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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刀断情丝     漂泊诸天只求生txt下载     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零九章 纠葛

    被他目光所触,怜星忽然垂下了头,咬着樱唇,一言不发……

    任意笑道:“你若愿意,我能替你治好手足残疾。”

    怜星微微一怔,却是抬起头来,冷然道:“谁要你多管闲事,你到底是谁?”

    任意淡淡道:“我叫任意,一个过路人,看见有热闹瞧,就停下来瞧热闹。”

    “瞧……瞧热闹?”怜星不可思议道:“你只是瞧热闹?”

    任意颔首道:“我这人除了打架杀人,唯独喜欢瞧热闹。”

    怜星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她突然看见地上一双孩子,忍不住双手抱了起来。

    任意看着她,问道:“你该不会想带着这两个孩子离开吧?”

    怜星看着怀中婴儿,低声道:“若等姐姐醒来,她……她一定会杀了这对孩子。”

    任意平静道:“你若敢带他们离开,你姐姐定会先杀了你,然后再去找这对孩子。”

    怜星楞了半晌,忽然泪流满面,喃喃自语:“那该怎么办,他们……他们只是刚出世的孩子,我……我……”

    任意笑道:“我有法子。”

    怜星看着他,凄然道:“你有什么法子,你根本不了解我姐姐,她……”

    任意截道:“你留下一个孩子,然后抱着你姐姐和这个孩子离开,燕南天快找来了,他看见地上的孩子自然知道是他义弟江枫之子,却不知孩子是双生。为给江枫报仇,他定会好好教那孩子武功,而另外个孩子你带回移花宫抚养。等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后,一个孩子为了复仇,一个孩子为了移花宫,他们兄弟二人势必互相残杀。”

    怜星浑身颤抖,失声叫道:“你……你怎这般恶毒?”

    任意一脸古怪的看着她,看的怜星心中莫名。

    “办法教给你了,我也该走了。”

    说完,他随手弹出一记指风,在孩子的脸上划破一条血口。

    在怜星惊呼声中,孩子痛哭惊醒了。

    “把这个孩子留下给燕南天吧。”

    这是怜星听着他的最后一句话,语声犹在,人已不见。

    她不明白那人为何这么做,就连任意自己都不知道为何。

    兴之所起,行之所至!

    暮色已临,月已升起。

    苍茫的暮色中,任意化作一条白影,飘然而行。

    旧道上荒草漫漫,迎风摇曳,月光就洒在这片萧索之地。

    月下天空,有两个黑点,是一只苍鹰在追击一只飞燕。

    突听一声怒声:“兀那恶鹰,你竟也恃强凌弱……”

    任意仰头一看,倒是想看看是谁有病!

    只见一条身影,身形一腾,瞬间拔高数丈,腰间一拧,竟在无物借力之下,身如箭一般向那苍鹰射了出去。

    苍鹰双翅一展,飞去的人顿时扑了个空,只听飞燕一声哀啼,已落入苍鹰爪下,

    汉子扑空着地,大喝道:“休走!”

    喝声中,他身形再度窜起,又是拔高数丈,可苍鹰展翅,已不是他伸手可及,汉子竟对苍鹰隔空出掌,一股劲风排去!

    任意倏然出手,尾指一扬,指劲破空而去。

    汉子忽觉耳际一声锐响,陡然,掌风急消,瞬间化于无形。

    他心中一惊,才发现原来下方有高手相助那恶鹰。

    身形落下,汉子虎目一瞪道:“适才是你出手的?”

    这汉子八尺身躯,头发蓬乱,穿着件粗俗破旧衣衫,连脚上的草鞋底都磨穿了,那满脸青渗渗的胡碴子,再配上浓眉大眼,神情竟显得威猛无比。

    任意道:“它捕猎,与你何干,要你多手管这闲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粗浅道理你不懂?它若不捕食,岂不是要饿死?”

    先前一句话听得大汉心中大为光火,差点忍不住动手,可他后一句话,大汉又觉得很有道理。

    大汉搔了搔头,道:“那算我错了,不过小兄弟的武功倒是让燕某大开眼界。”

    任意淡淡道:“我很年少?”

    大汉刚想点头,却见眼前这年轻人有着一首令人惋惜的白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是燕南天?”

    燕南天点头道:“正是燕某!敢问兄台……”

    话未完,忽来一声鹰唳。

    两人抬头一瞧,那只苍鹰竟把爪中飞燕丢了下来,接着俯冲直下,似乎刚才燕南天那未曾击中它的一掌惹怒了它。

    燕南天哈哈大笑,道:“好个畜生,还敢逞强。”

    他身形展动,先接住了落下飞燕,刚想教训下苍鹰,谁知那苍鹰竟被那人隔空一拿,直接抓在了手中。

    燕南天飘然而落,好奇道:“兄台这是要……”

    任意瞥了他一眼,道:“自然拔毛烤了它。”

    燕南天嘴角一阵抽搐,也不多说什么了;他席地而坐,自怀中取出金创药,轻轻敷在飞燕身上。

    任意淡淡道:“你还有闲心在这看护这只飞燕,也不怕你义弟之子被狼给叼了去。”

    燕南天大惊道:“什么,我二弟之子被狼给叼去了?”

    任意没再理他,转身就走。

    燕南天出手想要抓住此人,却是一掌探出,抓了个空。

    那人影一逝,居然眨眼间就出现在三丈之外。

    他刚想展动身法,飞掠而去,擒住那人问个清楚明白,却见那人一步落下,便是一道弥久不散的云烟残影。

    那人身形实虚不定,看上去有若闲庭信步,行径却几如缩地成寸一般,举止身姿,有若仙人漫步,轻灵潇洒。

    身挪影动间,已消失在月色之下。

    燕南天惊声道:“这……这……天下何时出现如此人物?”

    “不好,二弟和他孩子!”

    他放飞飞燕,再次展动身法,身形如飞,转身疾掠。

    ……

    当今天下有两处武林禁地,万恶聚集的昆仑山“恶人谷”,以及百花齐放,宛若世外仙境的绣玉谷“移花宫”。

    比起穷山恶水,恶人汇集的恶人谷来,江湖人反倒对百花齐放,宛若世外仙境的移花宫更加畏然。

    单凭移花宫邀月、怜星两位宫主的威名,就足令世人怯步。

    这是间华丽的屋子,屋内鲜花点缀,芬芳的被褥,柔软的床铺,屋子里弥漫着醉人的香气。

    怜星抱着孩子,就坐在床边,而床上正躺着邀月。

    世人皆知,邀月有冼妇平阳之勇略,西玉飞燕之颜体,她本有着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之貌,但这张脸却无人敢多瞧,无人敢欣赏。

    就连怜星也只能在姐姐阖上双目时,细细打量这张脸。

    忽然,那黑白分明,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睁开,怜星被吓得立即站起,后退了两步。

    邀月直起了身子,人如鬼魅出现在怜星身前,她的脸有若冰塑,她的眼宛若冷光,她的声音也冻人身骨:“那个人呢?”

    怜星嗫嚅着道:“他……他走了。”

    邀月一字字,问道:“他去了哪?”

    怜星摇了摇头。

    邀月嘶声道:“最好不要再让我看见他,他最好不要让我找着。”

    她一生中,从未弱于人,她一生中还未曾被人打过,她一生中更未被人一掌击晕。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这简直不可饶恕。

第两百一十章 恶人谷

    这天下间有四绝,这当然不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

    江湖中但凡有耳朵的人,就听过“玉郎”江枫和“神剑”燕南天的名号;世上绝没女子能抵住江枫的微微一笑,也绝没有英雄能挡住燕南天的轻轻一剑!

    可惜如今江枫已死,燕南天也离死不远了。

    除了这两个男人外,世间还有两个绝艳的女人。

    “秀外张三娘,深宫邀月色”,这句话说的正是张三娘和邀月,张三娘是江湖第一美人,而邀月是世间第一绝色。

    任意在见完邀月后,就跑去了江南,见了见“玉娘子”张三娘。

    其实他一直都想搞清楚三件事,张三娘是否真如传说那般美,燕南天与张三娘到底是否是情人关系,日后的张菁是不是燕南天的女儿。

    说到底,他还是太闲了。

    这是个平凡的小镇,街道虽不长,也不宽,却也有几十户店铺人家。任意此刻就坐在这条街上唯一酒铺喝着酒。

    张三娘的确很美,绝色佳丽,艳绝天下;她步履生花,身轻如燕,腰可盈握,手如纤云,她眼眸光彩明亮清澈,樱唇娇嫩鲜艳湿润,肌肤如同羊脂白玉。

    即便是任意再度回想起来,也忍不住心中称赞。

    只听“咕咕”地一声!

    任意看了眼站立在桌上的苍鹰,鹰嘴中叼着块羊肉……

    那日要不是找到了小镇,任意差点就烤了它,他也没想到这几月来,这只畜生竟然懒上了自己。

    要不是见它有那几分威风凛凛,有那么几分气吞天下之势,任意早就宰了它。

    随手把它打落在桌下,这畜生展翅,扑腾两下,又飞上了桌;又是“咕咕”一叫,一双鹰眼看了看任意,随后又叼起了桌上一块羊肉,这次却飞下了桌。

    任意摇了摇头,扔下碎银,起身离开。

    苍鹰双翅展动,竟飞起落在了任意肩头。

    离开酒铺,他向昆仑山“恶人谷”而去……恶人谷有“神医”万春流,他身边恰好缺个药奴。

    万春流本有神医之名,却因在开封误诊,医死了九十八人,继而心灰意冷,躲到恶人谷中。

    任意自大内藏书中得到不少丹方,甚有上古流传下来的什么不老不死丹……他记得有一方世界就有一种‘无极仙丹’可增一甲子内力修为,亦有起死回生之能。

    既然存在,任意为何自己炼制不出?

    脚下一疾,人掠空而去,只听一声长“唳”,鹰儿展翅而飞,跟随任意向昆仑山脉而去。

    他却不知,他刚返回昆仑,邀月就兴冲冲的跑去江南寻他去了。

    ……

    恶人谷位于山势险绝的昆仑群山围绕的谷底,是四山合抱的山谷。

    此刻玉兔初现,但在山谷中却无月光洒下。

    天空时不时传来一声“鹰唳”,似在呼唤着它的主人。

    沉沉的暮色,凄迷的云雾中,突然现出一点亮光。一只孔明灯挂在山谷口,犹如鬼火般照亮着谷口山石。

    山石上竟刻着两行字:入谷如登天,来人走这边。

    任意眼前是一条曲折蜿蜒的山路,这条小路巧妙的从群山中穿过,蔓延深谷。

    任意延路前行,道路从山路到平坦小路,接着他来到了一处如山村模样的地方。这里一栋栋房屋,排列有序,这里在灯火的照耀下,竟显得幽静而和平。

    这里每一栋房舍,都造得极为精巧,紧闭的门窗中都点亮着灯火。

    突然,两个衣着都是极为华丽人,直面向他走来……

    任意看着两人,两人却没瞧他一眼,他们仿佛就没看见他一般。可正当两人要与他擦身而过时,他呼地一掌劈出。

    掌劲一分为二,两人毫无防备,毫无反应,顿感胸口一股巨力涌来,霎时被打得倒掠了出去。

    两人不知这是为何,两人随即晕了过去。

    任意摇了摇头,闻的一缕清香,伴随着酒菜的香味从前方飘了过来。

    那好像是一间酒肆,任意大步而去……

    走进酒肆,发现这小小酒肆布置的倒是十分雅致,摆着五、六张精致大桌,有两张桌子已坐了几位客人,几人浅饮低谈,说说笑笑。

    这几人穿着也十分华丽,根本不像穷凶恶极之辈,任意进来时他们也如刚才那两人那般,仿佛看不见他这个人。

    内堂门帘突被掀开,一个矮矮胖胖,笑脸圆圆的人走了出来,这人一张笑脸,仿佛脸上就写着和气生财四个大字。

    而在圆脸胖子身后,还有一个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绿衣少女。

    圆脸胖子笑嘻嘻走上前来,他刚一抱拳拱手,人就飞了出去。

    绿衣少女一愣,那两桌客人也同样一愣,七人的目光在那地上痛苦哀嚎的圆脸胖子身上,微微瞥了一眼。

    接着绿衣少女突然出手,她袖中飞出两柄短剑,直刺任意双眼。

    任意弹出食指,一指直向双剑切了过去。没人相信指头能切开利刃,绿衣少女脸上已露出狞笑……

    可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叮”地一声轻响,指锋切向双剑,剑刃折,断刃飞,“笃”地射向房梁。

    不等绿衣少女反应,任意中指已捱向了她。

    指劲一出指端,少女顿时惨呼,从窗口飞出窗外。

    另外六人早已将暗器扣在手里,见此一幕,同时发难。

    暗器有铁莲子,有梅花针,有金棱子,有透骨棱,有方有圆,有尖有扁,有大有小,银芒闪忽,一共五十四件暗器。

    然而任意食指连弹,指风过去,暗器纷落。

    霎时,五十四件暗器就变成了一百零八片碎铁,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指法,这是什么可怕的指法?

