师,我跟他们有相同的感慨:原本以为是无辜的女大学生受到同学伤害,我心里也一样是满满的同情;可是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们都错了,受害的不是无辜的女大学生,而是能用笔当成刀的女记者。”

    “由此我们未免有理由怀疑,马克不是无缘无故与你起了冲突,而是你首先欺骗在先,当马克发现你的真实身份后,因为顿感受骗,或者是私隐受到了侵.犯,才会被激怒。”

    安澄皱眉,忙起身:“反对!这是辩方律师自行臆测。”

    向远反唇相讥:“法官大人,方才您也听见了旁听席上的抽气声。还有法官大人您自己,以及在座的陪审员们,难道你们没有与我一样生出这样的疑问?”

    法官缓缓点头:“反对无效。请控方证人回答辩方律师的提问。”

    时年轻轻咬唇,凝视住向远的眼睛:“首先我身为记者到康川大学去,不是为了欺骗谁,或者挖谁的私隐,我是为了康川大学一连串的学生命案去的。此为公义,不为私利。”

    “其次……”

    向远却打断了时年的解释:“对不起,控方证人,我没有问你到康川大学做什么去了。请你直接回到我的问题:是不是因为我的当事人发现了你的记者身份,他才因被骗而对你发了脾气?请你只直接回答我:yes,还是no。”

    时年深吸口气,只能回答:“是。”

    “哦……”旁听席上又是一片低低惊呼。

    眼见开局不利,时年自责地紧紧攥住了手指。本来还很有自信,以为上庭之后能将马克的伤害指控直接坐实,却没想到在这样司法制度下的专业律师面前,她连完整陈述的机会都不会有,只能对着律师设计好的质询说“是”或者“否”。

    她歉意地遥望安澄一眼。安澄朝她点点头,以示安慰。

    向远走到陪审席面前,凝望每一个陪审员:“首先我不想诋毁记者这个职业,记者是无冕之王,多少社会的真实都是由他们揭露而出。可以说在捍卫正义,保障民众的知情权方面,他们甚至做得比警方还要多。”

    “可是我们却又不能不留意到,随着时代的发展,记者们无冕之王的头衔上也开始越来越多地拢上一些阴影。比如记者利用采访权对于受访对象私隐的践踏,比方说记者们为了追求新闻效应的无所不用其极、无孔不入,都让我们对记者这个职业开始生起防备。尤其是出身名门望族,或者自身拥有媒体追逐的资源的那些人,对记者就更是本.能地心存戒备。”

    向远一指马克:“我的当事人正是如此。自身为名门林奇家族的继承人,同时又正在大学里安静地学习,行事一向低调,不喜欢被媒体追逐。所以当他听说自己一直喜欢的女生原来是记者,原来与他过往甚密有可能是为了刺探他身上的新闻资源的时候……我的当事人,血气方刚的大小

    伙子,是当真有可能发脾气的。就如同你们在座的每一位血性男儿,你们说是不是?”

    陪审团里的几位男陪审员便都笑了,显然已经被向远说服。

    向远趁机引导:“所以伤害的事实是发生了,可并不是我当事人的蓄意所为,更与所为的谋杀指控毫无关联。”

    他说着瞥了一眼安澄,向法官鞠躬:“庭上,我暂时问完了。”

    .

    安澄起身盘问。

    安澄立在时年面前,用平静的目光安慰时年,叫时年平静下来。

    安澄问:“方才辩方律师说了,被告对你的伤害是因为发现了你是记者,他一时义愤之下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么证人请你告诉我,在你们的交谈过程里,你发现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情绪失控的?或者说,是说到了什么内容的时候,他开始发怒,从而导致了后来的攻击行为?”

    安澄问得好,时年心下稍稍安定。

    “我不会忘记的:事实与方才辩方律师所说的稍有出入。关键点不在于他发现了我是记者,而是他在向我亲口承认了是他杀死肖恩之后,发现了我在偷偷录下他的口供时,他才发怒,才上来卡住我的脖子的!”

