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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医全文阅读

作者:沐轶     宋医txt下载     宋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章 二掌柜

    这一天生意还过得去,到晚上关门吃饭的时候,总共诊治了十来个病人,比前一天要好多了。

    林青黛心情很好,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还烫了一壶上好的黄酒。将堂里所有人都叫来聚餐。

    待傻胖、吴聪、英子还有老王头夫妻坐下后,林青黛端起酒杯道:

    “今天,有两件事让我非常的高兴。

    第一件事,就是被神医断定已经病重不治的,改由咱们杜先生负责诊治的县尉大人家的二奶奶,今天上午病情有了明显好转,已经能说话,还能喝粥了,神医钱不收都亲自诊脉当场认可的确是好转了。

    下午时分我去探望,二奶奶已经能辨认出我,还和我说了两句话,证明二奶奶即将转危为安。这很让人高兴。随着二奶奶的病愈,杜先生将名声大振,而我们五味堂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嘿嘿嘿……”众人都笑了。

    杜文浩红着脸连连拱手:“掌柜的客气了!”

    英子插话道:“夫人,那神医不是跟咱们杜先生打赌了嘛,等二奶奶病好了,他就不得不拜师了,那时候,咱们五味堂那才真叫风光了哩。”

    众人哄笑。

    杜文浩摇头道:“算了,这是神医当时一句气话而已,当不得真,就不要再提了。”

    “对,不提这件事!”林青黛端着酒杯道:“来!我代表大家,敬杜先生一杯酒!预祝杜先生终成名医、神医!”

    众人纷纷祝贺,一起干了杯中酒。

    杜文浩谦逊了几句,也把杯中酒干了。

    林青黛亲自替杜文浩斟满,英子也替其他人斟满酒。林青黛端起酒杯道:

    “这第二件事,是杜先生拒绝了济世堂的重金聘请,甘愿留在我们五味堂,就为这,我们大家再敬杜先生一杯!”

    众人连声附和,一起致意,把酒干了。

    林青黛斟了第三杯酒:“这第三杯,我想单独敬杜先生。”

    杜文浩忙起身,端着酒杯道:“掌柜的,为何要单独敬我?”

    “因为这杯是合伙酒!”

    “合伙酒?”杜文浩奇道。

    “是!我想邀杜先生入股五味堂!”

    “啊?”杜文浩张皇道,“我……,我可没本钱哦。”

    “不要你出本钱,你就当五味堂坐堂大夫就行,我也不再请名医了,你就是我们五味堂新聘的名医!我们两二一添作五,整个五味堂分作十股,你占五股!年底五五分红,如何?”

    杜文浩吃了一惊,连连摆手:“这……,这可不敢当!我平白无故占一半份额,说破天也没这道理的。不行不行!”

    “先生听我说,先前钱不收力邀先生加盟济世堂,不仅许了重金,还许诺给你一股干股。你却断然拒绝,留在了我五味堂。

    有句话先生说得很好,青黛记忆犹新,你说五味堂是你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家,你对这里有感情,希望能帮助五味堂发展起来。

    就冲这句话,就证明青黛当初没看错人。

    五味堂生意清淡,青黛家底菲薄,出不起高价聘请杜先生,只能出干股作礼聘之资,还望杜先生不要推辞!”

    傻胖等人听到林青黛这个决定,都惊呆了,抬着脑袋望着他们两。

    杜文浩道:“掌柜的厚爱,我心领了,掌柜的对我有知遇之恩,效力五味堂,也是我的愿望,掌柜的不用担心我会跳巢,我既然做了这决定,就不会改变。”

    林青黛摇摇头:“不是担心才这样决定,青黛开这药铺已经两年了,一直惨淡经营,青黛认为,将来五味堂如果有大发展的那一天,铁定是先生的功劳。

    没有先生的医术,就不会有五味堂的发展,所以,先生占一半的份额,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请先生万勿推辞!”

    说到这里,林青黛声音放缓,勉强一笑:

    “其实,这五股说得好听,实际上没什么钱,现在甚至是贴本作买卖,如果生意一直这样,年底别说分红了,恐怕还得往里贴钱。这样看来,我倒是找先生当一会冤大头来了。”

    杜文浩知道她说的是实话,看五味堂现在惨淡样,入不敷出,年底不赔钱就不错了,更别想分红。

    所以,说到底还得自己靠自己的医术挣钱,五味堂只是提供了一个平台而已。

    他也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事情,拱手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答应了?太好了,干一杯合股酒!”

    “等等!掌柜的,我还没说完。”

    杜文浩微笑道:“我不是怕年底贴钱,因为我有这个自信,咱们我们五味堂一定会赚钱,而且会赚大钱!

    我要说的,是我不能占五股,理由就不多说了,就这一句话,我要占干股的话,最多也只能占两股!就这已经比钱不收开价高出一倍,我已经相当满足了。

    别小看这两股,如果生意好了,钱可不老少呢!”

    “杜先生……!”

    “掌柜的,快人快语,一句话,你答应,我就拿两股,盈余分享,亏损共担;不答应,我一股不要,药铺生意赚钱亏本,你自己一人担当,我还当我坐堂大夫,拿纯薪水过逍遥日子。”

    林青黛笑了:“先生真是快人快语,好!既然先生如此坚持,青黛听从先生的意思就是,你占两股干股。从今以后,五味堂你我合股,你是二掌柜!明儿个写合股契约,来!干一杯合股酒!”

    “好!干!”

    两人举杯,相视一笑,一口饮干了。

    英子等人鼓起掌来,杜文浩这几天的表现,已经足以让他们刮目相看了。他们也对杜文浩有了信心。

    杜文浩成了五味堂的二东家,伙计们自然都争相向他敬酒。

    正喝得热闹,忽然听到敲门声。傻胖忙起身跑了过去,打开小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位漂亮的少女,羞答答往里望了一眼,问道:“请问,杜先生在吗?”

    “在在!姑娘找杜大夫?”

    林青黛已经听出了声音很熟,忙出到前堂,瞧了一眼,喜道:“哎哟,原来是庞姑娘来了,快请进!”

    “不了,林掌柜,我奶奶让我来请杜先生过去给姨娘瞧病,奶奶她们等着哩”

    林青黛一惊:“二奶奶病情有变化吗?”

    “不不!姨娘已经大好,是奶奶有话想跟杜先生说,所以让我来请。”

    “这样啊,杜先生还在吃饭呢。”

    “哎哟,真不好意思,那我等会再来!”

    “等等!”

    杜文浩已经听到他们的说话,拍了拍手,走了出来,说道:

    “我先去看看有什么事,回来再喝,要不然喝醉了,就说不成话了。走吧!”

    此刻已是二更天,古代夜生活远不及现代社会,尤其是小县城,天黑之后,街道上便冷冷清清没什么人了。

    两人穿过街心,往恒祥客栈走去。

    夜色阑珊,看不真切庞雨琴的表情,借着街边人家窗户透出的灯光,能看见庞雨琴婀娜的身姿。

    这小美人的身段还真迷人。

    庞雨琴走得很慢,几次抬头偷瞧杜文浩,欲言又止。

    杜文浩有些奇怪,他连喝了三杯酒,脸上发烫,胆子也大了些,放慢了脚步,低声问:

    “庞姑娘,你奶奶要叫我,怎么不差个丫鬟、老妈子来叫,非得让你来呢?”

    庞雨琴微微抬头,瞧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轻声道:

    “雨琴有话……想跟先生说……”

    “哦?那请说罢,我听着呢。”

第41章 小姐学医

    庞雨琴也站住了,低着头,捻着衣角,声音有些伤感,道:

    “我想……,我想和你学医!”

    杜文浩奇道:“跟我学医?没弄错吧?你一个官家大小姐,学医做什么?难道想坐堂给人瞧病?”

    庞雨琴摇摇头。

    “那你干嘛要学医?”

    “你听我说,我爷爷是病逝的……,死之前受了很多苦,找了很多大夫都没瞧好病,最后一年里,爷爷痛得难以忍受,甚至要我爹一刀杀了他,爹哭着跪下磕头说不能。大夫们一点办法,爷爷是忍受了一年多的痛苦煎熬,才死了……”

    杜文浩点点头:

    “很多病很折磨人的,要是能遇到良医,就算不能医治,也可以想办法减轻一下病人的痛苦。”

    “可惜,我爷爷那时没遇到象先生这样的良医。”

    “我不算什么的,你接着说。”

    “嗯,奶奶以前眼睛挺好的,耳朵也不聋,可就是那次生气了,忽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也听不清了,钱神医也没治好奶奶的病。

    这一次,姨娘就因为一个脓疮,差点死掉,多亏了杜大夫您救治。

    所以我就在想,要是我也有杜先生您这样的医术就好了,一定能救了爷爷的命,至少不让他那么痛苦,姨娘也就不会遭这罪,甚至能把奶奶的眼睛治好,让奶奶重见光明,要是那样,该多好啊。”

    “是啊。如果医术高明的大夫多一些,有很多人就不会因为一点小病而死去了。”

    “嗯,所以……,雨琴想跟随先生学医……,不知可否?”

    “你想拜我为师?”

    “不不!不是拜师,是想请你教我医术,但不拜师……!”

    庞雨琴羞得俏脸绯烫,扭扭捏捏反复强调不是拜师。

    杜文浩有些奇怪:“呵呵,让我教你医术,又不拜师,嘿嘿嘿,你打算……”

    刚说到这里,杜文浩便打住了。

    心中顿时明白,庞雨琴为什么不拜师。

    因为拜师之后,两人便成为师徒,将来就不可能成亲了。

    不过,她想学医,治病救人,以她家的条件,拜一个名医为师那是轻而易举的,用不着跟自己这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学习。

    现在偏偏找自己学医,显然不单单是为了学医,还有别的用意,这用意显而易见,自然是想借学医的机会和自己在一起。

    庞雨琴听了杜文浩的话,羞涩不已,扭脸一边不敢看他。低声道:

    “还有一件事要与先生相商。”

    “哦,还有什么事,说罢?”

    “我奶奶和我娘说了,如果先生同意,她们想出钱与林掌柜合股办‘五味堂’,把五味堂开大,两家共同经营,林掌柜是大掌柜,奶奶和娘让我来五味堂当……,当二掌柜……,顺便跟先生学医。要先看看先生的意思,如果先生同意我和先生您学医,她们就去找林掌柜细谈合股的事情。”

    杜文浩有些惊讶,宋朝虽然官员不能直接经商,但官员的家属是可以经商的,而且很多官员不愿意腐败,也不甘守清贫,便出资由家人出面做生意赚钱。

    庞母和刘氏决定投资五味堂,显然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自己在那里,她们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跟庞县尉说的那个“先立业再成家”的决定,所以想用这个方法来帮自己赚钱。

    同时,让女儿表面上作为出资方代表参与管理,同时跟自己学医,借机与自己建立感情,真可谓用心良苦。

    看样子,庞家当真看准了自己是支“潜力股”,决定下本钱投资,长期持股了。

    杜文浩拱手道:“姑娘要跟我学医,当然没问题……”

    “真的?你答应了?太好了!我想好了,我要跟先生学女科,将来专给女人看病,先生您不方便看女科,我不正合适吗?”

    庞雨琴非常高兴,眼睛亮亮的望着他。

    古代“女科”就是现代的妇产科。杜文浩心头一动,庞雨琴这话倒还真是有道理,如果有个女助手,遇到妇产科这方面疾病就好办了。微笑点头,问:

    “学医很枯燥的,姑娘受得了吗?”

    “我能吃苦!我一定好好学的!”

    “那好,我可以教你女科医术。”

    “太好了!谢谢你!”

    “呵呵,不过,合股的事情,你来的真巧,刚刚林掌柜才和我商定,我和林掌柜合股办‘五味堂’,我不出资,用医术入股,占两股干股。

    老太太要投资五味堂,我是当然没问题,而且很欢迎,有资金才有发展嘛。不过这事你们还得跟林掌柜商量,她才是控股的大股东。”

    杜文浩这夹杂着现代词汇的话庞雨琴有些听不太懂,但也大致猜出意思了,点头道:

    “行!等一会我就告诉奶奶和娘,她们会去跟林掌柜商量合股的事情的。”

    这时,远处几匹骏马飞驰而来,急促的马蹄踩着街道石板路咔嘚嘚响。当先一人一边策马飞奔,一边叫着:

    “闲人躲开!”

    那马来得好快,转眼便奔近了。

    宋朝骑马的人一般来说,不是军人就是衙门当差的,都惹不起。

    杜文浩忙伸手抓住庞雨琴的手臂,拉着她避在了路边屋檐下。

    杜文浩这动作在现代社会也许没什么,可这是宋朝,这显然太过亲密了,庞雨琴不由啊了一声,瞧了他一眼,连脖子都感到绯烫,忙抽回了手。

    杜文浩也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说什么,那几匹骏马已经冲到了恒祥客栈门口,猛地一拉缰绳,骏马前蹄抬起,一声长嘶,这才落下。

    马背上的人翻身下来,正要往客栈里跑,忽然看见了他们两,微一愣,随即喜滋滋走过来,抱拳道:

    “原来是杜先生和三小姐啊。”

    杜文浩定睛一看,这人正是县衙捕头雷铁彪,后面还有一个跟屁虫是孙小三,其余几个穿着黑衣短衫,看衣着都是衙门捕快。

    杜文浩忙拱手道:“原来是雷捕头!你胳膊怎么样了?”

    “用了几次先生开的药,已经感觉好多了,也没以前痛了,照这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康复。我正说要来谢谢您了,偏巧这两天特别忙……”

    “呵呵,不用客气,好了就行。”

    “杜先生和三小姐这是要出去吗?”

    “不不,我们这……,那个……,庞姑娘过来请我去看看二奶奶的病,老太太有话要跟我说。”

    “是吗?”

    雷捕头怪模怪样瞧了两人一眼,庞县尉把闺女许给五味堂新来的年轻的坐堂大夫的事情,已经传遍全城了,这会儿见到他们两在一起,或许正在幽会,自己不留神撞见了,总有些尴尬,忙道:

    “我们有紧急公务要见县尉大人,那一起上去吧。——你们几个在下面等我消息!”

    三人进了客栈大厅,上楼来到上房。

    没等进房,便听到房里撕心裂肺的婴儿啼哭之声,还有一个妇人哄着孩子的声音,另有细细的说话声。

    雷捕头正要敲门,庞雨琴却先推开了门,说道:

    “杜先生,雷捕头,快请进吧。”

    房间里,奶妈正抱着使劲啼哭的小少爷在屋里转着圈哄着。

    老太太等人正坐在床边和二奶奶玉儿说着话。

    庞县尉则神情轻松地坐在太师椅上品茶,从他这神情就知道,二奶奶玉儿病情应该正朝好的方向发展。

    庞县尉瞧见杜文浩,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可瞧见一头毛汗的雷捕头,又吃了一惊,知道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雷捕头也不会如此紧张跑来报告的。

    显然事情真的很急,雷捕头都来不及客套,从怀里摸出一封火漆密封的大信封,递给庞县尉:

    “大人,紧急公务!”

    庞县尉急忙接过信封,雷捕头抽出一柄小刀,倒转刀柄递过去。

    庞县尉接过,用小刀拆开火漆密封,抽出一张公文,匆匆看了,沉声道:

    “是朝廷下发的紧急海捕公文,一伙打家劫舍的落草贼寇,被官兵征缴,大部被歼,有七八个漏网的贼寇逃往我县方向,府衙要我们严加戒备。

    传本官命令,立即召集全县捕快、民壮集合,部署防御,即日起四门增派守卫,进出人等要严加盘查!”

    “是!”

    雷捕头抱拳答应,转身匆匆走了。

第42章 精明

    庞母紧张地问道:“儿啊,怎么了?”

    庞县尉大声在母亲耳边道:“娘,没事,有紧急公务要处理。我先走了。”

    “好的,你去忙吧。”

    庞县尉走到床边,弯下腰,爱怜地摸了摸玉儿的消瘦的俏脸:

    “玉儿,你好好休息啊,杜先生来了,没问题的!”

    “嗯!老爷……,要小心……!”玉儿孱弱的声音说道。

    “放心!我布置好公务就回来陪你!”庞县尉朝杜文浩拱拱手,急匆匆出门走了。

    杜文浩在床边坐下,二奶奶玉儿的贴身丫鬟帮着把二奶奶手臂放平,杜文浩搭三指凝神诊脉,又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瞧了瞧她的脸色,点点头,说道:

    “不碍事,奶奶病症比昨日大好了,我再增减一下药方,继续服用,照这情景,用不了四五天,奶奶便可下地了。

    众人都欢喜地连连点头,唯有庞母侧着耳朵问:

    “赘婿?不不,不能当赘婿,杜先生现下可是名医了,怎么能入赘呢,会被人笑话的!我也不让!还是叫雨琴嫁你你们庞家,且不管你家财如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跟你吃糠咽菜,那也是你杜家人了!相信你也不会亏待雨琴的!”

