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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轶     宋医txt下载     宋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5章 吓跑了

    这时,阎妙手已经替那几个手脚受伤的捕快包扎处理完毕。

    钱不收对林掌柜拱拱手,又对杜文浩道:“师……,咳咳,如没有别的吩咐,老朽告辞了!”

    眼见四周人多,钱不收这句师父还是没叫出口。

    杜文浩说道:“对了,你刚才还没说你们来找我的目的。”

    “也没什么,就是想求教一下师父,治疗庞家二奶奶那走黄的病的方子。不知道师父能否割爱……?”

    “没问题,既然你叫我师父,我这做师父的总得教你一点东西。我写给你。”

    杜文浩走回桌前写了道方子,拿回来递给钱不收,简单说了一下用药注意事项。

    钱不收一点就透,点了点头,将方子揣进怀里,拱手说了句:“多谢师父!告辞了!”

    阎妙手和憨头也恭恭敬敬给杜文浩鞠了一躬,拱手道:“师祖,我们告辞了!”

    杜文浩点点,目送他们出了门。

    那个已经治完的捕快的家属在几个捕快的帮助下,也用门板抬着捕快走了,房间里只剩那躺在门板上昏死过去的捕快。

    另有几个抬门板的捕快蹲在那里,一点忙也帮不上。

    杜文浩想了想,一咬牙,走过去对那不停叹气的老者道:

    “如果你们愿意让我医治,我可以试试看能否救他。”

    老者老泪纵横抬起头,瞧了一眼杜文浩:

    “你……,你是……?”

    雪霏儿插话道:“老人家,这位是五味堂新聘的坐堂大夫杜先生!就是治好庞县尉妾室的那位杜大夫!”

    这件事早已经传遍整个县城,这老者也有耳闻,只不过,他也相信杜文浩只是靠什么偏方侥幸治好了庞县尉的妾室而已,真要论本事,肯定远远不及神医钱不收。

    连钱不收都说没救的人,这年轻大夫肯定也治不好。

    瞧那老者的眼神,杜文浩便知道对方不相信自己有这能耐。

    其实,他自己也没底。

    看捕快这情况,很可能是腹部闭合性损伤导致腹腔内脏受损,需要打开腹腔进行缝合修补或者切除受损器官。

    这样的普外科大手术他虽然学过,但那都只是从课本和视频教学上学到的知识,并没真正动手做过,所以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学的是法医,对解剖很在行,但对外科手术没实操过。

    好在,这次穿越,他所有读过的书全都得到了空前的增强,达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

    也就是说,他之前读过的《外科学》大部头教材、相关手术资料和看过的视频,以及实习时观摩过的手术细节,在穿越前不可能全部记住,但穿越后,这一切都从他记忆深处被翻出来,极大的增强,让他连一句话一个字一个标点都不会错。

    而外科手术能力,其实就是知识的记忆加上实操的练习。

    手术技能知识的是基础,实操是磨炼,两样具备,就能成为外科手术一把刀。、

    当然,手术器械、药品、设备等,是必备的。

    杜文浩有了手术技能知识基础,但没有实操。

    原本应该找个阑尾炎之类的简单普外手术先做个练习,可不赶趟,总不能就这样看着这因公负伤的捕快就这么死去。

    这时候,已经无暇顾及是否会损害自己刚刚建立的医术名气,杜文浩急声道:

    “虽然我不一定能救得了他的性命,但是,你们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也不让我试试啊!”

    这句话起了作用,伤者的父亲面现犹豫之色。他妻子也不哭了,眼泪汪汪望着公公,等他拿主意。

    一旁的龙捕头凑过来,低声道:

    “老爷子,这杜大夫曾经治好了县尉大人的小妾,那小妾也是钱神医说过救不了了的!依我看,就让杜大夫试试,反正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说不定就能救活呢!”

    几个捕快也帮着说道:“是啊老爷子,就让大夫试试吧,反正也没救了的。”

    那老者终于点点头:“那……,那就有劳先生救救我儿吧!”

    “好!”他已经想好,先抗休克,把病人救醒,然后用问诊和按诊确定病位,好确定在哪里开刀,不能先拉开肚子再在里面翻箱倒柜乱找。

    杜文浩拿来自己的出诊药箱,取出金针,用药棉擦拭消毒之后,刺入刘捕快素髎、百会、神阙等穴,运针一炷香左右,再用艾灸。

    过了一会,捕快终于悠悠醒转,但是腹痛难忍,弓着身子在门板上翻滚。

    杜文浩之前问了老者这捕快姓氏,得知姓刘。

    让他躺平,一边按压他腹部一边问:“刘捕快!你忍住痛,我要给你确定什么地方受伤,好对症治疗!我按压你的腹部,你感觉一下哪里最痛,把最痛的地方告诉我!——这痛不痛?”

    “痛……,痛死了……”

    “这呢?”

    “痛!……也痛得厉害!”

    “这呢?”

    “痛……!”

    “这呢”

    杜文浩按到了他左上腹部,刘捕快痛得弓起了背:“对对……!就是这……,这最痛……”

    杜文浩点点头,又问:“你是怎么受伤的?”

    刘捕快喘息着道:“我……,我与那贼子恶斗,被他用棍头一棍杵在肚子上……,就是你刚才按的部位上……,当时我就软到了,多亏雷捕头赶过来救我……,哎哟……,好痛!痛死我了……”

    “怎么个痛法?”

    “痛啊……,就是你摸那里痛……,一直痛到肩膀后背去……”

    杜文浩点点头,从刚才描述致伤物和受伤经过,以及从痛的部位和放射性疼痛情况来看,很可能是脾破裂。

    病人现在面色苍白,四肢湿冷,腹部微胀,很可能有内出血。

    必须马上做开腹手术修补或者切除。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处理内出血。

    因为他没有输血设备,多流一滴血就多一份危险!

    用什么治疗内出血?

    最佳选择是云南白药!

    可是,云南白药是晚清才出现的,宋朝没有,而这配方目前都是国家重要商业机密,杜文浩也不知道。

    不过他知道,云南白药的主要成分,就是云南的道地止血药材——三七!

    而三七宋朝虽然没有作为中药材使用,但却能采挖到,而且恰好他前两天刚从山上挖回来,已经磨成了粉,三七粉就是很好的止血药!

    杜文浩立即跑回房间,取来三七粉,合水给刘捕快灌下。

    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说:“帮我把刘捕快抬到房间里去!——我要给他,剖腹疗伤!”

    剖腹疗伤,除了传说神医华佗擅长这种手术外,没听过有医者能实施这样的手术的。

    原因主要是过不了麻醉关、感染关和止血关。

    病患几乎百分之百会在术中或者术后死于疼痛性休克、感染、大失血和急性肾衰竭等。

    所以,对于内脏受损,几乎所有古代外科医典都会注明“不治”。

    尤其是宋朝,外科手术特别是急腹症方面的大手术都实行的是保守疗法,灌汤药。

    没有开腹动手术的任何病案记载。

    或许有过这样的实际手术操作,但没有成功的,因为死亡率是百分之百,也就没有记载在书籍中。

    所有大夫都不敢问津的禁地,这个年轻的大夫竟然说要做。

    所有人惊诧之余,都不敢相信,连对他医术比较信任的雪霏儿都用疑惑的目光瞧着他,低声道:

    “行不行啊?别乱来哦!”

    “行不行都得试试,不试也是个死,为什么不试试呢?”

    “你傻啊!”雪霏儿扯了他一把,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

    “他现在死了,那是伤重而亡,谁也没办法,要是经过你救治才死的,知道他已经伤重不治的人也就罢了,不知道的,会说是你治死的!就算苦主不找你麻烦,但对你的名誉的损害可是很大的!”

    “都这时候了,顾不得这么多!他是因公负伤,咱们不能坐视不理啊!”

    杜文浩有些着急,声音也提高了些。

    雪霏儿也有些生气了,噘着嘴哼了一声,也提高了声音:

    “谁叫你坐视不理了?可你有这能耐吗?古往今来,除了华佗,谁会剖腹治疗了?连神医钱不收都不会,你就能行?这可不是腿上长疔疮那么简单,这是剖腹!”

    这句话犹如当头一棒,把杜文浩发热的脑袋震醒了不少。

    的确,开腹手术可不是开疮引脓,这是大手术,就算在现代医疗条件设备齐全的大医院,也是需要经验丰富的医生经过精心准备才能实施的。

    涉及到各方位的配合,比如麻醉、复苏、纠正代偿性休克和隐性休克,生命体征监护和脏器功能的支持,对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和多系统器官功能衰竭进行预防性治疗等等。

    任何环节出现问题,都将导致手术失败,病患死亡。

    手术自己只在书本上学过,教学录像看过,临床实习观摩过,虽然手术程序穿越记忆增强后都历历在目,但却从来没有真正动手操作过。

    加之没有现代急救设备手段,要想动这样大的手术,恐怕是头脑发热,痴人说梦了。

    别腹部一开,人就隔屁,那有什么意思,那还不如让病人就这样死去的好,免得多挨一刀。

    杜文浩的犹豫,已经让伤者妻子看出了他没把握,她绝望地哭着对老者道:

    “公公!咱们去找别的大夫看看,说不定就有能治的呢?”

    老者也看出来了,点头:“好好!抬走!去找别的大夫瞧瞧!”

    几个捕快用门板抬起那痛得打滚的捕快,跟着老者和妇人出了门。

    杜文浩傻呆呆站着,没有出声阻拦。

    因为经雪霏儿这么一提醒,他发现,自己实在没有把握做好这么大的外科手术。

    更主要的,是病患家属根本不信任自己,刚开始还勉强让自己诊治,可以听自己要剖腹开刀,立刻吓怕了,将病人忙不迭抬走了。

    看来,自己要想树立医术声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56章 手术准备

    人都走光了,杜文浩回到桌前坐下。

    雪霏儿和庞雨琴也坐回凳子,大家一时都没心思说话。

    庞雨琴终于先开口了,低声问:

    “听说只有汉朝的神医华佗才会剖腹疗伤术,刚才先生你说你也会,是真的吗?”

    “是不是又有什么分别,反正人家不让我做。”杜文浩沮丧地说道。

    “那不一样啊,如果你真会,或许就有愿意让你做的呢。听说去年开油盐店的李婶,跟人争执,被肚子上踢了一脚,大夫也是诊断说食肚脏腑已伤,不治,七日内必死。

    结果,没到七日就死了,死之前也是痛得死去活来,惨叫了好些天哩。要是你会这医术,那就好了,好多人都不会死了!”

    杜文浩心头一动,是啊,外科急腹症大多会危及性命,需要剖腹手术才能解决,能使用保守治疗的只占很小比例,如果自己能做外科手术,那将会挽救很多人的性命。

    自己来自现代社会,接受过正规系统的现代医学教育,又有扎实的中医基础,用中西结合开展一些不太复杂的手术,应该是能做到的。

    华佗能用纯中医手段开展剖腹疗伤,他是人不是神,他在两千多年前能做到,自己的医学知识比他进步两千年,更应该能做到。

    抗战时八路军根据地被严密封锁,常用的药都送不进来,更别说有什么现代化的急救设备了,白求恩在那样简陋的环境下,同样给负伤的八路军战士做了很多大手术。

    说明事在人为!

    他又想起近代历史上西医东进的事情。

    当时西医登陆华夏之时,遇到了中医的强力狙击,没人相信那些高鼻子蓝眼睛的传教士会治病。

    当时的教会医院就抓住了中医致命的死穴——外科手术,将眼科、胸腹部外科急诊等见效快而且中医难以治疗的外科手术作为突破口,给贫苦百姓免费医治,送医送药。

    老百姓趋之若鹜,很快引起轰动,成功登陆桥头堡。

    教会医院也借以迅速推广遍及全国重要城镇。

    所以,在古代,要和古代的钱不收这些大夫们比中医辨证论治,自己的优势并不明显,但是,外科手术却是他们不掌握的,这是自己的杀手锏。

    可以借鉴当初西医东进的成功范例,树立自己的医术声誉,用自己领先宋朝大夫们一千年的现代医学知识,来挽救无数病患的性命。

    想到这,杜文浩感到热血沸腾。

    这时,雪霏儿道:“照我看,他们还会回来的。”

    杜文浩一喜:“为什么?”

    “你想啊,神医钱不收都治不好,并断言不治的病人,别的大夫有谁能治得好?他们家人如果还在乎刘捕快的性命,转一圈找不到人能医治,最终还会回来找你治的!毕竟有一份希望总比绝望的好!”

    没错!完全有这可能。

    必须立即做好手术准备!

    杜文浩呼地站了起来,对二女道:

    “没错!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我现在马上教你们一些必要的知识,到时候你们要帮我。”

    “我们?我们不会哦!”

    “跟我来!我马上教,需要你们做的很重要,但相对也比较简单,应该没问题的。”

    杜文浩转头对药柜里伙计吴聪道:

    “如果有病人来,只要不是危重病人,就让他们改天再来,我要做剖腹疗伤术的准备。”

    “好的!杜先生。”吴聪和傻胖忙答应。

    杜文浩带着二女来到后院,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林青黛。

    林青黛很惊诧,但二话没说,立即动手开始帮着他布置。

    手术室就设在后院他们住的小楼一楼的会客厅,搬了一张单人床过来,根据杜文浩设定的高度架高。

    杜文浩简单说了自己的手术经过,说了需要二女帮忙的地方,都很简单,二女很快便掌握了。

    然后杜文浩开始做手术准备。

    前几天五味堂停业装修期间,杜文浩已经做了一些外科手术准备,订做了刀具、镊子等器械,准备了各种药物、敷料。

    还设计制作了专门消毒用的高压锅,用青油浸泡过的牛皮做密封圈,密封效果还不错。

    还配制了用于消毒的药水。

    还设计订做了几套手术专用大褂、帽子和口罩。

    这些都分别消毒了封存备用。

    现在关键是解决手术中的几个关键环节。

    第一个就是抗休克。

    初步判断,刘捕快是脾破裂,那肯定有内出血,刚才就已经出现了休克,在手术中有可能会再次出现失血性休克,在那种情况下,将会是致命的。

    由于缺乏输液手段,只能在给病人麻醉之前,让他预先服用抗休克药物。

    当然,术中出现休克,还可以使用针灸急救,但那会耽误自己手术时间。不到万不得已不走这一步。

    在林青黛他们准备手术台的时候,杜文浩开始着手配制抗休克汤药——人参四逆汤合固阴煎,阴阳双补以固脱。

    第二个要解决的,就是麻醉。

    宋朝已经有麻醉药“睡圣散”,主要成分是曼陀罗花和火麻花,研末服用,但麻醉效果比较差。所以杜文浩决定使用他们医学院在这方面的研究成果。

    现代中医届一直在开展中药麻醉探索,最有名的中药麻醉剂,当然就是华佗的“麻服散”,可惜后来在中国境内失传了。

    不过,麻服散的配方当时已经传到海外日本、韩国等国家。

    1805年,日本外科医生华冈青州用曼陀罗、生草乌、香白芷、全当归、川芎、炒南星配制了内服麻醉剂,进行了若干例急腹症手术,均获得满意效果,在当时的日本引起广泛轰动。

    华冈青州将他的麻醉药方剂称为“麻沸汤”,表示传承于华佗的“麻沸散”。

    杜文浩他们医科大是中西结合试点单位,在中西医结合方面取得了很多研究成果,其中有两项涉及麻醉。

    一项是在华冈青州麻沸汤基础上进行中药麻醉汤剂的再开发获得成功,经审批后已经用于临床应用。

    这种中药麻醉剂还有一定的抗休克作用,可以作为辅助抗休克药使用;

    另一项,就是针灸镇痛。

    使用针灸增强麻醉效果的办法早已经取得国际医学界普遍认可,在一些手术中,针麻已经作为辅助手段甚至主要麻醉手段在使用。

    这两项技术杜文浩都已经掌握,实习时也使用过。

    所以,手术麻醉方面,杜文浩倒不担心。

    麻醉汤药很快也准备好了。

    第三个是抗菌消炎药的准备。

    这方面也没问题,而且不着急马上用,术后用都来得及,但他还是事先配置好了。

    第四是要做腹腔引流等外科用具准备。

    剖腹手术为了防止各种液体存留在组织裂隙或体腔内,影响组织修复愈合,同时为了防止继发感染或感染加重,以及术后观察手术区内有无活动性出血等目的,需要放置引流条。

    对于尿潴留的病人,还需要导尿,没有橡胶制品,用什么来作引流管和导尿管呢?