    安澄满意一笑,不多发挥,只将矛头重新集中,便含笑退回座位:“庭上,我也暂时问到这里。”

    .

    微妙之间,陪审团的成员面色表情各有变化。

    汤燕犀急忙问汤燕卿:“怎么样?”

    汤燕卿紧紧盯着那十二个陪审员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也稍稍松了一口气:“时年刚公布身份的时候,是十二个一边倒,都对时年表现出了不满和怀疑;不过安澄盘问过后,已经有五个改变了立场,被成功引导到了谋杀指控的深层次原因里去。”

    汤燕犀微微皱眉。

    虽然局面略有改观,可是5对7,还是并不乐观。

    .

    接下来,马克出庭。

    安澄起来提问,向远则小心地观察着马克的神色。

    让向远十分不安的是:马克在证人席上,迎面望向朝他走去的安澄的时候,原本慵懒淡然的眼睛里,忽地涌起一股古怪的狂热!

    向远看见的,安澄自然也看见了。

    同样,坐回旁听席的时年也看见了。

    隔着过道,她忍不住向汤燕卿望去。

    汤燕卿也是紧紧盯住庭上人的表情。他一双眼睛要同时观察1个法官、12哥陪审员,外加2个律师、1个证人……他的负担有多大,不言而喻。

    可是他还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歪头准确地接住她的视线,微微挑了挑眉。

    时年歪歪头,比量了一下安澄的服饰。汤燕卿挑眉,随即清傲一笑,迅速点了下头。

    时年便坐回去,心下宛如小鹿乱撞,却也放下心来。

    整个旁听席上,也许只有她和他明白,安澄这样穿代表着什么。

    ——童妻。

    在马克的案件里,对于时年来说,也许马克是否伤害到她,甚至马克是否认罪杀害肖恩,都不是那么的重要。时年真正想从马克这一案中挖出来的是康川大学的这一系列命案,究竟是独立的,还是如她的设想,是与童妻案有着因果的关联。

    周光涵、s女王、肖恩的死,辣妹子的失踪,是否实则都是童妻案的灭口余波。

    -

    【大家:某苏不是学法律的,且这是英美法系,所以某苏虽然做了许多功课,查了许多法律条文和案例,且区别开各州不同的判例,但还是可能也会出现一些纰漏。如果读者里有专业的人士,大家请多包涵撒。明天见~】

    谢谢:蓝的大红包、zhengqy的红包;irenelauyy的闪钻、15007275749的闪钻+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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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0各显神通,以牙还牙(2更1)

    安澄走到证人坐席前,凭栏而立,楚楚可怜地凝视马克。

    她的气质倏然改变,不再是法庭上被称为毒蜘蛛的那个随时可能咬对手一口的安澄。

    马克眼中的狂热闪转,让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多年身为律师,她习惯了对对方证人先声夺人,甚至咄咄逼人,死死抓住盘问的话语权;可是这一次她忍住了,只是目光盈盈地凝视马克,没有急着说话。

    否则一旦原来的气质出来了,那她今天变装所营造出来的幻象便会随之破灭了凡。

    一看安澄这副模样,向远心下便是轰然一声,他情知不妙,立即起身:“反对!检控官是没有问题盘问我的证人了么?那请我的证人离开。”

    法官也盯着安澄,有点摸不着头脑謦。

    “控方,请你抓紧时间提问。如果没有问题,将请进下一位证人。”

    安澄并未受到印象,转眸去回望法官,依旧是那样楚楚可怜的眼神:“庭上,遵命。”

    她又柔弱地转过来,目光柔柔缠住马克:“马克,你瞧,法官大人和你的律师都好严肃呢。我如果再不能让你说话,他们就要让我失去与你说话的权利。”

    马克黑蓝色的眼睛里转过许多种缠绕在一起的情绪,不过显然他更加放松,更加地对形势游刃有余。他偏首瞟了一眼法官,又抬起下颌遥望了一眼向远,悄然无声地一笑:“你可真是个小可怜儿。跟他们比起来,你真是太弱小了,只能被他们欺负。”

    “所以你要帮我。”

    安澄睫毛一颤,微微垂首,藏住自己眼中的锋芒:“你是因为发现了时年在偷偷给你录音,所以你才会对她痛下杀手的。那你当时究竟说了什么,才那么不想让时年录下来?”