    杜文浩微微一愣,疑惑地瞧了庞母一眼,听这老太太是话中有话,是针对自己和庞县尉说的那番话来的,她在故意装聋卖傻,告诉自己不管自己有没有家财,都愿意把孙女庞雨琴嫁给自己。

    又瞧了一眼刘氏,见他似笑非笑的样子,似乎对老太太的话并不惊讶或者难堪,更确定这老太太是有意的。

    能义无反顾将女嫁给自己这穷光蛋,如果不是真的看好自己,谁也不会作出这种决定的,不免对老太太的信任充满了感激。

    刘氏招手让庞雨琴过去,两人嘀咕了几句,刘氏面露微笑,连连点头,对杜文浩道:

    “听琴儿说,杜先生已经答应了她跟先生学医的事情?”

    “是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和老太太说了好,要是你答应了教琴儿学医,我们就拿些私房钱出来,投资你们五味堂,顺便让琴儿替我们管,这样对外也有个说法,既然你答应了,我这就去和林掌柜说这件事去。”

    庞雨琴插话道:

    “娘,刚刚林掌柜和杜先生说了合股的事情,杜先生用医术出股,占两股。现在杜先生也是五味堂的半个东家了。他已经答应咱们入股的事情,就差林掌柜了。”

    “哦,那太好了。请先生给玉儿开了药方,咱们这就去找林掌柜说合股的事情去!”

    老太太一直侧着耳朵听着,茫然问道:

    “你们在说啥呢?”

    庞雨琴喜滋滋在老太太耳边大声道:

    “奶奶!杜先生答应了我跟他学医!”

    “贤妻?你过了门当然要当贤妻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庞雨琴羞得直跺脚,瞅了一眼杜文浩,见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更是大羞,摇着庞母的胳膊,凑到她耳边大声说道:

    “不是贤……,那个什么,是学医!现在娘准备去和林掌柜商量入股。”

    这下老太太听清了,连连点头:“对对!快去吧,商量好了,奶奶出钱!”

    杜文浩这才走到桌前,提笔想写药方,砚台里自然没墨,仿佛有了默契似地,庞雨琴已经小碎步过来,拈着松墨研了起来。

    闻着庞雨琴身上淡淡的幽香,杜文浩歪歪扭扭写了一个药方,根据症状的好转对原先的药方进行了增减,拿起来,这才发现雪霏儿不在房间里,奇道:

    “霏儿呢?”

    庞雨琴道:“弟弟老是哭,霏儿说去找个玩具来逗他,他就不哭了,这回子还没回来。”

    “是嘛,那算了,我自己回去给二奶奶煎药,反正他们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杜文浩正要走,就听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上楼来,随着一阵拨浪鼓的哗啷啷的声响,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雪霏儿手里摇着一个拨浪鼓笑嘻嘻进来了:

    “嘻嘻,好玩的来了!——咦,杜郎中,你来了?”

    “是啊,我正要找你去抓药,才发现你不在!”

    “哼!你眼中只有雨琴姐姐,那看得见我们啊!”

    雪霏儿故意不理他,摇着拨浪鼓走到奶妈抱着的小少爷身前,哗啷啷摇着拨浪鼓:

    “嘻嘻,好听不?不哭了啊,听拨浪鼓……,不哭哟,拨浪鼓好听呢,你听……,还哭!还哭就不给你听了哟!……听听!可好听了耶!……怎么还哭啊……”

    那小家伙才几个月,哪听得懂她的话,只顾扯着个破锣嗓子,歇斯底里地哭闹着,根本不理会雪霏儿手里的拨浪鼓。

    杜文浩走过来,瞧了一眼,微微一皱眉,道:

    “孩子好像病了,坐下,让我看看。”

    奶妈急忙抱着孩子在凳子上坐下,解开了襁褓,杜文浩想看孩子的舌苔,可这孩子扭来扭去啼哭,根本看不到。

    杜文浩只好替他把脉,可是,婴儿的胳膊比成人拇指大不了多少,又很短,杜文浩三个手指头一搭,直接从手腕搭到了手肘,半天也找不到脉搏,孩子又一个劲扭动着挥舞着小手。

    杜文浩折腾得脑袋冒汗,也没搞定这孩子。

    以前在伯父药铺里没给婴幼儿看过病,现在才发现,给婴幼儿看病,简直就是一种痛苦。

    自古以来,都管儿科叫“哑科”,因为小儿脉微难见,靠脉诊难以辨证,而且悲啼喜笑,变态无常,靠望诊了解病情也有困难。

    小孩说话又不足为信,脏腑又柔弱,用药稍有不当就出麻烦。

    所以很多医者都不愿意给小孩治病。

    正无计,门口有人推门进来,乐呵呵道:“得嘞!药方来了!”

    来人却是这恒祥客栈的宋掌柜。

    雪霏儿道:“爹!你找了啥药方了?”

    宋掌柜抖了抖手里的一小张黄纸:“就这啊,贴在路边,很快孩子就好!”

    “啥?给我瞧瞧!”

    雪霏儿接了过来,只见这黄纸正面写着:

    天皇皇,

    地黄黄,

    我家有个哭夜郎,

    过路君子念一遍,

    一觉睡到大天亮!

    翻过背面,却是一道朱砂画的符咒。雪霏儿嘻嘻笑道:“爹,这是什么啊?”

    “是我从城隍庙给小少爷求来的安睡符!”

    “管用吗?”

    “当然管用,城隍庙的张道士道法高得很!听说很多孩子用了这方子,立马就不哭夜了!”

    刘氏欣喜地说道:“哎哟,真是太感谢了,宋掌柜你可真有心。快接过来,贴街上去啊!”

    一旁的丫鬟忙答应了,过来接过符咒出门张贴去了。

    宋掌柜有几分得意地抚着发福的大肚子,何乐乐道:

    “县尉大人能下塌我这客栈,那可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自然得想着法伺候好了。得知小少爷老是哭夜之后,鄙人就想到了这个法子,很管用的,所以去求了来。”

    雪霏儿低声问杜文浩:“哎,你觉得这法子管用吗?”

    “嘿嘿,这要是管用,还用我们这些大夫做什么?”

    宋掌柜乐呵呵道:

    “杜先生,话可不能这么说,医是医,道是道,医者治身,道法治魂,孩子这是不知在哪里走魂了,所以要贴招魂符招魂,又或者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要用众人之口来帮着祛邪,这些可不是医家能治的。”

    “是吗?若只是夜啼,大夫也可以治疗的,只是……,嘿嘿,我不太会看小孩的病,看不准不敢乱下药。

    白天见神医钱不收给孩子看积滞病,拿脉准,观察细,方法别具一格,辨证准确到位,让人佩服。这神医对诊治婴幼儿疾病确有独到之处,何不请他诊治?”

    刘氏道:“这小儿夜啼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别麻烦神医了,既然宋掌柜从城隍庙请了安睡符,就先试试呗,说不定就好了呢。行了,先就这样吧,你们照看着玉儿和老太太,琴儿跟我去五味堂商量合股的事情。”

    雪霏儿奇道:“什么合股?”

    刘氏微笑着说了事情经过,雪霏儿顿时明白了,怪模怪样瞧了瞧庞雨琴,又对杜文浩嘻嘻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杜郎中,雨琴姐跟你学医,你可得正经教,到时候红袖添香,别心猿意马哟!嘻嘻嘻……”

    “死妮子!找打!”庞雨琴追着要拧雪霏儿,雪霏儿嘻嘻笑着绕着刘氏躲着。

    刘氏笑道:“行了行了!别闹了,你姨娘还病在床上呢!赶紧去商量好了早点回来,走吧!”

    庞雨琴这才站住,狠狠瞪了雪霏儿一眼,跟着刘氏和杜文浩出了门。

    “我也去!等等我!”

    雪霏儿也追了出去。

第43章 月下

    一众人来到五味堂。

    林青黛见杜文浩一人出去,回来这么一伙人,有些惊讶,忙叫英子他们加凳子。

    刘氏歉意一笑:“哎哟,正吃着饭呢?我们可来得不巧,要不,等一会来吧。”

    “夫人说得哪里话,快请坐,一起吃吧!”

    刘氏倒也没有多客气,坐了下来,听任林青黛摆好碗筷,斟了一杯酒。庞雨琴、雪霏儿和杜文浩也都坐下了。

    刘氏微笑着对林青黛道:

    “林掌柜,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是这样的,我家雨琴想在五味堂跟杜大夫学医,刚才跟杜大夫商量,他已经答应了。

    老太太和我准备拿出些私房钱来和你合股办五味堂,派琴儿来当个小掌柜,帮把手,顺便跟杜先生学医,听说杜先生在五味堂占了两股,他已经同意我们入伙,不知林掌柜意下如何?”

    林青黛又惊又喜,她现在经济上已经捉襟见肘,盘下这个药铺之后,经营这两年,生意惨淡,原先带出来的一半嫁妆都折腾得差不多了,正操心何以为续,这时候有股东愿意投资,无异于雪中送炭。

    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瞧了一眼杜文浩,见他微笑点头,轻吸一口气,展颜道:

    “好啊,当然欢迎!夫人准备拿多少钱合股?”

    “老太太拿六百两,我拿四百两,一共一千两!也占两股好了。”

    林青黛一愣,她这五味堂当时盘过来的钱,加上增加的一些投入,总共花了也不到一千两,就按一千两算,那双方也应该是对半,除去杜文浩占得两股,双方应该各占四股才对,现在对方竟然只要求占两股,等于对林青黛的五味堂价值高估了一倍。这便宜可占大发了。

    只不过,林青黛不是喜欢占便宜的人,轻咳一声,道:

    “这个……,夫人,鄙堂的估价没那么高,只有……”

    刘氏把手一摆,笑道:“林掌柜,你五味堂值多少钱,得由我们判断,我们认为五味堂至少价值三千两,折六股,我们的一千两折两股,杜先生的医术当然不止两股的价值,但既然你们双方已经达成一致,我们也认可,就这么定了,你占六股,我们和杜先生各占两股。

    你是大掌柜,账目财务仍然由你全面负责,杜先生是二掌柜,我们琴儿是三掌柜,两人协助你。年底分红,亏损共担。”

    “这……”

    “林掌柜,你也知道,我们投资贵堂,主要是为了让琴儿跟着杜先生学医方便,如果你觉得我们投资折股低了,多出的部分,就当琴儿学医耽误了生意的赔偿吧。来!咱们干一杯合股酒!”

    林青黛听对方已经说得如此明白,心里也知道对方这么做的真正目的,便也不多争了,感激地端起酒杯道:

    “多谢夫人!来!夫人,杜先生,咱们干!”

    三人举杯致意,都一起干了。

    杜文浩道:“如果生意好起来了,那学医可能只能晚上学了,庞姑娘住的那么远,来去都要一个时辰,只怕太晚了回去不方便。”

    刘氏点头道:“她就住在堂上,请林掌柜帮忙给她安置个房间。”

    没等林青黛答应,雪霏儿已经抢先插话道:

    “不必麻烦了,雨琴姐跟我住在一起就得了,只要客栈没事,我也想来听听,杜郎中,你也收我为徒好不好?我和雨琴姐……”

    刘氏忙打断了她的话:“霏儿,我们雨琴可不是拜师学艺,而是作为五味堂的二掌柜参加管理五味堂,随便跟杜先生学医,只是随便教教,不是正式拜师,不是师徒关系。”

    “哦?”雪霏儿当然知道,刚才一时嘴快说错了,“对对!我说错了,不是师徒,嘻嘻,那我也要跟雨琴姐一起学,我可没钱出资,杜郎中,你可得白教我,行不行?”

    杜文浩笑道:“行啊,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哄,多一只没关系的了!”

    “哼!你才是羊呢!那就这么说定了!雨琴姐和我一起住。好不好?雨琴姐。”

    庞雨琴点点头:“好啊!”

    刘氏微笑起身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走了,钱明早送来,到时再签文契。”

    刘氏带着庞雨琴走了之后,林青黛还没从刚才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傻胖、吴聪等人已经欢呼起来了。

    这一晚大家举杯畅饮,喝得很是痛快,直到夜深,这才散了。

    杜文浩醉醺醺回到房间。

    听到木箱里虎崽嗷嗷叫,心想这虎崽肯定饿坏了,急忙关了房门,将虎崽抱了出来,放在狗窝里让它吃奶。自己蹲在一旁瞧着小老虎含着吧唧吧唧吸吮着,看着很有趣。

    忽听得走楼上脚步声细碎,随即停住了,隐隐听到丫鬟英子的声音:“夫人,外面凉,回屋吧,当心冻着。”

    林青黛的声音道:“不碍事,我在这瞧瞧月亮,你进屋去吧。”

    “是!”

    英子脚步声回屋了。

    杜文浩听着林青黛说得浪漫,抬眼望了一眼窗棂,银白色的月色清凉无比,心中也升起一抹惬意,起身走到门边,拉开房门。

    林青黛听到声音,回头瞧见是他,微微一笑:“先生还没休息?”

    “没呢,也想看看月亮。”

    “是啊,今晚的月亮好圆。”

    杜文浩走到林青黛身边,抬头望望夜空,深邃幽暗的夜空里,一轮明月斜挂在天边,只有远离月亮的地方,才有几颗隐隐的星斗在眨眼。这情景让杜文浩长舒一口气,随口吟诵苏轼名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林青黛笑道:“这么感慨啊?还想跟月亮喝酒?还没喝够吧?要不要再喝两杯?”

    “好啊!”

    林青黛对屋里英子道:“英子,把茶几搬出来,叫厨房再炒两小菜,温一壶酒来!”

    杜文浩道:“夜深了,不必麻烦他们,房间里有些干果,反正是喝黄酒,就着干果喝着赏月,岂不惬意?”

    “先生说的是。”

    英子将茶几搬出来,摆上一盘干果,端来一个温酒的注碗。这注碗是专门温酒的器具,白瓷烧制,胎质细腻洁白,光洁莹润,外面是一个大的莲花瓣形状的托碗,里面是一个酒壶,在碗里倒上热水,即可温酒了。

    英子将酒和干果备好,端了根凳子坐在一旁伺候着。

    林青黛一手揽起袖袍,一手提起酒盅,给杜文浩和自己各斟了一杯。

    望着酒杯里碎银般荡漾的月光,问道:“先生适才吟诵的,可是苏轼的词?”

    “嗯,是啊。我觉得苏东坡为人豪迈,这首词很难想象是他写的,更象李清照的词,不像苏东坡的。”

    林青黛好奇地问道:“苏东坡是谁?”

    杜文浩哑然失笑:“你喝醉了?苏东坡就是苏轼啊!东坡居士是他的号啊。”

    “是吗?”

    “你不知道苏东坡就是苏轼?”

    林青黛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摇摇头。

    其实这怪不到林青黛,苏东坡当时的确是知名人物,他的词一面世,立即被广为传抄,成为青楼歌姬们吟唱春花的保留曲目。

    但苏东坡是在被贬黄州团练使时,筑室于东坡,自号东坡居士,才叫苏东坡的,那是这之后一年后的事情,所以林青黛不可能知道。

    林青黛又问:“先生刚才说的李清照是谁?”

    “李清照,宋朝女词人啊!”

    刚说到这里,杜文浩猛然想起,李清照生于北宋,死在南宋,饱受战乱之苦,现在是北宋中期,那就是说,李清照这时候还没出生呢。

    林青黛笑了笑:“我孤陋寡闻,没听说个这词人。”

    杜文浩肚子里暗笑,心想,你要是知道了,那才叫奇怪呢!举起酒杯,说道:“来!干一杯!”

    两人饮了杯中酒,一边嚼着干果,一边静静望着夜空明月。

    林青黛道:“老是这样喝闷酒也不好玩,咱两来行酒令好不好?”

    “好啊!划拳还是摇骰子?”

    “不,说药材!”

    “说药材?有点意思,怎么决定输赢?”

    “我翻医书,随便翻到一页的第一味药,你得马上说出这味药的一个经方和出处,不许瞎编。说出来了,我喝酒,说不出,你喝酒!如何?”

    “行啊。不过你准输,我在小学……,咳咳,以前读私塾的时候,经方就背得滚瓜烂熟的了,难不倒我!”

    “那可不一定,兴许你一紧张忘了呢。”

    “不会的,不信你随便说两个,我立马能说出来!”

第44章 医方酒令

    林青黛道:“好!——茯苓!”

    “五苓散!出自仲景医圣的《伤寒论》,配伍泽泻、猪苓、白术、桂枝。怎么样?喝吧!”杜文浩呵呵笑道。

    林青黛莞尔一笑,端起酒杯喝了一杯,想了想,又说:“豆蔻!”

    “三仁汤啊!薏苡仁、杏仁配伍,出自《温病条辨》!”