    六人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竟一时呆立在原地。

    一掌,又把六人拍飞了出去,屋顶喀喇一响,屋瓦突然破开一个大洞,一条黑衣从上而下,然后就见着一道刀光也落了下来。

    任意右手化刀,以掌为锋。

    当掌锋劈向刀光之时,刀光一分为二,刀也被劈成两片。

    黑衣人闷哼一声,捂臂连退,他手臂已破开一条巨大的口子。

    黑衣人退出门外,任意也从向门外走去……

    点点银辉洒落,门外已被七八十人团团围住!

第两百十一章 来了个更狠的

    恶人谷并不小,恶人谷的恶人也并不少,能在恶人谷的人,几乎全是被仇家追杀,江湖悬赏,从而被逼的走投无路,才投身恶人谷中。

    他们虽在恶人谷苟活,却也再不敢踏入江湖。

    夜更深了,已过子时,恶人谷却无一人入眠,因为睡过去的人已经再也醒不得了。

    酒肆外,血染石板,伏尸一地,几十具尸体正躺在这,地上还有兵器、暗器无数,这些东西几乎都被淬了剧毒。

    酒肆内,任意一脸悠然喝着酒。

    而在他身旁,一个瘦小精悍,目光深沉的小老头正恭恭敬敬的为他倒酒,此人正是恶人谷的“神医”万春流。

    万春流瞥了一眼身前,心中说不出是喜是忧。

    三个月前,“天下第一神剑”,“天下第一名侠”燕南天来到谷中,遭五大恶人暗算,幸得自己为他保命,却如今还是成了活死人。

    而三个月后,谷中来了位更狠的人物,他只用区区一个时辰,就让恶人谷所有的人,跪在他脚下求饶。

    “血手”杜杀身形又瘦又长,一身雪白的长袍已被染红,他右手手臂从肩至腕,正在淌血,万春流真怕他在过一时半刻就会这么流血而亡。

    “不吃人头”李大嘴脸色苍白,双唇呈紫,他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外伤,可背脊却镶入七八件淬毒的暗器,要不是万春流先帮他稳住了毒性,怕此时已经毒发身亡。

    “笑里藏刀”的哈哈儿再笑不出来,只能不住哀嚎,他内府受到震荡,五脏已损,只能不停的咳血,如何还能再笑。

    “半人半鬼”阴九幽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不久就真会做了鬼。

    “不男不女”屠娇娇胸骨尽碎,若不医治,挨不过一天。

    除了这五大恶人,地上或跪、或躺,还有四五十人,他们全都离死不远,却又还能活上一活;万春流在恶人谷待了这么多年,今日总算是大开眼界。

    在一众哀鸣哀嚎声中,任意终于开口。

    他一开口,霎时再无声响,即便有断肠裂肺的痛苦,他们也立即忍住。

    “我姓任,单名一个意字。今日起,我会便会在恶人谷中住下。”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所有人都一脸惊恐的看向那个男人……

    任意缓缓道:“日后恶人谷便是我说了算,你们也大可放心,若没人招惹我,我也不会拿你们如何。”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道:“不敢,不敢!”

    “任公子武功盖世,我们怎有胆子。”

    “对,对,纵然有天大的胆子我们也不敢冒犯您。”

    任意眉头一皱,轻声道:“闭嘴!”

    语一出,声一止,酒肆内又恢复了安静。

    任意继道:“我在谷中须炼丹药,以后若缺少药材,我会告知万春流,他自然会吩咐你们采集所缺的草药。”

    众恶人不敢应声,只得连连点头。

    任意道:“等伤好了,你们为我建造间宅子,另外我也事先告诉你们,我武功无人能敌,医术也无人能及。若有人要与我动手,或暗中对我下毒,那我便会把你们全杀了。”

    众人心中一凛,一听此话,他们面上霎时再无血色,脸色比纸还白,比雪还白。

    血手杜杀忍不住,战战兢兢的问道:“公子,你……你……你是说杀了所有人?”

    任意颔首,淡淡道:“若是有人对我下毒,我懒得一个一个寻找真凶,索性一并把你们全宰了,那下毒之人自然逃不过一死。”

    他们一听这话,一个个全身都在发抖,他们何曾见过此等凶狠之人,就连万春流也忍不住一个哆嗦。

    任意看了他一眼,顿时又吓了他一跳。

    “你倒可以放心,我把他们全杀了,也不会杀你,我炼药还需用着你。”

    万春流长吁了口气。

    这时,杜杀又忍不住问道:“公……公子,倘若下毒之人是万春流,那我们……”

    任意截话道:“那你们只能冤死。我为人便是如此不讲道理,杀错也不放过。”

    他轻描淡写说出来,杜杀被吓的再不敢开口,所有人都止住了声音,唯独万春流有种说不出的舒爽、痛快,他脸上竟露出一丝自得的笑意。

    任意站了起来:“好了,就这样吧,可有住处?”

    不等众人回答,万春流已抢先道:“若公子不嫌弃,可以在我住所将就一晚,今夜万某还得为他们看伤治病。”

    万春流又补充道:“公子放心,万某住所与药庐并不在一处,绝不会打扰公子。”

    任意点头道:“那你引路吧。”

    万春流恭敬道:“公子请!”

    酒肆里的这些人,立刻让开一道……两人一出酒肆,身后已再度传来哀嚎声。

    任意悠悠然然的来到万春流的住所,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却不知远在千里之外,正有个女人为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

    时如流水,永不停息。

    再过得三月,已是冬去春来,恶人谷中早已新建了一间大宅。

    恶人谷的恶人除了有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外,亦有名医名匠,任意的大宅便是江南最名的土木工匠,和北方最出色的雕花师傅所打造。

    大宅建的不仅富丽堂皇,宅内还有一个极精致的小花园。什么红梅绿竹,青松翠柏,宅邸一切都布置得极具匠心。

    任意暇坐花园小亭,四周尽是百花齐开,争芳竞艳,娇丽无俦。

    任谁也料不到在恶人谷中,竟会有如美景。

    万春流亦在小亭中,任意口中正念着药名,他在一旁,一一记下。

    早先,万春流还以为眼前这位公子所谓“医术无人能及”,不过是吓唬那些人,可几月接触,他才发现任意的医术的确十分高明。

    纵然他行医四十余载,也是比之不及。一些疑难杂症,在任意口中,就如同风寒小疾,随口偏方便能治愈。

    这段时日,他也忍不住向任意请教医道,短短时日,自己受益良多。

    等任意停口,万春流看着手上药方,怔了怔。

    “你还有事?”

    万春流问道:“公子所求的药材都十分稀缺,有几味万某也只在书中见过,不知这药方……公子是要医治什么疑难杂症?”

    任意道:“这不是药方,是丹方。”

    “丹方?”万春流皱眉问道:“公子真是为了炼丹?”

    任意淡淡道:“无极仙丹,说了你也不懂。”

    万春流真不懂,但听到仙丹两字,脸色有些古怪。

    任意幽幽道:“我也不知能不能成,上面几味药的确难找,我已告诉你可能出现之地。若是找到那自然是好,找不到也只能算了,回去你自己找几个合适的人,出谷找药吧。”

    万春流起身告退。

    他人刚一离开,忽然传来一记“唳”声,惊空遏云,头上鹰儿连连长唳,似在警示着什么。

    任意一挑眉,只见白影一闪,他眼前突然多出一个人来。

第两百十二章 受辱,受挫

    来人长发披肩,白衣如雪,举手投足都予人一种飘飘然有出尘之姿的感觉,但她脸上却戴着一张狰狞可怖的青铜面具。

    她一见着任意就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浑身都在微颤。

    任意从她那双眼明亮且又冰冷的眼眸中,看到欣喜,看到了憎恨。

    当邀月在这竟然看见那个令她‘一生难忘’的人时,那种‘欣喜’,那种恨意,一同涌进了她内心深处。

    任意被她看的一脸莫名,忍不住说道:“有必要如此激动?”

    青铜面具下,那张美丽得令人窒息,令人疯狂,令人不敢逼视的脸,笑了!

    邀月露出了冷笑,现在她只想做一件事,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白衣飘飘,素手从袖中突现,她抬手一掌,破空尖啸之声陡起,掌劲在啸声之前已攻到任意左肩。

    任意看准来势,左手扬起,一掌按出。

    双掌相触,两股刚猛的内力,交撞在一起,“蓬”的一声,邀月被对方内劲震得身形一晃,倒退三步。

    而邀月那股内劲一入任意体内,顿时消散,只有余风轻拂发丝。

    人还坐着,人还是一脸悠然,一脸自得的坐着……邀月并未留手,所以她十分惊愕的看向眼前之人!

    任意也看着她那双眼睛,道:“何必如此惊讶?”

    她不言不语,双掌连环拍出,劲气四起,一双手就彷佛已化为七、八双手。霎时,任意眼前已是重重掌影。

    她出掌不但巧妙灵活,难以捉摸,且忽来忽去,变化精微。

    掌势之雄迈,颇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

    可任意面对重重掌影,只以尾指击出,招法更是简单精益,只是出指迅疾飞逸无比,出手速度竟比邀月还快上几分。

    但就一指,就足抵她双掌,纷飞指力,立即与掌劲交汇。

    他指劲看来毫不凶狠,好似还全无力道,但邀月劲气微一沾上指力,掌劲就化为无形,顿时消融,散去。

    邀月要不是有“明玉功”相助,运气急快,恐怕早已因为调节内力不及,真气错乱。

    她咬着牙,一招紧似一招,掌法看似十分难以抵御,然则那人好像料到自己后着似的,每每总会一指点在她必攻之处。

    她掌法本流水行云,毫无沾滞,可指力忽然一增,这一指竟破了她全身真气。

    邀月调力不及,猝然间又踉跄退开。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人:“你……你……”

    任意眨眨眼,好奇问道:“不打了?”

    见他那模样,邀月双目简直能喷火。

    她从未遇上过如此古怪的指法,那仿佛是为破天下气功而被创出,而且早先她就见识过此人的掌法也十分了得。

    自己此刻身上并无兵刃,虽然她恨不得现在就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但她还是决定先做另一件事。

    那就是转身,走!

    她好似什么都没做过,似乎也从未来过,邀月一转身,那个令她‘一生难忘’的人,却又站在了她前面。

    她忍住那股滔天恨意,用那粗嘎生硬的嗓音,说道:“为何要拦着我?”

    任意一脸古怪的问道:“为何要与我动手?”

    邀月冷冷道:“瞧你讨厌。”

    听着她的话,任意一愣,继而笑道:“自从我行走江湖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对我这般说话的。”

    邀月冷笑道:“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以为你武功天下无敌?!”

    任意颔首,点头道:“不错,我自来就认为自己武功当世无敌,什么邀月、怜星、燕南天,纵然他们三个加在一起,也不是我任意的对手。”

    她何曾被人如此小瞧过?

    邀月气咬牙切齿道:“若邀月与怜星两位宫主在,你还敢口出狂言?”