    马克盯住安澄,眯起了眼睛。

    向远随即起身:“反对!检控官在you导我方证人承认‘痛下杀手’的指控。我这里有必要向庭上和陪审团再重申一遍,我的当事人是因为个人的隐.私受到了记者的侵.犯,一时愤怒之下才会做出上述举动。”

    安澄缓缓回眸,目光扫向向远时又恢复了一向的锐利。

    “所以我才要知道究竟马克是说了什么怕被时年录下来,也好确定时年究竟有没有侵.犯到了他的隐.私。倘若真的是说到了什么隐.私,那我自然会明白如何界定,而不是听辩方律师这么说,我就这么信了。”

    安澄说着朝陪审团嫣然一笑:“要是马克说的不是隐.私,而是犯罪的口供呢?辩方律师这么紧张,是不是心里早就明白证人的这句回答是对他极为不利的呢?”

    法官便也点头:“证人,请你回答检控官的提问。”

    马克抿紧了嘴唇。

    安澄向他寂然一笑:“看,你方才还说我太柔弱,要被法官和你的律师欺负;可是你眼下跟我是一样的处境了。尤其是你的律师,他连你该不该说话都要管。马克,你原来跟我是一样柔弱无助的呢,是么?”

    马克的眼睛里便闪过一片迷雾,傲然地抬起下颌来,远远朝向远望过来。

    向远坐在辩护席上,急得双手按住桌子,身子前倾。

    安澄今天这手段,让他猝不及防。

    马克原本就对他有些不服气,更因为时年的缘故,他挥拳打过马克,马克还因此被他父亲禁足在家,两人心下实则已经结下了心结。

    安澄用她扮出的“柔弱”瓦解了马克的心理防线,进而趁机挑动马克内心对他的不满,于是马克极有可能说出对他们这一方极为不利的话来!

    果然,马克漠然盯了向远片刻,便轻哼了一声:“谁说我要听他的?”

    安澄心下小小欢呼:yes!

    面上还得继续柔弱:“那你告诉我啊,当时你在说什么?”

    马克高高扬起下颌,睥睨着一脸灰色的向远,一字一句缓缓说:“……我在告诉她,我杀了肖恩。”

    “我杀了肖恩,替周报了仇了。”

    安澄心下又是一片无声的欢呼……

    她却继续用柔软的眼神凝注马克,羞涩地竖起大拇指:“你真勇敢。”

    说罢转身走开,朝法官含笑躬身:“我暂时没有问题了。”

    .

    午间休庭,向远将马克带回休息室,便忍不住发了脾气:“马克,你怎么回事!庭前我与你说的那么明白,绝对不能说你杀了肖恩,无论对方怎么问,你都不能这么说。你怎么全都忘了?!”

    法庭情势急转直下,可是马克却仿佛觉得这事与自己无关,只带着一脸的奚落盯着向远,同情地摇头:“向律师,该怎么帮我脱罪,是你的工作,不是么?我的家族付给你那么多钱,不就是要让你做到其他律师做不到的事?如果你在庭上打不过检控官,那是你的问题,我却没有义务什么都听你的,连说话都要受你管控。”

    向远恼得捂住额头:“马克,你上了检控官的当。她在利用你的情绪

    ,她看透了你的心理!”

    “是么?那好极了。”马克依旧置身事外一般疏离地笑:“那你也跟她一样,也看透控方证人的心理好了。尤其是时年,你不是很爱她么?她不是你的妻子么?我听说你们四年的婚姻里,你可曾经是她的上帝,曾经能将她牢牢控制在手心的啊。”

    “怎么,难道现在就不能了?”