    林青黛虽然对医术不太懂,但对药材还是很在行的,宋朝特别注意对医典的收集整理,出版了大量的医书,林青黛经营药材,当然对这些医典也是熟悉的。

    不过,她细细回忆,却从来没听说过《温病条辨》这部医书。

    疑惑地瞅了他一眼,问道:“请教先生,这《温病条辨》出自哪位医家之手呀?青黛孤陋寡闻,没听过。”

    杜文浩一拍脑门,这才想起,这温病条辨是清朝吴瑭所著,是明清医学中温热学派的名著。宋朝人如何得知,赶紧改口说道:

    “说错了,这本……,呵呵不是医书,我重新想一个,嗯,有了,沈氏……”

    刚说了两个字,便卡住了,他想说《沈氏尊生书》的白豆蔻汤,可这也是清代著名医家沈金鳌编撰的。

    脑袋里一时之间想不起哪部书是宋朝以前的,而且还得有豆蔻这味药的经方。

    一旁英子抚掌笑道:“嘻嘻,先生说不上来,输了!”

    林青黛替他端了一杯酒,递给他:

    “先生博学多才,想不到也有被难倒的时候吧?喝吧!”

    杜文浩有些不好意思,一仰脖喝干了,这才猛然想起,前个晚上看医书,曾经看到过的方子里就有这豆蔻的经方,一拍脑门:

    “现在才想起来!太宗皇上时候的《太平圣惠方》中配伍黄芪、白术、人参的白豆蔻丸啊!哎!喝了酒一着急,愣给忘了。”

    这下有了挑战性,自己得想出宋朝以前出现的医术里的经方,不仅要立即想出经方,还必须是宋朝以前的医书里的,这有一定难度了。

    杜文浩输了一场,不由激起了好胜之心,说道:

    “再来!”

    林青黛抿嘴一笑:“咱们得再增加点难度,——你不仅要说出经方,经方的出处,还得说出这味药的一个典故或者传说,可不许瞎编!我们听得出来的。

    经方出处也不得乱说,必须是大家都知道的医典,可不能是你们铃医的手抄本!”

    “哈哈,好!有挑战性!”

    经方出处只要自己小心别说出宋朝以后的就不会输,而典故传说,小时候伯父没少跟自己说常用药的一些有趣故事,都记着的,更是信手拈来,一拍大腿,豪气道:

    “咱开始吧!”

    “嗯!英子,去随便拿一本医书来!”

    “哎!”英子跑进了杜文浩的房里,从架子上很快拿来一本医书回来,递给林青黛。

    林青黛随便翻了一页,借着月光找到这一页的第一味药,道:“防风!”

    “羌活胜湿汤啊!出自《内外伤辨惑论》……”

    一眼瞧见林青黛疑惑的眼神,立即回味过来,这《内外伤辨惑沦》是宋末元初名医李东垣写的,俗称“内外伤十三辨”,是补土学派的代表作。不是宋朝以前的医典。

    苦笑着自己端酒杯一仰脖喝了!决定下一次不能太着急了,得想好再说。

    林青黛笑道:“先生倒也自觉,说错了许你修正一次吧。”

    杜文浩嘿嘿一笑:“不用,我要是修正了,你就没赢的机会了,不过,我只要找到了窍门,可就轮到你喝酒了!”

    “是吗?好啊,我正口渴想喝酒哩!”林青黛抿嘴笑道,又随便翻了一页:“——巴豆!”

    “三物备急丸!配伍大黄、干姜,主治寒实腹痛,大便不通!出自《金匮要略》!”

    林青黛笑道:“没让你说主治。说典故!”

    “呵呵,背的时候习惯了,这典故嘛——,嗯,有了。

    传说唐朝武则天当皇帝,晚年的时候,有一次,她得了个怪病,不想吃睡不着,不拉不吐可偏偏肚子痛得厉害,太医们都来给女皇瞧病,开了方子,却没一个管用,肚子还是痛。

    女皇把这帮太医臭骂了一顿,没办法,只好遍访天下名医。

    可名医们一听是给女皇瞧病,又听了这个病的症状,都推说不会治。

    好不容易寻访到一个乡野郎中,姓禹,家中排行老五,人称禹五,都说他会治各种怪病,女皇便派太监去请。

    这禹五不知利害,听了症候,便大大咧咧说自己能治,跟着进宫了。”

    英子托着腮张着大眼睛听得入神,听到这里,啊了一声,道:

    “伴君如伴虎!给女皇瞧病,瞧好了没事,有个啥差错的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呀!这禹五可真莽撞!”

    “是啊!这禹五给女皇一诊脉,直愣愣说了句:‘皇上,您这病全怪嘴巴馋!’一听这话,旁边伺候的太监们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可女皇却没生气,她这病的确是嘴馋惹的,前两天人家进贡了一筐清水蟹,她觉得味道不错,多吃了两个,加上夜寒,结果消化不良,积滞在胃了。

    禹五提笔写了个方子,这第一味药你们猜是什么?”

    英子眼睛一亮,竖指头道:“巴豆!”

    “没错,这第一味药就是巴豆!”

    林青黛想了想,微笑道:“先生先前说了,巴豆是寒实腹痛,泻下用的,这病不是什么怪病,方子也不难,怎么太医们就开不出来呢?”

    “你倒猜猜看?”

    “嗯……,巴豆是大寒的药,有剧毒,想必哪些太医们害怕,不敢用这方子。”

    “没错!”杜文浩笑道,“太医们当然会治这病,却没人敢开这方子。

    因为巴豆禀阳刚雄猛之性,有斩关夺门之功,尤其是有剧毒。

    这药一开出去,女皇这人又特别多疑,一看,哦,药有毒?想毒死朕啊?满门抄斩!那不完蛋了!所以太医们都不敢下这方子。

    而各地名医脑袋清醒都知道厉害,都不敢去。

    这禹五乡野郎中,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傻愣愣的来了,提笔就开了巴豆。”

    英子面有忧色,道:“这禹五真憨,不惹祸才好!”

    “禹五开了药方,御医们有的同情他但不敢提醒,有的想看热闹,所以谁也不说。

    幸运的是,女皇却也不看方子,太医院照方把药煎好了送来,女皇服下,立竿见影,很快就拉了个唏哩哗啦的,肚子痛立马就好了。

    女皇很高兴,心想这乡野郎中开了什么神奇妙药,朕看看。

    拿过药方一看,第一味药就是巴豆,她也懂一点医,知道这玩意有剧毒,顿时大怒,吩咐将禹五绑出午门斩首。”

    “啊!那砍头了吗?”英子紧张地问道。

    “没有,这女皇倒也不是个昏君,禹五被推出去之后,她一冷静下,这药有效啊,自己也没中毒,感觉自己错怪人家了。

    立即下旨将禹五押回来,当朝释放,还要封他做太医院的头。

    这禹五被这一吓终于清醒了,明白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到没楞到家,跪倒磕头死活不肯当官,坚持要回家去。

    女皇见留他不住,也就罢了,赏了他不少金银,还亲笔给他写了个牌匾——‘御医国手’!

    禹五回到家乡,把这女皇御笔亲题的牌匾挂在大堂正中,从此禹五名声远播,成了名医,人称‘乡村御医’。”

    杜文浩说这故事其实是清朝的传说,是跟老佛爷慈禧太后看病的,为了应景,改成了武则天了,传说内容也做了些添油加醋。

    听完典故,英子才长舒一口气,鼓掌道:“好啊,好人有好报!太好了!先生再说一个吧!”

    “又不是故事会,你家夫人赢了我,才能听故事。现在我说出来了,得你们夫人饮酒!”

    林青黛已经很有些醉意,脸颊绯烫,端起酒杯,微微一笑:

    “古人望梅止渴,青黛听先生故事佐酒,这仿古倒也雅致。干杯!”

    以袖遮面,饮干了杯中酒。

    林青黛又随意翻了一页书,瞧了一眼,道:“——麻黄!”

    “麻黄汤啊!出自仲景医圣的《伤寒论》,配伍桂枝、杏仁、灸甘草,能发汗解表,宣肺平喘,主治外感风寒表实证。有歌诀为证:

    麻黄汤中用桂枝,

    杏仁甘草四般施,

    发热恶寒头项痛,

    喘而无汗服宜之。”

    林青黛嗔道:“叫你说医典故事,怎么又背歌诀去了,想拖时间吧?罚酒!喝一口!”

    “嘿嘿,习惯了,一时刹不住车。”

    杜文浩拿起酒杯饮了一口,接着说道:

    “这麻黄名字的来历,有个很有意思的典故,知道麻黄原来叫什么吗?”

    二女一起摇头。

第45章 麻黄和麻烦

    杜文浩道:“‘麻黄’也叫‘麻烦’。

    这里有个有意思的传说。

    古时候,麻黄这味药因为它不长叶子,所以叫‘无叶草’。

    有个老郎中,带了个徒弟,这徒弟学了几年后自觉了不起,不把老郎中放在眼里,要另起炉灶自己行医。

    临别前老郎中不放心,叮嘱了他一句话:‘无叶草不能乱用,发汗用茎,止汗用根,一朝弄错,就会死人!’徒弟满不在乎走了。

    没多久,徒弟行医时,误用无叶草,把人给治死了。

    被扭送官衙。县太老爷升堂一问,得知是这老郎中的徒弟,便把老郎中传来质问他怎么教的徒弟。”

    英子道:“庸医徒弟治死人,给师父添了麻烦,这麻黄还真麻烦呢!

    “是啊,老郎中听了这病案后,说自己曾教了徒弟一句口诀,问徒弟还记得不。

    徒弟苦着脸背了这口诀‘发汗用茎,止汗用根,一朝弄错,就会死人。’

    县官就问了:‘病人有汗无汗?’

    徒弟说:“浑身出虚汗。”

    县官又问:‘你开的什么药?’

    徒弟面若死灰回答:‘无叶草的茎。’

    县官大怒:‘简直庸医!病人已出虚汗还用发汗的药,能不死人?你师父教你了你还乱治?’

    徒弟磕头道:‘我错了,我没在意师父指点的口诀。’

    县太爷要将这徒弟定个庸医故杀人罪,流放三千里。

    多亏老郎中求情,又赔了苦主不少银两,这才打了一顿板子,减为徒刑。”

    “活该!”英子鼓掌道,“这种目无尊长之人,活该倒霉!”

    “是啊,这徒弟经过这件事,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重新回到师父身边学医,终成一代名医,那以后,因为这无叶草给他带来这天大的麻烦,所以一直叫这无叶草是‘麻烦草’,一来二去便叫开了,后来因为这药的根是黄色的,后人这才改为麻黄草。”

    英子笑道:“这典故好,赶明儿得给雨琴小姐和霏儿这小妮子讲讲,叫她们别医没学到就乱翘尾巴,害人害己。”

    林青黛欲言又止,杜文浩有些奇怪,问道:“你想说什么?”

    “嗯,神医他那个徒弟说话是很过分,只是……,神医钱不收师徒对病人挺好,四里八乡的人对他们都很尊敬,若是谁得罪了,那些受他恩惠的人,只怕……”

    “我明白了,你是说我对神医师徒说话太没礼貌,生怕别人因此讨厌我,说我坏话,给我穿小鞋,甚至找我麻烦?也影响咱们五味堂生意?”

    “应该不会吧,”林青黛歉意一笑:“不过,神医师徒人其实挺好的。”

    “我知道了,以后我说话一定注意,对他师徒礼貌一些,只要他们不太过分。”

    林青黛见杜文浩懂了自己的意思,甜甜一笑,敬了他一杯酒。

    林青黛又要翻书,杜文浩按住了他的医书,摇头道:“这样下去,你有输无赢,我想喝酒都喝不到了,咱得改个酒令。”

    “好啊,改什么?”

    杜文浩想了想,说道:

    “我给你猜草药谜语吧,猜出来,我喝酒,猜不出,你喝酒!”

    “行啊,你是想喝酒了吧?草药就这么几百味,要从这里找谜底,这可难不倒我!”

    “别吹,走着瞧!”杜文浩仰着脑袋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一拍手,说:“有了!——‘月中神树’!”

    “呵!这有何难,月中的树木那就只有桂花了,自然就是‘桂枝’!喝酒吧!”

    杜文浩嘿嘿笑着喝了一杯:

    “这个太简单了,得想个复杂一点的。嗯……,嗯,有了!——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好词!”林青黛鼓掌道,“这词是先生所作?”

    这是岳飞的满江红,岳飞是南宋时期的人,林青黛自然不知道,杜文浩笑笑道:

    “不是,是别人写的,你快猜吧!”

    “这不难,八千里路云和月,已经点名了志在远方,所以谜底是‘远志’,对吧?”

    杜文浩只好又喝了一杯,心想这林青黛开药铺的,对药名非常熟悉,必须想一个难一点的。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林青黛问:

    “先生适才吟诵了两首词,那首苏东坡的青黛倒是听过,只是这一首‘八千里路云和月’,却没听过,先生能完整吟诵一遍,让青黛欣赏一下吗?”

    “好啊,”杜文浩起身,背着双手,走到栏杆边,仰望明月,抑扬顿挫吟道:

    ‘怒发冲冠,

    凭栏处,

    潇潇雨歇……”

    当他念完上阕,正要念“靖康耻,犹未雪”的时候,猛然想起,这是几十年后北宋灭亡时的事情,还没发生,她们要问起来,还真不好解释,便顿住了,不好意思笑了笑:

    “喝了酒,下阕给忘了……”

    尽管只有上阕,二女已经禁不住鼓掌:“好词!好词!可惜没听完。”

    林青黛道:“这首词豪迈之极,与适才苏轼婉约的词风全然相反,让人听了热血沸腾!”

    林青黛提到苏东坡,倒让杜文浩想起与苏轼的妹妹有关的一则中药故事,其中就有个中药谜语,很难,不妨拿出来为难一下林青黛,说道:

    “我再出一道谜,你要能猜出来,我连喝三大杯!猜不出,你连喝三大杯!”

    林青黛微笑道:“好啊,试试看!”

    “这回的谜可有点费劲,要猜十二味药哟,每句三味!”

    “嗯!”

    “谜面很简单,乃人生四大快事——

    久旱逢甘雨,

    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

    金榜题名时。”

    林青黛笑道:“这个谜倒也别致,待我想想看。——久旱逢甘雨,甘露是一位,滴滴金(学名旋覆花)算一味,还有一味……”

    英子对药材不懂,帮不上忙,看着林青黛为难,干着急。

    杜文浩笑道:“这谜有点难,想不到慢慢想,可以先想后面的。”

    林青黛起身,背着手在走廊上低着头慢慢踱步思索:“他乡遇故知——生地算一味,还有两味是什么呢……?洞房花烛夜——”

    林青黛回头瞧了一眼杜文浩,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色,但话语却有些娇羞:“洞房花烛夜——只猜到‘合,欢’、‘女贞’这两味!另一味猜不出。”

    “已经很不错了,再猜猜后面一句。”

    “金榜题名时——上甲(即鳖甲)算一味,一见喜(学名穿心莲)算一味,……剩下一位猜不出来。还是认输请教先生吧!”

    杜文浩笑道:“十二味药这么短的时间猜出七味,已经很难得了!这样吧,猜对一大半,我喝两杯,还有一小半没猜出来,你喝一杯!”

    “应该都猜出才算数,这样吧,你我一起饮一杯,你指教剩下五味,我再饮一杯!”

    “也好!”

    两人喝干了杯中酒之后,杜文浩道:

    “久旱逢甘雨,除了你猜的甘露、滴滴金之外,还有一味是泽泻。他乡遇故知,除了你猜的一味生地之外,另两味是见风青和三凡弟。洞房花烛夜,除了你说的两味之外,还有君子,金榜题名时的差的那一味,是生姜。”

    林青黛一皱眉:“泽泻还比较贴切,这见风青、三凡弟、君子和生姜,却都让人费解,如何切中谜面?”

    杜文浩笑道:“说实话,这个谜是我听来的,不是我自己想的,相传是苏轼的妹妹苏小妹出的难题,要考词人秦观的。所以,这谜底就是这样,我也觉得不太对。”

    “哼,你都觉得不对,还来让我猜,分明故意刁难,罚酒!”

    英子也鼓噪道:“就是,先生罚酒!”

    “好好,我认罚!”杜文浩端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一来一望,这壶黄酒已经喝干了,英子端着酒盅道:“我去打酒来!”

    转身要走,一眼瞧见杜文浩房间的门槛前面,有个什么东西在动,还有两个东西亮亮的。

    很是好奇,上前两步一瞧,妈呀一声,手里酒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转身跑到杜文浩身后:

    “老……老虎……!有老虎……!”

    那东西正是杜文浩抱回家的小虎崽。

    刚才吃饱了没人管,自己爬门槛翻了出来,蹲在暗处四下里乱瞧,却不敢乱走。

    正好英子过来瞧见,被英子惊叫一声,加上酒壶摔烂,把个小虎崽吓得一屁股墩在地上,叫了一声,爬起来就往屋里跑。

    一头撞在门槛上,咚的一下,又墩坐在地上。

    晃了晃小脑袋,爬起来一纵身,前脚搭在高高的门槛上,两只后脚乱踢乱抓,想爬上门槛。

    可这门槛太高,又一时爬不上去,吊在那上不去下不来,急得嗷嗷叫。

第46章 小丫环的手

    林青黛瞧着这小虎崽,奇道:“哪来的小老虎?”