    任意双目凝视着她那双明亮又冰冷的眼睛……

    不知为何,邀月被他瞧的有些心虚,却又开口道:“你莫要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就觉得自己武功如何了得,我在邀月宫主手中,走不出十招。”

    任意笑了,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仿佛就止不住。

    邀月怒道:“你笑什么。”

    任意笑道:“笑你不害臊。”

    邀月心中一惊,脸色顿时一红,却还是不动神色,大怒道:“胡言乱语,休要再作纠缠,你让不让开。”

    任意笑意不减,道:“罢了,为不让你难堪,我也不说破,你走吧。”

    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破她的面具,看见她的真容,那个人仿佛好像知道她是谁,一股从未有过的惊慌之感,由心而生。

    见他让开,邀月真走了。

    她不是走,是飞,似在逃一般……身形一晃,飞掠迅急无比,眨眼间就来到了宅外。

    想起那张笑吟吟的脸,邀月身形就更急了,抽身换影,片刻便离开了恶人谷。她人就宛如一阵轻风,在花草树林摇曳间,飘然而去。

    ……

    恶人谷西南方向,一阵风吹过,远在数丈外的人影,忽然出现在了溪水边。

    邀月素手一伸,已把脸上那一副狰狞的青铜面具取下,露出了那更胜春花的娇艳容颜。

    邀月看着流动的溪水,目光闪动,忍不住道:“难道他真看出我是谁了?”

    她迟疑着,看向了手中的青铜面具……见上面完好,并没有什么破绽,顿时心中似松了口气一般,喃喃道:“看来是我想多了,他应该没……”

    话还未完,邀月突听“扑哧”一声!

    她抬起头来,顿时瞧见一个,她恨不得千刀万剐,却此时此刻根本不想再见的人。

    那人背负着双手,正站在小溪对岸,笑吟吟的脸,看起来是那么令人憎恶,令人痛恨……她的那只右手,正拿着那青铜面具。

    而青铜面具在她手中,此刻好像一条毒蛇,邀月惊慌的连忙把手中面具丢在了地上,胸膛不住喘息。

    见着这一幕,任意又是忍不住“扑哧”一乐!

    邀月看着那人,呆滞在了原地……清风撩起柔丝,笑声,水声在邀月耳畔回荡。

    邀月只感大脑一阵轰鸣,仿佛耳边有无数个声音,不停念叨:“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然后,邀月就用清柔、娇美,却饱含极致的羞赧、羞恼,且无比悲愤的声音嘶吼道:“死,我要你死,我要你不得好死!”

    她从未如此丢人过,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杀了他,绝不能让此人还活在世间!

第两百十三章 谷中岁月

    那条被燕南天带到恶人谷的漏网之鱼,渐渐长大了。

    小鱼儿自懂事来,就跟在杜伯伯,笑伯伯、阴叔叔,李叔叔,万叔叔,屠姑姑身边学本事,他每一个人都跟一个月,一年会跟在他们六人身边两个月。

    当然也不绝对,有时候万叔叔会叫杜伯伯、屠姑姑他们出谷采药,据说是公子要用。

    在恶人谷中,杜伯伯、笑伯伯他们五人被称为五大恶人,其他恶人们都怕他们,但他们却很怕万叔叔,万叔叔不是五大恶人,可他说的话,五大恶人都得听。

    因为万叔叔是为公子传话办事的人。

    小鱼儿只知道那位公子的名字叫任意,很奇怪的名字,比自己的名字还奇怪,他也只见过那位公子见过几次。

    第一次他印象最深,那时他自己忍不住好奇,偷偷跑进那座华丽的大宅,然后就看见一个懒懒地,正在晒太阳的人。

    小鱼儿好奇的走上前,细细的打量他……

    他看起来不大,好像才二十余岁年纪,却有着一首银白长发,他长相说不上英俊,只能说普通,十分普通,但他的眼耳口鼻均有一种柔和,自然,有若天成般的感觉。

    就好像天该是那样,地该是如此,花草树木都该这样,而他的容貌也该是这般。

    他嘴角上扬,神情慵懒,瞧着有一种玩世不恭感觉。

    小鱼儿忍不住与他说话,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小鱼儿不死心,在他身边一直讲话……好像他不回应就要烦死他,可是刚说没两句,天空中就传来鹰唳声!

    一只苍鹰忽然盘旋在上空,又突然俯冲而下。

    小鱼儿吓了一跳,瞧出那只鹰要攻击自己,他立刻拿出了刀!

    他已用这把刀杀了五条狗,四只狼,两只山猫,一只小老虎,面对那只鹰他并害怕。可是当鹰爪与刀相击,苍鹰似乎无事,他的刀却崩开了口子。

    小鱼儿再也不敢面对天空中的苍鹰,立即逃出了大宅。

    后来这件事被万叔叔知道了,平常最和气,对他也是最好的万叔叔,竟因为他溜进大宅之事,打断了他的腿。

    小鱼儿以前一直不明白,那位公子的话为何恶人谷的人都要听,为何恶人谷人人都怕他,直到万叔叔为他治腿时,才把公子来恶人谷发生的事,全告诉了他。

    小鱼儿听得目瞪口呆,也至此之后,再不敢悄悄潜入那间大宅。

    ……

    斗转星移,又是一年盛夏。

    恶人谷群山环绕,只有盛夏正午,方有阳光照进谷中。

    任意所住的大宅中,此刻他正端坐小亭,看着桌上铜鼎内九粒丹药,仔细端详……这九粒丹药皆一般无二,只有普通珍珠大小,成淡金色。

    除了任意外,万春流也在俯身看向铜鼎内那九粒丹药;眼神有些迷惘,有些惊奇,有些疑惑,更有些不敢置信;神情亦然一副舌桥不下的样子。

    他的眼神和表情,仿佛就好像看见了一种自己不能理解,无法理解,玄而又玄,又神乎其神的东西一般。

    万春流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这丹药真能增一甲子内力修为,亦有起死回生之能?”

    任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光是收集炼丹的药材,就花了五年时间,为了练成这九粒丹药,我又用了七年时间。若是无用,我会把你们全宰了。”

    万春流顿时打了个激灵……

    不说公子炼丹七年,但就想起那五年来,杜杀、屠娇娇、李大嘴几人乔装打扮,跑去关外苦寒之地寻找药材,万春流也不想这九粒神丹乃一场空幻想。

    “咕咕”两声!

    任意一巴掌把桌上那只畜生拍飞了出去。

    万春流看着嘴角一抽,若这一掌拍在普通人身上,怕是会分筋断骨,可那只鹰儿竟扑腾两下翅膀,没事一般又飞了回来。

    这些年,也不知这位公子给它到底吃了些什么药,过了十几年,这只鹰儿个头未变,却好似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那双利爪怕是普通刀剑都能抓碎了。

    任意忽然问道:“那条小鱼走了?”

    万春流一愣,接着笑呵呵道:“那孩子现在就连杜杀几人见着都头疼,他们昨日已把小鱼儿赶出谷了。”

    任意点头道:“燕南天还没醒?”

    万春流微微皱眉,摇头道:“燕大侠全身经脉我早已为他接上,身上的毒与暗伤我也治好,可不知为何还是昏迷不醒。”

    任意道:“他怕是已经醒了,外界之事,想必亦有灵觉,他如今兴许是在禅坐修炼嫁衣神功,所以对你们没有回应。”

    “嫁衣神功?”

    任意道:“‘武道禅宗、嫁衣神功’,这种功夫因为太过猛烈,练到最后,真气运转会痛苦不堪,若强行修炼,甚有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的可能。想要练成嫁衣神功,必须在练到六七成时,就要自行毁去一身功力重新再练。所谓‘欲用其利,先挫其锋’正是嫁衣神功修炼要旨。”

    万春流失声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功法?”

    任意缓缓道:“若十四年前燕南天不遭他们暗害的话,或许不久后会因强行修炼‘嫁衣神功’而死,不过他们几个正巧帮燕南天毁去了一身功力。”

    万春流动容道:“所以燕大侠一身功力尽损,却恰好运以‘欲用其利,先挫其锋’的修炼要旨,从而度过了难关!”

    任意点头道:“对!”

    万春流问道:“公子也是修炼了嫁衣神功?”

    任意摇头道:“我可没练过,不过却有些好奇!等燕南天醒来,我也该让他把嫁衣神功交予我瞧瞧。”

    万春流看了看任意,小心翼翼地说道:“怕燕大侠不会轻易交给公子。”

    任意轻笑道:“那可由不得他。”

    万春流不敢多言,他也不知这位公子与那位燕大侠的武功谁高谁低。看了眼铜鼎里的丹药,摇了摇头,他起身告退。

    人一走,任意又看着那九粒丹药沉思起来。

    一阵清风拂来,一缕缕甜香,似兰似麝,带着醉人的香气,小亭内又多了一个人。

    “你这十几年来,就为了炼这几颗丹药?”

    任意瞥了一眼她那晶莹柔润,却冷漠无比的绝世容颜,轻笑一声。

第两百十四章 骄傲的邀月

    见他一笑,邀月怒目瞪着那人,怒火邪火,一下就蹿了起来。

    她对他简直无计可施,邀月本觉世上绝没有自己对付不了的人,谁知世上就偏偏突然多了这么个人。

    十几年来,她与这人交手无数次,可自己从未赢他一回,即便自己放下骄傲与怜星联手,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她这一生中,从未在一个人身上如此受辱,如此受挫。

    想到受辱,邀月就回忆起十三年前那条小溪旁,自己是如何被他戏弄的……还有自己每次对他出手又被他制服,内力被封,在他身边端茶递水的屈辱。

    邀月之所以能忍受下去,只为有朝一日要他百倍,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世间怎会有这么一人,老天怎会让这么一人活在世间,他为何要活着,他为何不去死?!

    任意当然不会死,邀月瞧着他那闲情逸致,悠悠然然的讨厌模样,她就恨不能将那只陪他一起喝酒的扁毛畜生,与他一同宰了。

    “你刚笑什么?”

    任意淡淡道:“笑你愚昧无知,笑你不知所谓。”

    邀月冷冷道:“为那几粒丹药,你花费十三年时间……不知所谓的人是你。”

    任意笑道:“我生来没别的本事,就会做些不正经的事,可偏偏我武功还这般厉害,谁都奈何不了我,我知道你想杀我,你为何不与我动手了?”

    邀月当真从来没有遇见这么遭恨的人,若是别人如此,她早已将之刴成八块,但是面对这人,她只能气得身子发抖,转身不再瞧他一眼。

    可她纵然转过身子,却依旧能听着那人的声音。

    “其实你性子颇与我相近,若有人这般对我,我还奈何不了他,怕我也会被气个半死。可惜……世上就没有一个我奈何不了的人。”

    邀月一跺脚,大怒道:“你为何不能闭起嘴来?”

    要是外人见着移花宫邀月大宫主竟会做出跺足这般小女儿姿态,怕是会惊掉下巴,不过显然任意已经习以为常。

    他好笑道:“明明是你无故找来,现在却要我闭嘴?”

    邀月一愣,差点被他气的忘了来之目的了。

    她依旧背对着任意,咬牙道:“你知道小鱼儿的身份,十四年前是你叫怜星留下那两个孩子的,可对?”

    任意看着那风姿绰约的倩影,颔首道:“不错,是我教她的。”

    邀月冷冷道:“既然是你想出的办法,你一定不会说出这个秘密……”

    “未必!”

    邀月忽然转过身,怒视他道:“你若敢说,我……我……”

    任意笑道:“你又能如何?”

    邀月好恨啊,恨不得把他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切下来,她咬牙切齿道:“你……你要如何才不会说出去。”

    任意沉吟片刻,说道:“留在我身边再作一个月丫鬟。”

    邀月一字字道:“你妄想!”

    任意微微一笑,什么话也未说,收起铜鼎内的丹药,顺手又把那只醉死的鹰扔了出去,接着就与邀月擦身而过,向宅外走去。

    邀月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

    任意脚下不停,随口道:“吩咐恶人谷的人,让他们把小鱼儿与花无缺的身世传遍整个江湖。”

    邀月身形一颤,厉声道:“我把他们全杀了……”

    她还未完,任意已唉声叹息道:“你能杀他们,杀不了我。想想十四年等待,却到头来白忙一场,这到底是为什么?”

    邀月胸膛不住喘息,一口银牙几乎就要被她咬碎。

    任意脚下不停,可就在他即将踏出花园之时,身后终还传来了一个“好”字!