    马克说着冷笑:“一个在女人面前失去了控制权的男人,呵呵,真是个废物。”

    路昭走进来,盯了马克一眼,将向远带到一边:“看样子咱们指望不上他自己了。索性暂时抛开他,省得他反倒给咱们造成不利。”

    向远深吸口气:“好,下午直接请霍淡如出庭。”

    .

    下午恢复开庭,向远向法庭请求让专家证人出庭。

    当看见走进来的专家证人竟然是霍淡如时,安澄、汤燕犀和汤燕卿都愣了。

    不过安澄愣怔只有一瞬,随即恢复了冷静,目光随着霍淡如移动,直到霍淡如在证人席宣誓,然后坐下来。

    她唇角忍不住噙了一抹冷笑,微微回头去望坐在旁听席上的汤燕犀。当汤燕犀的目光歉然地对上来,她无声地哼了一下,遽尔转回了头去。

    汤燕犀登时一颗心便沉到了底,无助地瞥了汤燕卿一眼。

    汤燕卿低低道了一声:“欧欧,看样子我老哥也遇见没法子解决的难题了。”

    汤燕犀皱眉:“怎么会这么巧?”

    “不巧。”汤燕卿便笑了:“汤律师,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可是法庭上笑傲多年的常胜将军,怎么会忘了这法庭上,时时处处都只有心计,没有巧合。”

    汤燕犀便眯起眼来:“你是说这是向远故意制定的策略,就是为了扰乱安澄的?”

    “奏效了,不是么?”汤燕卿挑眉拍了拍兄长的手:“现在再担心也迟了,不如拭目以待。”

    .

    霍淡如见检控官是安澄,且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旁听席上的儿子,也略有些惊讶。

    不过年纪和阅历让她没受太大的影响,依旧稳坐,只朝安澄点点头,算作示意。

    向远率先起身走过来。

    “霍医师,请问我的当事人是不是你的患者?”

    “是。”霍淡如从容作答。

    “那请您谈谈您对我当事人的看法。比如他为什么在您的催眠之下,会将自己错认成另外一个人;反倒都不记得自己的本来身份了?”

    霍淡如点头:“关于马克的情形我在治疗过程中也进行过相当深入的了解。包括他被控伤害女大学生,以及伤害发生前后他所说过的话。”

    霍淡如示意,法庭允许播放幻灯片。幻灯片里正是马克当日面对时年时主要说过的几句话。向远手握激光遥控笔,先点指马克说过的关于喜欢时年的那些话。

    “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录音不能单独作为呈堂证供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它是间接证据,存在后期加工的可能,可能会造成听者对于录音本身的片面理解。所以控方一直死死抓住不放的、所谓我的当事人在录音里承认了杀人的口供,其实也不该片面来看,而是应该联系上下文。”

    “便比如这一句:‘我曾经就在想,我跟他那么志趣相投,于是他喜欢的女孩子,也应该符合我的审美。果然,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上你了。’……霍医师,麻烦您从您的专业角度帮我们解读一下,这句话是否是正常的?”

    -

    【早上第二更】

181.181据理力争之下,只能法不容情么?(2更2)

    霍淡如点头:“这句话的逻辑关系是这样的:因为他喜欢你,所以我觉得我也是喜欢上你了……这里其实已经发生了心理学上的‘移情现象’。程度虽然还不严重,但是已经是十分典型的了。”

    “那么这一句呢?——‘肖恩害了周,所以他真该死!我已经杀了他了,我为周报了仇了。’”

    霍淡如依旧端坐如仪:“这句话如果孤立来看,的确可以作为一种认罪的表示;但是正如我们前面那句话里已经透露出他发生了心理学上的移情现象,那么这句话就不能作为他清醒独立之下的坦白。”

    “那应该如何来理解?”