    杜文浩忙上前抱起小虎崽,摸了摸它惊慌乱拱的小脑袋,笑道:“这是我前日里上山采药,抱回来的,母老虎被猎人的老虎夹给夹死了,只剩这只可怜的小老虎,不忍心让它冻死饿死,就抱回来了。”

    林青黛皱了皱眉:“养虎为患,只怕别人发现了……”

    “没事,你们不说,别人不知道的,我也不是老养着,等养大一些,它能自己找吃的了,就放回山上去,等它虎牙长出来,就关在铁笼子里,没问题,不会伤人的。”

    “嗯,这是猛兽,还是小心为上。”

    “我知道。”

    英子也看清了这小老虎只不过比小狗崽大不了多少,不足为惧,这才大着胆子上来,借着明亮的月光,看见小虎崽在杜文浩怀里簌簌发抖,显然是刚才自己的动作把它吓坏了。小老虎既然害怕自己,英子立即胆子壮了,伸出手摸了摸老虎仔的小脑袋,老虎仔缩了缩脖子,可怜巴巴地瞧了他一眼,把头拱在杜文浩的臂弯里。

    英子摸着小虎崽光滑的脊背,回过头对林青黛道:“夫人,这小老虎好可爱,咱们留下它吧!”

    “胡闹!先生只是怜惜它性命,帮帮它而已,咱们怎能饲养猛兽?要让别人知道了,谁还敢上咱们五味堂来?”

    杜文浩道:“正是,所以咱们三个谁也不能说出去!就咱们三知道就行了,赶明儿这小老虎身体强壮了,能自己猎食了,我就把它放回大自然。”

    林青黛道:“英子,既然你喜欢这小老虎,那你负责照顾好它好了。”

    “好的!”英子朝着杜文浩一吐舌头,嘻嘻笑了。低声道:“先生,原来你在药箱里养的是这只小老虎啊。好可爱,刚才把我给吓坏了!”

    “再凶猛的动物,也有它温柔的一面,更何况还是个小崽儿。”

    英子伸出葱白般娇嫩的手掌,试探着放在虎崽的嘴下,虎崽迟疑片刻,亮亮的小眼睛瞅了英子一眼,也试探着伸出粉红的舌头,轻轻舔了舔英子的手掌。又赶紧缩回去,蜷缩在杜文浩臂弯里,拿眼睛瞅了瞅英子。片刻,见没什么危险,才又慢慢伸过小脑袋,用舌头舔舔她的手掌。

    虎崽的舌头舔得英子直痒痒,咯咯娇笑,摸着小老虎的头颈道:“这虎崽真可爱!先生,别关它在药柜里了,好吗?好可怜的,我会照顾好它的!”

    “行啊!”杜文浩将小虎崽放在英子怀里,“交给你了!”

    “嗯~!”英子爱怜地抚摸着小虎崽的身子,瞧瞧它的虎牙刚冒尖,肯定伤不了人,试探着把手指伸到虎崽小嘴里,虎崽用舌头舔弄着,还当奶头吸吮,把英子逗得咯咯笑,“它叫啥名字?”

    “没取名呢。”

    “瞧它这可爱样,要不叫小可爱?”

    “切!这是老虎哟,你当时猫咪啊?不过瞧它刚才怕得那怂样,就叫胆小鬼好了。”

    “好难听!不好不好!看它这可怜样,娘也没了,要不叫小可怜吧。”

    “它是公的,名字别那么娘娘腔好不好?”

    林青黛道:“又是可爱又是可怜,要不就叫小可吧。”

    “小可?好啊。”杜文浩点头道。

    “好耶,我们小可有名字喽!”英子捏着虎崽的前爪晃动着,帮小虎崽奶声奶气道:“好高兴耶——!”

    林青黛道:“好了,夜也深了,酒壶也打碎了,意味着咱们也喝不成酒了,这就睡吧!”

    英子恋恋不舍将小虎崽放回杜文浩房间的狗窝,忙着收拾茶几。

    林青黛靠在栏杆上,圆圆的月亮已经开始偏西了,斜斜地照在她婀娜的身上,朦朦胧胧的,仿佛一幅工笔仕女,又象大写意的小巷女孩,让杜文浩有些魂不守舍。

    林青黛宁静如月色,把自己的身子融入了夜里,忽然回过头来,对杜文浩说了一句:“先生,谢谢你……!”

    杜文浩听到林青黛没头没脑的这句话,有些愕然,正要问“谢我什么?”林青黛已经飘然回屋,只留下一阵淡淡的幽香。

    …………

    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咄咄!

    轻微的敲门声,杜文浩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不用问就知道,铁定是小丫鬟英子。

    “等等!”杜文浩懒散地叫了声,坐起来,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宿酒还没醒,脑袋有些昏,搓搓脸,这才慢腾腾穿了衣袍,走到门口,拉开门栓打开门。

    一阵香风飘过,英子已经猫着腰钻过他腋下,跑到狗窝边蹲下,瞧着小虎崽正挤在六七只小狗崽堆里呼呼大睡,嘻嘻一笑,扭回头对杜文浩道:“先生,虎崽没饿着吧!”

    “老大!饿没饿你自己看吧!好困!”杜文浩走回床边,一头扑倒在被子上,闭着眼想再眯一会。

    幽香袭人,感觉到床榻一软,似乎有人跪在自己身边,耳边传来英子柔柔的声音:“先生您躺好,英子给您推拿按摩一下。”

    宋朝已经很时兴推拿术,这一点杜文浩是知道的,可现在有小姑娘要替自己按摩,还是有些不习惯这种剥削阶级的生活方式,正要反对,英子一双小手已经灵巧地在他肩背上揉捏起来。

    还别说,这小丫头按摩技术还真不错。杜文浩立即放弃了对剥削阶级生活方式的反感,闭着眼享受小丫头温柔的推拿按摩起来,一边享受一边嘟哝道:“你这推拿手艺还不赖嘛!”

    “谢谢先生夸奖!夫人说了,以后要英子多多照管先生的起居生活。您可是咱五味堂的二掌柜了!”

    “那怎么了?”

    “夫人说,你是二掌柜,而我是五味堂的丫头,当然也就是您的丫头,所以你让英子做什么,英子就做什么!”

    “哈,这就是说,我也有个小丫鬟了?”

    “那是,”英子灵巧的小手已经按过脊背、臀部,开始揉捏他的大腿。杜文浩感到某个部位睡狮渐醒,热血开始奔流,暗叫不好,撑起半个身子道:“差不多了,我……,我还没洗脸呢!”

    “嗯,英子给您倒洗脸水!”

    英子刚出去,杜文浩忙起身走到床边,推开窗户,深秋清晨的凉风拂来,沸腾的热血终于冷却了。

    药铺刚开门,庞县尉的夫人刘氏便带着女儿庞雨琴,在几个家丁的护送下,抱着一小箱银两来到了五味堂。

    刘氏将那装着一千两白银的小箱子交给林青黛之后,由林青黛亲自执笔,写了合股契约,林青黛、刘氏和杜文浩在文契上签字画押,各持一份。五味堂由此正式合股,林青黛占六股,是大掌柜,杜文浩和庞雨琴各占两股,分别是二掌柜和三掌柜。药铺字号仍叫“五味堂”。

    在刘氏的建议下,林青黛决定对陈旧得有些破烂了的五味堂重新装修一下。由于店面要装修,需要停业几天,所以庞雨琴和雪霏儿跟着杜文浩学医的事,推迟到店面重新开业之后。

    接下来的两天,林青黛忙着重新装修店面,置办新货。店面装修,暂时停业,杜文浩借这时间专心每天给二奶奶玉儿复诊,根据病情调整药方,并用针灸辅助治疗。

    估计以后会遇到外科小手术,杜文浩便画图纸设计了一些常用手术器械,还设计了一口高压锅,专门用来高温消毒相关器械的,请铁匠打造好了备用。还配制了常用外科中药消毒药水,准备了药棉、纱布、手术服、口罩、手套等,都消毒之后封存备用。又抽空把那天上山采集回来的新草药也炮制成了饮片、丸剂或者散剂。

    这几天,咳喘厉害的张老汉服了杜文浩的药之后,已经大好,很是高兴,来堂上找杜文浩又开了几剂回去巩固疗效了。

    这一晃眼四天过去了,这一天,终于到了杜文浩说的二奶奶玉儿要过七道凶险的第七天。 推荐:在线看电影、电视剧、动漫就上,高清、高速、免费、无广告(云轩信誉保证) xsmao.

第47章 自力更生

    这天一大早,雪霏儿兴高采烈来到五味堂。

    杜文浩刚起床洗漱完,雪霏儿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

    “杜郎中,我刚从玉儿姐那回来,她的病已经大好,所以我去济世堂告诉了神医钱不收了,让他来跟二奶奶确诊,是时候该兑现他的诺言拜你为师了!”

    杜文浩笑道:“算了吧!昨天你青黛姐才批评我说我对神医不够礼貌呢,我觉得也有道理,人家毕竟是神医,医治好了不少百姓,值得人尊敬,他一个神医,一把年纪,拜我一个小年轻做师父,也太丢面子了!还是算了吧。”

    “怎么算了呢?”雪霏儿扯了他一把,“你可真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什么机会啊?”

    “振兴五味堂的机会啊!别看你治好了二奶奶的病,可是,城里人大都还不认可你的医术,因为你太年轻,而且还没有什么名气啊。”

    一个名医的名气不可能靠医好一两个人就能得到,治好一两个人,只能得到这一两个人的尊称,要想成为名医甚至神医,必须靠多年的积累,要医好很多人。

    只有很多人经过你的医治病都好了,大家都称赞你,社会才会逐渐认可你,接受你,最后尊称你为神医。

    杜文浩听了雪霏儿的话,笑笑没说话。

    雪霏儿接着说:“我听人家都说,你只不过是靠着走江湖当铃医得到的什么偏方,碰巧治好了二奶奶的病,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本事。钱不收这样的才叫真有本事的神医!

    你没看见吗,尽管你治好了二奶奶的病,但这些天你们五味堂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而去济世堂看病的人仍然有增无减,一些病人还宽慰神医钱不收,对了,我还听到了一些人在暗地里说你的坏话!”

    “呵呵,我有什么坏话让他们说的?”

    “嗨!你斗医斗败了神医,这可不比江湖比武,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是一致认可钱不收的医术的,所以大家都同情他呗!还有呐,仁义堂的许四海许大夫等大夫,还有钱不收的老婆,阎妙手的老婆,都在暗地里嚼舌头乱说!特别是这两个女人,她们开茶楼的,一传一大片!”

    “都传了我些什么坏话?”

    “说你……,唉!反正不是什么好话,你可要当心!尤其是仁义堂的许四海,这人医术还过得去,但为人阴得很!脸上笑眯眯的,一肚子坏水!得提防他!”

    “他治他的病,我行我的医,井水不犯河水,提防他做什么?”

    “你呀!同行是冤家,懂不懂!对了,神医的大徒弟阎妙手说你看不起医圣张仲景的小青龙汤,又说不出个名堂,是个庸医,没资格当钱神医的师父,主动提出和钱不收的赌注一笔勾销了!”

    “没啥关系,反正我也不想让他师父拜我为师。”

    雪霏儿打了他一下:“你是真傻还是故意的?”

    “怎么了?”

    “五味堂还指望你呢,你也说了要帮五味堂发展的!你想想,你要靠你自己去挣名气,要等人家都认可你的医术,没个十年八载的成吗?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何不趁这机会,把钱不收拉过来,五味堂不就一步登天了嘛!”

    “把钱不收拉过来?什么意思?”杜文浩有些不懂。

    “钱不收大名鼎鼎的神医,那可是几十年行医挣来的,在这四里八乡包括府城,都是赫赫有名的,谁不知道啊?如果他来五味堂当坐堂大夫,五味堂的生意那还不是一日千里啊!

    他拜你为师,就是你徒弟,徒弟当然要听师父的话,你让他来五味堂坐堂行医,他敢说个不字?”

    杜文浩笑了笑:“自力更生,丰衣足食,我相信我能让五味堂创出名气来,靠别人有什么出息。”

    “你!你个死脑筋!”

    “嘿嘿,霏儿,相信我。我可不是一般人!”杜文浩一拍胸脯,大大咧咧夸张地说道,“知道我是谁吗?”

    “谁啊?”雪霏儿噘着嘴没好气问道。

    “我啊——能文能武,又红又专,亦兵亦农,亦商亦官,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文武昆乱全能来,拉幕打旗扫后台,全活儿!”

    雪霏儿扑哧一声笑了:“你都说的啥啊?就你能!哼!——走吧,能人儿!”

    “上哪去?”

    “给二奶奶复诊啊!”

    杜文浩背了药箱,和雪霏儿两人来到对面客栈二楼上房。

    二奶奶玉儿刚刚喝了一小碗人参瘦肉粥,精神已经大好,斜靠床头,庞母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二闺女、三闺女站在老太太身后,庞县尉和刘氏坐在椅子上,除了豆儿在逗奶妈怀里的虎子玩之外,都在和玉儿说着话。

    眼见玉儿一天好似一天,庞县尉喜笑颜开,赞道:

    “这杜大夫年纪轻轻就已经如此如此了得,将来前途无量啊!”

    二闺女抱着庞母的肩膀,嘴巴凑到她耳边,笑嘻嘻大声问:

    “奶奶,您当初把三妹许给他,不会真是听拧了乱许的吧?我咋就觉得奶奶您是故意的哩?”

    庞雨琴涨红着脸嗔道:“二姐!你乱说啥哩!”

    “我没乱说,对吧?奶奶!”

    庞母乐了,笑呵呵转头瞧着她:“你说呢?”

    “我肯定猜对了!奶奶你耳神尽管时好时坏,不过那天大家说话都很大声,这么大声您还没听清,不太可能吧?而且,哪一晚您好多话都故意打岔,尽往哪方面扯,所以啊,我估摸着您是故意的!”

    “呵呵,奶奶干嘛要故意呢?”

    “您瞧,您这不是听得好好的嘛!您已经看出这杜先生医术高明,将来必成大器,雨琴许给他,保管错不了,但又担心自己看错了,如果乱许的话,将来害了雨琴,所以便装着耳神不好听拧了,说出许婚的话来。

    将来如果这杜先生真的医术高,那是最好的了,雨琴也就有个好的归宿,要是看错了,这杜先生医术不行,也可以借口耳神不好听拧了,可以名正言顺悔婚,我说得没错吧?奶奶”

    “你这鬼丫头,贼精贼精的!”

    “奶奶才精呢!嘻嘻嘻!”

    刘氏也笑道:“你奶奶当然精明,想出了合股这一招,这下子……”

    正说话间,听到敲门声,丫鬟忙去应门。

    来的正是杜文浩和雪霏儿。

    见到杜文浩进来,庞雨琴白腻的脸颊泛起了两朵红霞。

    庞县尉忙起身打招呼。

    寒暄几句之后,杜文浩在床边凳子上坐下,问玉儿:

    “二奶奶,今儿个感觉怎样?”

    “已经大好了,就是还有点咳……,胸口有点痛……,咳咳咳……,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二奶奶柔柔地笑了笑,“谢谢先生……救我性命……咳咳咳……”

    “二奶奶客气了!应当的。我替奶奶诊一下脉啊。”

    “有劳先生……”

    玉儿将手摊平。

    杜文浩轻伸三指搭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凝神诊脉,又看了看她的香舌,发现她尽管舌苔依然黄腻,舌质红绛,脉洪数,但比前几日已经大好。

    掀起被子,查看她大腿上的脓疮。

    发现肿胀已经明显缩小,脓汁虽仍黄稠,但量明显减少。

    再看接痰的木盆里吐的痰,已无腥臭味。

    可以肯定二奶奶的病已经基本脱离险境,心中稍安,微笑道:

    “奶奶放心,你的病情正稳步好转,看来用药对症了,继续按此服药,一定能康复的。”

    “多谢先生……咳咳咳……”

    一旁的刘氏大声把话告诉了庞母,庞母夹七夹八的终于听明白了,乐得何不拢嘴。两手伸出摸索着道:

    “杜先生!你过来,让老身摸摸你的脸,看看我这未来的孙女婿长得怎么样!”

第48章 眼疾

    杜文浩有些为难,这一答应,就等于认可自己是她孙女婿了,偷瞧了一眼庞雨琴,见她羞答答低着头,也正偷偷拿眼瞧自己。

    两人目光一碰,庞雨琴满脸红晕赶紧扭过头去。

    豆儿在一旁含着手指头看得有趣,咯咯笑着说:“三姐偷看先生哩!嘻嘻嘻”

    “鼻涕虫!捣什么乱?一边玩去!”庞雨琴涨红着脸叱道。

    庞母的双手在空中又划拉了一下:

    “先生过来了吗?”

    庞雨琴望向杜文浩,眼中满是哀求的神色。

    杜文浩走过去,在庞母身边椅子上坐下:

    “老太太,我在这呢!”

    托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庞母顿时满脸欢笑:

    “孩子,你叫啥名字?”