    他一转身,就看见邀月充满杀机,充满寒意的眼神……若是目光也可杀人,那他便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若是怒火也会燃烧,那他便已化成了灰烬。

    任意离开了这座住了十四年的大宅,接着走出了恶人谷。

    恶人谷的人,亲眼看着他带着一个鬼面之人,离开了!

    这位极少走出大宅,从未离开恶人谷的公子,终于离开了……

    然后,几乎只过一个时辰,恶人谷的所有恶人就欢天喜地起来。压在身上十四年的大山,悬在头上十四年的利剑终于消失,任谁都要大醉一场,高歌一曲。

    ……

    风和日丽,艳阳已把山色染深。

    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深碧的大草原。风吹牧草,牧草摇曳在风中,清风伴随着牛啸马嘶,白茫茫的群羊混合在深碧的大草原中,谱写成了一张美丽而雄壮的图画!

    任意其实是个很安静的人,他有时候可以一直不说话,有时候也可以一直看着一处景色,呆上很久时间。

    当一个人的心在最平静之时,他做任何事都容易出神。

    邀月的心就极不平静,她本冰冷漠然的性子,却只要见着这人,就会变得烦闷急躁。

    所以她忍不住道:“你还要看多久?”

    任意淡淡道:“不要一心只想着仇恨,这样你会错过很多风景……我即便是杀人之时,都会忍不住瞧瞧四周景色。”

    邀月瞪了他一眼,不言不语。

    她不说话,任意也懒得多说,两人又迈开了脚步。

    两人没走多久,就瞧见几顶白色的帐蓬点缀在这无际的草原中,前方是一处藏族部落,也是一个小小的集市。

    藏人们在这与汉人换粮换布,汉人们也在这换牛换马。

    等任意与邀月来到帐篷前时,却发现这里可热闹的紧。藏人们早已躲了起来,而一个红衣如火,美若如仙的少女正用一根鞭子不停抽打着十几个大汉。

    大汉有刀有刃,但红衣少女的鞭子卷上刀刃,刀刃就被断成十几节,那根皮鞭在她手中竟比铁还硬,比刀还利。

    这些大汉被她鞭子一抽,立刻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

    她几十鞭下来,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滚不动,哼不出,仿佛离死不远了。

    而小鱼儿竟在一旁,他当然也看见了任意,不过对这位恶人谷的公子,虽是认识却不敢相认,若说恶人谷还有他怕的人,那就是这位公子了。

    在小鱼儿身边的一个白衣少年,大喝道:“快住手!他们和你有什么仇,为何下如此毒手?”

    红衣少女冷笑道:“天下恶人都和我有仇,你叫我住手,我偏要打!偏要打!”

第两百十五章 小仙女张菁

    她语声又娇又脆,说偏要打时,却根本没有动手,红润俏脸一转,当即就看到了任意与邀月两人。

    她一双眼睛宛若天上的明星,明亮闪亮,眼波流动,突然瞪着任意道:“你笑什么笑,笑的那么讨厌。”

    “扑哧!”

    这句话来的措手不及,邀月竟没忍住,笑了出来。

    其实任意并没有笑,但他不笑时,脸上却总有三分笑意,他挑眉道:“你这般骄横,有没有想过会被人教训?”

    红衣少女冷笑道:“你也敢说教训我?”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鞭子就抽了过来。

    一条艳红色鞭子,挟风厉啸的抽向了任意面目……

    人未动,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红衣少女看着也忍不住心中一惊,她刚想收力,忽然就看见一道寒光。

    弯弯的寒光,如远山的望眉,月下的澄莹。

    寒光一闪,艳红忽乱,忽乱如雨。

    艳红的软鞭忽然碎成了千百节,乱飞在空,又如花雨而落。

    他手中已多了一把刀。

    这把刀有着曼妙的曲线,透着三分优美,三分动人,刀弯弯的,弯如眉,弯如月……刀身银白,映若着银色光辉,亮如一泓秋水。

    谁都不曾见过这么美的刀,它仿佛不是一柄刀,而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绝代佳人。

    邀月从未见过他这柄刀,她一直以为这人并不使用兵刃,她实在没想到他身上竟还有一柄这样的弯刀。

    任谁见着如此绝世刀法,都会失神,都再也不敢动手,但那红衣少女只是愣了下,接着就娇喝道:“你赔我鞭子。”

    红影一闪,但见她身形起处,衣袂轻飘,霎眼之间,一双芊芊玉手已变换七八种掌式。她掌间飘飘,有若山奔海立,沙起雷行,端的神奥无方,变化出奇。

    凭借这套掌法,她从未败过谁,也是因为这套掌法,即便是那样的一刀,她仍敢出手。

    小鱼儿和白衣少女只觉风声飕然,劲气扑面而来,两人根本看不清那双手。

    邀月目光一凝,她似乎已认出了这套掌法了……

    谁也想不到这少女不仅鞭法了得,掌法更为惊奇。但他们更没想到的是,这足以威震武林的掌法,到了那人面前,竟如儿戏一般。

    弯刀不知何时不见了,红衣少女凌空飞掠,闪电般攻出七掌。

    可是那人随手一拂,红衣少女只觉浑身一震,一股巨力自前涌来……她掌势初成,掌法未落,竟就这么被弹飞了出去。

    飞出三丈外,她摔在了草地上,整个人似乎呆住了!

    她呆呆的站起,呆呆的看着那个男人:“你……你用的什么妖法?”

    任意问道:“这就是你学的‘万象星罗手’?”

    红衣少女惊呼道:“你……你是如何知晓‘万象星罗手’的?”

    任意道:“你是小仙女张菁?”

    红衣少女点了点头,她正惊讶于眼前这人知道自己的武功,全未觉察小鱼儿已爬到她的马后。

    她那胭脂马虽然神骏,但毕竟是畜牲,当火烧在马尾上时,马儿当即惊嘶一声,直窜了出去。

    那火烧得好厉害,烧得马疯了似的向前跑。

    张菁大呼道:“樱桃,莫要怕,樱桃……站住!”

    她展开身法,一掠而起,根本顾不上任意,直向马儿追了去。

    小鱼儿吐出了口气,对着任意笑了笑。

    任意没有理他,从他身边走过……邀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也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不知为何,小鱼儿被那铜面人一瞧,居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

    草原昼短,日已西沉,绿海尽去。

    任意的脚步并不慢,他虽在走,却走的比马还快,比风还疾,就连邀月要跟上他,也颇为费力。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人一身武艺是如何炼成的。

    暮色即将降临,两人终于来到一个小镇,镇上行人商客不少,此地离中原已经不远了,路人商客有不少汉人。

    小镇虽然不大,但各种商铺样样俱全,其中就有一间很大的客栈。任意向客栈走去,等进得客栈之中,小二已领着二人找了个空桌。

    不到半个时辰,酒菜都送了上来,任意开始喝酒,邀月却连坐都不肯坐下来。

    任意看着她道:“你要跟着我一月时间,你难道这一个月都这么站着?”

    邀月根本不理他。

    任意呷一口酒水,好笑道:“你该不会想不吃不喝不睡,就这么一直站着吧?记得你在我宅子里时,不也睡得很好。”

    邀月忽然出手一掌。

    “蓬”地一声,将旁边一张桌子拍成粉碎,她心中本就有气,再加上任意提及她在那宅子上的事,怒火实是无可宣泄,只有拿桌子出气。

    客栈里的客人都被吓了一跳,掌柜小二已远远躲开。

    任意笑道:“其实你根本无须跟在我身边受气,即便小鱼儿与花无缺知晓了自己身世,你也没甚损失。”

    邀月怒喝道:“想让我饶过他们,休想!”

    任意摇头道:“那两个孩子是死是活,我根本就不关心。”

    邀月瞪着他道:“那你还以此要挟?”

    任意叹道:“我太闲了,实在无事可做……只能消遣你。”

    邀月袖中那双玉手已攥紧,她瞪眼瞧了他半晌,强忍动手的冲动,一字字道:“你最好再开心些,这样你死时才会更痛苦。”

    任意道:“看来你还是想杀了我。”

    邀月道:“你一定会死在我手中,一定会!”

    任意淡淡道:“那你好好努力吧。”

    瞧着他那不以为意的样子,邀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忽听客栈外传了一声马嘶!

    接着一条红红火火的人影,风风火火的跑进了客栈。当小仙女张菁在客栈看见任意时,面色一喜,连忙跑了过去。

    她人干脆利落的坐在任意,一双美目死死的盯着他,道:“你为何要跑?”

    任意道:“我何时跑了?”

    小仙女瞪眼道:“你知不知道我追了你多久?”

    任意问道:“那你到底有什么事?”

    小仙女盈盈双目凝视着他,问道:“你怎会知道‘万象星罗手’的?”

    任意笑道:“这门武功本就是我自创的,我如何不知?”

    小仙女失声道:“你说‘万象星罗手’是你创出来的武功?”

    任意点头道:“十四年前,‘万象星罗手’便是我交给你娘的。”

第两百十六章 奇怪的主仆

    小仙女惊呼过后,又一下子呆住了,檀口微微张开,明亮的眼睛眨了眨……甚是娇丽可爱,再无一丝骄横的模样。

    她看了任意许久,脸上渐渐有了狐疑之色。

    十四年前……那这人少说已经三十多岁了,可他面容显得极为年轻,但那一首白发又让张菁拿不准他到底多大年纪。

    张菁问道:“我凭什么信你的话。”

    任意淡淡道:“信不信随你!”

    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张菁气道:“如何能随我,若你讲的是真的,那你就是我……就是我师父,此事你必须讲清楚。”

    任意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当初只是随手就把‘万象星罗手’的秘籍交给你娘,可没有收你为徒的意思。”

    张菁质问道:“你为何要给我娘武功秘籍?”

    任意道:“你娘挺好看的。”

    张菁俏脸一红,狠狠瞪了他眼,道:“这是什么理由!”

    任意道:“这就是我的理由,我能因一个人好看随手赠她武功秘籍,也能因一个人丑陋随手掌拍死他。”

    张菁被气的咬牙切齿道:“哪有人做事这么任意妄为的,你……”

    任意笑着打断道:“我的名字就叫任意!我取名任意,行事自然要‘任其所意,随心而为’。”

    张菁盯着他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从他能说出‘万象星罗手’这个名字,她已知晓此人与自己从未见过的那位‘便宜师父’必定有紧密联系。因为‘万象星罗手’别具一格,修炼须通八卦五行,而修炼高深处时,更要依凭数理,推演星象。

    这种掌法,不说各门各派从未有过,江湖上也闻所未闻。

    张菁学了十一年,前十年万象星罗手她使出来生硬呆板,修炼十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她一直以为这套掌法乃极其普通平常的武功,只是说着厉害。

    要不是娘要她专心研习,怕自己早已放弃。

    直到她近一年对五行八卦之术有了领悟,这才惊奇发现,万象星罗手自己以五行八卦行功出掌,竟也有深层的领略。

    原本生硬呆板的掌法,如今已成变化惊奇,精微的“神掌”。

    张菁突然感觉委屈,这一年来自己一直找那位神秘师父,结果她没想到自己刚找到的师父,竟然是这么一个人……

    传功这般随意也就罢了,即便如今自己在他面前,他好像也不太在意的样子。

    张菁幽怨的瞪了他一眼,不甘道:“我能认你做师父,你就该高高兴兴的收我为徒。”

    任意道:“那你告诉我,我有何可高兴之处?”

    张菁昂首道:“收了我这么个优秀的弟子,难道还不值得你高兴?”

    任意认真的打量她,摇头道:“我瞧不出你优秀在哪。”

    张菁大声道:“现在江湖上谁不知我‘小仙女’张菁的名字,年轻一辈中,谁都不是我张菁的对手,就连九妹现在在我手中也走不出十招。”

    她说完,又笑嘻嘻的补充道:“我说的九妹正是慕容家的九小姐,以前九妹武功与我相当,可现在却远不是我的对手。”

    任意淡淡道:“你若专心修炼‘万象星罗手’的话,你现在一招便能制服她。”

    张菁黛眉微蹙道:“我其他武功都是我娘教的。”

    任意问道:“学来何用?”