    霍淡如道:“或者可以理解成一位演员,进到了角色之中去之后念出的台词。那话虽然是马克说出口的,却不是‘马克本人’说的话,只是他代表他想要成为的那个人来说的话。凡”

    “从他表述的前后关联来看,那个人就应该是马克多次提到的周光涵。”

    “因为肖恩害死了周光涵,而马克觉得自己化作了周光涵,报了仇。謦”

    向远勾起唇角:“也就是说马克的上述这句话是不能当真的,更不能作为呈堂证供来使用。”

    霍淡如点头:“是的。”

    向远笑了,又翻页道下面一句话,是时年在录音笔被摔坏之前最后问马克的一句关键问题:“你再说一遍,是你杀了肖恩,是不是?”

    向远用激光笔圈着那句话,走到陪审团面前:“各位陪审员,大家不如试着将这句话在各位心中默念一遍,是不是品出了话里再明显不过的引导之意?我的当事人,是另一起命案的死者周光涵的生前好友,两人志趣相投,在课堂上的座位都选在邻座,所以周光涵的死给了我当事人很大的心灵创伤,让我当事人发生了心理学上的移情效应。”

    “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周光涵,去爱周光涵爱着的女孩儿;他希望自己能变成周光涵,能直接揪出那个凶手,然后报了大仇。所以他才会在不稳定的心理状态之下说出控方所认为的那些所谓的‘认罪口供’来。”

    “可是即便是情绪不稳定的情形之下,就在身为记者的时年反复的引导之下,他还是并没有再度承认他就是杀死肖恩的凶手。由此可见他上面的那句所谓的认罪,也只是他在移情作用之下,在幻想世界里所说出的一个愿望罢了。”

    “没有谋杀,没有认罪,只有在挚友遽然遇害离世之后的心灵创伤,只有迟迟无法走出悲伤而导致的移情……是的,即便还有在骤然发现记者录音才会控制不住情绪造成的伤害行为,可是性质却是截然不同的。”

    “作为我当事人的律师,我愿意代表我的当事人承认心理状态不稳之下的伤害,并且愿意承担时年所有的医疗及后续的赔偿费用;但是,也请法官和各位陪审员明白,我的当事人没有所谓的认罪,更没有直接证据证实我当事人真的杀害了肖恩。我替现在依旧没有从挚友离世的创伤中走出来的当事人,谢谢大家。”

    向远说完后,法庭上是长久的沉默。

    汤燕卿转头望自己兄长:“站在律师同行的角度,觉得他说得怎么样?”

    “很不错,”汤燕卿长眉紧皱,却也还是客观地评价:“心理学毕竟是抽象的学科,法官和陪审员的教育背景参差不齐,不是每个人都能听得懂。所以最聪明的办法自然是请一位专家证人来。”

    “以我妈妈的专业资历,她的话就代表了相当的权威,所以经过她确认的证词,陪审员们首先便相信了大半;”

    “接下来向远又打出了情感牌,那些挚友遽然离世造成的心灵创伤,那些迟迟走不出的背痛……都会引发陪审员的巨大同情。毕竟每个人都曾经或多或少经历过这样的情形,所以陪审员对马克会因同情而产生巨大的宽容。”

    “接下来向远又代表当事人对时年真诚道歉,还会积极赔偿相关费用……这样完全尊重法律、尊重法庭的态度,就又会将马克在伤害案上的负面形象尽数抹去。”

    汤燕卿都皱眉:“如此说来,马克将因此逍遥法外?”

    汤燕犀审慎道:“除非这时候控方再出现一位重量级的证人。分量至少不能低于辩方的专家证人。”

    .

    法庭上的情形对于控方极为不利,时年在下面也十分着急,可惜干着急却帮不上安澄的忙。

    轮到安澄盘问证人。

    安澄起身,仿佛无意地扭头望了时年一眼,然后才将身上的衬衫和裙子整理好,这才走向霍淡如。

    时年收到安澄的目光,心下便是霍地一动。

    无言灵犀,她明白了安澄的意思。

    本案还有一个关键点证人迟迟无法说服,而安澄也曾为了这个证人几次三番地与她谈过。只是她几次都给拒绝了。

    可是现在法庭形势发生了不利的反转,现在也许只剩下那一个人的出现,才能帮控方挽回颓势。

    时年便毅然起身,按住手机,走向门外去。

    .