    “我叫杜文浩。”

    “哦,好名字,”

    庞母双手一边在杜文浩脸上摸索,一边赞叹:

    “文浩啊,你头壳两旁凸出,聪明富厚;枕骨高正,那是富贵之象,喉骨圆而小,百岁安闲,生得好面相啊!”

    杜文浩笑道:

    “老太太,您还会摸骨啊?”

    “唉!眼瞎之后,无事可做,找了两个摸骨先生来,学了一点摸骨的法子,平素里给孩子们摸摸骨解解闷。”

    杜文浩好生端详了一下庞母的眼睛,问道:

    “老太太,您这眼睛是什么时候看不见的。”

    “你说的啥?”

    庞母侧着耳朵问。

    刘氏在一旁帮着解释道:

    “老太太失明差不多半年了,就那天,玉儿怀了虎子,还爬假山登高玩,跟随的老妈子丫鬟也不阻拦,结果摔着了,动了胎气。老太太又气又急,急火攻心,忽然之下,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请大夫瞧了吗?”

    “请了,请的济世堂的神医钱不收,他来瞧了,也下方子开了药,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杜文浩沉吟片刻,又仔细看了看庞母的眼睛,说道:

    “我帮老太太瞧瞧,看看有没有办法让老太太复明。”

    刘氏、庞雨琴、二闺女和雪霏儿都是又惊又喜,刘氏问:

    “好啊!先生快给老太太瞧瞧,要是能治好老太太眼疾,那可是天大的造化!”

    庞母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侧着耳朵问:

    “你们在说啥呢?”

    雪霏儿惊喜地在庞母耳边大声说:

    “奶奶!先生要帮你治眼睛!让你重新看见东西!”

    “啊!”

    庞母听清了,激动地捉住了杜文浩的手:

    “文浩!好孩子,快!快帮奶奶治!奶奶真想看见你们呐!”

    “好的!老太太,让我先看看你眼睛。你别动!”

    杜文浩站起身,弯腰下,翻开庞母的眼帘,仔细查看两眼情况,然后伸手在庞母眼前晃动,在她耳边大声问道:

    “老太太,能看见我的手吗?”

    庞母睁大了眼睛,使劲眨了眨,黯然道:

    “看……看不见!”

    杜文浩四下看了看,发现里屋桌子上的灯笼还没吹灭,取了过来,去掉灯罩,拿出蜡烛靠近庞母的眼前,慢慢晃动,大声问道:

    “老太太,你注意辨认一下,看见有没有什么东西在动?”

    庞母老眼眨了眨,跟着光动,道:

    “嗯……,好像……,好像有个东西在动!”

    杜文浩心头一喜,放下蜡烛,取出金针,用药棉消毒之后,轻巧地刺入庞母眼眶的睛明、太阳、四白等穴道,平补平泻,留针一炷香。

    退针后,又拿那燃烧的蜡烛在庞母眼前慢慢晃动,大声问道:

    “老太太,现在呢?能看见什么?”

    庞母面有喜色,点头道:

    “比刚才亮一点了,也比刚才清楚一点了,好像有个红彤彤的东西在晃!是什么啊!”

    刘氏大喜,凑到庞母耳边道:

    “是蜡烛!娘!你看见蜡烛的光了!谢天谢地,杜先生真是神医啊!针刺片刻,就能看见光亮了,再要用药,就一定能重见光明了!”

    “是吗?”

    只听门口有人朗声道,门被轻轻推开,神医钱不收一袭青衣长衫,捻着三缕花白胡须,踱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大弟子阎妙手和二弟子憨头。

    钱不收走到杜文浩面前,拱手道:

    “杜先生真能将老太太的眼疾治好?”

    杜文浩拱拱手:

    “神医都治不好,我又有什么本事能治好呢。”

    “知道就好!”

    阎妙手手中折扇怕打着手掌,仿佛是从鼻孔里冒出来的这么一句。

    雪霏儿也冷哼一声:

    “你师父不是号称神医吗,怎么也治不好老太太的眼疾呢?”

    “你!神医不是神仙,老太太双眼已盲,如覆水难收,除了神仙,哪位大夫敢说能治愈?”

    瞧了一眼杜文浩,又补了一句:

    “除非个别狂妄之徒!”

    杜文浩没有反唇相讥,他答应了林青黛,对神医师徒尽可能忍让,只要不太过分。

    雪霏儿却不能忍。

    她背着手走到阎妙手面前,笑道:

    “你没看见二奶奶已经能坐起来自己吃东西,神智也恢复清醒了吗?

    今天是第七天,杜郎中说了,到了今天,二奶奶就过了七关,也就转危为安了。

    如果你师父说话算数,那今天就该拜杜郎中为师,你师父是杜郎中的徒弟,你就是杜郎中的徒孙,杜郎中就是你师祖爷!

    若你再对祖师爷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杜郎中不仅可以大耳刮子抽你!还可以将你扭送衙门,治你个忤逆之罪!”

    阎妙手脸色微变:

    “唬我啊?呵呵,不过他当不了我师祖的,因为他自己答不上来我的小青龙汤到底有什么问题,自己认输,说打赌不算了。”

    “胡说!杜郎中会答不上来?”

    “当然”阎妙手折扇一张,洋洋得意说道:“他非说张老汉的咳喘病要治肾,说治肾才能断根,问他为什么,他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我和师父上门质问他到底给张老汉下了什么药方?就担心他乱治治死人命,他却不肯回答,这不是输了又是什么!”

    雪霏儿笑道:“不肯说就算输?这是人家郎中的秘方,凭什么告诉你?”

    “不肯说就是说不上来,就是庸医,就没资格当我师父的师父。”

    雪霏儿吃的一声冷笑:“见过脸皮厚的,还没见过你脸皮这么厚的!我问你,张老汉吃了杜郎中开的药,病已经全好了,你不知道?”

    “是吗?不会吧……”

    阎妙手明显心虚。

    憨头凑过来低声对阎妙手道:

    “师兄,张老汉的病的确大好了,你都去瞧过,回来跟我们说的啊……”

    阎妙手很是尴尬。

    张老汉的病他一直留意着,一天几次地往张老汉家里跑,就想看看张老汉服药后病情加重甚至中毒的结果。

    不料正好相反。

    服了两剂之后,张老汉原来咳得喘不过气的咳喘便已经基本康复,就算停药,也没有咳喘了。

    阎妙手把这事告诉了钱不收和憨头。

    这一次他准备装不知道的,没想到憨头老实巴交这会儿说出来了。

    阎妙手狠狠瞪了他一眼:

    “闭嘴!”

    憨头急忙退到一边。

    阎妙手摇着折扇,强词夺理:

    “病好了也不能算,谁知道他是什么原因好的?还得找医典依据!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咳喘治肾的!

    我师弟人称憨头,所有医学典籍都能倒背如流,他都说了,古人医书上就没有咳喘治肾这一说!这还不能证明他输了吗!”

    “古人都是对的?什么病什么药都知道?”

    “那当然!”

    “那你们济世堂的‘七味白术散’和‘泻白散’,也是古人的了?”

    “那当然……!不不,这两个经方是我师父独创的,不是古人传下来的!”

    “你师父能独创这两个经方,杜郎中就不能吗?”

    “那当然,他只不过是走江湖的铃医,能和我师父神医相比?”

    “那你师父这么厉害,怎么没治好二奶奶的病,反倒叫杜郎中这铃医给治好了呢?”

    “这个……,你老揪着这有意思嘛?”

    “当然有意思。二奶奶的病好了,你师父就得拜杜郎中为师,这是你师父亲口说的!输了还想赖账,真不要脸!”

    “谁赖了……”

    “够了!不要再说了!”

    钱不收回头一声厉喝,阎妙手吓了一跳,赶紧闭嘴,退后两步。

    杜文浩笑了笑:

    “算了,霏儿,那只是神医当时的一句气话,不能当真,就不要再纠缠了!”

第49章 真正神医

    雪霏儿噘着嘴走到老太太身边,大声道:

    “奶奶!神医想赖皮!不肯拜杜大夫为师!”

    庞母哼了一声道:

    “钱不收!你自食其言,妄称神医!”

    钱不收脸色铁青,走到床边弯腰凝视二奶奶玉儿,问道:

    “奶奶,感觉如何?”

    “好多了……,能喝点粥了……,多谢……,多谢神医挂念……”

    钱不收在床边凳子上坐下,凝神给二奶奶诊脉。好一会,慢慢站了起来,先摇摇头,又点点头,声音嘶哑地说道:

    “没错,二奶奶已经脱离了危险,这病……,真叫他给治好了……!”

    钱不收走到杜文浩面前,一声长叹,撩起衣袍,就要跪倒。

    阎妙手和憨头却先抢步上前,扶住了他。

    钱不收奋力一振,将两个徒弟推开,随即双膝跪倒,给杜文浩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口中道:

    “钱乙叩见师父!”

    杜文浩身子猛地一震,急声问:

    “你说什么?——钱乙?你叫钱乙?”

    “是!”

    杜文浩上前一步,俯身问道:

    “你……,你真是钱乙,钱仲阳?”

    钱不收跪倒时,阎妙手和憨头也只能跟着跪倒磕头。

    憨头听见杜文浩对师父钱不收直呼其名,很是有些生气,愣头愣脑说了句道:

    “师祖,你好生无礼,怎么直呼我师父名讳……?也对,你是师祖,当然能叫我师父的名讳,——咦!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师父的表字?很少有人知道的啊。”

    阎妙手在憨头脑袋上拍了一记:

    “什么师祖!别乱叫!”

    憨头揉揉脑袋,有些委屈:

    “师父都拜他为师了,他当然就是我们师祖了!”

    “闭嘴啊,你!”

    “本来就是嘛,干嘛要闭嘴?”

    杜文浩不理他们师兄弟两争执,惊讶万分望着钱不收上下打量:

    “你……,你真是钱乙钱仲阳?”

    “是,你认识老朽?”

    钱不收的名在本地很少有人知道,更不要说表字“仲阳”,几乎无人知晓,只知道他叫神医钱不收。现在这杜文浩竟然叫出他的表字,钱不收心中愕然,所以抬起头问道。

    杜文浩如何不知。

    钱乙,字仲阳,乃宋朝名医,尤其擅长儿科,医史上称为幼科鼻祖,独创了一套适应小儿用的“五脏辨证”法。

    钱乙在前人基础上新创了许多独到的妙方,最有名的,就是至今还广为应用的“六味地黄丸”。

    除此之外,还有治疗痘疹初起的升麻葛根汤。

    包括先前钱不收要换杜文浩医方时提到的两个经方,——“七味白术散”和“泻白散”,都是沿用到今天的中医临床常用经方。

    杜文浩听了钱不收这话,顿时恍然,难怪这老头对儿科如此擅长,又说那七味白术散和泻白散是他的秘方,原来都是真的,他就是这两个方子的发明人神医钱乙。

    关于钱乙的生平事迹杜文浩小时候就听伯父说过。

    后来学医史也学过。

    想不到自己穿越来到北宋,竟然收了这位大名鼎鼎的神医当徒弟。

    既然知道了钱不收就是钱乙,杜文浩便明白为什么这位神医如此孤傲了。

    钱乙的母亲在他刚出生不久就去世了,他父亲医术不错,尤其擅长针灸,但是为人不怎么样。

    在他三岁的时候,抛下他东游出海,寻仙访道去了。

    钱乙是姑父姑母养大的。

    正因为他幼年遭此大变,所以对幼儿特别关注,主攻儿科,终成儿科的一代神医。

    但也因为他小时候的悲惨遭遇,缺乏家庭的温暖,所以性格有些孤僻。

    阎妙手冲着杜文浩厉声说道:“我师父已经给你下跪拜师了,这下你满意了吧?不过我告诉你,凭你的本事,没资格做我师父的师父!头是磕了,想要我们叫你师父、师公,做梦!”

    憨头吓了一跳,赶紧扯了他一把,说:“师兄,你怎么能这样跟师祖说话?忤逆犯上是要天打雷劈的。”

    阎妙手抬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你个憨包,不用雷劈,我就先劈死你!”

    随即转身去搀扶地上跪着的钱不收:“师父,快起来吧。”

    钱不收点点头,在他搀扶之下慢慢站了起来,拍了拍长袍前襟,瞧着杜文浩冷冷的声音说:

    “我这徒弟为人实诚,不会撒谎。他说的话也正是老朽想要说的。我已经磕了头,拜了师,不过,你的本事还真当不了我师父,教不了我,这一点想必你也清楚。”

    顿了顿,钱不收满是不屑地瞧着杜文浩说:“明人不做暗事,我知道你揪着我打赌不放,非逼着我拜师,是为了借我的名头赚钱,这下随了你的意,你可以到外面宣扬说神医钱不收是你的徒弟,我恭祝你财源滚滚。”

    阎妙手在一旁附和冷笑说道:“师父,他这是在做美梦。咱们董达县这些百姓,心头都有杆秤,知道谁才是神医,谁是庸医。他这是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

    雪霏儿气得发抖,冲过来指着他们说的:“你们太过分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已经磕头拜师,却这样跟师父说话,就不怕天打雷劈?”

    阎妙手嗤的一声冷笑:“我有什么害怕的,我说的是实话,老天怎么会降雷劈我?只有那些没本事靠两张偏方到处骗人的庸医,才会天打雷劈!”

    钱不收微微点头,似乎对阎妙手这番话颇为赞同,也觉得徒弟替自己找回了不少面子,心情舒畅了许多。

    而杜文浩的肺却都要气炸了,盯着钱不收师徒。

    你是古代名医,这没错,但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出言不逊,肆意侮辱别人。

    既然你对我不仁,别怪我对你不义。

    来而不往非礼也!

    杜文浩双手抱肩,仰面朝天,说道:“我刚才没弄清楚,钱仲阳,你跪下给我磕头,是为了什么?”

    钱钱不收一张老脸成顿时成了猪肝。

    阎妙手指着杜文浩:“你别太过分……!”

    憨头赶紧拦住他,陪笑对杜文浩说:“师公,我师父是给你磕头拜师呀。”

    杜文浩没理睬,斜眼瞧向钱不收:“我在问你呢,钱乙,你刚才给我跪下磕头,是要拜我为师是吗?”

    憨头慌忙对钱不收说:“师父,师公他老人家问你呢,你刚才磕头是不是拜师?你赶紧回答啊。”

    钱不收白胡子抖动,显然是恼羞成怒到了极点,但拼命压制着,悍然点头说:

    “没错,我刚才磕头是拜你为师。——愿赌服输!你可以厚着脸皮对外面宣传我钱某人就是你的徒弟了……”

    “既然你承认是我徒弟,那么为师问你。”杜文浩慢慢转头过来,盯着他,“你刚才跪在地上,我让你起来了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雪霏儿又惊又喜,抚掌大笑,指着钱不收说:“对呀,你师父没让你起来,你自己起来,这就是目无尊长!你还神医呢,连规矩都不懂,白活了一把胡子!还不赶紧跪下!”

    憨头惶恐不安对钱不收说道:“师父,师公他生气了,让你接着跪呢,你赶紧跪吧,忤逆师尊,天地不容啊。”

    阎妙手气得推了憨头一把:“滚蛋!你是哪边的人啊?怎么帮着外人欺负师父?”

    “师公他不是外人啊,刚才师父都拜师了,他就是咱们师公了啊。师父他老人家不遵从师公的话,那就是忤逆师尊啊。”

    钱不收花白胡须抖得更加厉害,终于点点头,慢慢撩起衣袍:

    “好,老朽知道刚才那些话得罪了你,你想报复。嘿嘿,我倒要看看,你却要如何折磨我!这条命,今天就搁在这了,要就拿去!”

    说着,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憨头也跟着跪倒,又扯了扯阎妙手:

    “赶紧跪下!”

    阎妙手却甩开了他的手,恶狠狠盯着杜文浩不说话。

    杜文浩俯视着跪在地上仰着一张老脸看着他的钱不收,冷声道:

    “我之前就说了,不用拜师了,是你自己刚才非要兑现诺言跪地拜师。既然拜师了,又说这些侮辱师尊的话,既然这样,咱们就弄个明白。我问你,钱不收,你真以为我没本事,当不了你师父?”

    钱不收脸上满是浓浓的讥讽,扭头不理睬。

    杜文浩点点头:“行,那咱们就比比医术好了。捡你最擅长的,免得说为师以大欺小,欺负你。”

    钱不收怒极反笑:“你想怎么比?”

    “疑难问题各自的观点,比你最擅长的儿科……”

    阎妙手在一旁冷笑:“什么东西,还敢跟我师父探讨儿科?真是班门弄斧,不自量力!当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杜文浩正眼也不看他,瞧着憨头说道:“乖徒孙,师公口渴了,去泡一盏茶来,要滚烫的,师公喜欢热乎乎的。”

    “是,师公!”

    憨头很高兴,师公对他很客气。屁颠屁颠跑去泡茶,早有丫鬟听到了,赶紧帮忙用滚水泡了一盏热茶给憨头。

    憨头小心翼翼端着茶盏来到杜文浩面前,双手捧着送给他。

    阎妙手翻了个白眼,对憨头的恭顺很是气恼,扭头不看。

    杜文浩漫不经心接过了这一盏热茶。

    有茶托,所以即便热茶滚烫,手捧着茶盏也不觉得有什么受不了的。

    倒是憨头,叮嘱说道:

    “师公,小心茶烫!”