    杜文浩琢磨了好一会,终于决定用南瓜藤做引流管,导尿管则用细葱管。

    这两样外面街上卖菜的就有。杜文浩找了大小合适的买几根回之后,用药水消毒备用。

    他设计了一个简易虹吸冲洗设备,用来应付腹腔感染后的腹腔冲洗。

    杜文浩检查了一遍所有设备、敷料和药物。

    然后开始进行手部消毒,同时在脑海里仔细回忆学过的脾切除手术全过程、手术要领和注意事项。

    等一会打开腹腔,确定是脾破裂后,为了最大限度保证成功,杜文浩决定实施全脾切除。

    因为保脾术与脾切除术相比,操作相对复杂,有术后再出血的可能。

    而且,病患伤情危重、必须尽快结束手术。

    最主要的,是保脾术需要手术技术要求很高,杜文浩没有这类手术的经验,选择相对比较简单的全脾切除,保险系数会高得多,也能大幅缩小手术时间,减少手术风险。

    按道理,对于有内出血病患,一般都需要输血支持,但是杜文浩没有输血相关设备,没办法输血,只能指望内出血量不太大,要不就完蛋了。

    一切准备妥当后,却仍然没见到那家人抬着刘捕快回来。

    雪霏儿和庞雨琴跑到门口张望了好几次,都很奇怪。

    最后,二女忍耐不住,决定去探个究竟。

第57章 脾切除术

    二女出门走了,不一会,两人气喘吁吁跑了回来,雪霏儿对杜文浩道:

    “不好了!刘捕快死了!”

    杜文浩心头一凉:“这么快?”

    庞雨琴道:“也不一定就死了,刚才我们去了他家,他家已经在办丧事了,女眷都坐在大堂上哭,刘捕快就躺着的床板就停在房屋大堂里,人一动不动的。不过还没有人披麻戴孝,可能人还没有死,等着断气才开始发丧。”

    杜文浩心头升起一线希望:“咱们看看去!”

    三人赶到刘捕快家,这院子很小,一座小屋十分破旧了,显然家境不太好。

    此刻院子里哭声一片,门口两个手脚受伤缠着绷带的捕快正叹着气议论着,见到庞雨琴他们来了,忙陪着笑脸迎了上来打招呼。

    庞雨琴道:“刘捕快怎么样?”

    “不行了!唉!可怜啊……,对了,庞小姐,你爹在里面呢!”

    “啊?我爹回来了吗?我爹没事吧?”

    “没事!他和雷捕头都回来了,逃走的贼寇被他们追上包围格毙了。你爹武功高,那些贼寇哪伤得了他!”

    庞雨琴忙跑进院子里,一眼看见他父亲庞县尉正在屋檐下一根长条凳子上坐着,正在和刘捕快的老父亲说着什么,雷捕头和其他捕快在堂里忙里忙外地帮着布置灵堂。

    “爹!”庞雨琴跑了过去,“你回来了?没事吧?”

    “没事!你来这里做什么?——杜先生也来了!”庞县尉看见跟上来的杜文浩,忙起身招呼。

    庞雨琴知道事情紧急,忙道:“爹!杜先生说他能治刘捕快!用剖腹疗伤术!让杜先生给治治吧!”

    “是吗?”庞县尉一听剖腹疗伤术,禁不住皱了皱眉,瞧了一眼杜文浩:“先生,是这样吗?”

    “我可以试试,还是那句话,病情很危重,不一定有把握治得好!”

    刘老汉站起身,悲泣道:

    “先前杜先生就说了,试试看能不能治,我们当时没答应,抬了人去找别的大夫看看,结果,城里所有大夫都说没治,想着杜大夫恐怕也没办法,所以抬回家了。”

    庞县尉沉吟片刻,回头望了一眼大堂里门板上躺着的刘捕快,对老者道:

    “不行的话,就让杜先生治治看!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那老者抹了抹眼泪,偷眼看了看杜文浩,低声道:

    “好是好,只是……,我们家没有……,没有那么多诊金啊……”

    杜文浩一愣:“诊金?我没说要你们诊金啊!先前我就跟雷捕头说过,凡是衙门兄弟,因公负伤到我五味堂找我瞧伤的,分文不取!”

    “是吗?”老者疑惑地望望杜文浩,

    “先前抬着犬子找大夫医治,都说已经伤重不治之后,本要抬着来五味堂请先生诊治的,正好经过仁义堂,许大夫问我们去哪里,我说了要来找杜先生用剖腹疗伤术救我儿子,许大夫说……,说……”

    雪霏儿哼了一声道:“他又使什么坏?说什么了?”

    “他说剖腹疗伤术除了东汉华佗神医会之外,无人会这医术,说……,说杜大夫分明是想骗我们银钱,还说杜大夫给病人瞧病,收取的诊金很高,象我儿子这样的危重病人,没有纹银百两,杜大夫根本不会治的。”

    “胡说八道!杜大夫坐堂问诊从来都是每次五文,出诊十文,何曾收过高额诊金?这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医术高明,存心捣乱!”

    杜文浩沉声道:“别说这些了,老人家,您放心,你儿子是因公负伤,救治他是我们应该做的,如果你愿意把你儿子交给我医治,我诊金分文不取,还附送汤药!”

    “真……,真的?”

    杜文浩点点头:“我先去看看刘捕快情况。”

    快步进去,诊脉发现,刘捕快四肢冰凉,已经深度昏迷,不过还活着,赶紧跑出来说道:

    “赶紧把人抬到五味堂去,我已经做好救治准备了。”

    庞县尉道:“老人家放心吧!杜大夫医术很高,本官妾室病重不治,也是他救活的呢,一定会尽力抢救你儿子性命的。赶紧把人抬到五味堂去吧!”

    老者忙不迭答应,转身吩咐家人把刘捕快抬去五味堂。

    捕快们七手八脚用门板把刘捕快抬到五味堂放到后院客厅的简易手术台上。

    杜文浩急用针灸刺穴抗休克,然后让傻胖和吴聪帮忙将抗休克的人参四逆汤合固阴煎先给他用灌壶灌进肚子里。

    与此同时,自己和雪霏儿、庞雨琴三人用消毒液洗手消毒,做术前准备。

    抗休克针灸加上药汤灌下去一炷香后,刘捕快身体四肢终于开始变得温暖,脉搏也有所增强,表明休克在好转。

    杜文浩这才吩咐二女将麻醉药新型麻沸汤给刘捕快灌了进去,进行全身麻醉。

    杜文浩让傻胖帮忙脱掉刘捕快的衣裤,用一个枕头将左腰部垫高。

    自己在庞雨琴的帮助下,穿好消了毒的手术大褂,戴好帽子,口罩和手套,雪霏儿按照杜文浩先前教过的,开始用中药消毒液对手术区进行了消毒,铺上手术单,暴露左上腹切口术野。

    切口边缘用大纱布垫遮盖。

    本来杜文浩准备让二女做助手帮自己完成止血、结扎、拭血、拉钩、剪线和传递手术器械之类的辅助工作的,可想到她们两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现代剖腹手术,还是在一旁观摩,先过了心理关再说,免得到时候弄不好反而添乱。

    所以让二女站在左侧一米外观看。

    叫傻胖他们出去拉上门之后,杜文浩站在病人右侧,拿着手术刀,努力让自己平静,果断地在病人左上腹正中旁切入。

    腹腔打开后,腹腔里到处都是积血,他右手迅速伸入左膈下区,将脾握住向内前方托出。

    果然是脾脏破裂!

    初略估计了一下出血量,还不算太多,伤者应该暂时不会因失血性休克而死亡。

    看来,自己先前给刘捕快服用了三七粉这一招是完全正确的,已经起到了明显减缓失血的效果,为抢救赢得了时间。

    他心中稍宽,立即使用自己设计的简易虹吸装置抽取腹腔内积血和血块,同时查看出血点和其他脏器情况。

    积血抽出后,他发现伤者脾脏比较大,心中一喜,说明脾脏里有大量血液。

    他立即进行了脾动脉结扎,让脾内大量血液重新流入循环血内,这是最好的自体输血,可以解决一部分失血休克问题。

    脾动脉结扎之后,杜文浩用双手按摩脾脏,脾脏很快缩小了一大半。

    接着,他将脾往上推开、结扎,剪断附着在脾下极的脾结肠韧带,将脾拉向内侧,剪开,结扎脾肾韧带。

    用右手伸入脾上极的后方,抓住脾脏向下旋转托出切口外,旋即向脾窝内堵塞大纱布垫,清理脾蒂周围的结缔组织,将脾门动脉、静脉结扎切断,将切除的脾放在一边。

    接下来是止血。

    杜文浩对撕裂的曲张静脉出血点进行结扎止血,并将胰尾部创面缝合,用后腹膜缝合覆盖。

    将大网膜放在左肾区和脾窝内,建立侧支循环。

    随后检查了腹腔内其他脏器,没有发现损伤。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由轻舒了口气。

    到了此刻,杜文浩才发现,自己后脊梁已经被紧张的冷汗浸透了。

    雪霏儿早已经在腹腔打开后,便跑到屋角呕吐去了。

    庞雨琴尽管脸色煞白,还站在那望着。

    瞧见杜文浩额头冷汗淋漓,犹豫片刻,终于拿过消毒毛巾,过来替他轻轻擦拭额头的汗水。

    杜文浩朝他笑了笑,点点头表示鼓励。

    接着,杜文浩在伤者脾窝部位另戳创口,放置了空心南瓜藤做引流管,在胰尾处,则放置了南瓜藤内塞纱布的烟卷式引流管。

    手术完成,杜文浩紧张得简直要虚托了,他伸手按住刘捕快的心脏部位,发觉心跳还在,且比较平稳,这才放心。

    缝合伤口,在伤口敷上金疮药,用纱布包好伤口,插了导尿管,下面放置瓷盆接引,留待观察尿量,以确定肾功能情况。

    当他洗了手,脱下手术大褂,拉开房门,这才发现,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

    人群中有刘捕快的亲属,衙门的捕快兄弟,还有听说了这事的街坊邻里,都聚拢到后院翘着脑袋望着。

    傻胖和吴聪他们在维持秩序,不准人喧哗。

    所以大家都静悄悄在外面从窗户缝、门缝里轮流往里看。

第58章 切下来的脾脏

    这些人从门缝、窗户缝里看见杜大夫当真剖开了刘捕快的肚子,往外抽出好多血,还割了一大坨东西出来,都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不敢出声,只能用拳头塞住嘴,胆小的躲得远远地不敢看,但好奇心重又不愿意走,心里跟猫抓似的。

    见到杜文浩终于出来了,人群顿时轰动了,刘捕快的父亲刘老汉和刘捕快的媳妇吴氏在最前面,急声问怎么样了?

    杜文浩笑了笑,简单说了声:“活着呢,问题不大了!”

    “啊!”刘老汉和吴氏两人举步就要进去。被杜文浩一把拦住了:“先别进去,他刚动手术,需要安静,我还要给他灌药作进一步治疗。而且他现在服药之后昏厥过去了,也不能和你们说话。所以你们要看只能在窗户上看!

    两人此刻对杜文浩感激涕零,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忙不迭点头。

    这时雪霏儿已经有些适应,在屋里听见杜文浩的话,惨白着脸将窗户打开了一扇,屋外的人立即围拢过去,趴在窗户上往里瞅。

    吴氏胆子小,先前躲在一边不敢看,此刻趴在窗户上看见屋里地上一个大木盆里好多血,她不知道是从腹腔里抽出来的积血,还以为是丈夫流的血,吓坏了,尖叫着呼喊丈夫的名字。庞雨琴忙跑过来示意她不要大声叫。可这妇人不停,反倒叫得声音更大了,还用手拍窗户。

    杜文浩笑了笑,推门进去,拿了一碗盐水,用灌壶给刘捕快灌了进去。这时服用中药麻醉汤之后,用来苏醒的古方。果然,很快刘捕快便开始苏醒,脑袋动了动,嘴唇嘟哝了一句什么。

    这个动作虽然细微,但外面的人都看清了,顿时出一阵惊叹和欢呼:“哎呀!还真活着哩!”

    “真是神了!破开肚子疗伤,谁会啊?”

    “只有华佗神医会!

    “人家杜先生这不也会吗?”

    “恐怕,这杜先生是神医华佗再世哦!”

    ……

    所有的人都用敬畏的眼光望向杜文浩,好像虔诚的信徒望着神圣的教主似的。

    杜文浩走到窗户边,对刘老汉和妇人道:“你们俩可以进来了,其他乡亲请回吧,让刘捕快好好养伤!”