    张菁怒道:“如何没用,我娘的武功也很厉害。”

    任意轻声一叹,道:“与我而言,天下人皆是只会装模作样,其实一点武功都不会的蠢材。”

    张菁睁大眼,瞪向他……可她还未来得及生气,呵斥他几句,一旁忽然就传来“咯咯”几声骨节的响音。

    任意向身旁瞥了一眼,淡淡道:“拳头何故捏的这么紧,难道你想打我不成?”

    张菁突然发现,自己这位‘师父’此刻的模样好讨厌!

    邀月目光如刀一般死死盯着他,良久良久,终于闭上了眼睛;可起伏的胸口,谁也瞧的出她好像已经怒火攻心,俨然一副快被气炸的样子。

    见着如此一幕,张菁反而忘了生气,好奇问道:“他是谁?”

    任意道:“我仆人。”

    张菁道:“那他,他为何要站着?”

    任意道:“主人坐着,仆人自然要站着。”

    张菁微微一呆,接着又呆呆的看向浑身颤抖的邀月……

    “他……他为何发抖。”

    任意道:“瑟瑟发抖。”

    张菁盯着邀月,看不见真容却能瞧见那双眼睛。明洁的双眼已经充满了杀机,大地苍穹仿佛就因为这双眼睛,已经充满了寒意。

    张菁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也就在这时,一只晶莹剔透,白玉无暇,宛若冰雪雕琢而塑成的手掌,向任意天灵盖拍了过去。

    张菁惊呼!

    掌风呼哧作响,如钢刀席卷了整个客栈,风声愈发尖锐急促,一寸一寸的排挤而下。

    一根拇指捱了上去。

    拇指既不凌厉,也好似不具丝毫威力,指法中却含极大的寂意,出指虽缓,但是恰到好处,掌落指出。

    指劲一出指端,只听“嗤”地一声!

    邀月浑身一震,她一掌拍下,掌劲宛似泥牛入海,又有若掌劈高山巍俊一般,不但掌劲一点效用也没有,反倒震的她掌心一麻。

    风定,人退。

    任意回身,弹出食指,轻弹而出!

    一指割空,指劲破空,指风越空。

    邀月身子轻轻一折,风声飕然,白影一闪,避过了任意一记指风。指风一掠而去,她身后一张楠木大桌就一分为二,化成两爿。

    可这还未完,凄厉至极的锐啸响彻客栈!

    又是三道指风乍起,拖曳出三缕弥留立消的痕迹,破空而去。

    邀月冷哼一声,挥掌打向指风,她一掌挥落,再辗转两掌……掌劲过处,指风立折,又切开两张凳子,一张大桌。

    任意笑了笑,中指一扬,伸指一点,嗤的一声轻响,一股细细的劲力激射出去……

    邀月抽身换影,身形宛若清风,飘身一闪。

    只听“蓬”地一声,一张大桌居然四分五裂,紧接着崩碎的木块又崩碎成木屑。

    张菁已看得目瞪口呆,这两人的武功简直超乎她的想象,要不是客人早跑光了,也不知此时已死了多少人。

    她只见任意指如星斗,来回变换,指劲、指风四射而出……那仆人飘身闪避指劲,挥掌拍开指风。

    那人不仅掌法精奇绝俗,身法甚已妙到毫巅。

    自己这位师父的指法,虽看起来这么平平无奇,但师父却是那么坐在那,随手弹出指头,就已让那人疲于应对。

    邀月真气萦绕不散,掌劲亦如水波荡漾,弥散开来。出招运转如意,身形疾如神风,掌若飞絮飘舞,身姿好似一位舞蹈大家。

    一旋身、一仰首,不但风采惊艳惊人,还有若神鬼般的威能。

    不过他们真是主仆?

第两百十七章 纠缠的小仙女

    邀月无论身形还是掌势,都毫无滞碍。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稍有滞碍,她就会立即落败。

    指风如刀,掌劲似剑。

    杀机凛冽,席卷整个大堂!

    掌在劈,在削,在斩,在横,在撩,一掌接一掌,每一掌都在排开指风;身在避,在闪,在退,飘然来去,犹如鬼魅。

    可是如此应对,她又岂有得胜的可能?

    想到这,邀月不由得更是来气,这人简直就是她命中克星,煞气,灾星;自己怎会遇上这么一人。

    突然,任意“金诀”、“万劫”、“破元”三指同出,金诀为斩万物,万劫可碎山河,破元能破万法。

    三指齐出,邀月飘身避开金诀指,一指斩裂大门;出掌硬接万劫指,震碎脚下石板,最后只能被破元指,打散真气。

    闷哼一声,她的内力又被指劲封住了。

    任意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重新转过来身子,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全然不把四处狼藉,空无一人的客栈当一回事。

    张菁终于阖上了小嘴,娇呼道:“你们……你们这是……”

    任意道:“你没见过人打架?”

    张菁缓缓摇了摇头,接着又点头道:“我当然见过,可……可她好像是……”

    任意道:“想杀我对不对?”

    张菁看了看邀月那能喷火的双眼,又点了点头。

    任意道:“她的确想杀我。”

    张菁惊道:“你知道?你怎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任意笑道:“她这十几年来,或许日日夜夜都念叨我不得好死,我已习惯了。”

    张菁不可思议道:“这也能习惯?你既要杀你,你为何还带着她?”

    任意见着她芙蓉如面柳如眉,却是呆呆的眼神,好笑道:“她想杀我和能杀我是两回事,所以我为何不能带着她?”

    她缓缓抬起了手,挽了下耳边柔丝,姿势轻柔而美丽。

    如星辰般的一双明眸眨了眨,好奇问道:“可是你就不怕,不怕他暗中对你用毒?”

    邀月一听这话,冷哼一声!

    任意缓缓道:“你小瞧她了,她是个极为骄傲的人,既是武功输给我,那就偏要在武艺上与我一较长短,再赢过我。她绝不会对我使出下毒这种手段!”

    张菁看了一眼邀月,把脸凑向了任意耳畔。

    她呵气如兰,悄声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下毒的话……”

    任意笑道:“你最好不要得罪她,她虽杀不了我,但除我之外,天下间却没谁是她对付不了的人。”

    张菁撇嘴道:“我才不怕她呢,要我说,师父你现在就该杀了他以绝后患。”

    她刚说完,就突然发现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也充满了杀意。

    张菁被她瞪着,竟有些胆怯,再一想自己似乎并不用怕她,也向邀月瞪了过去。

    任意呷一口酒水,淡淡道:“我也是个骄傲的人,世间谁我都不放在眼里,所以我对她并不在意。还有,我不是你师父。”

    张菁气道:“你为何就不愿收我为徒?”

    若是期初,张菁只有一点师徒相认的意思的话,那现在她已打定主意,非要拜师不可。

    任意道:“你告诉我,收你为徒对我有何好处?”

    张菁一愣,接着笑靥如花道:“我能尊敬你,孝敬你,你把武功传给我,日后我又能传给我的徒儿,这样师父百年而去后,你的武功也不会失传。而且徒儿行走江湖,闯出响亮的名号,师父脸上也有光不是。”

    任意道:“以我对自己身子的了解,即便你坟头长草之时,怕我还活的好好的,所以根本无须担心传承之事。我也不用人孝敬、尊敬,与我而言,若我的弟子不能横扫江湖,独霸天下,简直是给我丢人现眼,而纵然他能做到‘横扫江湖,独霸天下’我也不觉得有甚得意的地方。”

    张菁娇艳无伦的俏脸上,露出了几分薄怒,她气呼呼道:“你不收就不收,何必说的自己如何了不起。还有,你怎知我活不过你。”

    任意淡淡道:“我以五十了,以我现在这副容貌,过的百年也不见得会老。”

    张菁如何能信,即便他一首白发,可面容哪里像五十岁的人。

    唯独邀月听了他话后,怔了怔……十四岁年来,即便是她容貌也有所变化,可这人好似真十四年来没有任何变化。

    若说别人不相信他年过五十,那邀月却不尽然,她不由得好奇看向了他那张脸……许久许久,别的她没看出来,她只觉得自己是越看越讨厌,越看越心烦,一扭头,再也不去多瞧一眼。

    任意站了起来,转身向楼道走去。

    星群渐渐落下,夜已尽深,客栈无论用食还是住店的客人全跑了,就连掌柜小二也没了踪影。

    张菁瞧他应该是找客房歇息去,不再纠缠,看了眼桌上尚有余温的小菜,肚子也有些饿了。

    她刚拿起两根竹筷,又好奇的看向邀月道:“你不吃么?”

    邀月冷冷道:“我何须你来多事?”

    张菁没好气的再回敬了他一眼,自顾自吃起来。

    “你……”

    要不是邀月内力被任意指劲封住的话,怕已出手打死这丫头了。

    眼不见,心不烦,她腰肢一扭,走出了客栈。

    在张菁吃饱喝足后,也跑上了楼,找了一间客房。

    ……

    时间流转,曙色初露,夜空开始渐渐发亮。

    旭日缓缓升起,晨曦斜照,复苏了整片大地。

    张菁早早的起来,经过任意房门时还悄悄开门,瞧了一眼……见人还在,她心中一喜,接着的跑下楼去,来到后堂打水洗漱。

    等出客栈时,就发现邀月如雕塑一般站在门外。

    片刻后,任意也走出来客栈。

    这时张菁笑嘻嘻的走了过来,而在她身后正跟着辆马车。

    “师父,车我已替你雇好了。”

    任意看了眼邀月,问道:“她站了一夜?”

    张菁连连点头道:“他好怪。”

    任意笑道:“我再提醒你一次,你如果不想死,就不要再得罪她,就当没这个人。我只封住她内力六个时辰,若那时你又惹到了她,她一定会杀了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也没坐上马车。

    张菁一愣,只好丢下马车,牵着自己那匹胭脂马跟了上去。

第两百十八章 鹰儿逞凶

    穿出小镇后,他们自东而去。

    张菁现在才感觉,她师父不仅仆人很怪,连她师父自己也很怪,有车不坐,非要步行。更怪的是,两人好似不会累一般,从清晨走到黄昏,仆人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他也悠悠然然一直前行。

    两人脚步不徐不疾,不紧不慢,似乎步子一直都没改变。

    慢慢的,张菁神奇的发现二人走路竟一点声响都没有。

    这里已迫近青海、四川的接境,张菁忽然翻身下马,雀跃道:“师父,这里离九妹的庄子很近,今夜我们可以在九妹那歇息一晚。”

    任意道:“慕容九?”

    张菁笑道:“不错,就是那个在我手中走不出十招的慕容九,我为师父引路。”

    她笑着说完,牵着自己的胭脂马就从官道上,岔进了一条小路。

    任意和邀月都跟在她身后……

    这条路虽然窄小,不如何显眼,但小路两旁竟有林荫夹道,在这偏远之地有如此干凉幽美的小道,实在难得。

    沿着小路走出片刻,突听一声“鹰唳!”

    鹰唳之音不但气势磅礴,还声振林木,高遏行云,甚有气吞山河之势,比一般苍鹰长啸更显几分雄奇傲兀的味道。

    一声鹰唳,连那匹胭脂马都仿佛受到惊吓,长嘶一声。

    张菁拉住缰绳怔了怔,她不知为何这里会有苍鹰。

    邀月出声问道:“是你养的那只畜生?”

    任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想与你说话!”

    这轻飘飘的一句哈,差点又把邀月气炸了。

    任意浑然未觉,继续前行……

    三人走出没多远,就听到几声金铁颤鸣的声音,接着又见着了三个人与一只神俊无比的苍鹰。

    小鱼儿倒在了地上,双唇发紫,显然中了剧毒,却嘴中还叫喊道:“好鹰儿,乖鹰儿,快啄他,爪他。”

    恶人谷的人皆知那只苍鹰乃公子所圈养,谁都不敢招惹,但它在谷中却与小鱼儿相处亲密,也亏那小子从小喂养鹰儿,如今才被救得一命。

    小鱼儿身旁还是那白衣少年,现已泪流满面。

    苍鹰在低空盘旋,正对着一穿着碧绿的紧身衣,身形又瘦又长,双眼又细又小的人,凶相毕露。

    而此人正是十二星象的碧蛇神君,那白衣少年正是铁心兰。

    鹰飞如梭,长空击下。

    碧蛇神君挥起手中碧光闪闪的软剑,迎风抖得笔直,刺向飞鹰。

    利爪与软剑相触,竟碰出了星火,碧蛇神君飞身而起,练出三剑,只听“当,当,当”三响,鹰儿不仅双爪利如刀刃,就连那鹰嘴也犹如利剑。

    他三剑居然全被挡下。

    张菁两眼放光道:“好厉害!”