    “乖——!”

    杜文浩微笑点点头,托着那盏滚烫的热茶,满脸笑容。

    突然,他笑容一敛,将那盏茶抡圆了,劈头盖脸直接一下子狠狠砸在了旁边阎妙手脑袋上。

    砰!

    当场开花!

    这可是实打实的青瓷茶碗,加上满满一盏滚茶,抡圆了全力砸在阎妙手头顶。

    头破血流。

    盏滚烫的热茶,淋了阎妙手一头一脸。

    阎妙手嗷的一声惨叫,捂着脑袋倒在地上不停翻滚。

    脸颊上立即就撩起无数水泡。

    众人鸟兽散一般后退,惊呼。

    一众丫鬟更是尖叫,惊恐万状望着凶神一般的杜文浩。

    “艹你大爷的!”

    杜文浩朝地上蜷缩着哀嚎的阎妙手恨恨骂道:

    “老子已经忍你很久了,不给你点厉害,你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憨头吓得发抖,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

    “师公息怒!”

    钱不收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老脸苍白如纸。

    这厮怎么这么狠啊?

    这哪里是斯文人的样子?

    唯有庞老太太拍掌笑道:

    “打得好!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杜先生,对这种目无尊长的货,就得这样教训,打得好!”

    庞县尉也是愕然,听到老太太这话,不由笑了,点点头:

    “身为徒孙,忤逆师祖,的确太不像话,是该好好教训。”

    钱不收惊恐地对憨头道:“去看看你师兄怎么样了?”

    憨头赶紧跪爬过去察看,发现阎妙手头皮破了,鲜血直流,头面部都被烫红了,不住嘴的哀嚎着。憨头赶紧抓住他的手按在伤口上按压止血,回头道:“师父,师兄问题不大。”

    杜文浩背着手瞧着阎妙手:“现在师公在指点你们师父的医术,你再在这里哀嚎捣乱,老子让你好看!”

    这一次,没等憨头劝阻,阎妙手自己就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嘴,惊恐万状瞧了一眼杜文浩,赶紧躲开眼神,再不敢看,也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杜文浩眯着眼,盯着钱不收:

    “钱仲阳,我这个当师公的,替你教训这忤逆犯上的恶徒,你没意见吧?”

    钱不收摇摇头。

    他重新跪坐好,整了整衣袍,对杜文浩说:

    “好了,现在没人打扰了,你可以指点老朽了吗?老朽已经迫不及待洗耳恭听了。”

    “的确,现在清静多了。”杜文浩笑呵呵道,随即又皱了皱眉,“你打算让为师站着给你说话?”

    憨头听到这话,赶紧说:

    “徒孙去搬椅子来!”

    说着,赶紧去搬过来一把太师椅,等杜文浩坐下,他这才重新跪在钱不收身后。

第50章 暴盲

    钱不收冷笑一声,道:“正是,你刚才冷嘲热讽了我半天,想必手段高明,要真把老太太眼疾治好,我就服你。”

    一直静静听着他们争执的庞母,重重地一拍椅背,沉声道:“钱不收,老身一直在听,你适才那些话好不混账!有你这么跟师父说话的吗?杜先生是你师父,你刚刚磕头拜师大家都看见了的,你服不服他都是你师父,你还说你师父冷嘲热讽,我看是你还差不多!你一直在对师父冷言冷语,还有你们这两个徒孙!杜先生是你们师父的师父,那就是你们师祖!你们自己说说,你们刚才说的都是人话吗?嗯?告诉你们,这样对师父、师祖说话,那是忤逆不道,是要千刀万剐的!”

    “是是!”钱不收垂手躬身,连连答应。阎妙手和憨头更是垂首哈腰,噤若寒蝉。

    “钱不收,你竟然敢在老身面前倚老卖老,你算什么?论年纪,老身还比你大上好几岁吧?你卖什么老?连老身对杜先生都恭恭敬敬的,你呢?他好歹还是你师父,你竟然连师父都不叫一声,一个劲‘你!你!’,你不懂尊师重道吗?你当初也是这么对你授业恩师的?”

    “老朽不敢……”

    “哼!从今以后,若是老身再听见你对师父不称师父,嘴里不干不净老是‘你你’的,老身就找庄知县评这理去!县老爷要不管,老身就找知府大老爷评理去!知府要也不管,老身就上京城擂登闻鼓告御状去!”

    钱不收吓得一哆嗦,登闻鼓告御状的制度始于晋武帝,到北宋时发展到了极致,设置有专门受理民间直接找皇帝告状的鼓院和检院,受理申诉,而且,这种申诉事无巨细,连丢猪这样的小事都管。而且,听说这老太太娘家是京城大户,跟一些朝廷官员素有来往,宋朝是理学昌盛时期,对师道尊严特别讲究,庞母要是较了真,真的跑去京城擂登闻鼓告御状,那些与她家素有交情的官员再添油加醋这么一说,大逆不道属于十恶不赦重罪,他钱不收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钱不收急忙深深一礼:“是,老太太教训的是,老朽再也不敢了。”

    “哼!还不跪下跟你师父道歉!”

    钱不收望了杜文浩一眼,迟疑片刻,低声道:“师父,请恕劣徒无礼之罪!”撩衣袍准备跪倒。

    杜文浩急忙搀扶住:“不不!神医,这可不行,不能这样的,你是长辈,我可受不起。”

    钱不收也不真心要跪拜,借势站了起来,淡淡道:“这师徒之礼是要的。好了,不必纠葛这些了,还请师父尽快给老太太治疗眼疾,好让老人家早日重见光明!”

    他后面这句“重见光明”说得很重,隐含着瞧热闹的讥讽在内,显然不相信杜文浩能治好这病。

    杜文浩点点头,也不多说,走到庞母身边坐下,大声在庞母耳边道:“老太太,我给你号脉!”

    拿过老太太的手放平,三根手指搭在腕上,凝神诊脉,片刻,叹了口气:“老太太,您害眼疾之初若我在场,必然不会失明,现在,唉,时间拖得太久了……”

    阎妙手折扇一挥,道:“行了,不能治你就别吹……,咳咳,师祖您就别找借口……,那个什么,治不了就算了……”他本想说几句讥讽的话,想起刚才老太太的警告,急忙改口。

    杜文浩也不理他,继续道:“刚才我用蜡烛灯光给老太太你测试,发现你还有光感,也就是对蜡烛光的移动有感觉,说明眼睛还没彻底坏死,咱们用活血通窍的方子先治治看,根据疗效再调整配伍,好吗?”

    庞母微笑点头,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清没有。

    杜文浩在桌前坐下,提笔写方。照例,庞雨琴过来帮着研墨。

    方子写好,钱不收对杜文浩躬身道:“师父,方子能否借劣徒一观?”

    雪霏儿笑道:“你不是说你师父教不了你什么吗?怎么又要你师父的方子瞧着学呢?”

    “霏儿,对神医要礼貌一些!”杜文浩起身道,双手拿着方子递给钱不收,“钱神医,给您方子,请多指教!”

    “多谢师父!”钱不收低声道,接过方子扫了一眼,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血府逐瘀汤加减!”

    “劣徒问的是为什么要用这些药?师父查清楚庞母眼疾的原因了吗?”

    “钱神医你曾给老太太诊治过,你的看法呢?”

    钱不收摇摇头:“老太太眼睛暴盲,病因不明,劣徒多方用药,但汤药罔效,还请师父你指点!”他虽然口中称师父、劣徒,但神情依旧高傲,并无半点谦恭之意。

    “暴盲”即西医的视网膜血管阻塞导致的突然性视力下降或者丧失,这种病症的病案最初记载于元朝张从正撰的《儒门事亲》,但病名最早出现在明朝王肯堂的医术著作《六科证治准绳》。而宋朝以前,没有类似病案的记载,因为当时的医者不知道这种病的发病机理,无从医治,也就没有成功病案的记载,这钱乙自然也不知。

    杜文浩道:“暴盲的原因很多,可能是暴怒惊恐或情志抑郁,气滞血瘀,以致脉络阻塞。也有可能是痰热内生,上壅目窍所致;还可能是外感热邪,内传脏腑,致邪热内炽,上攻于目所致,还可能是肝肾阴亏,或阴虚火旺,上扰清窍所致;总之原因很多,要具体辩证才能论治。”

    “老太太这病属于哪一种?”

    “我刚刚说的第一种,老太太得知二奶奶怀孕跌倒之后,又气又急,情志不舒,肝郁气滞而血瘀,致目中脉络阻塞,瘀血阻络,津液不行,致眼底水肿,血不循经,泛溢络外,故眼底大量出血。由于气滞血瘀,头部血流不畅,故老太太经常头晕头痛,脉弦,这都是因为肝郁气滞血瘀的缘故。治疗这种类型的暴盲,要活血祛瘀,行气止痛。方用桃仁、红花、当归、生地黄、川芎、赤芍、牛膝、桔梗、柴胡、枳壳和甘草。”

    “是吗?为何如此配伍?”钱不收话语还是十分的倨傲。

    “方中桃仁破血行滞而润燥,红花活血祛瘀以止痛,共为君药。赤芍、川芎助君药活血祛瘀;牛膝活血通经,祛瘀止痛,引血下行,共为臣药。生地、当归养血益阴,清热活血;桔梗、枳壳,一升一降,宽胸行气;柴胡疏肝解郁,**清阳,与桔梗、枳壳同用,理气行滞,使气行则血行,这几味均为佐药。桔梗并能载药上行,兼有使药之用;甘草调和诸药,亦为使药。活血与行气相伍,祛瘀与养血同施,升降兼顾。”

    钱不收眉头微扬,捻了捻三缕花白胡须,点了点头:“听起来有点道理,倒也似乎对症,就不知疗效如何。”

    “这一点我也不敢打保票,毕竟,老太太的病我只是切脉望诊,没有进一步的检验手段,所以也只是据症推测,配伍用药,是否妥当,还请钱神医指点!”

    钱不收斜了杜文浩一眼,将手中药方递还给他,淡淡一笑:“师父不是说劣徒我只擅长儿科吗?这等病症,我是不擅长的。既然不擅长,还谈什么指点呢。师父就不要再讥笑劣徒我了。刚才我也受了师父你的教导,也听了师父你精辟的用药解说,除了佩服,别无其他,劣徒愚笨,无法领会,回去慢慢琢磨,这就告辞了!”

    “这个……,钱神医,我还有好些问题想请教与你!尤其是儿科方面,我一点办法都没有,能传我一些诀窍吗?”

    阎妙手折扇一张,挡在钱不收和杜文浩之间,冷笑一声:“师祖,你是我师父的师父,怎么反倒请教起我师父来了?千万别传出去,免得人家笑话师祖您老人家!——师父,咱们走吧!”

    憨头则拱手对杜文浩深深一礼:“师祖,我们走了啊!”

    杜文浩拱手还礼,无奈地点点头。

    三人拱手告辞,转身往外走。

    “钱神医请等一下!”雪霏儿招呼道,凑到杜文浩耳边低声问:“你当真想请教于他?”

    “是啊?干嘛要装腔作势,他是神医,儿科权威!真的很厉害的!”

    “那好,叫他每天来五味堂,你不就有机会和他探讨,求教于他了吗?”

    “对对!好主意!钱神医,能否请你每天抽空来一堂五味堂,我想和你探讨一些行医方面的问题。”

    钱不收已经走到门口了,听了这话,身形一顿,慢慢转身过来:“你想借我名气扩展你们五味堂?”

    “不!不是!你误会了,你在我们堂里不用看病,就来逛逛,遇到疑难医案咱们共同探讨,相互交流嘛,对了,我还可以告诉你如何治疗二奶奶这种走黄的病症,还有张老汉的病的治疗方法,——张老汉服了我的药,已经大好了,还有,老太太这眼疾,我们也可以一起商量着如何治疗啊!怎么样?”

    钱不收心中一动,的确,治疗二奶奶玉儿这药方,他很想知道,钱乙一生痴迷医学,眼看这种绝症被杜文浩治好,这方子的诱惑力对他来说可非同一般,至于张老汉的病,服了杜文浩的药真的大好了,这是他徒弟阎妙手探查到的结果,说明杜文浩对张老汉喘咳治肾的用药是正确的,其中的奥妙钱不收大部分还不理解,尤其是现在的庞母老太太的眼疾,他亲自诊疗过,下药丝毫没有作用,真想看看这年轻人如何医治这眼睛暴盲。

    所以,钱不收问:“师父真的愿意将这些告知劣徒?”

    “当然!我还想跟你学学如何给孩子看病呢,咱们相互交流嘛!”

    “不敢!既然是师父要求劣徒登堂求教,劣徒自然不敢违背,明日一早定当拜访。”

    “好啊!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杜文浩兴奋得连连搓手。 推荐:在线看电影、电视剧、动漫就上,高清、高速、免费、无广告(云轩信誉保证) xsmao.

第51章 汤头歌

    杜文浩拿过老太太的手放平,三根手指搭在腕上,凝神诊脉,片刻,说道:

    “老太太,您害眼疾之初若我在场,必然不会失明,不过,刚才我用蜡烛灯光给老太太你测试,发现你还有光感,也就是对蜡烛光的移动有感觉,说明眼睛还没彻底坏死,咱们用活血通窍的方子先治治看,根据疗效再调整配伍,好吗?”

    庞母微笑点头,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清没有。

    杜文浩在桌前坐下,提笔写方。照例,庞雨琴过来帮着研墨。

    方子写好,忽听得身后钱不收躬身说道:“师父,方子能否借弟子一观?弟子是诚心想跟师父学医。没别的意思。”

    雪霏儿冷笑:“你师父都已经把你撵出师门,你还厚着脸皮叫师父?”

    钱不收立即撩衣袍跪倒:“弟子知错了,请师父收回成命,弟子以后再不敢对师尊有半句不敬之词。”

    憨头也赶紧爬过来跟着跪在身后,又扭头对阎妙手说:“师兄,快过来叩拜师公啊!”

    阎妙手这次再不敢有半点不敬,跪爬过来,匍匐在地。

    连师父都心悦诚服,他还能说啥?

    更何况,他是钱乙的大弟子,对钱乙的医学思想很了解,所以刚才听杜文浩那番论断,也同样十分震撼,跟钱乙的感觉一样,觉得这铃医杜文浩,医术之高明,远在他们师徒之上。

    现在师父钱乙诚心拜师,他阎妙手当然也赶紧过来跟着拜师公。

    钱乙的确是杜文浩这之前十分敬仰的古代名医,杜文浩刚才发火怒怼,只是因为对方无礼在先,现在对方服软,心悦诚服道歉,他当然也就以礼相待了。

    当下,杜文浩摆了摆手,淡淡道:“罢了,都起来吧。”

    钱不收等人站起身。杜文浩将方子递给钱不收。

    “多谢师父!”钱不收恭恭敬敬接过方子扫了一眼,愕然道:“这是什么方子啊?师父。”

    “血府逐瘀汤加减!”

    这方子出自清代名医王清仁的《医林改错》,所以钱不收当然不认识,问道:“请教师父,这方子能医治老太太的眼疾?”

    杜文浩没回答,反问道:“你曾给老太太诊治过,你觉得该如何医治呢?”

    钱不收摇摇头:“听师父您说,老太太这眼睛属于暴盲之症,这个症候老朽的确不知,这之前老朽多方用药,但汤药罔效,还请师父指点!”

    “暴盲”即西医的视网膜血管阻塞导致的突然性视力下降或者丧失。

    这种病症的病案最初记载于元朝张从正撰的《儒门事亲》,但病名最早出现在明朝王肯堂的医术著作《六科证治准绳》。

    而宋朝以前,没有类似病案的记载。

    因为当时的医者不知道这种病的发病机理,无从医治,也就没有成功病案的记载,这钱乙自然也不知。

    杜文浩道:“暴盲的原因很多,可能是暴怒惊恐或情志抑郁,气滞血瘀,以致脉络阻塞。也有可能是痰热内生,上壅目窍所致;

    还可能是外感热邪,内传脏腑,致邪热内炽,上攻于目所致,还可能是肝肾阴亏,或阴虚火旺,上扰清窍所致;总之原因很多,要具体辩证才能论治。”

    “老太太这病属于哪一种?”

    “我刚刚说的第一种,老太太得知二奶奶怀孕跌倒之后,又气又急,情志不舒,肝郁气滞而血瘀,致目中脉络阻塞,瘀血阻络,津液不行,致眼底水肿,血不循经,泛溢络外,故眼底大量出血。

    由于气滞血瘀,头部血流不畅,故老太太经常头晕头痛,脉弦,这都是因为肝郁气滞血瘀的缘故。

    治疗这种类型的暴盲,要活血祛瘀,行气止痛。方用桃仁、红花、当归、生地黄、川芎、赤芍、牛膝、桔梗、柴胡、枳壳和甘草。”

    “哦……,请教师父这方子,为何如此配伍?”