    傻胖和吴聪帮着劝,此刻天色已晚,众人这才议论着渐渐散去。

    刘老汉和妇人站在刘捕快身边,轻声招呼刘捕快,刘捕快眼皮抖了几抖,微微张开,瞧了他们一眼,眨了眨,勉强一笑,又闭上了。

    这让两人都舒了口气,刘老汉哆哆嗦嗦一个劲给杜文浩作揖致谢,夸杜文浩是神医。然后说道:“先生,我去叫人来,把孩子抬回家啊。”

    古代行医,没有住院治疗这一说,危重病人都是大夫上门问诊,在家里治疗,这与古代中医主要是用汤药作为治疗手段有关,所以没有将病人留在药铺的习惯。

    杜文浩道:“不行!他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得留在我这里,我要随时根据情况作处理,如果抬回去,一旦伤势出现反复,来不及救治。”

    “留在这里啊?”刘老汉很是意外。

    “对,你们需要派人在旁边守护。我会随时来诊察的。”

    刘老汉当然不敢违抗大夫的话,赶紧答应了,和吴氏两人商量回家拿些什么来守夜看护刘捕快。

    雪霏儿捅了捅杜文浩,指了指床下那装着手术切下的刘捕快的脾脏的木盆,低声道:“这……,这东西怎么办?”

    “你拿去埋了啊。”杜文浩瞧了一眼雪霏儿煞白的脸,知道她还不适用这种事,笑了笑,道:“算了,我去吧!”拿起木盆出了门。在后院转了一圈,觉得埋在哪里都不合适,又端回来了,递给刘捕快的老婆吴氏:“这是手术切下来的你丈夫的脾脏,你们拿去烧了或埋了吧。”

    刘家媳妇吓得打哆嗦,都不敢看那东西,刘老汉哆哆嗦嗦走上来,瞧了一眼盆里血淋淋的脏器:“这是……这是我儿子的……,我儿子的脾脏?”

    “是啊,拿去自己处理吧!”

    刘老汉嘴唇嘟哝了两下,几个黄澄澄的牙露了出来,一脸疑惑:“我儿子的脾脏……?切下来了?”

    “是的,你儿子伤势危重,来不及和你们商量手术方案,我自己做主把脾脏切了,保命要紧,因为他的脾脏已经被杵破了,喏,你们看,上面有好几道裂口,脾脏破了,不停流血,保不住了,只能切掉!要不然他会死的!”

    “可是……,可是你没跟我说啊……”

    杜文浩拍了拍脑门,按照手术规则,手术方案的确应当先和病人家属商量,并告知手术可能出现的危险,以及并症和后遗症,取得病患家属同意并签字认可之后,再做手术,可是这次事情太急了,他脑袋里都是想着该如何手术,没去想这个问题,这以后的规范起来,歉意地笑了笑,道:“老人家,这件事怨我,对不起,当时情况紧急,而且跟你说一时也说不清楚,也没这时间啊,您看,这脾脏都碎了,好几道裂口,不切掉,你儿子的命就保不住!”

    “是吗……?”

    “是啊,快拿去处理了吧!”

    刘老汉低着脑袋拿走了那木盆,往外走了几步,停下来,盯着盆里脾脏左右瞧,自言自语嘟哝了一句:“这裂口……?”摇摇脑袋,这才走出五味堂大门。

    刘老汉端着木盆走出没多远,路边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叫住了他,刘老汉抬头望去,见这人手摇折扇,正是仁义堂药铺的掌柜许四海。忙端着木盆走了过去:“许大夫,您叫我?”

    “是啊,听说五味堂的杜郎中替你儿子剖腹疗伤,怎么样了?”

    “嗯,人是活了,可抽了一大盆子血,还把脾脏给割了,对了,脾脏上好几道裂口,我就纳闷了,我儿子是被一棍杵中肚子的,脾脏要破也只破一道口子啊,怎么会破了好几道口子呢?”

    许四海脸上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惊喜,叫道:“让我看看!”接过木盆,用折扇柄拨弄了一下脾脏,果然在上面现几道平直的裂纹!

    许四海惊叫道:“这哪里是杵破的,分明是用刀割的!”

    “啊!什么?刀割的?”刘老汉惊呆了。

    “没错!你儿子这脾脏上的裂口,不可能是被棍子隔着肚皮杵烂的,你刚才也说了,一棍子杵来,最多裂开一道口子吧,这好几道呢!所以绝对不是杵烂的,你看这裂口,那么直,不是刀子割的能这么直吗?”

    “老天……!许大夫您是说,杜大夫

    “没错!我早就注意他了,人家庸医杀人不用刀,他这庸医杀人,连刀都用上了,多狠毒啊!别看你儿子现在醒了,转眼就会死!不信你等着瞧!”

    “不会吧……?他说切了脾脏,我儿子才能活下来的。”

    “活个屁!他把你儿子的脾脏都割下来了,还能活?他蒙你呢!你儿子死定了!”

    不行!我……,我找他理论去!”

    许四海吃的一声冷笑,一把拉住了他,低声道:“刘老汉,你一个人找他有什么用?他现今是五味堂的二掌柜,又靠欺骗手段赢得了庞县尉的信任,有庞县尉关照他,你又能把他怎么样?”

    “那……可怎么办?我的儿啊……”刘老汉失声哭了起来。

    “别担心,你知道,我姐夫是县衙主簿,比他庞县尉只高不低,我已经把这庸医的事情告诉我姐夫了,他会给我们撑腰的,不用怕他!走!去我堂里好好商量!”

    许四海拉着哭哭啼啼的刘老汉走了。

    
第59章 喜出望外     五味堂里,围观的人都走了之后,庞县尉带着雷捕头和龙副捕头,在林青黛的陪同下,出厢房走进了后堂。

    庞县尉跟着护送受伤将死的刘捕快来到五味堂,他没有跟别的微观人群到后院观看,毕竟他是堂堂县尉,当然不会这样没身份,所以一直在五味堂厢房客厅坐着,和掌柜林青黛说话品茶。

    雷捕头和龙捕头两人陪在旁边,他们两其实挺想去后院瞧瞧情况,但顶头上司在这,当然要陪着,他不发话,也不敢乱走,

    好不容易听说手术完了,而且刘捕快还活着,庞县尉这才面露微笑,带着两位捕头,跟着林青黛踱着方步来到后院。

    杜文浩迎了上来:“县尉大人!”

    “嗯!刘捕快情况怎么样?”

    “手术很顺利,后面主要是对症用药,根据出现的情况采取一些应对措施。”

    “那就好!”

    龙副捕头进了屋,看了刘捕快的情况,又听刘老汉说了杜文浩果真是开刀剖腹疗伤,十分的惊讶,出门要向庞县尉汇报,才发现庞雨琴已经在父亲身边,将方才看见的令人惊叹的剖腹疗伤过程和庞县尉说了。

    她一直在旁观看,自然看得最清楚,说的也最清楚,听得庞县尉张大嘴合不拢,若不是女儿亲眼所言,真不敢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等神技,情不自禁上下打量杜文浩,大拇指一翘:

    “先生真乃神医也!”

    庞县尉早已得知他母亲和妻子拿钱投资五味堂,还派女儿到堂上当三掌柜的事情,他当然明白母亲这样做的良苦用心是为了让女儿与这年轻大夫有机会在一起,想促成这门婚事。

    庞县尉当时有些不以为然。

    此刻才发现,母亲这样做真是高瞻远瞩。

    他此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这个年轻的郎中非同凡响,将来绝对要在医界大放异彩。

    若有这样的女婿,不仅女儿真正终身有靠,恐怕到时候连自己都能从中沾光呢。

    下午的时候,来五味堂的人多了起来,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是来找他瞧病的,大部分是来看热闹的,拿了个方子来说是拣药。

    趁着功夫问傻胖和吴聪,剖腹疗伤的事情,偷眼观瞧杜文浩。

    跟五味堂熟络的人,更是直接到后堂瞧刘捕快,见他平稳呼吸,依旧还活着,一个个都惊讶张大了嘴合不拢。

    杜文浩依旧神情淡定,谦和地给每位来找他的病人瞧病。

    他已经开了抗菌消炎的汤药,让雪霏儿和庞雨琴两人负责给刘捕快定时灌服。

    又教了她们两一些简单的护理常识,为了防止胃扩张,禁食三日。

    这三天只喝适量蜂糖、人参熬鸡汤补充体液。

    傍晚的时候,仁义堂的许四海故意慢慢走过街心,转头朝五味堂里张望。

    看见杜文浩瞧他,故作无意,慢慢往前走,又偷眼往堂里瞧。

    晚上,杜文浩检查了刘捕快的情况,刘捕快虽然还处于半昏迷状态,但生命体征比较平稳,他这才放心,说明手术已经成功一大半了。

    ………………

    杜文浩背了药箱,来到对面恒祥客栈,给二奶奶复诊。

    刚进客栈,宋掌柜便点头哈腰迎了上来:

    “哎呀杜先生来了!听说您给刘捕快剖腹疗伤,这可是上古神医华佗才有的技术啊!都说你是华佗再世哩!满城的人都嚷嚷动了!”

    “宋掌柜过奖了!”杜文浩笑了笑,“我上去看看二奶奶病情。”

    “哦,二奶奶病已大好了,下午我还煮了人参汤送上去,奶奶已经能靠着床沿说话了。”

    杜文浩心头一喜,这玉儿毕竟年轻体制不错,加上紫花地丁是新药,在其他药抗菌消炎药配合下取得显著效果,所以恢复很快。拱拱手,快步上楼。

    推门进去,只见玉儿正斜躺在床头,老太太正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说话,二闺女站在她身后当扩音器,庞母听不清的,二闺女便在她耳边大声重复。

    庞县尉和刘氏夫妻坐在椅子上,微笑着说着话。

    豆儿在逗奶妈怀里的虎子玩,一家人其乐融融。

    杜文浩推门进来,庞县尉忙起身相迎,拱手道:“杜先生来了!我们正说着你呢。”

    “是吗?我来给二奶奶复诊。”

    丫鬟赶紧端了凳子过来放在床边给杜文浩坐。

    庞县尉道:“我给他们说了你今天给刘捕快剖腹疗伤的事,他们都称赞先生医术高明,庆幸玉儿遇到了先生,这才捡回一条性命啊。呵呵呵”

    刘氏微笑道:“正是!将来琴儿嫁过门……”

    “咳咳咳……!”庞县尉轻轻咳嗽了几声,“先让杜先生给玉儿复诊吧。”

    刘氏赶紧不说话了。

    杜文浩瞧了玉儿的脸色、舌苔,又诊了脉,问了她的感觉,玉儿孱弱的声音回答了,点点头说道:“恢复很不错,继续按方服药,不可间断。”

    转身对庞县尉道:“大人,二奶奶病情已经基本稳定,只要按时服药,当无大碍,可以搬回家里去住了,有什么事差人来叫我。这次开的药服完的时候,我会再来给二奶奶复诊。”

    “好的,多谢!”庞县尉从怀里摸出一小锭银子,“杜先生,这是诊金五两,先前杜先生已经说过不能多要,所以我也不敢多给,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杜文浩笑了笑,接过银子揣进怀里。

    “杜先生!”庞母伸手摸索着叫道。

    “老人家!我在这里!”杜文浩走到庞母身边坐下,把自己的手放在她手心里。

    庞母拉着杜文浩的手问道:

    “先生,您真的会剖腹疗伤术?哎呀这可是上古神医华佗才会的哟!我说呢,我这眼睛啊,喝了你两道汤药之后,感觉好像看东西透了那么点亮了。

    我上午还在跟他们说,杜先生了不得!估摸着就能治好我这眼疾哩!听了他们说你给人剖腹疗伤的事,我就更相信了,哎呀,真要有那一天,我能重现光明,那可太好了!”

    杜文浩闻言笑了笑,大声道:

    “老太太,你的眼疾恐怕三五天好不了,既然有效果,就要坚持服药,我会定期给你复诊的。对了,你老耳神不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庞母没听清,杜文浩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大,庞母这才听清了,说道:

    “以前耳神还行,也是那次,眼睛看不见的那几天吧,突然就听不清了。”

    杜文浩心头一动:“我给你老把把脉。”

    杜文浩诊完脉,又看了她舌苔,详细问了既往病史,两便情况,又不停地用各种音调跟庞母说话,确定她听力变化情况,最终,杜文浩道:

    “老太太,您那段时间急躁易怒,大便干结,脉弦为肝火上炎之象,舌体胖大、苔白腻为湿象,舌质暗红,有热有瘀,是肝火挟湿上扰,湿瘀互阻,蒙蔽清窍所致。

    如果清泻肝经湿热,活血开瘀通窍,或许可以恢复部分听力。”

    庞母没听清,侧着耳朵只是点头,二闺女凑到他耳边,欣喜地大声说道:

    “奶奶,先生要帮你治耳朵,以后就能听见了!”

    “真的吗?”庞母拉着杜文浩的手:“你能让我眼睛重见光明,还能让我耳朵重新听见声音?哎呀,这不是神仙是什么啊!”

    “谢谢老太太夸奖,我这就给您开药,您老这是暴盲和暴聋,恢复不会用太多时间的,可能一个来月应该就有效果了,要坚持吃药!”

    杜文浩提笔写了个方子,让丫鬟去五味堂拿药。

    庞县尉道:“杜先生,您不仅救了玉儿的命,还给老太太治眼疾和耳聋,对我们一家真是恩重如山啊!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投资合股了五味堂,咱们都是股东,一家人嘛。”

    刘氏笑盈盈道:

    “是啊!老爷,杜先生说得再对也没有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就不必太客气了。”

第60章 会诊

    这时,奶妈抱着的小虎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奶妈把他抱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哄他。

    可是这小家伙就是不给面子,哭声丝毫不减。

    杜文浩问:“怎么?还是哭夜还是没好吗?”

    刘氏点点头:“是啊,上次宋掌柜好不容易从城隍庙请来的符咒,贴在大街上,却也不见好。”

    “让我瞧瞧吧。”

    “好啊!奶妈,快把虎子抱过来给杜先生看看。”

    丫鬟搬了一根凳子让奶妈抱着小虎子坐在杜文浩面前。

    这孩子才几个月,杜文浩还从来没跟这么小的孩子看过病,伸三指一搭,从手腕都快搭到了手肘,脉搏更是难以摸到,摸了半天,也不敢确定到底是什么脉象。

    心中回忆那天钱乙对他两个徒弟说的给小儿治病的诀窍,又回忆以前学过的诊病办法,但这些说起来容易,真要临诊,还是茫然。

    费了半天劲,终于看到了半截孩子的舌头,舌质红苔白。

    记得伯父曾经说过,孩子夜啼,多半是素有脾寒心热,惊骇致病,肝常有余、脾常不足,胃肠积滞,心火内盛。

    伯父说这种情况要用钩藤饮,可甘寒清热平肝,又具辛苦而湿,调理肠胃,再有益元散通利关窍,让孩子三焦安宁,这夜啼也就自然好了。

    尽管没搞准这小家伙的证象,但估计夜啼的原因也八九不离十是这样,决定先按这这方试试看。

    杜文浩提笔写了钩藤饮和益元散的方子,让他们找方抓药给孩子服用,先服两剂,看看效果再说。

    正在这时,忽听得脚步声急促,人还没道,声音先到了:

    “杜先生!杜先生!”