    庭内,安澄整理好衣裙走向霍淡如。她先向霍淡如恭恭敬敬鞠了个躬,然后毫不客气地向法官寒声道:“庭上,我要质疑辩方证人的身份合法性。我觉得霍淡如医师不宜作为证人出现在法庭上,尤其不能作为辩方证人来与我抗辩。”

    法官也十分不解:“为什么?”

    霍淡如之前一直姿态专业而优雅,并未因个人的身份而有任何的慌乱。可是这一刻她也没想到安澄会这样说,便忍不住微微有点急。

    “澄澄!”

    可是安澄看都没看向她,依旧面色冰冷地说:“因为她正在与我的父亲交往中,已然谈婚论嫁。而我作为我父亲的女儿,一直对他们的感情怀有迟疑,尤其对他们说想要结婚很有冷意。”

    安澄高高扬起下颌:“所以我有理由质疑,今天霍淡如女士忽然出现在法庭上作为辩方证人,与我作对,是有意为之。若这样的证人都能帮到被告,那法律的公平何在,法庭的庄严又何在?!”

    .

    法庭登时一片大哗。

    又因为在场许多媒体在,很多媒体人都认得霍淡如,也知道杜松林的名头,于是纷纷扛起长枪短炮只对准了两个女人,恨不能将她们面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摄入镜头。

    汤燕犀坐不住了,想要起身,却被汤燕卿死死扯住。

    “哥,你现在站起来能做什么?咆哮法庭么?”

    汤燕犀垂首望弟弟:“难道你让我这样眼睁睁看着她们两个伤了感情?”

    本来与安澄之间便已经隔了千山万水,如果母亲与安澄再在法庭上这样公然闹翻,那以后……也许就再也没有了以后。

    母亲是骄傲的女人,安澄同样是,两个骄傲的女人这样地对峙起来,那将来还怎么可能和睦相处?

    汤燕卿依旧坐得笔直,两条长腿叠起,目光定定望着那两个女人。

    “至少从法庭策略来说,安澄没做错。现在专家证人是辩方最大的王牌,安澄如果能成功地质疑了证人的身份,进而取消证人的作证的话,那咱们就赢了。”

    汤燕犀却轻轻摇头。

    “话虽如此,可是倘若法庭取消了我妈妈证人的身份和证言,那就等于以法律的名义质疑了我妈妈的专业度与职业心。一个心理医师、一个婚姻咨询师,如果专业度和职业心受到公开质疑的话,那她的事业就毁了。”

    .

    庭上,法官也惊愕地追问霍淡如:“辩方证人,检控官所说的,是否属实?”

    霍淡如高高扬眸望向安澄,她的身子紧紧绷直。

    在媒体的一片闪光灯之中,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法官大人,检控官说的情况,不属实。”

    什么?

    所有人,包括安澄都是一片惊讶。

    霍淡如深深吸气,竭力保持冷静,“我跟安检察官的父亲杜松林是曾经交往过,也曾经谈婚论嫁过。不过都已经是‘曾经’,我现在跟安检察官没有任何的私人关系了!”

    这话说完,就连安澄自己也向后倒退了两步。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的,霍淡如没有跟父亲分手。可是却因为眼前的困境,也许还有她的言行,叫霍淡如突然做出了这个决定。

    父亲的幸福与案子之间,她该如何选择?

    -

    谢谢如下亲:

    12张:事儿妈

    5张:hongxiu070425

182.182他来了

    法庭上不容戏言,话既然已经出口,便没有了收回的余地。

    法官正色望住霍淡如:“辩方证人,请问你所言是否属实?”

    霍淡如点头:“属实。”

    安澄怒目而视:“你撒谎!你跟我爸根本就没有分手。前天晚上你们还一起出去看演出!”