    杜文浩耐心解释:“方中桃仁破血行滞而润燥,红花活血祛瘀以止痛,共为君药。赤芍、川芎助君药活血祛瘀;牛膝活血通经,祛瘀止痛,引血下行,共为臣药。

    生地、当归养血益阴,清热活血;桔梗、枳壳,一升一降,宽胸行气;柴胡疏肝解郁,升达清阳,与桔梗、枳壳同用,理气行滞,使气行则血行,这几味均为佐药。

    桔梗并能载药上行,兼有使药之用;甘草调和诸药,亦为使药。活血与行气相伍,祛瘀与养血同施,升降兼顾。”

    钱不收眉头微扬,捻了捻三缕花白胡须,点了点头:

    “多谢师父指点,师父这方子能治这种暴盲?”

    “我也不敢打保票,毕竟,这种病我也是第一次治疗,试试看吧。行了,我累了,回去了。告辞!”

    杜文浩跟庞老太和庞县尉拱拱手,又冲着钱不收点点头,袍袖一副,扬长而去。钱不收和憨头恭恭敬敬恭送。阎妙手也躬身而立,只是脑袋都埋到怀里去了。

    他一脑袋水泡,痛得钻心,全程都不敢哼一声。

    ……………………

    第二天一大早。

    五味堂经过装修之后重新开张了。

    药铺开张跟别的买卖不一样,不能敲锣打鼓搞宣传的,更不能在门口吆喝。一切照旧,把店堂例外打扫干净,正常营业就行了。

    门刚一开,庞雨琴和雪霏儿便来到了五味堂。

    雪霏儿一进门就叫嚷着:“喂!杜郎中!我和雨琴姐来跟你学医来了!”

    杜文浩一袭崭新的青布长袍,踱着方步从后院走了进来:“两位姑娘,请坐!”

    “我们坐哪?”

    “当然是……,这个,你们爱做哪做哪,别妨碍我给病人瞧病就行!”

    雪霏儿想了想,拿了两根方凳放在杜文浩的椅子两边:

    “玉琴姐,你坐里面,我坐外面,我帮着他跑腿,你帮着抄方。这样行不行?杜郎中。”

    “你说了算!”杜文浩在椅子上坐下,二女一边一个也跟着坐下。

    三人一起望着大门口,等着病人上门。

    等了一炷香功夫,一个病人都没来,雪霏儿有些泄气,嘀咕道:

    “病人都哪去了?济世堂是一大清早门口排队等开门,咱们呢,一大早开门排着队等病人,这算什么事嘛!”

    庞雨琴也道:“杜先生治好我姨娘的病,满城都知道了,怎么没人来呢?”

    “还不是前些日子阎妙手使坏!还有他们的老婆!对了还有仁义堂的许四海,没少说咱们五味堂的坏话!”

    “啊,他们都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好话,造谣生事呗!”

    “这些人可真无聊!不过,我相信还是会有人来找杜大夫看病的,他医术这么好!”

    ……

    二女隔着杜文浩,探着脑袋交谈着。

    杜文浩却神情悠闲,拿着一本医书,靠在椅背上,慢慢翻看,似乎压根没在意她们说什么。

    雪霏儿噘着嘴,一把将他手里的书夺了过来。

    杜文浩无奈道:“我说两位美女,你们说你们的,我看我的书嘛!捣什么乱!”

    “不!你答应了教我和雨琴姐学医的,现在自己却拿着医书看个没完,把我们两晾一边,你说话不算数!”

    切,哪有学生逼着先生教东西的?得看先生高兴不高兴。

    算了,既然你提出来了,就先教你们入门的东西。

    先教什么呢?

    有了!杜文浩提笔在纸上写了一首歌诀,递给庞雨琴:“念念!”

    庞雨琴接过来,清了清嗓子,念道:

    四君子汤中和义

    参术茯苓甘草比

    益以夏陈名六君

    祛痰补气阳虚饵

    除祛半夏名异功

    或加香砂胃寒使

    念完之后,庞雨琴茫然将歌诀放在桌上,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杜文浩道:“这是‘四君子汤’的歌诀。

    四君子汤是补阳气的经方,由人参、白术、茯苓、灸甘草四味药为主,因这四味药药性平和,所以称为四君子汤。

    主要用来补充增强人体的气血阴阳,阳虚气弱,脾虚肺损,四肢无力。

    可碾成末水煎温服,也可以加生姜和大枣。

    这道经方经过增加,就可变化成别的药方,比如加上陈皮、半夏,就叫六君子汤,可以补气祛痰,用于阳虚气弱而有湿痰的症候……”

    忽听门口有人说道:“师父,在忙呐?”

    杜文浩一抬头,只见门口站着神医钱不收,身后跟着两个徒弟阎妙手和憨头。

    杜文浩点点头:“神医来了,快请坐。”

    “不敢!师父在此,哪有弟子的座位。”

    “你一把花白胡子,上年纪了,这座位还是应该有的,否则站久了晕倒,那不是多的事情都出来了?为师让你坐你就坐吧!”说罢,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

    “多谢师父!”

    钱不收坐下,阎妙手和憨头站在他身后。

    阎妙手头上裹着纱布,脸上涂着药膏,很是难看,一脸惶恐低着头,不敢看杜文浩。

    钱不收望了桌上那张写着歌诀的纸一眼:“师父将四君子汤写成歌诀了?有意思!”

    又扫了一眼,忽然咦了一声,拿起来瞧了一眼,脸色微变,惊讶道:“除却半夏名异功?师父知道老朽‘异功散’配方来处?”

    钱不收也就是钱乙,有一道经方,是将六君子汤去掉半夏而成,取名“异功散”,主治阳虚气弱而胃脘饱闷。

    这个秘方异功散被阎季忠记载在了《小儿药证直诀》里流传后世,又被清代老中医汪昂写入了《汤头歌诀》,杜文浩刚才写出来的歌谣里,就有这道方子。

    钱不收以为这异功散是他不传秘方,想不到杜文浩居然知道。

    不过这已经不奇怪了,先前杜文浩就连说出了他两个秘藏经方,现在又说出一个来。看来,自己以为独创的东西,人家早就知道了,自己还当宝贝珍藏。

    想到这,钱不收禁不住有些黯然。

    雪霏儿道:“杜郎中,你还没解释最后这句‘或加香砂胃寒使’的含义呢!”

    “这个……,仲阳,你来指点吧。”

    钱不收是宋朝大夫,这汤头歌诀是清朝写的,他见都没见过,但他毕竟是一代神医,自然不怵这种临时考问,而且四君子汤出自宋朝《和剂局方》,他自然知道。

    读了一遍,说道:“那弟子就斗胆做个解释,师父歌谣这一句是说,阳虚气弱者如果呕吐痞闷,是胃虚有寒,用六君子汤加木香、砂仁可治。就这意思,没错吧?师父。”

    “嗯,果然博学!”

    “师父谬赞了。”

    “对了,你们今天来找我,有事吗?”

    “我等前来,是来……”

    刚说到这,忽听门外脚步声急促,夹杂着妇人焦急的声音:“神医!请问神医在这里吗?”

    接着,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快步走进了五味堂,身边跟着一个中年妇人,焦急地呼唤着。

    一眼看见钱不收,又喜又急上前道:“神医,您果然在这里,快救救我孩子吧!”

    “是啊!神医,我们去了济世堂,说你到这里来了,赶紧赶来,快救救我儿子啊!”那男人背着孩子焦急地说道。

    钱不收显然认识他们,花白眉毛抖了一下,急声问:

    “孩子怎么了?又犯病了?”

    “是啊,今天一早在家里还好好地,突然倒在地上不知人事,手脚乱抽,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嘴巴都咬破了,我和他娘急着抱孩子去济世堂找您,说您在这,就过来了。”

    钱不收一指大堂里侧的给危重病人用的木床,说道:

    “把孩子放在床上!别着急,孩子已经挺过来了,暂时没事,让老朽瞧瞧。”

    这时候,孩子已经抽搐过了,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无神的两眼望着钱不收,鼻孔里急促地呼吸着。

    钱不收在床边坐下,凝神诊脉,片刻,说道:“前次开的药还有吗?”

    “有!还有两剂没服完呢!”

    “剩下的不要服了,老朽给你重新开个方子,抓药另服。”

    钱不收在椅子上坐下,提笔写了一付药方,递给那孩子的母亲。

第52章 烽烟再起

    那妇人拿着方子,迟疑片刻,问道:“神医,这药是去济世堂拣,还是在这五味堂拣?”

    阎妙手折扇一甩,插话道:“我师父瞧的病,开的方,自然是去我济世堂拣药,这还用问?”斜了杜文浩一眼,又补了一句:“他们以为把我师父请来,就能让他们五味堂生意好起来,这主意打得好啊!嘿嘿”

    杜文浩眉头一皱:“我先前已经说明,尊师来我五味堂,纯粹是为了切磋医术,不会让神医替我五味堂病人看病的,这妇人是来找神医的,当然算你们济世堂的病人。”

    那妇人点点头,让那男人背着孩子要走,钱不收道:“等一下!这药方在五味堂开的,当然要在五味堂拣药!”走过去将那方子取回,走到杜文浩面前,笑了笑:“师父,能否指教一下老朽用方?”

    很显然,这神医是在考校自己。杜文浩微微一笑,接过药方仔细看了看,眉头微皱,对老妇人道:“能让我给孩子诊脉吗?”

    妇人生怕得罪神医,望着钱不收不敢说话,钱不收点点头,那妇人这才男人把孩子放下,重新躺在床上。

    杜文浩坐下,看了看他的舌苔,然后凝神诊脉,片刻,问那妇人道:“你怀这孩子时,是否受过伤?尤其是腹部?或者生产时受过伤?”

    妇人想了想,说道:“是,快八个月的时候,有一次和他爹生气,跑出门的时候,曾经摔了一跤,动了胎气,流……,流红了。此外没受过什么伤。”

    “孩子平时呢,大小便如何?饭量怎么样?”

    “平时好动哭闹,有时候烦躁不安,乱骂人,饭量小,一次只吃小半碗,还常吃不完。大便有点干,小便还可以。”

    杜文浩回头对钱不收:“这孩子舌质淡、苔白腻、脉滑而数,病发抽搐,两眼上翻,不省人事,醒后困倦,应当是癫癎。”

    憨头笑道:“师祖看得好准,我师父就是这么说的。《千金要方》云:‘目瞳子卒大,黑如常;鼻口青,闭目,时小惊;卧惕惕而惊,手足振摇,弄舌摇头,是癎候。’对吧?师祖。”

    杜文浩点头赞道:“嗯,没错,你背的很准。医术也应该不错嘛。”

    “嘿嘿,”憨头有些不好意思,“背医典还行,可我就是不会用,师父老说我憨,不懂灵活变方。师祖你教我如何变方,好不好?”

    “你师父是神医,他足以指点你了。”

    “哦……”憨头有些失望。

    杜文浩望向钱不收:“钱神医,我的诊断如何?”

    “没错。”

    “你先前辨证是什么?先前用方是如何配伍的?能告诉我吗?”

    阎妙手又插话道:“我师父为什幺要告诉你,想偷学医术啊?”

    憨头道:“师兄,不能这么说,师祖都说了,他是和师父切磋医术……”

    “切你个头!”阎妙手折扇敲了他脑袋一记。

    钱不收问:“老朽说了这病的医方,是否请师父也赐教治疗二奶奶走黄之症的法门?”

    “神医,你说不说我都会告诉你那法子,我请教你这用方,的确不是想偷学东西,而是我估计你用方有不妥之处,你可以不说,没关系的。”

    钱不收哼了一声,沉吟片刻,道:“好,那老朽就请师父你指点到底何处用方又有不妥,——这孩子先后来找老朽看过两次,老朽认为,孩子证属气火有余,火郁生痰,痰蒙心窍所致,所以方用疏肝舒郁,开窍化痰。乃白蒺藜、细柴胡、石菖蒲、灸远志、广郁金、左牡蛎、淡海藻、化橘红、竹沥半夏、朱茯神、青龙齿。”

    杜文浩点点头:“效果如何?”

    “数日后又发作几次,来我济世堂复诊,老朽扩充前制,减少了白蒺藜、淡海藻的用量,增加粉丹皮三钱,朱灯心三尺。”

    “哦,这次疗效怎样?”

    “唉!的确还是不行,病又发了。这次已经做了增减!”

    杜文浩想了想,道:“癫癎发作,多为痰火壅盛,内风挟痰横窜,气血逆乱于胸中,心神失守。先要清火化痰,熄风定癎,再重调脾胃。你的方子总体思路是对的,清热化痰没错,但你,用药太过柔润。”

    阎妙手插话道:“孩子内脏柔弱,怎么能肆意攻伐?我师父用方一向柔润稳妥,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尤其是对孩子。”

    “钱神医的用药之道的确很有道理,只是,对幼童这样很好,但病患现在是十三四岁男童,体制比较壮实了,痰热虽盛,正气未衰,应当可以耐受攻伐重剂的,而癫癎这种病症,不用强攻,难以取得效果的。我先前对二奶奶用药,也是重剂强攻。”

    钱不收摇头:“二奶奶情况不同,她已经成年,这孩子年岁尚幼,二人不能相提并论。”

    杜文浩抖了抖手里药方:“先生原先的药方太过柔润,现在这药方尽管随证加减了,却还是换汤不换药,恐怕效果不会明显。”

    钱不收很是意外,作为神医,成名以来,在用医一道上,虽然偶然也有质疑他用方的,但最终都悦然诚服。尽管也有一些病案没能治好,但总以为不是用方的问题,遇到这年轻人后,一而再再而三指出他用方不对,虽然事实证明对方是正确的,但前面的对不一定代表后面的也对,钱不收孤傲性格和多年积累的神医威严,更让他不能接受杜文浩偏激的用药理论,浓眉一扬,悍然道:“既然老朽用方不妥,还请师父指教该如何诊治?”

    杜文浩来回走了几转,停下来,说道:“孩子既然是痰热阳证,何不用礞石滚痰丸为君剂,再辅以十味温胆汤加减来泄降涤痰?”

    钱不收微微一愣,瞧了一眼徒弟憨头。

    憨头也有些发懵,他记忆力超群,学医全靠死记硬背,虽然不知变通,但背了一肚皮的医典和方剂,可听了杜文浩说的这两味药,茫然不知,现在看见师父瞧他,禁不住有些脸红,期期艾艾道:“师父……,我……,我也不知道这药方出自何处。”

    杜文浩刚才是随口说出的,仔细一想,才想起礞石滚痰丸一方出自元代医家王隐君所著《泰定养生主论》,而十味温胆汤也是出自元朝,是名医危亦林撰写的《世医得效方》,钱不收他们宋朝人自己不知道。

    阎妙手道:“怎么老是用人家不知道的偏方?你这人真实的!”

    憨头瞪眼道:“师兄!别老是你你的,应该称呼师祖!师父都是叫他师父了!”

    这次阎妙手倒没敢对憨头怎么样,因为如果自己不这样称呼,那是明着和师父对着干,而且一旦被庞母知道,恐怕还得给师父惹来麻烦,只得悻悻道:“是,师祖!你这些偏方连我们师父都不知道,谁能保证它的疗效呢!”

    杜文浩微笑解释道:“这两个其实不是偏方……,不过说偏方也行。我简单给你解释一下这配伍方法吧,礞石滚痰丸是一种丸剂,由黄芩、大黄、沉香、礞石组成,可以治疗癫痫。”

    “不对啊!师祖,”憨头打断了杜文浩的话,挠挠头,问道:“徒孙记得,《嘉祐本草》说礞石‘治食积不消,留滞在脏腑,食积癥块久不差。’没说可以治癫癎啊?”

    宋朝刚刚发现礞石的药性,记载在宋朝《嘉祐本草》里,但当时还不知道它可以治疗癫癎。发现它这个药效,是在李时珍的《本朝纲目》里才有,所以憨头不知道这药还有这作用。

    杜文浩道:“没错,这种药能治疗癫癎,相信我!”

    钱不收问:“方中十味温胆汤是何配伍?”

    “十味温胆汤是胆热痰火,但需要增减,山栀、川连清热,胆星、远志、郁金等化痰,枳实以破逆化痰,龙齿、牡蛎、磁石、远志镇静安神以潜阳。”

    “这礞石滚痰丸用作君剂?”

    “是啊。”

    钱不收花白浓眉一扬,沉声道:“老朽以为,师父你这用药,才真正很是不妥!” 推荐:在线看电影、电视剧、动漫就上,高清、高速、免费、无广告(云轩信誉保证) xsmao.

第53章 重症创伤

    杜文浩笑了笑,道:“是吗,什么地方不妥?说说看。”

    钱不收捋了捋胡子道:“这什么十味温胆汤没问题,这药与老朽刚才的用药异曲同工。

    但这什么礞石滚痰丸,是否能治癫癎,除了师父你说过,前人医典里可没有记载。

    至于沉香,可行气止痛,纳气平喘,加上倒也没什么,你这方子里最大的问题就是这黄芩和大黄。

    黄芩乃清肺胃胆及大肠中上焦湿热,药性猛烈,大黄更是峻烈攻下之品,极易伤正气,轻易不得妄用,这里使用,很是不妥!”