    碧蛇神君凌空翻身,落在树上,嘶声道:“是谁?”

    任意轻唤道:“回来。”

    正愈再次攻击的鹰儿忽然止住身形,然后向他们这飞了过去。

    它飞在三人头顶,展动双翅,稳稳落在任意肩上,接着温顺的“咕咕”叫了一声!

    张菁看着任意肩上鹰儿,两眼越发明亮。

    碧蛇神君面色大变道:“敢问阁下是谁,为何命你宠物袭击我。”

    任意瞧也没瞧他,目光看向邀月道:“你是我仆人,难道你还要我动手杀了他?”

    碧蛇神君一听这话,面色煞时苍白,但他却知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攻势突发,他飞身而下,一剑笔直刺了过去。

    邀月狠狠的瞪了任意一眼!

    铁心兰忍不住大叫:“小心!”

    剑光一闪,剑锋已至。

    邀月转头,面对逼来的剑光……她只觉的这几日心中积压的怒火终于可以宣发,一股白茫茫的劲气已隐在掌心。

    呼地一掌劈出,罡劲未到,劲风疾起。

    一掌劈在剑尖,剑刃瞬间寸断,碧蛇神君双目瞪大,掌劲去势不绝,击在他胸口上。

    霎时,人如箭一般倒飞出去,撞在树上,竟将一棵树生生撞断!树连着枝叶倒下,发出一阵震耳的声响。

    树叶纷落如雨……

    小鱼儿和铁心兰二人,瞧见此等惊人的掌力,不禁为之舌矫不下,看的目瞪口呆。

    邀月冷哼一声,收掌回到云袖当中,而那碧蛇神君,已如烂泥般躺在断树下。

    张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由得向任意身边靠近了几分,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任意笑了笑道:“看来兴许我再气你几次,没准能直接让你练成明玉功第九重。”

    邀月吃惊道:“你知道明玉功?”

    任意不理睬她,直接走向了小鱼儿那……邀月咬牙切齿的跟了过去。

    小鱼儿此刻仍好像毫不在意般,对任意笑嘻嘻问好:“小鱼儿见过公子。”

    铁心兰流着泪,道:“你……你认识他,小鱼儿已中了剧毒,你……你能不能救救他,若没人帮他解毒,他只怕……只怕活不过明天。”

    任意笑道:“放心,他死不了,有人不想他死。”

    邀月冷冷道:“要是这点小毒也受不了,死了也是活该。”

    张菁接话,冷笑道:“要我们救人也行,你要乖乖交出藏宝图。”

    “好,好,我这就给你。”

    铁心兰没有犹豫,立即脱下了鞋,从靴子里拿出一张羊皮纸来,扔给了张菁。

    张菁接过一看,俏脸顿时一喜,转头问道:“师父,你能不能为这小贼解毒?”

    任意道:“我不会救他。”

    铁心兰颤声道:“你……你不是认识小鱼儿吗?我……我也交出了藏宝图。”

    任意道:“我与他非亲非故,为何要救他?”

    铁心兰刚想继续祈求,忽听一个甜美女子的声音,缓缓道:“张菁,他们是谁,你怎带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我这。”

    只见一个绿衣少女,手挽着花篮,肩着花锄,自一颗大树后走了出来。

    她的体态是那么轻盈,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的柳眉微蹙,一双大大的眼睛似乎充满了忧怨,容貌虽非绝美,但却生的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在她身后还有浓眉大眼的少年,看样子是个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人。

    只是他个子虽然高大,但却如女儿家一般,看了众人一眼后,就头都不敢抬了。

    张菁看见来人,刚想回应,忽然白影一闪,邀月已站在了绿衣少女身前。

    绿衣少女并未看见邀月是如何出现的,更未看见她是如何出手的,只觉的一阵冷风,接着便被人一掌掴在脸上,跌倒在地。

第两百十九章 我只是个魔头

    老实少年一愣,刚想出手,却先觉身子一震,胸口传来剧痛,整个人都被打飞了出去。

    张菁惊呼道:“你……你为什么打他们。”

    邀月头也不会,冷冷道:“我想打谁就打。”

    绿衣少女捂着脸,狠狠的看着邀月道:“你……你竟敢打我?”

    邀月冷笑道:“你想找死?”

    她说完,手便抬起……也在这瞬间,绿衣少女真感受到了恐惧,来自死亡的恐惧。在邀月出手后,她便知道此人的武功是何其惊人,如何不可思议。

    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如今她若要杀自己的话……

    张菁想出手救人,而任意恰好在这时说道:“你要是杀了他,那小鱼儿的毒就要你自己解了。”

    掌已落下,但掌风一折,身旁一颗大树应声而断。

    绿衣少女已脸色苍白。

    张菁身形一纵,失声道:“九妹你没事吧。”

    绿衣少女被张菁扶了起来,缓缓摇头……只是她神色仍是惊魂未定的样子。

    “呀,还有顾小妹!”

    她刚说完,老实少年也捂着胸口,嘴角带血的站了起来。他两人正是慕容山庄的九小姐慕容九,和她的表弟,江湖人称“玉面神拳”的顾人玉。

    邀月冷冷的看着她,冷冷地道:“你能解那小鬼的毒?”

    即便是平若冷若冰霜的慕容九,面对邀月时也只能咬着牙,老老实实的点头!

    邀月道:“你解了他毒,否则我要你死。”

    其实对于邀月来说,碧蛇神君的毒,并不能难倒她,只是她虽不愿见小鱼儿死,却也不想亲自出手救他。

    慕容九不敢犹豫,转过身子道:“随我来。”

    小鱼儿也被扶了起来,几人跟在慕容九的身后,沿着小径而去。

    张菁看了看顾人玉,问道:“顾小妹,你没事吧。”

    顾人玉脸色顿时通红,结结巴巴道:“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

    顾人玉一肚子话想说,现在只能憋回去。

    小径尽处,是座庄院。

    这庄院依山而建,占地不广,也并不那么气派,但庄园每一片瓦,每间房子,都设计的相当巧妙,可谓别具匠心,颇有一番风味。

    最主要是,这座庄子从进入大门开始,每寸地方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邀月走进大门后,人似乎都轻松了不少。

    慕容九脚下不停,带着众人穿过厅房,来到偌大的庭院,接着便领着小鱼儿走进了一间偏房中。

    张菁就如主人一般,领着任意来到雅间。

    铁心兰担心小鱼儿,已经跟着慕容九去了,房内只剩下任意、邀月,还有张菁与顾人玉四人。

    顾人玉红着脸道:“我……我去沏茶。”

    几人坐下,这次连邀月也坐了下来。

    张菁奇怪的看着她……

    任意笑道:“她并不是得了什么坐不下,躺不下的怪病,她只是比较爱干净。”

    邀月就坐在任意身边,不言不语,一句话都不想说。

    张菁恍然,在她心里,这人和九妹却有几分相似,平日冷冰冰的,也十分爱干净,只是这人并不是个女子。

    她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任意,问道:“师父,他……他为什么要打九妹。”

    任意淡淡道:“你难道没听你九妹说你带着不三不四的人?”

    张菁瞪眼道:“就因为这句话?”

    任意微笑道:“这就足够她动手杀人了,你九妹和顾人玉没死,其实已经可以去庙堂烧香拜佛,谢神灵保佑。”

    她本也有些畏惧邀月,但一听这话,还是忍不住道:“怎会有这样的人。”

    邀月目光一闪,任意却道:“其实我也是这样的人。”

    张菁惊道:“师父你……”

    任意道:“我平生只杀三种人;碍眼的人,碍事的人,还有找死的人。”

    张菁问道:“什么是碍眼、碍事,还有找死的人?”

    任意笑道:“碍眼就是我看不顺的人,碍事的人就是我要杀碍眼之人时,来阻止我的人。而找死的人则是听说我杀了前两种人来找我麻烦的人。”

    张菁听得瞠目结舌,又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你为何要这样?”

    任意淡淡道:“因为我武功高,所以我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张菁气道:“武功高难道就要杀人,师父你也可以行侠仗义,像燕大侠那样……”

    任意打断道:“那有什么好的?”

    张菁气急:“如何不好了?”

    任意问道:“如果是燕南天,他只能杀那些所谓的‘恶人’,要是一些伪君子,他能不能杀?”

    张菁大声道:“如何不能?只要找出他们的恶行,自然能为江湖除害。”

    任意笑道:“可我偏偏讨厌这些琐碎之事,我会直接动手,而不会找什么证据来证明那人该死。”

    张菁动容道:“要是如此,你该如何给天下人解释?”

    任意又笑道:“我杀人从不解释,因为懒得解释。”

    “那别人……”

    “有人因此找我麻烦的话,也会死!”

    张菁低声道:“师父,你……你是不是杀过很多人?”

    任意颔首道:“虽然这十四年来手上不曾染血,但以前的确杀了许多人,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叫我师父,因为以往,他们心里都称呼我为天下第一大魔头。”

    未了,他还伸手一指道:“就连她,也是个大魔头。”

    张菁小嘴一瞥,秀鼻哼了哼道:“我才不信。”

    任意淡淡道:“以后你会相信的。”

    这时,顾人玉端着茶水走了起来……他在邀月和任意二人中间的茶案上,放下清茶,道:“两位请用茶!”

    随后才走向张菁,坐了下来。

    邀月忽然问道:“你还未告诉我,你是如何知晓‘明玉功’的。”明玉功只有她姐妹二人知道,所以邀月并不在乎这里有外人。

    任意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啜着茶。

    邀月瞪着他……

    放下茶杯,任意缓缓道:“我知道很多事,天下事甚少有我不知的,就连你妹妹的手足如何落下病根,我也一清二楚。”

    邀月双目喷火道:“我只问你明玉功之事,你何来如此多废话。”

    任意叹了口气,道:“那说来话长!”

    邀月忍着气,压着火,一字字道:“那你慢慢说。”

    任意淡淡道:“太长了,我不想说。”

    窗外忽然吹进一阵凉风,屋内突然一片死寂。

    此刻莫说是邀月,就连张菁也觉得自己这位师父有时候实在气人,但她现在却很想笑,使劲憋着……憋不住只好捂住嘴。

    顾人玉也脸色十分古怪。

    邀月身子又在微微颤抖,她手掌紧握着椅子扶手,握得那么紧,只听“拍”的一声,柚木的扶手,竟被她生生捏碎!

    任意却仿佛没事人一般,悠然道:“夜深了,该歇息了。”

    说完,人就站了起来,然后人就这么走了出去。

    房内,仿佛被朔风席卷,温度骤降,顾人玉与张菁只觉浑身冰凉。

第两百二十章 姐妹‘情’深

    在一间满是药草的房间。

    铁心兰听着慕容九姑娘的吩咐,拿来了玉瓶。

    慕容九妹接过玉瓶,看了两眼,接着将这一个小小的黑色玉瓶,放在了小鱼儿面前的桌子上,冷冷说道:“一半内服,一半外敷,三个时辰后,你这条小命就算捡回来了,然后你给我滚出这里。”

    她说完,转过身子,就往外走。

    小鱼儿笑嘻嘻,道:“我可没有求你救我,是那人要你救我的,你若不服气,大可找那人麻烦,用不着对我这么神气。”

    听完这话,慕容九妹霍然回身,冷冷的瞪着他。

    想到那人她便十分恼火,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屈辱。

    可那人武功实在太强,实在太高,她至今都想不出来,江湖上有谁的武功与那人相近,对那人来历,她是一点都猜不出来。

    小鱼儿若无其事,拔开瓶塞,“咕”的一声,将半瓶药喝了下去,接着把半瓶药又倒在伤口上。

    突听门外有人呼道:“慕容九妹,你治好他没,小姐姐进来了啊。”

    她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闯了进来。

    慕容九又瞪向张菁……

    张菁被她瞪着,也气道:“你瞪着我干嘛。”

    慕容九冷冷的道:“要不是你,我如何……我如何会。”

    张菁也知道她受了委屈,柔声道:“好了,莫要再生气了,我是来与你报喜的,刚没机会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慕容九依旧冷冰冰的道:“你报什么喜?”