    庭上又是一片低低惊呼凡。

    霍淡如漠然转头望向安澄,目光里撤去温度:“检控官,我今天原本只是因为自己的专业背景,所以被聘做专家证人出庭作证。我原本以为我只需要出庭作证,帮助聘请我的人说完我专业之下该说的证言就完了。正常官司里我只是一个过客,一个配角龙套,从未想过我会一不小心成了法庭上的主角。”

    “这有点讽刺,也太超乎我的预期。在我看来感情总归是个人的私事,不该影响到今天本案的进程,可是既然此时情势已经由不得我选择,那我只能对庭上,对大家说声抱歉。謦”

    霍淡如说完,才又转向安澄,目光清淡。

    “澄澄,虽然你是你爸的女儿,但是你有你的工作。成年子女与父母之间,终究已经是相对独立的个体,所以你爸跟我的感情问题,我本人作为当事人,自然比你这个旁观者更为清楚。”

    “所以我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就是已经分手了,这是我跟你爸爸之间的事,好像还轮不到你来质疑。”

    “至于你说前天晚上我刚跟你爸爸一起看过一场演出……嗯,也没有错。不过澄澄你别忘了,我在跟你爸发展成情侣之前,我们还是多年的老友。所以就算我们分手了,我们也只是退回到老友的身份,以老友的身份一起去看一场戏,难道有什么过分的么?”

    ……

    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想到今天法庭上的主角竟然不是两位律师,更不是被告和受伤害的时年,而成为了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

    法官也颇感头疼,只能敲了敲法槌:“你们都是华裔,眼前的情形倒让我想起中国的一句俗语:清官难断家务事。不如这样,你们二位稍安勿躁,暂时休庭,由本庭亲自致电给检察官的父亲,问清事实。”

    法官宣布暂时休庭,安澄这才悄然舒了口气。

    惟愿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间,能让时年足够说服皇甫华章,能让皇甫华章尽速赶来。

    .

    法庭外,时年焦急地拨通皇甫华章的电.话,却迟迟暂时无法接通。

    法庭里乱了,不断有媒体奔来。时年心下更是急得火上房,她明白,这是安澄牺牲了自家的私事,在尽力为她争取时间。

    时年不断拨打,手机终于豁然传出了接通了的信号,可是皇甫华章却没有接听。

    时年急死了,抱着手机祈祷着:“拜托,接电.话啊,拜托。”

    手机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终于还是要失望了么?

    原来这个手机号,就算拥有了,却关键时刻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时年忍不住低低嘟哝:“这是什么手机啊?是谁说过这支手机会24小时向我敞开?原来说话不算话。”

    时年焦急之下,便下意识转身望向法庭那边。

    却不知道一道颀长的身影已经无声出现在了她身旁,宛若一笔水墨画就的影子盖住她的头脸。

    “是谁说我会说话不算话?”

    .

    冷不防听见这嗓音,时年着实吓了一大跳,猛然回首望来,目光落进一双狭长薄睑的眼瞳里去。

    眼前的男子微微有些虚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还在不断嗡嗡地蜂鸣着。

    “理事长?!你怎么来了?”时年惊讶得有点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打他的手机,本来还做好准备要在电.话劝说他一番,以为今天如果能将他说服,只要能将他加入控方证人的名单,那就已经是胜利。都不指望他今天能临时赶来,却怎么能想到,电.话还没打通的,他本人竟然这样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了眼前?!

    他挑眉望向她:“别发愣了。还不快去通知安检察官,赶紧跟法庭申请,加入新的证人?”

    时年惊讶得张大嘴巴:“您真的肯?”

    他摇头笑起来:“嗯。快去吧。”

    时年大喜过望,欢呼着转身就往回跑。都忘了手机还没挂断。

    皇甫华章眯眼望着她欢喜奔去的背影,感受着自己口袋里手机还在不停地振动蜂鸣,不由得无奈地挑眉微笑。

    她忘了挂断,他却舍不得挂断。

    两人距离开这么远,却还有这无形信号的振动和维系,让他觉得幸福。

    .