    听这声音是庞雨琴的,杜文浩忙道:“我在屋里!”

    庞雨琴推门进来,急着脸都白了:“杜先生,您快去看看,刘捕快好像不行了!”

    “啊?”杜文浩一声惊呼,猛地站了起来,“怎么了?”

    “刘捕快在……,在说胡话!手脚冰凉,出冷汗,呕吐,呼吸也越来越弱,先前叫他他还答应,现在叫他,他……,他都不认人了!”

    杜文浩拎起出诊药箱就跑,三步并作两步下楼穿过大街,跑进五味堂,过大厅进到后院,便听见临时手术室里传来哭泣声和呼唤声,是刘捕快的妻子和老父亲。

    杜文浩推门进去,只见林青黛和雪霏儿站在一旁直搓手,焦急万分。

    刘捕快的妻子吴氏坐在床边哭着,刘老汉却没见回来。那妇人听到声响回头一看,见到时杜文浩来了,转身过来,咕咚跪倒磕头:

    “杜大夫,救救我夫君啊!救救他啊……”

    杜文浩顾不得搀扶她,快步来到刘捕快床边,只见刘捕快睁大了眼,伸手在空中乱舞着,一会挥拳,一会乱抓,嘴里喃喃自语,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雪霏儿已经吓得脸都白了,对杜文浩道:

    “他……,这个……,乱喊乱叫,也不认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下午吃饭的时候,就有些不认人了,当时我们没在意,还以为他累了想休息。所以也没跟你说。

    可刚刚他开始两手乱舞,嘴里喃喃自语,我们还以为他在和谁说话,凑过去跟他说,他又不理,好一会才发现,他并不是在跟我们说话,而是……,好像……,在跟空中的某个人在说话,在打架!”

    这话让人一阵毛骨悚然,看来刘捕快出现了幻觉。

    这不是肾切除术的正常情况,什么地方出错了?难道是伤口感染化脓了?

    杜文浩急忙揭开伤口的纱布绷带,清楚敷药,发现伤口愈合良好,没有化脓的迹象,更是奇怪,拿了根凳子坐下,抓住刘捕快的手放平,凝神搭脉,发觉其脉细数,看他舌苔,舌绛色暗,干燥起刺,而且嘴唇乌黑,手指甲发青,呼吸微弱而急促。

    到底怎么了?难道是刘捕快自己原来就有什么病?这里没有相应的检测设备,单凭这症状,杜文浩一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傻胖跑了进来:

    “杜先生,济世堂钱不收钱神医来访!”

    雪霏儿叫道:“这时候来拜访什么,添乱吗?杜先生正忙呢,不见!”

    “哦!”

    傻胖转身要走。杜文浩叫道:“等等!请他到这里来!”

    “好的!”傻胖跑了出去。

    雪霏儿奇道:“杜郎中,这功夫你还有心见他?”

    杜文浩沉声道:“我需要他帮忙会诊,看看刘捕快究竟怎么了!他经验丰富,或许有办法!”

    说话间,钱不收已经迈步进了屋,身后跟随的,是阎妙手和憨头两个徒弟。

    钱不一进来就拱手道:“听说师父竟然懂得剖腹疗伤之术,老朽佩服!特来讨教,不知能否……”

    杜文浩一摆手:“仲阳,刘捕快情况不妙,我正拿不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正好你来了,帮我看看,一起会诊一下。”

    杜文浩简单把情况向钱不收说了。

    钱不收仔细瞧了瞧刘捕快,面色顿时凝重起来,也不说话,先低头查看刘捕快面色、舌苔,又看了看刘捕快的伤口,发现伤口没有化脓,惊讶地咦了一声,回头瞧了一眼杜文浩,欲言又止。

    拿过凳子,在床边坐下,开始凝神诊脉。

    片刻,钱不收缓缓放开刘捕快的手,回头问杜文浩道:

    “师父如何辩证?”

    杜文浩道:“我拿不准,他脉象细数,舌质红绛,谵语妄言,好像是疫毒攻心证。但没把握,所以请你帮忙会诊。”

    钱不收沉思片刻,缓缓摇头:“他汗出如油,面红身热,嘴唇乌干,舌质红,神昏谵妄,老朽以为,此乃阴亡阳脱之症!”

    杜文浩问钱不收道:“该用何方为好?”

    “复脉汤——救阴敛阳!炙甘草、桂枝、生姜补心阳;生地、阿胶、大麻仁滋养心之阴血;人参、麦冬补心气,益心液,大枣和脾,酒助心阳通脉。振奋心阳,滋养心之阴血。”

    “好!”杜文浩抚掌赞叹,“脉者,血之府也。心主血脉,故复脉必须治心。不过,是否应当随证加减?”

    钱不收捋着胡须点点头:“如何加减?”

    “留人参、麦冬,加五味子,还有仲景的白虎加人参汤!”

    “哦,”钱不收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仔细打量了一下杜文浩,慢慢捋着胡须:“此言有理!嗯……,先下方看看。”

    好!

    杜文浩亲自跑到前堂药柜拣药,让英子帮着煎好拿来。

    这时候刘捕快已经神志不清,自己不会喝药了,只能用灌壶强灌。

    一碗汤药灌下去之后,二人都不敢大意,端了凳子坐在旁边静候,谁也不说话。

    傻呆呆望着刘捕快伸着手在空中乱舞,不时喃喃自语。

    耳边听着刘捕快的妻子低声的抽泣还有老汉的叹息声,杜文浩心头一阵阵揪紧,脑袋里思索着刘捕快这究竟是怎么了。

    可是,他脑袋想破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第六十一章 化险为夷

    等了半个来时辰,刘捕快不尽没有好转的迹象,诊脉现脉微欲绝,出现内闭外脱的危证!

    这下钱不收脸色也有些变了,捋着胡须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思索如何下方。

    这时,刘老汉终于回来了,进了门,跟吴氏小声嘀咕了几句,对杜文浩拱拱手道:“杜郎中,老汉……,老汉想把儿子抬回家去……”

    杜文浩皱眉道:“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你儿子伤势很重,不能抬回去。你看,他现在又出现莫名的谵妄症状,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现在我正和钱神医在想办法下药解救。”

    刘老汉低声嘀咕了一句:“反正脾脏切了也活不成了,还救什么……”

    杜文浩没听清,问了句:“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老汉只是想把儿子抬回去……”

    雪霏儿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杜郎中都说了,现在他和钱神医正想办法救你儿子呢,要是抬回去,怎么救?上你家去?你家里有药吗?”

    “霏儿,别这样,有话好好说!”杜文浩拍了拍刘老汉的肩:“老人家,放心,我和神医正想办法救你儿子呢。”

    刘老汉低着头,嘴里又嘟哝了一句:“我儿子根本不用剖腹的……”

    这句杜文浩听清了,眉头一皱:“老人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说到这,钱不收忽然叫道:“加药!用参附汤!刘捕快元气大亏,阳气暴脱,汗出粘冷,四肢不温,呼吸微弱,单纯用复脉散已经难有奏效,要用更峻猛的药!参附汤人参甘温大补元气;附子大辛大热,温壮元阳,定能回阳周脱!”

    “好!”杜文浩顾不得问刘老汉那话的意思,立即跑到前堂拣药,煎好之后给刘捕快灌服。

    这汤剂灌下之后,刘捕快神智似乎稍稍平稳,伸在空中的手也放了回来,只是偶尔乱挥两下,嘴里喃喃自语也少了一些。两人这才稍稍放心。

    这时,夜已经深了,憨头过来道:“师父,先回去休息吧?”

    杜文浩也道:“是啊,神医,要不您回去休息吧。”

    钱不收摆摆手:“刘捕快尚未脱离危险,此刻丝毫不能松懈,回去也睡不安稳,还是在这看着,有个什么事也好一起商量!”

    听了这话,杜文浩心中感激,拱手道:“多谢!”

    天快亮的时候,刘捕快又开始烦躁起来,受伤的动作和喃喃自语开始增多,钱不收和杜文浩两人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这期间,刘老汉一直低着脑袋坐在一边,不停叹气摇头,还不时和吴氏低声说着什么。吴氏也是一脸的忧虑。看见儿子又开始昏说胡话,眼看外面已经是四更天,刘老汉终于坐不住了,扯了吴氏一把,起身道:“杜郎中,钱神医,我们……我们回去一趟,拿点东西来。”

    这时候杜文浩哪顾得了他,摆摆手让他自己去好了,两人便匆匆离开了五味堂。

    杜文浩和钱不收两人都觉得,先前用的两道药方尽管对症了,却还是不能达到克敌制胜的目的,出现了反复,必须调整用药。

    该用什么药呢?两人都在苦苦思索。

    雪霏儿和庞雨琴也是一夜未合眼,她们两不懂医,帮助上忙,看着干着急,只能帮着给刘捕快擦擦额头上冷汗之类的,眼看天亮,庞雨琴弯腰去拿床边接刘捕快导尿管引出尿液的夜壶,说道:“我去倒便盆!”

    雪霏儿道:“到什么啊,都没什么尿。”

    这轻轻一句话,杜文浩呼的一声蹦了起来,从庞雨琴手中接过便盆看了一眼,盆里尿液最多一小杯,猛地一拍脑门:“我这笨蛋!这是急性肾功能衰竭啊!我怎么着都没想到!”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当然听不懂这么现代的医学术语,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雪霏儿问:“什么是急性……肾……?”

    “急性肾功能衰竭!刘捕快大失血,导致他肾脏因缺血而泌尿功能急剧降低,以致机体内环境出现严重紊乱。典型特征就是少尿!刘捕快整个一晚只有这一点尿液,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我怎么傻了没注意到呢!”

    钱不收他们当然还是没听懂,茫然地望着他。

    既然知道了刘捕快身体里到底生了什么事情,接下来的应对办法就轻车熟路了,如何治疗急性肾衰竭,杜文浩学过,尽管是中西医结合治疗,但对这种急症的抢救,一般是以西医为主,而现在没有西医治疗手段,只能依靠中医。

    先前钱不收主张使用的复脉散经杜文浩加减为生脉散和参附汤,是中医辨证论治的结果,对症当然就有效,都能治疗急性肾衰竭,只是还不够峻猛,药力不够,就达不到逆转的效果。

    该增加用什么药呢?杜文浩脑袋里飞快一转,立即想到了治疗这种病最常用的一种药安宫牛黄丸!

    安宫牛黄丸是我国传统药物中最负盛名的急症用药之意,与紫雪丹、至宝丹并称为“凉开温病三宝”,并奉为“三宝”之。

    杜文浩来不及解释,匆匆跑到前柜,取了药,现在刘捕快已经昏迷,无法制成丹丸,只能水煎灌服。

    这道汤药灌下,立竿见影,很快,刘捕快便停止了乱舞和自语,待到天色大亮的时候,刘捕快终于悠悠醒转,孱弱的声音道:“我……,我这是在哪里……?”

    “夫君!”妇人惊喜交加,趴在床边轻声道:“这是在五味堂!杜大夫和钱神医救了你!你感觉怎么样?你都要吓死妾身了!”

    “哦……”刘捕快艰难地将目光转向杜文浩和钱不收,嘴唇蠕动了一下,“多谢……,多谢杜大夫,多谢钱神医……!”

    见到刘捕快已经能辨认人,证明神智已经恢复清醒,杜文浩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养伤,放心,你已经脱离危险了!”

    钱不收捋着花白胡须,望着杜文浩道:“师父,你后面所用药方,颇具神效,如何配伍,能否指点老朽一下。老朽愿意用鄙堂秘方交换……”

    安宫牛黄丸是清朝吴瑭所著《温病条辨》中的经方,多年温病学术研究和临床总结的力作杜文浩微笑摆手:“神医客气了,这交换就不必了,我告诉你这方子就是!”

    杜文浩提笔写了药方递给他,又细细说了配伍原则,钱不收连连点头。

    钱不收将方子揣进怀里,由于片刻,低声道:“师父,咱们外面说话!”杜文浩见他神情郑重,不知道有什么事,跟着来到后堂院子里。

    钱不收道:“这段时间相处,老朽觉得师父你这人还是很可交的……,这个,老朽的意思是师父你人很不错,实诚、热心,虽然有些时候脾气有点大,但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多谢神医夸奖。”

    “嗯,师父你其实对老朽一直很不错,连着把几个珍贵药方都告诉了老朽,老朽却对你一直冷嘲热讽的,想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老朽这脾气,唉……,几十年了,一时半会还改不了。”

    “神医过谦了。”

    “老朽说这些,是想……,有件事提醒一下师父你,好有个准备。”

    “哦,什么事?”

    钱不收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自从师父你治愈了县尉大人的妾室的怪病之后,仁义堂的许四海就来找过老朽,想联手把你挤走,老朽断然拒绝了。”

    杜文浩心里咯噔一下,拱手道:“多谢神医。”

    “应该的,说实话,老朽很讨厌许四海这人,太阴。他的姐夫就是县衙的主簿,以后师父你多得注意他。”

    正说着话,前堂传来嘈杂的人声,傻胖神情紧张地跑进来道:“钱神医,有人找您!”

    “谁?是病人吗?”

    不是,是昨天你救治的那个王捕快的兄弟,说王捕快不好了,特来请您瞧瞧去!”

第六十二章 困惑

    钱不收忙举步往外走,杜文浩对钱不收昨天治疗这捕快肚子外伤的办法很是好奇,一直想知道医治效果如何,便叮嘱雪霏儿他们留神看着,自己跟着钱不收出了门。

    来到这王捕快家,现王捕快病卧在床,钱不收伸手一探,感觉额头滚烫,问了几声,王捕快也不回答,已经昏迷过去。

    王捕快的兄弟急声问:“神医,我兄弟怎样?”