    “呵呵,是吗?为什么不妥?”

    “没听说过黄芩和大黄能治癫癎。此乃不妥一,这还在其次,最不妥的,是这两味药十分峻猛,用在孩子身上,会有大损!”

    杜文浩道:“这孩子的癫癎乃痰热阳证,首先必须治痰,所谓阳盛煎灼成痰,故治痰,必须清火。

    黄芩可以清心中无形诸热,大黄泻下,可泻肠胃有质实火,正好对症。

    而礞石除了刚才憨大夫说的药效之外,还善消痰化气,可以治疗顽痰、老痰胶固之证,还可以平肝镇惊,是治疗热痰壅塞引起的惊风抽搐的良药。

    礞石除湿,沉香速降,治痰利气,都是对症的。”

    钱不收一边听一边不停摇头,花白浓眉锁成一堆,断然道:

    “不行!绝对不行!如此峻猛虎狼之药,用在孩子身上,轻则伤正,重者毙命!

    师父,请恕弟子无礼,危及孩子性命的事情,老朽不能做!”

    纳尼?你的意思是说,就你这老家伙珍惜孩子性命?

    我老人家反倒是草菅人命了?

    杜文浩云淡风轻说道:“仲阳,你用药柔润,这我早就知道,对蹒跚学步的婴幼儿这一点没错,可这孩子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了,面对的又是癫癎这种重症,该用药强攻的时候,就必须强攻,不能手软,否则无法,没有效果的。”

    “师父不必说了。”钱不收手还是很坚定地摇摇头,“师父,既然这孩子是找弟子治病的,请准许弟子当按照自己的法子医治。弟子告辞!”

    杜文浩皱了皱眉,凝视着钱不收:“你这样用方,孩子迟早还会发作癫癎,很危险的!”

    正说话间,忽听得街那头人声嘈杂,一大群人叫嚷着往这边来了,有人高声叫道:

    “钱神医……!钱神医……,救命啊!”

    憨头惊道:“师父,肯定是重症病人找过来了!”

    跑到门口叫道:“我师父在这呢!五味堂!”

    那一群人乱哄哄涌了过来,当先一位,是身穿黑衫的捕快,脸上、手上到处都是鲜血,急急跑过来,瞧见钱不收,急声道:

    “神医你果然在这啊!快!快给兄弟们治伤吧,再不治要死人了!”

    此人是县衙副捕头,姓龙,是捕头雷铁彪的副手。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捕快,也都神情狼狈,鲜血染衣,或者手臂受伤用手托着,或者腿部受伤瘸腿由人搀扶着,受伤不重的几个捕快,抬着两付门板。

    门板上分别躺着两个黑衣捕快,一个躬身弯曲得跟虾米似的在门板上打滚喊痛,另一个则仰躺着不停呻吟。

    “怎么了?”林青黛听到前堂乱糟糟的,忙带着丫鬟英子从后面出来问道。

    柜台里伙计吴聪道:

    “大掌柜,是几个捕快兄弟受伤了,来找钱神医治伤。”

    这时,钱不收扫了一眼几个伤者,心头一沉,叫道:“快放下!”

    他拿起那张方子递给先前那对中年夫妇:“这里忙不过来,去我济世堂照方拿药,不济再来!”

    两夫妻忙接过方子,背着孩子,一步一回头瞧着乱糟糟的五味堂,慢慢走了。

    钱不收吩咐两个徒弟,让阎妙手妙手负责手脚受伤的几个捕快,让憨头负责那躺在门板不停呻吟的,而钱不收自己诊治痛得打滚的伤者。

    这些捕快受伤了,尽管是抬到五味堂里来了,但指名要神医钱不收诊治,杜文浩自然不好插手,站在一旁瞧着。

    阎妙手扫了一眼这些伤者,低声对钱不收道:

    “师父,要不……,还是抬回咱们堂里抢救吧?”

    钱不收一摆手:“伤筋动骨,不宜移动,就在这紧急救治,林掌柜,行吗?”

    林青黛说道:“当然可以!神医请快救他们吧!需要用药随时吩咐。我让他们准备。”

    “多谢!”

    钱不收蹲下身,给那痛得门板上打滚的捕快检查受伤情况。憨头也拿了把剪刀,剪开那不停呻吟的捕快的衣服查看伤口情况。

    阎妙手叫一个没受伤的捕快跑回济世堂拿来出诊行医箱。

    自己的药箱用得趁手一些。

    杜文浩问那姓龙的副捕头:“你们怎么受的伤啊?”

    庞县尉将女儿许给五味堂一位年轻的坐堂大夫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城。

    这龙副捕头当然也知道,虽然他没见过杜文浩,但见杜文浩穿着青衣长袍,尤其是看见杜文浩旁边站着的庞雨琴,就更肯定了眼前这位就是五味堂的那位年轻坐堂大夫,县尉大人未来的女婿,忙陪笑道:

    “您是杜郎中吧?唉!别提了,今一大早,我们在东门盘查的兄弟,从一辆企图进城的大牛车里查出了府城通报的贼寇疑犯,这些贼寇十分凶恶,负隅顽抗,一场恶斗,尽管击毙击伤贼寇几人,我们也有好几个兄弟受了伤,尤其是这两个兄弟,伤势最重。不知能否保住性命。”

    庞雨琴一听就急了:“那我爹了?”

    “县尉大人没事,他和雷捕头两人合力,连毙两名悍匪,没有受伤,我大队援兵赶到,贼寇溃逃,县尉大人和雷捕头带着兄弟们和甲兵追捕潜逃疑犯去了。我负责把受伤的兄弟送回来医治。”

    庞雨琴这才松了口气,对杜文浩道:

    “先生,你也帮着救治啊!”

    杜文浩笑笑说:“人家只相信钱神医,不信我!”

    龙捕头忙陪笑道:“不……,不是这意思,这个……,兄弟伤势危重,嗯……,那个……,要不,杜郎中,要不,您给我瞧瞧吧。我左手给贼子刀尖划了道口子。”

    杜文浩能理解龙捕头他们的心情。

    虽然他治好了庞县尉的小妾,但是,哪个大夫没治好过病人呢?除了目睹二奶奶病危的人能体会到治好这个病的困难之外,别的人也只知道二奶奶病重,后来给他这个铃医治好了,对他多少有了些印象。

    但是,真要遇到伤病,尤其是比较危重的伤病,习惯上还是把病人送到经验丰富的大夫那。

    即使这个大夫曾经有一两个病人没治好,多年积累的成功已经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要想短时间内取代钱不收成为新的神医偶像,简直是不可能的。

    所以杜文浩也没多说,小心地将龙捕头的衣袖卷起来瞧了一眼,苦笑道:

    “你这么点伤口……,不深也不长,已经抹了金疮药,血也不流了,还让我瞧什么?”

    “嘿嘿,我是……,这个,自己乱抹的金疮药,也不知道对不对症……”

    正在这时,就听憨头啊的一声惊叫,说道:

    “师父!这人……,肠子都流出来了!”

第54章 古代手术

    憨头一只手按着门板上那呻吟捕快的肚子,另一只手里拿着剪刀,张皇失措叫着。

    钱不收忙转到这捕快旁边,对憨头道:

    “这个我来,你去看那位受伤的!”

    “哦!”憨头答应了,慢慢放开手,只见那伤者小腹上一道口子,缠绕着的花花绿绿的肠子已经脱落了一大卷出来,耷拉在外面,很是吓人。

    庞雨琴和雪霏儿都禁不住啊了一声,退后了好几步,躲到了杜文浩身后。

    钱不收眼看伤者呼吸急促,两眼翻白,额头冷汗淋淋,有阴阳离脱征象,沉声对一旁的林青黛道:

    “林掌柜,麻烦速煎生黄、净萸肉、生山药各一两送来,固气防脱!”

    林青黛点头道:“好的!快!快煎药!”

    伙计吴聪答应,匆匆捡了药小跑到后堂煎药去了。

    钱不收伸手托住那小节肠子查看。

    杜文浩啊了一声,叫道:“不能这样!”

    但话已经说晚了,钱不收已经用手托住了小肠,回头道:

    “怎么了?”

    杜文浩苦笑,本想说这样用没采取消毒措施的手触碰内脏,会将细菌带给内脏,引起腹腔严重感染。

    古人没有细菌微生物学知识,自然不知。

    杜文浩这话就算没说晚,别人也不会相信他这个观点的。只好苦笑摇头:

    “没什么。”

    钱不收将手里小肠凑到眼前仔细查看。

    雪霏儿好奇地问杜文浩道:

    “他在瞧什么啊?”

    “在瞧肠子被刺破没有。”

    “破了怎样?不破又怎样?”

    “破了就麻烦了,依靠他们的医疗手段,恐怕很难处理好腹腔感染这么复杂的病症,将会伤重不治,如果没破,塞回去缝合好,对症用药,还有一定的机会可以康复。”

    钱不收仔细查看,发现肠子没有破裂之后,这才舒了口气,对林青黛道:

    “林掌柜,麻烦端一盆清水来!”

    林青黛答应了,让丫鬟英子去端温水。

    庞雨琴怯怯地问了杜文浩:

    “先生,神医要水做什么?洗肠子吗?”

    “嗯!这一路上那么多灰尘,对暴露的肠子是该清洗之后再复位。

    其实,肠子出来的时候,急救的人就应该找个大碗先把肠子扣住,外面用纱布连同碗一起裹好,再送了救治,情况会好的多。

    不懂这些急救常识,造成内脏感染之后,抢救会增加很多麻烦。”

    瞧见英子端了水进来,杜文浩道:

    “水里面最好加一小勺盐!”

    “啊?加盐?”英子望着杜文浩。

    “不加!”钱不收忙着清理肠子,头也不回道:“什么都不加,就温水就可以了。”

    杜文浩道:“仲阳,这次你要听我的,清洗液最好用淡盐水,可以杀菌……,这个,可以避免……那个什么”

    杜文浩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古人能理解的词汇来解释抗菌消炎。

    钱不收性格倔强,他想着,杜文浩或许对儿科的医学知识远在他钱乙之上,但这金创伤治疗,他敢说没人比他强,包括师父杜文浩。

    这档口救人要紧,无暇辩论,当下说道:“师父,弟子还是要按照弟子的治疗方法来救治,请师父原谅。”

    面对这倔老头,杜文浩无语。

    英子道:“哎哟,这水太烫了,我回去加点冷水。”

    端着盆子又回去了。

    片刻,英子将一盆温水端来了,里面还有个小木勺,把盆放在钱不收身边。钱不收用木勺舀了温水,开始清洗裸露在外面的大肠。

    英子站在杜文浩身边,靠近他低低的声音道:

    “先生,我按你说的,端到后面加了一小勺盐了!没事吧?”

    听得出英子的担忧,杜文浩明白,这小丫头对自己的医术也还不怎么相信,完全是处于对自己的信任才这样做的。心中感激,低声道:

    “放心!没问题!”

    清洗好肠子,钱不收试图将肠子重新塞回肚子里去,但是,伤口太小,而在腹压下脱出的肠子则是一大坨,塞不进去。

    钱不收道:“林掌柜,麻烦你拿一碗酸黑醋来!再拣皂角刺五分、细辛三分、白芷两分、麝香一分、朱砂三分、辰砂两分,研末送来,要快!”

    林青黛忙吩咐英子和吴聪赶紧去准备。

    很快,英子端着酸黑醋先送到了。

    钱不收接过,送到伤者口鼻前,让他猛闻。

    这时,吴聪的药末也研好送来,钱不收将药末吹入伤者鼻孔之中,并让他继续闻那酸黑醋。

    阿嚏!

    受伤捕快打了个喷嚏。

    脱落在外的肠子呼的一声自行吸进腹中!

    众人发出了一阵惊呼,都赞叹钱不收方法巧妙。

    钱不收一手按住伤处,另一手将药箱打开,从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一根穿好了桑白皮尖茸细线的弯针,开始缝合肚皮上破损创口内层,头也不回,说道:

    “麻烦林掌柜再拣乳香、没药、煅花心石、煅龙骨、血竭、乌梅炭、五倍子炭各二钱,煅蛇含石五钱,研末送来!另外再找一只雄鸡来!”

    英子和吴聪不等林青黛吩咐,各自忙开了。

    吴聪和傻胖忙着拣药研末,英子则跑回后堂,从鸡窝里抓了一只公鸡回来。

    等吴聪和傻胖将药研好拿来的时候,钱不收已经将内层缝好。

    他先接过英子手里那只公鸡,捏着脖颈,扯掉鸡胸脯上的鸡毛,从药箱里取出一把金柄短刃,生生剥下一层鸡皮。

    将鸡皮放在一边,然后一刀挥去,公鸡头被应声劈落,鲜血喷出。

    钱不收扔掉短刃,抓住公鸡腿,倒过来,将鸡血淋在刘捕快肚皮上裂开的伤口中。

    随后,他扔掉无头公鸡,接过吴聪手里的用纸包着的药末,悉数倒在伤口上,然后拿起穿了桑白皮尖茸细线的弯针,开始缝合创口外部。

    鸡血封口?

    这样也行?

    古人就是这样动腹部手术的?

    杜文浩看着很新鲜,看钱乙这熟练的架势,这样的手术没少做,应该有成功的先例。

    唉,古人的智慧远远超出想象啊。

    如果这病人让自己来医治,古代环境下,自己恐怕还真不知所措。

    因为自己虽然看过的所有手术医书经过穿越强化之后都已经烂熟于心,但全是西医那些无菌术、麻醉、止血、体液平衡、输血、抗休克之类的东西。

    要让自己用纯中医来动这种大外科手术,还真有点无所适从。

    钱不收的这些办法,自己连想都不敢想,更不敢实践。

    这一次让他眼界大开,同时也思路大开。

    现在是在古代,一切都只能从古代的医疗条件着手,思索医疗方案,不能局限西医那一套了。

    迟早自己会面临今天这样需要大手术的病人的。

    自己必须尽早从记忆中找到符合现代手术要求的中医手术方法来。

    钱不收将伤口缝好,涂上去腐生肌的金疮膏。

    将刚才生剥下的鸡皮贴在伤口外,叫林青黛拿来一段干净纱布,将伤口包好。

    这才舒了口气:“行了!等一会老朽给你再开付通肠活血汤,按方服用,很快又能起来抓贼去了!不过记得付林掌柜药钱哦!”

    一众捕快闻言都哄笑起来。

    那受伤捕快孱弱地笑了笑,低低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林掌柜连连摆手:“不用了,你们都是为抓贼负伤的,怎么能收钱呢。”

    眼看钱不收忙完了,一旁的憨头才畏畏缩缩低声道:

    “师父……,这人……,这边这个人的脉象弱小,好像不行了哦……”

    杜文浩注意力一直在钱不收治疗这肠子脱出的病人身上,听了憨头说这话,才仔细一瞧那个刚才痛得打滚的受伤捕快,此刻已经不动了,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这捕快肚子微微鼓起,两眼紧闭,一张脸加上口鼻都成了惨灰黑色,呼吸短促,显然已经休克过去了。

    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三个小孩,围拢在那捕快身边,正不停抹着眼泪。

    钱不收一听憨头这话,花白眉毛一抖,顾不得洗手,两步走到那躺着一动不动捕快身边,凝神搭脉,片刻,摇了摇头:

    “唉……,已经伤及脏腑,此乃不治之症,难以活过今晚了!”

    “老天啊!”那妇人扑在这捕快身上,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那几个孩子也跟着跪在地上,抓住捕快的衣服哭嚎。

    一旁老者哭得老泪纵横,紧捂着心口,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幸亏后面的捕快扶住,赶紧拿了把椅子过来让老者坐下。另有捕快帮他舒胸。

    钱不收捋着三缕花白胡须,想了片刻,道:

    “我开两剂疏风理气汤,与和伤丸一并服用,或可拖延多一两日。不过……,唉!算了,这方也没什么大用,还是及早准备后事吧!”

    那妇人嚎啕大哭,跪地磕头:

    “神医!不是说,经你手医治的人,连阎王爷都收不走吗?救救我夫君啊!求你了!”

    钱不收叹了口气,摇摇头没说话。

    憨头歉意地低声道:“大嫂,神医也救不了必死之人啊,连上古神医扁鹊,面对病入膏肓的蔡桓公,也只能是无可奈何避走呀。”

    妇人彻底绝望了,转身抱着丈夫的身体,哭得死去活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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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医介绍:
一个医科大学生穿越到北宋一个小县城,在一家濒临倒闭的药铺里当坐堂大夫,开始了他混迹古代的行医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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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轶已完本的YY小说:
(一)《纳妾记》(书号117765)
(二)《纳妾记Ⅱ》(书号1107050)
(三)《三眼法医》(书号1049391)
(四)《刑名师爷》(书号181671)
(五)《暗灵法医》(书号1215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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