    此时暂时休庭,安澄等人都走出了法庭大门,站在了走廊里。

    安澄看见汤燕犀迎上霍淡如去,母子俩激烈地说着什么,四只眼睛都不由得穿过人群,朝她望过来。她蹙眉垂首,避了开去。

    她焦急地在走廊里踱步,

    等待时年的消息。

    “嘿,女朋友,后悔了么?”

    安澄一听这欠揍的动静,就知道是谁来了。她将目光从鞋尖儿下的大理石地面上重新挑起来,迎向汤燕卿的一脸坏笑。

    “你是来幸灾乐祸的?”安澄毫不客气反击回去:“别忘了这个法庭上,同样还有你、向远、时年的三角,明天的媒体一样不会放过你们三个。”

    “汤sir,我是为了你着想,才没将你也列入控方证人名单,没要求你出庭作证。我这可是对你仁至义尽,可是你如果反过来嘲笑我的话,我会跟你们警监提出要求的。警方配合检方作证可是天经地义,由不得你不答应。”

    汤燕卿笑起来,他知道安澄说的可不是威胁。熊洁那篇文章的热度依旧还在,虽然文中用了化名,可是稍微有点触角的媒体人也能从今儿法庭上找到延伸的点来。

    汤燕卿靠在墙上,翘起鞋尖:“那就谢谢啦。”

    “嗯哼,”安澄便也并肩靠了过来,转头盯着他:“不管怎么样,这个时候你过来陪我,那就算咱们没白认识一场。”

    这个时候,汤燕犀和母亲在一起,安澄要独自面对那么多异样的目光,那滋味儿也并不好受。也许今天庭审结束之后,她的声名在黑蜘蛛上又要多几项,比如什么为了官司赢,什么都能不顾之类的。

    有了汤燕卿的陪伴,安澄果然平静多了。她低低跟他说:“真想现在跟你一起抽根烟。”

    汤燕卿笑了:“忍忍。你现在可是穿的几乎是高中校服,这么着抽烟多奇怪。”

    安澄冲他做了个鬼脸:“少来,你高中的时候早就抽烟了。”

    汤燕卿低低地笑起来,良久才歪头望她:“真的,今天庭上说的那些话……不后悔么?”

    “不。”安澄摇了摇头:“身为检察官,我上庭便不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将嫌犯绳之以法,为了给受害者一个交待,我什么都豁得出去。”

    她转头望汤燕卿:“你跟我一样明白,马克就是有罪的。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有罪的嫌犯借着任何证人的证言逃脱法律的制裁。就算她是霍淡如,只要她是给嫌犯做伪证,那我也一样不会客气。更何况她本来就是在撒谎,她宁肯说她跟我爸分属了,也要坚持给马克作伪证,那我就更不后悔了。”

    “我支持你。”汤燕卿朝安澄伸出拳头去:“司法面前,没有私情。如果有一天我汤家人犯了罪,我也照样亲手将他们抓进牢去。”

    安澄微微一怔,终于含笑也伸出拳头来,与他相击:“彼此彼此。嘿小子,谢了。”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

    两人循声望去,见时年一脸绯红地跑过来,捉住安澄的手臂,便是双眸晶亮地低低欢呼:“安检,皇甫华章来了;不仅来了,而且他什么都没用我劝说,便主动要求出庭作证!”

    “真的?”安澄也是惊喜过望。

    时年用力点头:“安检,赶紧去跟法官申请加一个证人名单。”

    两个女人都兴奋得一脸绯红,一旁被忽视了的汤燕卿却眯起眼来,目光都落在了时年的面上。

    该死的女人,竟然对皇甫华章的到来高兴成这样!

    竟然,光顾着分享皇甫华章到来的喜讯,完全看都没看站在一旁的他一眼!

    真是要气死人了!

    .

    法庭里,电.话彼端,杜松林也正在经历一场天人交战。

    左手是霍淡如,右手是女儿,他该如何回答?

    --

    【早上第二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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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你明明动了情,却不敢靠近。】姻却还是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潭死水。丈夫彻夜不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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