    钱不收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拿了根凳子坐在床边,伸手捏住王捕快的两腮,挤开嘴,瞧了瞧舌苔,然后凝神搭脉。片刻,说道:“令兄腹部中刀甚重,皮肉卫外不固,正气下降,外邪乘伤处而入,体内瘀血积滞,久而化热,热甚则肉腐,肉腐则为脓,毒邪内陷脏腑,入于心则昏迷,入于肝则痉厥。此乃刀伤应有之象,不必紧张,老朽这就下方抓药,服后当无大碍。”

    王捕快的兄弟陪笑道:“那就好!多谢神医,我就说了嘛,有神医在,还担心兄弟的伤好不了吗?嘿嘿嘿”

    钱不收提笔开了药方,交给王捕快的兄弟,去找方抓药去了。

    杜文浩上前揭开王捕快被子,见其腹部伤口已经化脓感染,又听了钱不收说的这话,这才明白,古人治疗创伤,不知道消毒杀菌,还以为伤口感染是正常不可避免的,从钱不收下方的神情来看,这药方轻车熟路,似乎经常用到,疗效应该是没问题的。看来,古人对对开放性创伤的治疗,只能依赖时候抗菌消炎药的补救,而不知道事先的预防。

    伤口感染导致的死亡可以说是很不值得的,因为只要掌握了灭菌消毒知识,就能完全避免,十八世纪中期英、法、土与俄国进行的克里米亚战争中。英国战地医院条件极差,特别是护理技术极其落后,受伤士兵大多伤口感染,死亡率高达50%。护士制度创始人南丁格尔主动申请志愿前往担任战地护士工作,她率领三十八名护士抵达前线,在四所战地医院服务。她们的护理使得伤口感染量大幅减少,伤病员死亡率下降到了2.2%!可见伤口处理的极端重要性。

    杜文浩决定要将自己这方面的知识交给钱不收等医,仅仅这一点,就能挽救很多人的性命,如果能在战场上战伤护理中推广,让军医掌握正确的伤口处理常识,将会拯救很多士兵的生命,使他们能重返战场,相应地也就能够极大增加军队的战斗力。

    杜文浩对钱不收道:“神医,其实,创口外邪循伤口而入,是完全可以预防的。”

    “是吗?”钱不收停笔瞧了他一眼,“如何预防?”

    杜文浩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解释清楚这个问题:“是这样的,我们生活得环境里,有很多致病菌……,这个,就是很小的肉眼看不见的微生物,……嗯,就是很细小很细小的生命体,他们一旦进入人体,就会导致人体生病,附着在伤口上,就会使伤口感染炎,昨天你给这位王捕快治疗腹部刀伤,手部没有消毒,就直接接触胃肠,又用生鸡血淋伤口,使用的缝合伤口的针线也没有经过严格消毒,致病菌侵入伤口,引起感染……哎!怎么才能说得明白呢!”

    杜文浩觉,想跟一位古代中医,用通俗易懂的词汇解释现代西医的知识简直太麻烦了。

    钱不收听着杜文浩这番话,很不舒服,眉头皱到了一起。道:“师父所说,老朽听不大懂,病邪无外乎三种,却不知师父所言的致病……,致病病……”

    “致病菌!”

    “对了,敢问师父,这致病菌属于内疾、外邪还是它犯哪一种?”

    “一种都不是,但又都是,这么说吧,所谓邪毒入体,很多情况下是这种致病菌入侵的结果,致病菌跟咱们中医……,啊不,跟咱们医家所说的治病机理全然不同,是两种不同的分类方法,所以不能用咱们得理论来解释。”

    “哦?”钱不收慢慢站了起来,“也就是说,这是师父你个人认为存在的一种邪毒了?”

    “可以这么说,其实也不是我现的,不过我知道有这种邪毒,而且,所谓六淫,其实很多都是通过致病菌这种邪毒入侵人体,导致病患的!”

    “是吗,若是这样,那老朽当真孤陋寡闻了,不过,老朽不以为王捕快的伤口化脓是老朽用药所致。”

    “神医,这件事你得认真听我说,你那样处理伤口真的不太合适……”

    阎妙手察言观色,瞧见师父不悦,当即插话道:“行了师祖,你老是指责我师父导致了王捕快邪毒入侵,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谁会相信?邪毒只要有伤口就会入侵,不管大夫有没有救治都会这样,就算我师父没救治这王捕快,他的伤口也会有邪毒入侵的!你这样对我师父横加指责,只怕很不应该吧?”

    “我没指责神医的意思,我是在跟你们解释手术灭菌消毒的原理……

    “我师父听不懂你这些话,我们也听不懂!”阎妙手折扇一挥,打断了杜文浩的话,回头对憨头道:“憨头,你背背圣贤是如何论病的,看看有没有你这位师祖所说的这种什么致病……致病邪毒!”

    “是!师兄!”憨头轻轻咳嗽一声,仰着脑袋抑扬顿挫吟诵道:“《素问.调经论》云:‘夫邪之生也,或生于阴,或生于阳,其生于阳,得之风雨寒暑;其生于阴,得之饮食居住,阴阳喜怒。仲景医圣《金匮要略》云:‘千般灾难,不越三条:一,经络受邪入脏腑,为内所因也;二,四肢九窍,血脉相传,壅塞不通,为外皮肤所中也;三,房室、金刃、虫兽所伤。以其详之,病由都尽。’晋葛洪《肘后备急方.三因论》云:‘一为内疾,二为外,三为它犯。’……”

    “我知道!陈无择还的《三因方》也说了:‘内则七情,外则六淫,不内外,乃背经常。’”

    憨头一愣,茫然问钱不收道:“师父,写这《三因方》的人是谁啊?”

    钱不收摇摇头,望向杜文浩。

    陈无择是南宋名医,他们自然不知道,杜文浩也不好解释,要引经据典的话,根本没办法说服他们,只能用事实说话,道:“不管这个,反正,这致病菌与七情、六淫、它犯都无关!神医,你好好回忆一下,你治疗的病患中,有没有伤口没有化脓感染的?”

    “没有,此乃当然之症,下药立刻痊愈,不必介怀!”

    “那神医有没有遇到没能痊愈,伤口化脓病重而亡的情况?”

    钱不收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这个……,尽管人送老朽外号神医,但老朽毕竟不是神仙,谁也不敢保证每个病患都能药到病除。”

    “这话没错,但是,伤口感染只要认真灭菌消毒,绝大部分是可以避免的!我保证,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做,将来就不会出现王捕快这种情况……”

    阎妙手插话道:“不是吧,师祖,好像你医治的刘捕快,也出现谵妄失神哟,要不是我师父出手帮你,只怕刘捕快已经死了!”

    “那不是一回事!”杜文浩道,“刘捕快是因为失血导致肾功能障碍引起的谵妄,而不是伤口感染,我治疗刘捕快伤口,并没有感染化脓,不信你们可以去看啊!对了,刘捕快的伤口没化脓,就能证明我说的是对的!因为我就是经过严格灭菌消毒之后进行的伤口处理!”

    “是吗?我可看不出有什么分别,也听不懂你说的那什么肾……,能什么……的话”

    “事实胜于雄辩!咱们去看看刘捕快的伤口,和王捕快的伤口比较一下,不就一切清楚了吗?”

    钱不收道:“不必看了,老朽已经看过,的确不一样,刘捕快的伤口是没有化脓,昨晚老朽就很惊讶,本想找机会问问师父你是如何做到的,现在听了师父所言,老朽当真不能理解,想必师父是在搪塞,这也不怪师父,秘方医都有,秘而不宣也是应当的。”

第63章 认同

    杜文浩摇头,冷然说道:“你不按照我的办法来,以后他们给病人看病,还会象你先前那样处理伤口,还会引起伤口化脓,病人还会承受这本来可以避免的痛苦。

    若是你执迷不悟,不愿意学我的医术,那以后你也不用叫我师父,咱们还是各干各的。我不想你们拖累我的名声。所以,你们走吧!”

    钱不收想不到杜文浩竟然又要将他撵出师门,他已经发现杜文浩有很多医术是非常高明的,钱不收自己的医术已经极高,再想找到比他强的师父很难,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名师,而且医术让他心悦诚服的,如何能轻易放弃。

    钱不收先前在五味堂见杜文浩治疗的刘捕快的伤口没有化脓,当时就很惊讶。

    在他行医数十年里,治疗创伤不计其数,伤口铁定会化脓,都是依靠后期汤药对症治疗,消除炎症,别的大夫也是这样。

    所以他一直以为这是治疗伤口必然的结果,想不到这次竟然看见这年轻师父处理伤口没有化脓,非常的惊讶。

    他深信杜文浩一定有什么秘方,没想到却是一套根本无法理解的新理论。

    于是他便以为是杜文浩故意找借口不肯传授他秘方,惹怒了杜文浩,又要将他撵出师门。

    钱不收知道了,自己虽然已经拜师,这态度还是没有端正,把师父给激怒了。赶紧一拱到地:“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一定按照您的教导来给人疗伤治病。”

    阎妙手和憨头也赶紧跟着拱手。

    杜文浩这才点点头,大喇喇说道:“既然这样,为师可以传授你们本门疗伤的秘技,但必须严格按照为师教导来,谁不听,就滚蛋!”

    “是,谨遵师(祖)命!”

    三人躬身施礼。

    钱不收和憨头有些惶恐,唯独阎妙手,却是抓耳挠腮喜不自胜。

    他精于跌打损伤,处理外伤的时候更多,伤口化脓一直是让他最头痛的事情之一。

    如果化脓处理不及时,往往会危及生命,不少病患就是这样死去的,阎妙手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能获得如何让伤口不化脓的秘方,对他来说,那简直跟修道之人得了仙桃一般。

    他跟钱不收不太一样。

    钱不收有神医的名头,医术认识有些根深蒂固,因此难以接受新鲜的医学理论。

    而阎妙手,本身名气不算大,又是刚从医不久,所以容易接受新鲜事物,他亲眼目睹杜文浩给人治伤,而伤口没感染,真是太神奇了,更何况杜文浩还能开膛破肚疗伤,病人却不死,这医术高明只怕还在师父钱不收治伤,所以对杜文浩的态度已经从之前的轻慢变得崇敬。

    杜文浩说道:“我传授的秘技,可能跟你们之前知道的完全不同,务必用心体会,可以用笔记录下来。”

    憨头赶紧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本子,翻开,托在手里,另一手取出一只小号狼毫,将笔尖在嘴里舔了舔,润湿了,提笔凝神,恭恭敬敬等着杜文浩往下说。

    杜文浩道:“伤口首先要清创,就是清洗创口。

    清创的药方是‘三黄栀银汤’,即大黄、黄芩、黄柏、栀子、银花适量,水煎后用纱布过滤,淋入伤口清洗。

    如果条件不许可,可以使用淡盐水,就是一盆清水,加一小勺盐。

    处理伤口之前,必须认真洗手,用皂角粉仔细清洗,指甲要剪短,指甲缝要彻底清洗干净,这里是最容易滋生病菌……,这个什么邪毒的。

    清完手之后,要把手在消毒药水里浸泡一盏茶的时间。浸泡的药水叫做‘苦黄蛇汤’,即苦参、黄柏、大叶桉和蛇床子,水煎后过滤即可。”

    憨头傻乎乎问了句:“师祖,每日几服?”

    杜文浩一愣,呵呵笑道:“这两个是外用药!用来清洗伤口和洗手的,不能内服的。”

    “哦,对对!徒孙真是高兴得懵了!嘿嘿”

    杜文浩又道:“除了清洗手之外,所有用于处理伤口的刀具、缝合用的针线,包扎伤口用的纱布绷带,要用高温高压设备进行消毒。

    当然,‘高温高压’这个词你们可能不懂,不过不要紧,我设计了一个这种装置,叫消毒高压锅,到时候你们可以去我五味堂瞧瞧,照样子叫铁匠打造出来就行了。

    要注意安全,这玩意弄不好可是会爆炸伤人的。

    处理伤口不是特别紧急时必须穿戴专门的服装,戴上经过消毒的专用手套,未经消毒的器械等等,绝对禁止接触伤口,更不能接触内脏。

    上面我说的这些都能做到了,伤口一般是不会感染化脓的了。”

    憨头道:“师祖,你能否示范一下,让我们瞧瞧,光这样听,还是记不太牢耶。”

    “行啊,什么时候遇到外伤病患,我示范给你们看。”

    阎妙手陪着笑脸问:“师祖,徒孙有个问题想请教,——若是处理过的伤口再次化脓,该如何处理呢?”

    杜文浩道:“伤口再次化脓,只能重新清创,把死肉脓血都剔干净,就按刚才我讲的办法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去腐生肌,要严格消毒,防止伤口再次感染,否则还会再次化脓的!”

    “明白了!多谢师祖!”阎妙手点头哈腰陪着笑,转身对钱不收道:“师父,师祖他老人家说,伤口已经化脓的,也可以用这方法处理!”

    钱不收点点头,对杜文浩拱手道:“多些师父指点。师父昨晚一夜未睡,想必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杜文浩道:“得先回去看看刘捕快的伤势,若是有病人就诊,只怕还睡不成。”

    “这无妨,若有病人就诊,叫他们来……”

    他本说叫他们来说济世堂,但这似乎有抢人家生意之嫌,所以说了半截又打住了,叹道道:“是啊,病患就诊人多时,寝食不能那是常有的事情,没办法啊,谁叫咱们是行医之人呢!”

    杜文浩还是第一次听钱不收把自己和他归在一起,称为“咱们”,说明这神医已经认可自己的医术,而且含有关心体贴之意,笑道:“是啊,你们几个也一夜没睡,也抽空歇息歇息吧!”

    “嗯,请!”两人并肩出门。

    身后的憨头和阎妙手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嘀咕。

    憨头道:“师兄,昨个你诊治的那周捕快,伤口似乎也开始化脓了,我看伤势挺重的,要不要请师祖帮忙处理一下伤口?”

    阎妙手摇摇头:“没问题,我能处理。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死不了!”

    “难说哦!师兄,切不可掉以轻心,上回,李家媳妇跳水摔伤了大腿,伤口化脓了,脓血不绝,偏偏师父又出诊外地未回,后来,不是死了吗?这回可不能……”

    “你这乌鸦嘴!别说了成不成?你没听刚才我已经问了师祖了嘛!就是让他说说该如何处理已经化脓的伤口!回去照着试。”

第64章 宅心仁厚

    回到五味堂门口,钱不收道:“老朽再进去瞧瞧刘捕快,看看伤势。”

    几人进了五味堂,大堂里只有两三个病人等着看病。

    其中一个,就是上次治疗咳喘的那位张老汉。

    见到他们进来,忙起身打招呼。

    张老汉的病钱不收他们没治断根,倒叫杜文浩给治好了,钱不收师徒禁不住脸上有些挂不住,神情颇有些尴尬。

    他们来到后堂,房间里只有雪霏儿和庞雨琴。

    二女一夜没睡,一直在强打精神守候着昏迷不醒的刘捕快。

    刘捕快的父亲刘老汉,妻子吴氏却不在房间。

    杜文浩奇道:“他们呢?”

    “走了!”雪霏儿气嘟嘟道,“刚才刘老汉阴着脸带了几个人进来,说要把刘捕快抬回家去。青黛姐告诉他们说你说的,刘捕快尚未脱离危险,必须在五味堂里留侯观察,随时抢救治疗。

    他们坚持要抬,青黛姐最后都生气了,说他们这是不顾刘捕快的死活,不准抬!他们这才走了,临走把刘捕快的媳妇也叫走了。

    我说你们都走了,谁来照顾刘大叔?他们不理,蒙着头走了。”

    庞雨琴道:“是啊,他们样子怪怪的,杜先生,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听他们嘀咕,好像是去找仁义堂的许四海大夫去了。”

    钱不收眉头一皱:“他们去找他作甚?”