    张菁笑嘻嘻道:“我找到我师父了,他也认我了。”

    慕容九一愣,道:“菁姐,你何时有师父的,你不是……”

    张菁打断道:“救你那人就是我师父,还记得我那套掌法么?其实在我一岁的时候,就是我师父留给我娘的。”

    其实在慕容九心里,一直视张菁为生平第一个对手,以前二人武功只在伯仲之间,可一年前不知为何她武功大进,自己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现在一听她有师父,慕容九不由得好奇问道:“那你师父可有传你别的武功么?”

    张菁脸色一红,摇了摇头,任意那曾认她。

    慕容九道:“那你说说你与你师父怎么相见的。”

    张菁点头坐下,接着两人便细谈起来。

    而在庄外,邀月飞掠来到了一处空阔的草地上。

    只见月下一个纤弱而曼妙的女子,正在此处等候已久了,月光洒在她身上,有若月下仙子披着一件轻纱。

    流云长袖,锦绣宫装,她的容貌,她的身姿,宛如莹玉塑成,任何珠宝和脂粉与她而言,都显多余。

    “姐姐!”

    邀月接下面具,露出了那张令人不敢逼视,艳绝天人的脸。

    她悠悠道:“无缺可离开了?”

    怜星的头已垂下,咬着樱唇,道:“无缺他已经离开了。”

    邀月缓缓道:“十四年了……十四年过去了,现在终于到了他们二人相见之时。”

    怜星不敢多言,邀月却突然道:“我有话问你。”

    怜星头垂得更低,道:“姐姐你有什么话要问?”

    邀月厉声道:“看着我。”

    怜星身形一颤,缓缓抬起头来。

    邀月一字字,问道:“你可曾对他提过明玉功?”

    怜星双目有些迷惘,接着摇头道:“没有,我什么话都没对他说过。”

    邀月目光刀一般瞪着她,道:“世间只有我二人修炼明玉功,不是你说的,那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明玉功第九重正是她所依仗,想要击败那人,邀月只能期盼自己练成第九重。可从他口中轻易道出,那毫不在意的样子……让邀月又开始担忧。

    她担忧即便自己练成第九重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与她而言,简直不敢想象。

    怜星道:“我真没说过,他与我说过的任何一句话,我都不曾隐瞒你。只有……只有……”

    邀月怒道:“只有什么?”

    怜星轻声道:“他十四年前曾说过,他……他可以帮我医好手足。”

    邀月怒喝道:“所以你心动了,所以你把明玉功也交给了他?”

    怜星摇头道:“没有,我没交给他明玉功,更没提过明玉功。除了这事,我任何事都没瞒着你,你……你连我都不相信?”

    邀月冷冷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怜星不敢置信道:“自儿时起,任何东西我永远都是让给你,从那次我从树上摔下后,我就从未跟你争过任何东西,即便他说能医治好……可十四年过去,我的左手与左足不也还是这样么?”

    邀月怔了怔,看着怜星良久良久……

    她忽然问道:“你相信他能治好你么?”

    怜星一言不发,垂头不语。

    邀月犹豫了片刻,终于说道:“若你信他的话,那就找他试试看吧。”

    话音一落,她人已飘然而去,只留下怜星默然出神。

    ……

    房间里,窗户是开着的,现在门也被人推开。

    圆月有缺,但月光依旧那么皎洁,那么美丽。

    床头,鹰儿正用那发着幽幽蓝光的鹰眼,看着邀月,“咕咕”两声,惹到邀月冷眸瞪了过去。

    从窗口,一角银辉洒落在床上,洒落在床上那人的脸上……

    邀月走向了床边,接着她就像个玉像般站在了床边,动也不动。只见任意鼻息似无,仿佛如同死人一般。

    邀月却知道这人还活着好好的,而且还睡得十分安稳,安稳至极,简直像头死猪。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这么看着任意了,她每次来都是想杀了他,这次也一样。

    任意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他醒着时,这张脸是如此的可恶,如此的可恨,但他睡着之时,那张脸却有着一种逼人的魅力。

    柔和的脸上,带着几分飞扬洒脱,还有些许亲和与蔼然。

    看着这张并不英俊的脸,邀月仿佛已经忘了另外一张脸了。

    她忽然浑身颤抖起来,真气从丹田调动,运转至双手……她现在就恨不得杀了他,但她却又不忍就这么杀了此人。

    邀月有两个不忍的理由。

    她一生中从未服气过谁,从未败给过谁,更从未承认自己不如谁。

    但面对任意,即便她已不止输过一次,即便她也自认武功真不如这人,可她依旧不服,她誓要真正赢过他一次,再好好折磨他致死。

    这是邀月第一个不忍的理由,最后个理由便是……

    邀月不想任意就这么舒舒服服在睡梦中死去。

    到了最后,她手中的真气还是散了。

第两百二一章 游手好闲

    邀月终归还是没有动手,她回房吩咐慕容九为她烧好了水,好好梳洗了一遍,终于睡上了个好觉。

    艳阳天,当晨曦的阳光洒落下来时,任意已经离开了山庄,任张菁怎么找也找不到‘师父’的踪影。

    邀月已和任意一起离开了。

    以他们两人的脚步自然慢不到哪去,张菁也自然追不上他们。邀月没问他去哪,任意也没解释的意思,两人当日就入了雁门关。

    任意一路走,一路喝,他怎么走都不会累,怎么喝都不会醉。他要走就走,要停就停,吃喝住行也全由他做主。

    他一路上当然是走得舒舒服服,悠悠然然,因为无论他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只要他开口,只要把声音说大些。

    纵然邀月牙都要咬碎了,肚子都快气破了,不出片刻,她都会乖乖的把‘东西’送来。

    以往在恶人谷中,任意无论吃什么,喝什么都是恶人谷的人照顾,邀月最多也就为这人端茶送水,可现在这些全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她何时如此伺候过别人?

    在移花宫一直都是别人伺候她!

    这些怒火,这些委屈,邀月都生生忍了下来,任意都怀疑她能不能活过这个月,会不会在这个月内就被自己气死。

    又是个艳阳天,这几天两人转向西南,过绵阳、龙泉、眉山,直奔峨嵋。

    一双能喷火的眼睛一直瞪着他……任意不仅不觉得不自在,反倒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可曾想过,自己即便练成明玉功第九重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邀月不想理睬他,她知道只要自己搭话,一定又会受气。

    任意幽幽道:“我五岁习武,十二岁有成,弱冠前纵横江湖,与群雄争锋,未尝一败!三十前后便发现世间再无一可与抗手之辈……我要是你,绝不会招惹我这么个人。”

    手似柔荑,紧握成拳;唇红齿白,抿唇咬牙;邀月依旧不响、不应。

    但她不说话,任意却又道:“若你练成之后又输给我,会不会心灰意冷,自我了断。”

    邀月大喝道:“你这人怎地这么烦!”

    任意笑道:“你若不一直对我纠缠不休,何苦一直受我怨气?”

    邀月怒道:“你休想我放过你。”

    任意好笑道:“这十几年来,我对你使过十段棉、折兵掌、万象星罗手,还有通幽、金诀、万劫、定魂、破元五种指法,你已招架不得。”

    邀月道:“习武之道欲精而不欲博,欲专而不欲杂,你或许天资了得,可错就错在你未专修一门绝技,我承认你那些武功任意一种都足以纵横天下,可我一旦练成明玉功,你以为你还能继续得意下来?”

    她冷笑道:“我要看看,看你究竟能得意到几时!”

    任意幽幽道:“一直都这么得意,已得意了几十年了,兴许还会继续得意几百年也不一定。是你不懂。我习武天资不是了得,而是了不得!”

    邀月又冷笑道:“你大可说说如何了不得。”

    任意淡淡道:“说了你也不信,那我就不说了。”

    她气得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又瞪着他……

    其实邀月并不是不想与他说话,要不是这人太气人的话……邀月倒是有许多问题想问他,她想了解这人,只有了解这人才能击败他。

    这人实在太过神秘了一些,他的武功自己从未见过,从未听过,十几年来邀月也不曾见过他练武,只是沉浸在丹药之中。

    一个武功如此高强的人,他炼制的那丹药真能提高一个人一甲子内力?

    邀月越想越烦,忍不住喝道:“你到底要到那里去?”

    任意道:“峨眉山。”

    身后忽然响起了蹄音……

    两人毫不在意,邀月道:“你去那做什么?”

    任意道:“找宝藏。”

    邀月黛眉微蹙道:“什么宝藏?”

    任意叹道:“现在江湖上许多人都往峨眉山赶去,为的正是燕南天的宝藏。”

    五匹马儿奔走,正好赶上了他们,与他二人擦身而过,马上之人是五个带剑,一身华丽服饰的汉子,其中一人回头还打量了他们一眼。

    马队已经远去,邀月耻笑道:“如此荒诞之事,亏你也信!”

    任意道:“我自然不信,我只是前去瞧热闹罢了。”

    邀月怔了怔,想到自己这几天一直跟着他东奔西走,一切仅为他想瞧热闹……一股无名之火又蹿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难道就不能干件正事。”

    任意悠然道:“丹已练成,武功我也练无可练,除了游手好闲外,我想不出还能做些什么。”

    “你……难道就不能好好待着。”她拼命要使自己语声平静,却还是不免有些颤抖。

    任意干脆利落道:“不能,我待在那十四年了,如今自然要好好走走,四处看看。”

    邀月气得全身发抖,却只能忍着他,继续跟着他。

    任意一路赏花看景,一个时辰后,两人已来到了峨眉山脚下的小镇。

    蜀中风光,自然与关外草原不同,任意背负着双手,嘴角带笑,左顾右看……小镇里江湖人士不少,街道上到处持刀,持剑的江湖人。

    这些人闷着头赶路,全然不攀谈,不问候,一点也不像是真正的江湖人。

    任意兜兜转转,最后走进了小镇里最豪华的一间酒楼。

    他这人虽然不骑马不坐车,但他永远吃最精致的小菜,住最好的客栈,喝醉辣的酒。他从不担心自己身上有没有银两,一旦他盘缠不够,他便会劫道。

    邀月就见过他几次劫镖不劫车,不要镖车上的红货,只要千百两银子。她都觉得如此实在有些丢人。

    酒楼内十几张桌,幸好还有几张没有坐满,跟着他来到空桌,吩咐完小二,邀月又那么站在了他身旁。

    大堂内坐满了江湖人,而这些人本在闷头喝酒,见着他二人进来后,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一般商客可不敢走进这间酒楼。

    这时,一华服汉子站了起来,他也走了过来,毫不顾忌的坐在了任意身前。

    他便是那曾经打量过他们的马上汉子,此人一脸和善,也和善的笑道:“在下点苍派石啸成,不知两位兄台贵姓。”

    “我姓任,叫任意。”任意笑着又指向邀月道:“她是我仆人,除了生气外,并没什么本事,不提也罢。”

    这石啸成脸色古怪的看了下任意,接着又看了下邀月……果然见着这铜面人正目露火光瞪着人正在生气。

    他不看还好,一看显然惹了杀生之祸。

    邀月瞥了他一眼,厉道:“找死!”

    她的一句话,一个字,仿佛都足以让夕阳失色,让大地充满杀机。

    石啸成的脸,苍白得再无一丝血色,他拔剑!

    剑还未拔出,邀月已挥手发出一股真气。只听“咯”的一声,石啸成发出一声惨呼,人如落叶般飞了出去。

    当人飞出客栈后,人也绝去了生机。

第两百二二章 你也是个女人

    每一个人都想不到这人说动手就动手,一动手就是杀人,还一掌就要人命。

    这还是除了生气,没什么本事的人?