    “没说,我们也不知道。”

    杜文浩若有所思,却没有头绪,摇摇头,在床边坐下。

    刘捕快慢慢张开眼,孱弱的声音说道:

    “杜大夫,钱神医,谢谢你们救我性命……”

    “安心静养,有什么话等好了再说!”杜文浩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捕快勉强一笑,点点头。

    杜文浩见导尿管下的尿盆里也有了少许尿液,证明他的肾功能正在恢复,这种回复大概要好几天时间,只能慢慢来。心里稍稍放心。

    钱不收给刘捕快把了脉,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恢复很不错,一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师父,你这剖腹疗伤术果真神技!佩服佩服!”

    杜文浩谦逊了几句。

    阎妙手和憨头看得眼都直了,两人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师父钱不收已经确定重伤不治必死的病人,此刻正活得好好的,还说了话,师父也确定了这法子管用。

    难道他们这位年轻的师祖真的会神医华佗的剖腹疗伤神技?

    阎妙手满脸堆笑说:“祖师爷,您老这剖腹疗伤神技,能否传给我们啊?医乃仁术,咱们要是学会了,岂不是更多人得救吗?”

    杜文浩听他居然改叫自己为祖师爷,恭敬的无以复加了,微微一笑,摇摇头:“这医术还不能教你们。”

    阎妙手哦了一声:“徒孙明白了,这种神技岂是谁都能学的?那是上古神医华佗才有的绝技,师祖肯定也是依靠多大的机缘才获此神技,岂能随意旁传!是徒孙冒昧了。”

    杜文浩笑了笑:“不是这意思,剖腹疗伤术涉及到很多现代……,嗯,涉及很多其他医术,一项不过关,都不能操作,否则会死人的。”

    杜文浩说的是实话。

    开腹手术涉及到无菌术、外科抗休克、抗感染、输血、体液平衡、营养代谢、手术并发症处理、麻醉、心肺脑复苏、多器官功能障碍综合症防止、手术基本方法、重症监护等等。

    光是人体解剖学这一块不仅会使他们云里雾里的,恐怕还会引起整个中医学的革命性的变革。

    目前,这种变革的社会基础还不具备。

    自己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郎中这么说了,人家只当是笑话。

    钱不收道:“你们师祖宅心仁厚,待人热诚,并非藏私。试想,此乃神医华佗神技,不是人人都能学的,学不会反倒害了病人。好了,师祖,您抽空歇息一下吧,老朽看看师父的那高压消毒锅,然后就告辞了。”

    三人看了高压锅之后,杜文浩细心讲解,还画了草图给他们拿去照做。

    钱不收他们三人这才告辞出来,回到济世堂。

    阎妙手一回来,立即按照杜文浩教的办法进行刀具消毒,配制消毒药水和冲洗伤口的药水,将纱布和敷料进行高温消毒。同时拿那草图去找铁匠订做消毒高压锅。

    准备妥当之后,正好来了一个农家汉,上午搬石头砌田坎时,不留神石头落下来砸中脚面,家人背着来就诊。

    阎妙手告诉师父钱不收,他要按照杜文浩的方法处理这农夫的伤口。

    钱不收点头同意,和憨头一起暂时放下手里的事,看他如何用新方法处理伤口。

    阎妙手毕竟多年处理跌打损伤,手法娴熟,经验丰富,按照杜文浩的方法清洗了双手,进行消毒。

    用刀具轻轻剔掉伤口里的碎石污物,用药水冲洗伤口,然后敷上去腐生肌的金疮膏,也不着急包扎,让这农夫在留在济世堂观察一上午,看看伤口是否有化脓迹象,好确定杜文浩教的办法是否真的有效。

    济世堂就诊病患很多,三人都很忙,但阎妙手还不时抽空查看那农夫的伤口。

    一直到中午,不仅没有什么中毒异样的出现,也没有化脓,红肿反倒消退了一些了,看来伤口愈合良好。

    阎妙手这才用消毒纱布帮他包扎了伤口,开了抗化脓的药回去煎服,让农夫家人背着他回去了。

    憨头低声道:“师兄,看样子,师祖这法门真的很管用哦。”

    阎妙手点头,狐疑地说道:“的确有效。这样看来,咱们师祖是个傻蛋,这么金贵的秘方随便传人,他脑袋可能有问题哦……!”

    咚!

    阎妙手脑袋被人敲了一记。

    回头一看,却是一脸阴沉的师父钱不收。

第65章 刘捕快的伤

    钱不收阴沉着脸,一字一句道:

    “你师祖好心传你医术绝技,竟然不知感恩戴德,却在这讥讽,真是忘恩负义。若是再这样,为师将你逐出师门!”

    “是!弟子只是开个玩笑,弟子以后再不敢了!”阎妙手涨红着脸低声道。

    钱不收扫了两位徒弟一眼,道:

    “先前他的用方,另辟蹊径,虽有值得商榷的地方。但这次剖腹疗伤救人,纵然是为师,也无此本事,昨日刘捕快的伤情你们也都看见了,重伤不治,可经过他剖腹疗伤,今日刘捕快竟然已经起死回生!这样的本事的确令人赞叹。”

    这时,就听门口有人呻吟着叫道:

    “哎哟妈呀!阎大夫,快帮我看看吧,伤口痛死老子了……!”

    一瘸一拐走进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人,穿着捕快短衫,正是昨天阎妙手医治的那个大腿被打了一狼牙棒的周捕快,拄着拐来复诊来了。

    阎妙手道:“怎么了?周捕快。”

    “哎哟……,老子这伤口处胀痛的厉害,而且像火烧一样,痛死我了……”

    “我看看!”阎妙手扶着周捕快坐下,卷起他的裤管,解下伤口处的绷带。

    周捕快是被一狼牙棒击中大腿,扯烂了一大块肌肉,现在创口周围皮肤暗红,还有几个小水泡,刺破一个,流出淡棕色的浆水,气味腥臭。

    阎妙手道:“没事,我刚刚学了新的跌打损伤法,正好处理你这化脓的伤口。

    “那敢情好,这伤口痛得钻心,赶紧给治治吧。”

    阎妙手严格按照杜文浩的指点,不着急换药,重新洗手,将刀具进行清洗之后,用消毒药水浸泡。

    然后全部褪下周捕快大腿伤口的绷带,重新用药水进行伤口清洗。

    用刀具小心地剜掉已经腐烂的肌肉和脓血。

    最后敷上去腐生肌的金疮膏,重新消毒纱布重新包扎。

    周捕快很是好奇,问道:

    “阎大夫,你这次处理伤口果然跟以前不一样?新招数?”

    阎妙手笑着点点头:“是啊,是我师祖教的。就是五味堂的杜文浩杜先生。”

    “哦?对了,听说你师父打赌输了,拜他为师,有没有这回事啊?”

    “是啊。”

    “原来这杜先生医术这等了得,连钱神医都拜他为师了。”

    一旁的钱神医表情有些尴尬。

    这时,一对夫妇背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神医!神医呢?”

    钱不收一看,正是昨天找到五味堂让他看癫癎的那对夫妇。

    那男的背上背的,正是那癫癎发作的孩子。

    这孩子头上鲜血淋漓,手臂怪异地弯曲着,痛苦地呻吟着。

    钱不收心头一沉:

    “怎么了?孩子病又犯了吗?”

    “是,神医,”那男人把儿子小心地放在木床上,喘了口气,忧心忡忡道:

    “就刚才,家里房顶漏了,我架了木梯上房加瓦,儿子要帮忙给我送瓦,他娘不让,他非要帮,爬上一半楼梯,就犯病了,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成了这样子。

    头也破了,手臂也骨折了,见他抽搐得厉害,他娘怕他咬断舌头,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垫他嘴,就把手伸进他嘴里垫着。

    您看神医,孩子把他娘这手咬成这样了。”

    男人心疼地拿过那妇人的手,只见手心手背上两个月牙形咬伤,鲜血淋漓,深及掌骨!

    钱不收让阎妙手立即处理那孩子的骨折和头上伤口,让憨头处理那妇人手上的伤。

    见阎妙手用刚才的刀剔掉孩子伤口的碎石泥土,憨头道:

    “师兄,那刀你刚才用来给刘捕快割过伤口,师祖说过,刀子用了之后,必行再次严格消毒才能用,要不然,会……,会……交叉感染……的!”

    这个名字太绕嘴,从没听说过,憨头憋了好大劲才说出来。

    阎妙手犹豫片刻,道:“你不早提醒!我都割了啊,算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下次我注意就是。”

    看着两个大夫有条不紊地处理伤口,这两夫妻才稍稍松了口气。

    钱不收沉声问:“昨天开的药服了吗?”

    “服了,昨晚服了一次,今早又服了一次,是不是药力不够啊,神医,要不要多服几次?”

    钱不收摇摇头,沉吟片刻,叹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

    “药力是不够,不过不是次数不够,而是用药本身有问题!”

    如何调整药方?能想到的办法他都想了,也都用了,可一点效果都没有,孩子照样犯病,这一次犯病是从楼梯上摔下来,下一次若是掉进河里或者火里,那可就更危险了,必须治好这孩子的病。

    怎么办?这时,杜文浩昨天的话又浮现钱不收心头。

    想起昨日,钱不收内心如翻江倒海一般。

    昨天师父杜文浩已经提醒过他,这药方药力太过柔润,治不了癫癎这样的重症。

    他当时很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此刻想来,颇有几分后悔,该好好听听他当时说了什么,或许,他说的还真有效果。

    可当时自己根本没用心听,又过了一天了,再要回忆昨天师父说应该用什么药,除了当时争议很大的黄芩、大黄,还有礞石之外,别的药真想不起来了。

    这用药配伍多一味少一味,效果大不相同,尤其是作为君药的药,更是一味都不能少。

    昨天师父到底说了些什么药呢?

    钱不收正蒙着脑袋回忆,憨头过来道:

    “师父,这位大嫂手上的伤口处理完了。”

    钱不收点点头:“那去帮你师兄处理孩子的骨折……不!等等!你跟我来!”

    憨头跟着钱不收走到里间,问:“师父,什么事啊?”

    “你还记不记得……,这个……,那什么……,昨天师祖说的……,治疗癫癎该用的……药方?”

    “记得啊,怎么了?师父要用这药给孩子治病?好啊,我昨天就想说,要不用一下师祖的这方子,我觉得师祖他用方挺准的。咱们用一下试试也没什么嘛,师父,我立马写下来啊!”

    “不不!不是用他的方子!”钱不收斟字酌句慢慢道,“是……,是拿来借鉴一下,看看他有什么……,这个……,嗯……”

    听见师父吞吞吐吐的,憨头有些紧张地说道:

    “师父,是不是这方子真有问题?那我们该去告诉一下师祖,他教了我们这么好的处理伤口的方法,咱们也该回报他一下嘛。”

    “不不,方子没什么大问题,为师只是觉得……,这个……”

    钱不收感到额头都要冒汗了,偏偏憨头歪着脑袋傻愣愣盯着他,等他下文,想知道师父究竟要这方子来做什么,更把钱不收憋的老脸都红了。

    他捋了捋下巴花白胡须,终于脑袋里冒出一个主意,轻咳一声道:

    “为师是要考考你的记忆力,你说一遍我听听,看你是否记住你师祖昨天说的话。”

第66章 山雨欲来

    憨头奇道:“师父您昨天都说了,这方子不对,那还记它做什么?”

    钱不收很是尴尬:

    “呃……,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快背吧,哪那么多话!”

    憨头忙将杜文浩昨天说的方子复述了一遍,他记性好,昨天又是用心听的,所以一点没漏掉。

    钱不收几十年行医,用心听一遍也就记住了,只不过,先前说了人家方子不对,现在又偷偷去学,这种感觉实在有点让人泄气。

    但想到杜文浩这方子或许就管用,就能治好那孩子的病,心里也就释然了。

    钱不收按照杜文浩这方子亲自从药柜捡了药包好递给那两口子,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叮嘱说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立即停药,并把孩子送到济世堂来。

    送走这对夫妻,钱不收回到座位上继续给排着队等他的病人看病。

    就在这时,门口慌里慌张进来了几个人,是老两口和一个小丫鬟,丫鬟背上背着一个小男孩,那小孩不停呜呜地哭着。

    阎妙手正忙着给病人看病,听到这孩子的哭声很熟悉,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疙瘩!爹!娘!你们怎么来了?——疙瘩怎么了?”

    来人正是阎妙手的父母,那小丫鬟背着的小孩,是阎妙手的独子,阎妙手爱如掌上明珠,给儿子取了个小名叫宝贝疙瘩,简称疙瘩。

    阎父道:“哎呀!疙瘩淘气,爬门口的石狮子玩,从狮子上掉下来,脚膝盖碰在石阶上伤到了,抱来让你瞧瞧!”

    “怎么会这样!没人管吗?他娘呢?”

    “今天一大早,你师娘来叫孩子他娘,两人一起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啊?去哪了?”

    阎母插话道:“她们没说,只说有事,就出去了,我听她们两嘀咕,说什么衙门,什么许大夫什么的,会不会去衙门了。”

    “好好的没事上衙门去干啥?孩子也不管,这婆娘逼老子休她是吧?”

    阎妙手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小心地将儿子从丫鬟背上抱了下来,嘴里哄着:

    “疙瘩乖,让爹看看你伤到哪里了啊。”

    小家伙四五岁了,咧着嘴哭得一脸的鼻涕眼泪,听到阎妙手柔声哄他,哭得更响了,一副委屈之极的模样。

    阎妙手将孩子放在凳子上,见他膝盖处破了一个大洞,有鲜血浸出,更是心疼,嘴里骂着臭婆娘死贱人,一边小心地卷起孩子的裤管。

    只见膝盖上一道血口子,伤口里杂有碎石和泥土,好在伤口不深,摸了摸,骨头也没伤到,这才放心。

    拿过药水冲洗伤口,正要用刀子剔除伤口处的碎石,憨头叫道:

    “师兄!刀子刚用过还没清洗的!”

    “没事,伤口又不深!”阎妙手继续用刀清理着伤口里的碎石。

    “师兄,师祖说过,这样伤口会交叉感染的!”

    阎妙手犹豫了一下,虽然擅长外科,但由于没有消毒使用的概念,一般都是用完了在清水里洗一洗再接着用,所以并没有多余备用的。

    如果还要将刀彻底高温消毒,需要不少时间,眼看儿子哭得眼泪汪汪的,心疼之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用盐水洗了洗刀子,便继续给儿子清创。

    伤口处理完之后,阎妙手抱着儿子哄,但儿子却哭得越来越厉害,而药铺里还有好些病人等着他瞧病,便把儿子交给父母,让他们带回家去了。

    刚刚送走家人,门外急匆匆跑进一个女孩:

    “神医!神医呢?”

    钱不收转脸望去:“哦,是庞小姐啊,这么焦急有什么事吗?”

    来人正是庞县尉的三闺女庞雨琴。

    庞雨琴脸都白了,眼中还有泪水,快步过来,撩衣裙就要下跪,慌得钱不收急忙将她手臂托住:

    “三小姐,千万不能如此,有什么事慢慢说!”

    “神医,求你……,求你救救杜先生!”

    “啊?我师父他怎么了?”

    “仁义堂的大夫许四海,带着刘老汉还有他儿媳妇,到衙门擂鼓鸣冤,状告杜先生轻病重治,无故割下刘捕快儿子的脾脏,是庸医故杀人罪,把咱们杜先生给告到衙门。

    县太爷派捕快来把杜先生带到衙门了,这会儿大老爷正升堂审案呢!

    您夫人,还有阎大夫的夫人,也出堂帮着许四海他们作证告杜先生欺世盗名、目无尊长、庸医害人……

    求求您,快去救救杜先生吧!”

    …………

    原来,钱不收他们师徒走后,杜文浩让雪霏儿和庞雨琴回去休息,让英子盯着,因为晚上还要接着守护,不能搞疲劳战。

    二女这才哈欠连天回去睡去了。

    林青黛亲自给杜文浩蒸了一笼小笼汤包,还有瘦肉稀饭,英子端来,杜文浩匆匆吃了,便到前堂给病人瞧病。

    害咳喘的张老汉让别人先瞧,等那几个病人都瞧完走了,这才过来坐下。

    杜文浩问道:“怎么,老人家咳喘又犯了?”

    “不不!不是,自从服用了杜先生您开的那汤药,老汉这咳喘就日渐好转,不仅没有以前那样说话都说不了地咳喘,而且,一天最多也就咳喘上这么两三下,比以前那可是大好了,估摸着照这方子服用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断根了!”

    “呵呵,那就好,那老人家来瞧什么病呢?”

    “老汉不是来瞧病的,是来谢谢您的!”

    张老汉转身叫他他儿子端过来一个提篮,里面装着半筐鸡蛋:

    “您治好了老汉我的二十多年的咳喘,老汉以后也能过上太平日子了,心里感激,老汉家境不太好,拿不出太多诊金,这是老汉家里儿媳妇养的母鸡下的蛋,拿一筐来作诊金,聊表谢意,还请先生千万不要推辞才好!”

    听这张老汉说了这么会话,虽然还有些嘶嘶声,却已经不咳喘了,杜文浩禁不住也替他高兴,推让道:

    “老人家,您身体不好,这鸡蛋还是自己个拿回去养身体吧。”

    “不不!家里还有呢,母鸡还在,还怕没鸡蛋吃?嘿嘿嘿,”

    张老汉捋着胡须咧着嘴乐呵呵笑道,把小半筐鸡蛋推了回去:

    “杜先生,老汉我听说了,您给衙门的刘捕快剖腹疗伤,这本事,啧啧,可真了不起啊!

    本来我一大早就来了,可听堂里胖伙计说,您还在后堂给刘捕快疗伤,已经一夜没睡了,老汉和儿子一合计,觉得大夫您为了咱们病人这么辛苦,这身子骨可受罪了,得补补才行,所以,回家给您拿来这小半筐鸡蛋。

    是老汉的一片心意,就给你补补身子,以后能治好更多的病人啊,您一定要收下才好!”

    杜文浩听他说得真诚,心中感动,点点头,谢过之后,也就收下了。

    张老汉左右看看没旁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又道:

    “杜先生,有些人就看不得人家好,见人家有本事就眼红,欺负你是外乡人没靠山,张着嘴巴到处乱说,老汉我听了很生气,所以今天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劝慰您一下,别跟这帮人一般见识。

    他们纯粹是吃饱了撑着,老天爷会罚他们的!等有一天他们犯病了,只有杜先生您能治,老汉看他怎么办!”

    杜文浩听得一头雾水,问道:“老人家,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吗?都说了什么了?”

    张老汉奇道:“满城都传遍了,您一点不知道?”

    “是啊,这两天一直在忙治病的事,都没空上街,也没人告诉我。”

    “哦……,其实也没啥,都是这帮人吃饱了没事干乱嚼舌头而已,您别在意!”

    “他们都说我啥了?您老告诉我,我也好有个防备。”

第67章 于无声处

    张老汉点头道:

    “嗯,这话对,那我就告诉你。

    上回您给县尉大人妾室治好了病,就有人传,说其实是钱神医前面已经治得差不多了,你用话挤兑人家,钱神医一气之下,罢手不治,你捡了个空,这才治好二奶奶的。

    结果不仅不卖钱神医得好,还硬逼人家钱神医拜你为师!

    钱神医本来不跟你一般见识,偏偏县尉大人的老母亲,又聋又瞎,被你一哄,不仅把孙女许给了你,还帮着逼钱不收拜师,钱不收无奈之下,治好屈从。”

    杜文浩气不打一处来:“老人家,他们还说我什么了?”

    “唉!一样米养百样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些人还说,您花言巧语骗得县尉的老母亲和夫人出钱合股你们五味堂,你们生意那么差,不靠骗,谁会拿钱打这水漂玩?当真钱多了没地方放吗?

    还说五味堂林掌柜小寡妇家一个,跟你半夜月下喝酒,嘀嘀咕咕嘻哈笑着不知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名堂,人家从你们后堂小胡同经过都听到了……”

    杜文浩怒道:“我们在月下喝酒,行医方酒令,也碍着他们了?这都是谁说的?”

    张老汉摇摇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这些话都是我在‘茗园居’茶楼听来的,老汉是那的茶博士。

    这茗园居茶楼,是济世堂钱不收钱神医的老婆和阎妙手的老婆共同开的。

    对了,我儿子东生听到的也和老汉说的这差不多,他在‘天下酒楼’跑堂。

    他有些话要告诉您!很重要!”

    杜文浩心底一沉,望向张老汉的儿子张东生。

    张东生压低了声音凑到杜文浩耳边道:“照小的看,这些谣言好多都是从我爹他们那茗园居和我跑堂的这天下酒楼里传出去的!”

    “哦?知道你们酒楼里是谁造我的谣吗?”

    “是……”张老汉的儿子声音压得更低了,差不多凑到了杜文浩耳边:“是天下酒楼的掌柜说给店里伙计们还有一些熟客,这样传出去的!”

    杜文浩气得脑袋冒烟:“这酒楼掌柜与我有仇?为何要这么造谣?”

    张老汉忙嘘了一声,低声道:

    “杜先生还不知道吧,这酒楼的东家,就是县里主簿廖德廖大人,用他老婆许氏的名义开的这酒楼!听说,这廖德廖大人,与庞县尉庞大人是对头,两人平时没少掐架!”

    “他们掐架,管我什么事?”

    “杜先生,整个县里谁不知道您现在是县尉大人的准女婿?廖大人要对付庞大人,自然要连你一起对付的啦。

    您还不知道吧?廖德廖大人,也是县里仁义堂的东家之一!这是用他妻弟的名义开的,他妻弟就是仁义堂的掌柜兼坐堂大夫许四海!”

    仁义药铺是县里仅次于济世堂的第二大药铺。

    杜文浩穿越过来那天,曾经在那药铺门口晃荡过,感觉那药铺生意比济世堂也差不了多少,

    杜文浩苦笑:“原来我不知不觉就卷进他们内讧里去了!”

    “可不是嘛,再说了,同行是冤家,您会华佗剖腹疗伤的神技,一旦大家都知道了,都来找你瞧病,他们仁义堂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啊?自然要整你了!”

    “嘿嘿,要整我可也没这么容易!”

    “那是,别说有庞大人罩着您,您也占着理的啊。这些闲话倒还次要,有件事比这重要多了,得赶紧告诉您!别着了这些小人的道!”

    听他说得郑重,杜文浩心头一紧:“什么事?”

    “杜先生,您是不是……,把刘捕快的脾脏给切了?”

    “是啊!——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把他脾脏给切了?是他脾脏被人一棍杵烂了,为了保他的性命,必须手术切除!”

    “可小的听到的可不是这么回事哟!”

    杜文浩愕然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小的听说,仁义堂的许大夫说那脾脏不是一根杵烂的,而是刀伤!”

    杜文浩冷笑:“他懂个屁!刘捕快是被人一棒子杵破了脾脏,那是钝器伤!连肚皮都没破,肚子里的脾脏哪来的刀伤?——不对,等等……!他的意思是,我在刘捕快脾脏割刀?”

    张老汉的儿子神情凝重,点了点头。

    杜文浩大怒:“简直放屁!我好心救他儿子,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我干嘛要在他儿子脾脏上割刀?我吃多了?

    他儿子已经躺在灵堂上了,是我救了他!现在还躺在我五味堂后面喘着气呢!”

    “可不是嘛,这天底下昧着良心的人也不少!光是谣言还没什么,可他们今上午在许四海的酒楼包间里商量着怎么告你到衙门去哩,我听了很着急,告了假跑出来找我爹来堂上告诉你,您可得有个准备,说不定衙门的人转眼就来!”

    杜文浩苦笑:“真他妈的好心被雷劈!”

    “不是嘛,刘捕快要不是您救命,在已经躺在棺材里了,他们不感恩戴德,反倒要找您麻烦,这天底下还有良心吗?”

    这时,忽听得青石板街面上清脆的马蹄声响,还有急促的脚步声,转眼来到堂前,一匹骏马前脚腾空扬起,稀溜溜一声长嘶,落了下来,喷着响鼻。

    马背上跳下一人,身材高大,身穿捕快短衫,挎着腰刀,正是衙门捕头雷铁彪。

    跟随的其余人等,却都是身穿黑衫的捕快。

    雷捕头让众人在外面等着,自己迈大步走了进来。抱拳道:“杜大夫!”

    杜文浩慢慢站了起来,拱拱手:“雷捕头有个贵干?”

    “嗯……”雷捕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沉吟片刻,这才说道:

    “刘捕快的父亲刘老汉和仁义堂的许四海许大夫,把您告到衙门了。知县大人让我传您到堂问话!”

    杜文浩怒极,仰天大笑:“哈哈哈,这世界还真有恩将仇报之人!请问雷捕头,他们告我什么?”

    “嗯……庸医故杀人罪!”

    古代的庸医故杀人罪就是庸医故意不按医方治疗,明知重病而轻治,或者明知轻病而重治,致人死伤的。

    这个罪这可是重罪,一旦被坐实了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杜文浩心头一沉,冷声问:“我怎么庸医故杀人了?”

    “具体还不知道,他们只是擂鼓鸣冤,没写状子,县太老爷下令带你去升堂问案。”

    雷捕头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

    “杜大夫,说实话,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您好心救了刘捕快,这都是许四海等人想陷害你!莫须有的罪名!实在让人气愤。

    我已经派人紧急把这事告诉庞县尉了。

    庞县尉让您放心,他已经找了大老爷的幕僚侯师爷,县太爷对侯师爷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的。

    有庞县尉,有我们捕快兄弟们在,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会帮着您的,绝不会让您吃亏!”

    杜文浩听了心头一暖,抱拳道:“多谢众位兄弟!”

    雷捕头微一迟疑,又道:“刘老汉要求将刘捕快抬到仁义堂去,让他许四海治疗。”

    “他早干什么去了?昨天他们不是抬着刘捕快去找了县里所有的大夫吗?”

    “许大夫说……,说他当时出诊了,要是他在,不会让杜先生胡来。”

    “我胡来……?哈哈,我救命倒救出毛病来了!走!上堂跟他理论去!”

    他举步要走,忽听身后传来林青黛的声音:“等等!我也去!”

    回过头,见林青黛碎步过来,目光冷峻:

    “雷捕头,杜大夫是我五味堂二掌柜,也是坐堂大夫,他的官司我能听审吗?”

    “当然可以!”

    “那好,关了药铺门,一起去!”

    丫鬟英子,店伙计吴聪、傻胖,还有打杂跑腿的老王头和王婶都出来了,听了林青黛的话,忙答应了一声“好!”取门板就要关药铺门。

    杜文浩一摆手:“不行!得留下人守着刘捕快!他还昏迷不醒,身边不能少了人!”

    店伙计吴聪跺脚道:

    “杜大夫!他们都不把您当人看,您还管他们作甚?”

    “一码归一码,他父亲不义,咱们不能不仁!刘捕快为捉拿贼寇受重伤,尚未脱离危险,我一定要尽力救他性命!”

    雷捕头单膝跪倒,抱拳道:

    “杜大夫,雷某替受伤的捕快兄弟们谢谢您!您的大恩,咱们兄弟没齿难忘!堂上我等一定力保大夫您平安周全!”

第68章 棋子

    林青黛转身吩咐道:

    “英子,你快去叫霏儿姐和雨琴小姐,让她们来衙门。

    吴聪和老王头、王婶你们留下照料刘捕快,有什么变故,立即来衙门告诉我们!傻胖跟我们陪杜先生去衙门理论!”

    一行人来到衙门外,堂前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看见杜文浩他们进来,都指指点点议论着。

    杜文浩站在月台下,心里充满了愤怒。

    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仔细端详这古代衙门,转移注意力。

    仔细扫了一眼大堂,有点像电影电视里的布置,只是,在官不修衙的惯例下,这大堂比电影里的要陈旧得多。

    这大堂正中挂着一块牌匾,四个鎏金大字——“明镜高悬”。

    下面一道屏风,画着一副海涛明月图。

    屏风前面,是长条方案,隔得远,看不真切,但那签筒里的倒插的鲜红令牌却是杜文浩十分熟悉的。

    电影里经常看见,官老爷将令牌往下一扔,就要打屁股上刑。

    大堂两边,竖着几块招牌,上面正楷大字写着“回避”、“肃静”之类的。

    牌匾前面站着两排黑衣皂隶,手持黑白两色的水火棍,目不斜视望着前方。

    皂隶前面大堂一侧,站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头戴纶巾,手摇折扇,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

    在他脚边,则朝里跪着一男一女,正是刘捕快的父亲刘老汉和妻子吴氏。

    林青黛对杜文浩道:

    “那胖子就是仁义堂掌柜兼坐堂大夫许四海!主簿廖大人的妻弟!”