    小二刚刚送上酒菜,就站在任意旁边,此刻浑身打颤……

    任意笑道:“放下,退下吧。”

    “好……好……”

    正当小二颤颤巍巍放下酒菜时,其他人动了。不只石啸成同行的那四人,酒楼内整个大堂的人都动了。

    几十人一同出手,出手便是攻向邀月。

    其实他们出手,为的正是燕南天的宝藏,石啸成听到了任意说的话,所以他伙同一些人,早早在小镇等候,任意二人来到小镇时,也一直被人尾随。

    这里的人都是冲着宝藏而来。

    刀起,剑起,刀剑全向邀月而去,刀光霍霍,剑锋啸啸,邀月双掌连环拍出,须臾之间,大堂内就飞出七八个人,死了七八个人。

    他们何曾见过此等惊人武功,刚一动手,又不由得被邀月骇住不敢动弹了。

    有人大喝道:“大家莫怕,藏宝图就在二人身上,大家不必留手。”

    那人就在人群,邀月冷哼一声,身形一闪,风声飕然,她已自身前几人身旁不及一尺宽的空隙掠过,出现在说话之人面前。

    那人瞪着眼,张大嘴,然后就被一只柔和而优美的手,一掌打成了烂泥。

    他们连邀月的衣袂都没有碰到,众人只觉白影一闪……

    但幸好他们人还有许多,短暂的愣神后,再度出手。

    寒光漫天,面对锋锐的刀剑,邀月双手巧妙灵活,难以捉摸,她双掌忽来忽去,变化精微,并没有大开大阖,气势雄迈,只在轻灵迅疾间,就震碎了十七柄兵刃。

    所有人连退,所有人再不敢冒然出手,他们已被这种奇妙神奇的武功吓呆了。

    邀月眼波流转,妙目停在了任意身上。

    见此人呷着小酒,眼神饶有兴致的看向这边,一副事不关己,看戏瞧热闹的讨厌样子,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用粗嘎生硬,分不清男女的声音说道:“你们为何不去杀了他?”

    所有人一愣,任意也愣住了。

    然后他们的目光又落在了任意身上……任意看向他们,瞪眼道:“各位一脸不善的看着任某,难道嫌命太长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却立即有人大喝:“杀了他,藏宝图就在他身上。”

    众人动了,然后刀被拔出,泻出了一片银辉。

    任意手中已多了一柄刀。

    多么动人的刀!

    就像情人诗,美人画,它的韵味,它的风采,令人难以形容,让人一见钟情,同时也叫人一见难忘!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柄美丽的刀,接着他们就看见了动人心魄的刀光。

    刀光皎洁,温润如水……

    任意从神刀斩中悟出了自己的一式神刀,他又从燕十三的第十五剑中,悟出了自己第二式绝刀,那是一种变化穷尽,万物终结的刀法!

    刀光升起,这本不该出现的一刀,本不该被人所理解的一刀,就在任意手中出现,一股可隶万物生死的攻伐之力,由刀而生。

    刀光过处,生命霎时全熄,谁也逃不过这一刀。

    他出手轻盈若诗,悠美如梦。

    但刀光一闪后,人首分离,生命徒止!

    这不是邀月第一次见着这把刀,却是她第一次看见这种刀法。

    一把冷锋,一片刀光,一闪而过,二十六条人命……人死了自然要倒下。

    任意收回了刀,瞪了邀月一眼,叹息道:“你可知我就差四个月,就满十五年不见血,不伤人命了?”

    邀月盯着他,厉声道:“没人能算计我,你也不行。”

    任意饮下这杯酒,站起来朝她瞥一眼,就往内堂走去。

    邀月喝道:“你要到那里去?”

    任意不言不语,邀月只能跟上去。

    ……

    片刻之后。

    任意现在正躺在一大桶热水里,闭上了眼睛,嘴中时有时无传来几声呻吟……

    邀月一听到那种声音,几乎要跳了起来,她眼中简直要冒出火来,却不敢瞪他一眼,因为她就背对着那大木桶站着。

    现在她只恨不得逃离这个地方!

    身后不时传来水声,她的脸,红的仿佛可以滴血,是气的,也是羞的。

    “加水!”

    邀月只觉得这人有病,这盛夏之际,他竟还用热水洗澡。在她身前就有三个大铜壶,壶里是沸了的开水,她打定了个注意!

    邀月拿起了大铜壶,她根本不用回头,也知道任意那张讨厌的脸在哪个方向,所以……

    没有所以,她突听:“你若敢拿开水浇我的话,我会立马站起来。”

    邀月赶紧大呼道:“不要……你不要站起来……”

    她狠狠一跺脚,拿着铜壶,头也不敢回,就往大木桶里开水加上热水。

    任意笑道:“直到现在我才感觉原来你也是个女人。我一直认为,一个美丽的女人最好的手段应该是微笑、眼泪、温柔和恭维,你若施展这四种手段的话,兴许我已在受你折磨,可你偏偏要选择用武功对付我。”

    邀月气得说不出话,等加完热水后,她咬着樱唇,颤声道:“我……我能出去了么。”

    任意淡淡道:“你难道没瞧见还有两壶水?”

    邀月怒道:“你难道自己没有手?”

    任意又轻吟一声,悠然道:“你是我的丫鬟。”

    邀月咬着牙,只能继续在这等着。她简直连做梦都未想到过,自己这一辈子,居然也会伺候人沐浴,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昔年,就算是那个男人她都没如此对待过。

    过了几乎快有半个时辰,她水也加完了,但身后还不闻动静,邀月快气疯了,怒道:“你好了没有,死在里面了么?”

    “哗啦啦”一阵水声,邀月身形一闪,迅急无比的飞掠了出去,仿佛被鬼追一般。

    任意笑了笑,已开始着衣。

    当他走出门外时,面对那噬人的眼神,淡淡道:“你也该洗洗,那桶水尚温。”

    邀月一听,浑身打了个寒颤,一步退了开,嘶声道:“闭嘴,你快闭嘴。”

    任意摇摇头,走出后堂……

    地上的尸还在,血已干。他把身上银两都留在了酒楼,不理还在酒柜下瑟瑟发抖的掌柜与小二,背负双手,走出了酒楼。

第两百二三章 ‘殉’情!

    邀月和任意走出酒楼,夕阳已沉,长街上江湖人好像更多了,当他们走出来后,这些人都在悄悄打量他们。

    凤凰楼死了几十人,一个时辰内已传遍了小镇。街道上不时还是些乌簪高髻、玄服佩剑的道人走过。

    道人们腰间佩剑又细又长,神情倨傲。

    他们即像全然不把他人放在眼里,但却又以锐利的目光打量那些江湖人士,特别是任意与邀月二人,他们死死盯着,仿佛要把二人的样貌刻在脑子里。

    他们是峨眉道士,峨嵋剑法以辛辣迅急为主,号称天下无双,门中弟子在江湖上行走向来眼高于顶,况且此处乃是峨眉山脚下,他们自然更是倨傲几分。

    邀月那双眼睛里,根本不瞧别处,她一直就那么跟在任意身后瞪着这人,眼神已不知杀了此人多少次,折磨他了多久。

    而任意一直背负双手,逛来逛去,好像开心得很。

    他看看字画,瞧瞧玉器,这才在暮色降临之时,离开了小镇。

    ……

    峨嵋山山势险峻,所谓“高出五岳,秀甲九州”正是形容峨眉,邀月跟着他,来到了后山,这里正是峨嵋山最最荒凉之地。

    邀月不知他为何要来这,此时星已疏,月已升,他们就走在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之中,然后任意停下,人站在了一处万丈危崖边。

    要是常人,或许在云雾中根本发现不了脚下危崖,可这绝瞒不过二人耳目。

    邀月凝视着他,见他望向脚下危崖,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人安静之时,其实并不那么讨厌,但那张嘴一旦开口,邀月便觉得此人浑身上下,简直没一处不令她厌恶,憎恨;直令她心烦,气闷。

    她目光微微闪动,突听任意道:“即便你推我下去,也摔不死我。”

    邀月冷哼道:“你……”

    她话还没说话,任意突然就不见了。

    邀月心中一惊,上前两步,看向危崖下……崖下风声呼啸,回荡耳畔,即便是她见着如此被云雾弥漫的深渊,也不免动容失色。

    崖下除了风声,却无任何声响,邀月忍不住道:“喂……你在哪,给我出来!”云雾间,她也瞧不清楚下方的情况,耳畔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

    过的片刻,仍无任何动静,邀月竟感到心慌起来,她大喝道:“任意,任意你在哪?快给我滚出来。”

    她真慌了,惊慌失措下,她居然也纵身跳了下去。

    风声骤起,邀月宛若驭风,她风姿绰约,抽身换影间,已下得近二十丈。

    她一手抓住崖壁上凸显的岩石,可脚下云雾环绕,依旧见不着崖低,更见不找任意的身影……想到此人就这么死了,邀月更觉得一阵心慌。

    她一咬樱唇,竟还向下纵去。

    如果说江枫让她恨了十四年,恨到最后亲手杀了他的话,那任意足以让她恨一辈子,直恨得她绝不容许这人轻易死去。

    寒风侵蚀着她的身体,她指尖突然冰冷,她全身都在颤抖,除了白茫茫的云雾,她什么都瞧不见,那个人真死了?

    那是种恍然若失的感觉,那是种惆怅、空虚的感觉,这种感觉直令邀月感到恐惧。

    忽然,一条人影如劲箭一般冲了上来。

    一只手已揽住了她那不盈一握的纤腰,接着柔弱无骨,温腻柔软的娇躯,就这么贴在了任意的身上。

    邀月看见了那张熟悉又讨厌的脸,没有挣扎,没有动弹,只是呆呆的看着,竟已痴了。

    面具下,她露出了嫣然一笑,美得令人窒息的笑容。

    任意脚下虚空一踩,两人再度一掠而起,接着飘然回到了崖边。

    她的身上散发出一缕缕幽幽沉沉,甜甜腻腻的香气,嗅着醉人魂魄的香气,任意面色古怪道:“你……刚想殉情?”

    邀月一愣,紧接着红晕双颊,容貌娇艳无伦,眼眸之中带着三分薄怒,三分恼怒,三分杀意,一分的羞赧,冰凉刺骨的真气勃发。

    震开了自己,弹开了那个怀抱,刚要一掌拍过去时,任意就道:“你可打不过我。”

    素手止住,她气的直喘粗气……

    吹气如兰,口脂香阵阵袭来。

    邀月一字字道:“忘记刚才那事,不然,不然我就……我……”

    她此时就像一个忸怩的小姑娘,即便是任意,也从未见过邀月这般模样,这还是那冷冰冰的移花宫大宫主?

    任意脸色更古怪了,笑道:“我记性向来很好,即便是现在,依旧记得自己第一次练武学的正是武当剑法,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一套剑法使完,树上落下十七片叶子。”

    邀月快气疯了,她怒喝道:“你住口,你给我住口!”

    任意又笑了笑,就这么看着她……

    邀月狠狠一跺脚,道:“不许你以后提起此事!否则我纵然一死,我也不会要你好过。”

    任意好奇,问道:“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邀月咬牙切齿道:“我恨不得食你的肉,喝你的血!”

    任意并没应她的话,而是看向了邀月身后。

    只见一个小子从草丛蹿了出来,远远还有人大吼道:“小鬼,出来……出来……”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子,一张异常好看的笑脸上,有条疤痕,此人不是小鱼儿还能有谁。

    “你若再不出来,我们一旦找着你,就要你不得好死。小鬼,快滚出来!”

    小鱼儿看着眼前两人,怔了怔,继而气喘吁吁的嬉笑道:“公子、前辈,咱们又见面了,两位真与我小鱼儿有缘。”

    邀月和任意二人都没理会他,身后足音急起,现在有这两位在,小鱼儿当然不用再逃,而且他也记得,似乎公子身边那位仆人可不会见死不救。

    追来了两人,前一个高大魁伟,满脸横肉,一嘴的络腮胡,眼睛却小的很。他喘气如牛,身子也雄壮如牛,摇头晃脑,一看就是个蠢材。

    而他身后之人一身白衣,弯着腰,驼着背,一张脸被拉长,再加上一嘴山羊胡,瞧着就像一张羊脸,他身子本就枯瘦矮小,再驼背,个头才到牛汉子腰间。

    任意看向小鱼儿,问道:“这两人是十二星相的‘白羊’和‘黄牛’?”

    小鱼儿点了点头。

    黄牛大吼道:“呔,你那小子,知道我们是十二星相你还不快……”

    白羊拦住了他,笑呵呵道:“不知公子贵姓,我二人只想找那小鬼,并不想与两位结怨,若两位方便的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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