    许四海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说话,侧过脸来,瞟了一眼月台下杜文浩和林青黛,吃的一声轻笑,又惬意地摇着折扇,似乎并不在乎寒意的凛冽。

    大堂一角摆着一张长桌,桌后坐着一位青袍书吏,正不时望望后堂。

    这是杜文浩第一次上古代的大堂,心里有些紧张,一颗心砰砰乱跳,心头又十分的憋气。

    雷捕头低声对杜文浩道:

    “杜先生,等一会传你上堂,要冷静,且不可冲动!有句话你一定要记住——知县大老爷最讨厌人家在堂上没经过他许可乱说话!所以,大老爷没让你说话之前,千万别乱说话,否则要被掌嘴的!”

    杜文浩感激地点点头:“多谢提醒!”

    雷捕头拍了拍杜文浩的肩膀,手按刀柄,匆匆上了月台,跟负责升堂记录的书吏低声说了几句。

    那书吏起身进了后堂,片刻出来,走到大堂屋檐下月台前,对下面围观的众人高声叫道:

    “县太爷升堂了,肃静——!”

    人群中嗡嗡的低语声很快平静了下来。

    书吏回到大堂暖阁旁书桌前,拖长了声音道:

    “升——堂——了——!”

    “威——武——!”

    大堂两边皂隶手持红黑水火棍,杵地有声,一起吼道。

    随即,从后堂慢腾腾走上一个老头。

    头戴乌纱,身穿官袍,腰缠玉带,双手托着,一步三摇,走上了暖阁,在台案后慢慢坐下。

    他身后跟着个尖嘴猴腮师爷,手摇折扇,站在暖阁旁。

    林青黛低声道:“堂上这位就是本县知县庄迥谋庄大人,旁边那干瘦的幕僚,是县太爷的师爷,姓侯。”

    按道理,师爷作为县太爷私人雇佣的幕僚,是不能出到堂外来的,只能在堂后听审,不过有的县太爷没主意,经常听师爷的指点,嫌老是跑后堂麻烦,便干脆叫他站在一旁听审,随时指点。

    反正县里县太老爷最大,谁也不会说什么。

    书吏躬身道:“启禀大老爷,两造均已到堂!”

    庄知县轻咳一声,哆嗦着手,抓起惊堂木,重重一拍:

    “谁是原告?”

    许四海抱拳拱手:“大人,学生和苦主刘老汉、吴氏是原告!学生乃前科举人,按例不需下跪。”

    杜文浩有些惊讶,原来这死胖子居然还是前科举人。

    宋朝科举制度已经非常完善,但是,通过科举能最终进入仕途当官的,毕竟只是一部分,大部分有功名的秀才举人,最终只能候缺等在朝堂之外。

    无奈之下,很多文人转而从医,所以宋朝医者很多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

    有功名者上堂见官可以不用下跪。

    庄知县点点头:

    “你擂鼓鸣冤,状告何人?所为何故?”

    “学生等状告五味堂二掌柜兼坐堂大夫杜文浩,告他庸医故杀人罪,谋杀刘老汉的儿子,也就是咱们县衙的刘捕快!”

    “刘老汉之子与你何干?”

    “与学生并无瓜葛,但所谓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这杜文浩庸医故杀人,祸害百姓,依我大宋刑统,人人皆可举告!这等为民请愿之事,学生义不容辞!”

    许四海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极富煽情,惹得堂外围观者不少人高声叫好。

    庄知县点点头:

    “嗯……,被告何在?”

    书吏答道:“在堂下候着呢。”

    “传上堂来!”

    书吏起身,对着外面高声叫道:“传被告杜文浩!”

    杜文浩撩衣袍走上月台,来到堂前,拱手道:

    “小人杜文浩,见过知县大人!”

    许四海哼的一声冷笑,对堂上拱手道:

    “大人,据学生所知,被告并无功名在身,为何见了大人不跪?分明是藐视公堂,应当重责!”

    庄知县点点头,问道:

    “被告,你可有功名在身?”

    杜文浩额头见汗,还没等说理,就挨板子,这可冤到家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可是,在现代社会没有下跪磕头的习惯,加上自己本来就没有错,还要跪下磕头,心头觉得憋气和委屈,正犹豫间,许四海已经揪住这个问题发难了。

    虽然自己在现代社会有医科大学的文凭,算起来也相当于秀才了,可那玩意现在也不能说,杜文浩只好深深一礼:

    “小人……,小人没有功名……”

    “啪!”惊堂木一拍,庄知县喝道:

    “大胆!既然没有功名,见了本官竟然不跪,来人!拖下堂去重打二十大板!”

    伸手去抓签筒里的令牌。

    “咳咳咳!”旁边的侯师爷轻轻咳嗽。

    庄知县顿时明白,又道:“先等等!”将令牌扔回签筒,转头望向师爷。

    侯师爷上前一步,哗的一声折扇张开,成了一道小屏风,将两人的大半个脸都挡在折扇后面。

    这才凑到庄知县耳边,低低的声音道:

    “东翁,这人打不得!”

    “为何?”

    庄知县也是低低的声音问。

    “庞县尉的老母已经做主,将庞县尉的三女儿庞雨琴许给他了,他就是庞县尉未来的东床快婿,打狗还得看主人,东翁打了他,不就是打庞县尉的脸吗?”

    “哦……,有道理!可是,来之前,主簿廖大人三番五次登门拜访,对本官说这杜文浩庸医故杀人,为害一方,不可轻饶,定要狠狠治治他!”

    庄知县声音更低了,含糊续道:

    “他说这话,‘份量’不轻的哦!”

    侯师爷当然知道这分量指的就是贿赂,微微一笑:

    “东翁,事情没这么简单!庞大人与廖大人二虎相争,明里暗里由来已久,这杜先生只是他们相斗的一枚棋子而已!个种曲折,并非廖大人和这许四海所说,东翁自当明察,以不伤同衙和气为好!”

    “嗯……,那偏向何方为好?”

    “两弊相衡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刘捕快是抓捕贼寇负伤,本案争议的就是这件事,杜大夫是为救治这刘捕快被告到衙门,捕快们对此颇有微词,庞县尉也绝对不会坐视。

    又听说这杜大夫医术当真有些名堂,是否真是庸医故杀人,还得审了看。

    特别是,前些日子庞县尉率捕快击毙逃窜到我县的数名贼寇,立功甚伟,据悉上头对他很是赏识,有提携之意。

    将来变数尚未可知,故一动不如一静!东翁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哦……,有道理!”

    庄知县捋着稀稀落落的几缕花白胡须,恍然大悟,

    “那此案该如何了结?”

    “先听,——再和稀泥!

    最后——不了了之!”

第69章 颠倒黑白

    “嗯……好办法!”庄知县点点头。

    侯师爷退在一旁,庄知县咳嗽一声,道:

    “杜文浩,本官念你行医治病有功,许你不跪!”

    杜文浩大喜,急忙躬身谢过,站在一旁,瞧了那侯师爷一眼。

    见他对自己使了个眼色,顿时想起刚才雷捕头说过,庞县尉已经和这师爷打了招呼,看来有效了,免了一顿板子。

    许四海有些不快,但这是知县大人的决定,他也没办法。

    庄知县也瞧见了他的脸色,想了想,对许四海道:

    “许大夫,你既然是前科举人,本县许你坐下说话!来人,给许先生抬把椅子来!”

    衙役忙从后堂抬来一把椅子放在许四海身边,许四海躬身谢过,脸色和缓不少,撩衣袍坐下。

    庄知县这下找补,也就把这下跪的事抹平了。

    ——杜文浩不跪,站着,许四海则坐着,这差别也就出来了,两边都满意。

    庄知县道:“原告,你们状告被告杜文浩庸医故杀人罪,就把事情经过一一道来吧!”

    许四海拱手道:

    “大人,刘老汉的儿子刘捕快,为抓贼寇,英勇负伤,送到他五味堂救治。

    当时刘捕快受伤不重,完全可以汤药治愈,但他哗众取宠,逢人便说他擅长上古神医华佗神技,骗取刘老汉一家信任。

    明知轻病而重治,破开人的腹部检查,当发现腹腔内并无脏器受损,刘捕快只是皮外伤之后,为了掩人耳目,他竟然惨无人道地割下了刘捕快的脾脏,然后用刀在上面切了几刀,谎称脾脏破裂,致使刘捕快轻伤成重伤,生命垂危,命不久矣!

    可怜刘捕快没有死在贼寇的刀剑之下,却要死在这庸医的手里!””

    许四海说的声音很大,大堂月台下旁听的众人发出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一个矮个子黑衣人躲在人群中,高声叫道:

    “庸医故意杀人,和打家劫舍的贼寇有什么分别!应该千刀万剐!”

    几个地痞混混模样的跟着起哄:

    “对!杀了这庸医!”

    “吊死他!”

    杜文浩气得简直要吐血,但记住刘捕快的提醒,依旧绷着脸一言不发。

    那黑车矮个探出头来,又叫了一声:

    “应该也把他脾脏割了!”

    几个地痞跟着起哄:

    “对对!割了他脾脏!”

    “把心肺也割了!”

    ……

    不过,大部分旁观者并没有掺和,有的抱着双肩瞧热闹,有的用同情的眼光望着杜文浩。

    傻胖在下面指着那些起哄的人叫道咒骂:

    “妈的,落井下石,不得好死!”

    那几个地痞见他身高马大,倒也不敢和他对着干。

    许四海摆摆手让台下肃静,接着道:

    “刘老汉带着亲属去五味堂,想要回刘捕快,竟然遭到掌柜的野蛮拒绝,说是这是他杜先生的意思!——他的什么意思?无非是杀人灭口,死无对证的意思!”

    “杀人灭口,天理难容!”

    躲在人群里的矮个子又带头起哄,

    “这样的人不砍头,还有王法吗?还有……”

    刚说到这里,矮个子汉子的声音嘎然而止,因为他发现他的下巴已经掉了,说不出一句话,同时,身后传来一个女子低低的冰冷的声音:

    “许矬子,你敢再说乱说一句,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林青黛。

    这青衣矮个男人是仁义堂许四海的同宗兄弟,因为人长得矮小,又有点驼,为人也很猥琐,人送外号“许矬子”。

    这次许四海重金让他帮忙起哄扇动,制造声势,他花钱雇了几个街上的混混,跟着他一起帮腔起哄,被林青黛从后面给制住了。

    由于堂下围观的人很多,人声嘈杂,加上这许矬子人又长得矮小,缩着脖子躲在人群里,林青黛出手很快,所以无人发现许矬子已经被林青黛卸掉了下巴。

    许四海又道:“前些日子,有好事者传言这庸医杜文浩治好了县尉大人的妾室,这是谣传!根本不是这庸医治好的,而是人家神医钱不收治的。

    他为了博得名声,竟然设下陷阱,套住神医,非逼着人家拜他为师,然后将钱神医的成果窃为己有,对外宣称是他医治的。

    可惜神医没来,要不然,一定会当堂指证这欺世盗名之徒的。

    这样的人如今又故意谋害刘捕快,有良心的人能坐视不理吗?”

    许四海等了片刻,想等许矬子帮腔起哄,却没听到声音,睁大眼想看看这许矬子在什么地方,可下面人太多了,许矬子人又矮小,一时找不到。

    没有了许矬子的带头起哄,说好了跟着起哄的,那几个收买来的地痞混混也就懒得自己开腔起哄,乐得清闲。

    特别是高人一头庞大腰圆的傻胖恶狠狠盯着他们,知道这是五味堂的伙计,更不敢乱起哄了。

    许四海见台下无人理会他这话,治好接着说道:

    “钱神医受人尊敬爱戴,多少病人蒙他救治,重获新生,对那些被钱神医救过性命的人来说,钱神医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杜文浩竟然逼迫这样一个慈祥的老人跪下拜他为师,真是无耻卑鄙到了极点!乡亲们,你们说对不对?”

    还是没有人起哄,只不过,台下人对钱不收这神医都很尊重,不知道事情原委的人,对许四海这番话有些将信将疑,望向杜文浩的目光变得有些冷漠甚至厌恶了。

    许四海一看有门,还待在继续扇动,忽听身后大堂上惊堂木一拍,庄知县说道:

    “行了!许大夫,你先坐回椅子上,本县有话要问!”

    许四海只好抱拳拱手答应,回到了座位。

    杜文浩记着刘捕快刚才的提醒,听着这许四海颠倒黑白,屎盆子尿罐子乱飞,气得眼睛都要冒出火焰来,却咬着牙一声不吭,静静等着。

    庄知县道:“杜文浩,刚才原告所控,是否属实?”

    杜文浩刚开始时听得一肚子气,就想等着自己说话时大骂一顿他们恩将仇报之类的,可此刻心境却平静了下来,只拣关键的说,懒得跟他们长篇大论斗嘴:冷声道:

    “一派胡言,血口喷人!刘捕快当时……”

    许四海哈哈一笑,折扇一张,道:“刚才我所说的,全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休要……”

    “啪!”庄知县惊堂木一拍,喝道:

    “原告!本县没让你说话!你这是咆哮公堂!若不是念你功名在身,已将你当堂掌嘴!若是再犯,休怪本县无情!”

    许四海神情颇为尴尬,拱拱手,收了折扇,不敢再说。

    庄知县狠狠瞪了他一眼,对杜文浩道;

    “你接着说!”

    “大人,刘捕快肚子被贼寇棍棒杵中,造成脾脏破裂,抬到五味堂时,很快厥脱,当时在场的神医钱不收看过后,诊为伤重不治,让他们准备后事。

    我学过剖腹疗伤之术,说只有剖腹疗伤才能治好,刘老汉他们当时不愿,抬着刘捕快去找别的大夫。

    据悉,全城大夫都说伤重不治,他们便抬回了家里,搭灵堂就等着断气好办后事了,这些大人可以派人调查,问问别的大夫,还有张老汉家邻居,看看是否属实,一问便知。

    他许四海一面之词,纯属血口喷人,颠倒黑白!”

    许四海大笑:“钱神医什么时候诊察过刘捕快的伤了?简直胡说!这一点钱神医的娘子赵氏可是作证……”

    “啪!”庄知县惊堂木一拍,“许四海!未经本县许可便在堂上擅言,分明是藐视本县,——来人!将他椅子撤去!”

    几个皂隶齐声答应,上来一把将许四海从椅子上扯了起来推到一边,将他屁股下的椅子搬到了后堂。

    堂外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许四海站在那里十分尴尬。

    他本来上堂之前也得到了主簿姐夫的指点,知道知县这脾气,但到头一急却又忘了。

    他也知道这已经是庄知县给他面子了,没掌他嘴,忙躬身谢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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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246/ 第一时间欣赏宋医最新章节! 作者:沐轶所写的《宋医》为转载作品,宋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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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医介绍:
一个医科大学生穿越到北宋一个小县城,在一家濒临倒闭的药铺里当坐堂大夫,开始了他混迹古代的行医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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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轶已完本的YY小说:
(一)《纳妾记》(书号117765)
(二)《纳妾记Ⅱ》(书号1107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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