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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刀断情丝     漂泊诸天只求生txt下载     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七章 突来的剑光

    人虽已离开,但尸体尚有余温,血也尚未流尽!

    说书老头摇头叹息道:“他们等了三个时辰……他们以为那人并不通武艺……可惜,谁又能猜到,那个人的武功……唉……”

    老头自言自语一番感叹,然后就带着孙女走出了酒楼。

    这边,老二易明湖,老三边浩,老四金风白,老五张承蹭,老八西门烈,以及翁大娘,铁传甲,梅二先生都还活着。

    梅二先生坐了下来,喝着酒,冷笑道:“这些人以为他夫人不在,就能拿捏他,却不知最可怕的人,并不是他夫人,而是他本人。”

    说完,他又瞥向活着的几人道:“你们认为,这样的人会骗你们几个?”

    铁传甲一言不发,其他几人仍在恐惧当中。

    至始至终,从未开口的老四金风白,看着老七和老六的躺在血泊中尸体,忽然嘶声道:“我该死,我实在该死,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易明堂颤声道:“我们都该死,要不是……要不是执意寻仇……”

    金风白大声道:“不,该死的是我!最该死的是我金风白!”

    翁大娘泪流满脸道:“怪不得你们,怪不得你们啊……”

    金风白吼道:“你们不懂,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六弟七弟!其实……其实老大的事,我……我也知道。”

    他语声越来越低,但活着的人皆是听得清清楚楚。

    张承蹭忍着泪,怒喝道:“你说什么?”

    金风白低着头,用力的咬着牙道:“其实老大做过的事,我都知道!老大那时一直都在闹穷,他好脸面,又要帮那些朋友,老大只有在暗中想别的法子来钱。”

    易明堂苍白的脸色已发青,他一把拧起金风白道:“你说老大暗中真做了那些事?”

    金风白惨笑道:“是,老大一直在做那些买卖,而我也一直知道,十七年前我就知道了。”

    易明堂重重的把人摔在了地上,翁大娘颤声道:“你为何不说?你为何不说出来?”

    金风白惨然道:“我怎能说出来?老大对我一向义重如山,人已死,我又怎能坏了他的名声。”

    边浩仰天大笑道:“六弟、七弟啊,你们……你们怎会死得如此冤枉。”

    西门烈冷漠平静地道:“四哥你说的对,该死的其实是你。”

    金风白笑道:“我对不起铁传甲,更对不起两位兄弟,该死的是我……”他的声音越说越低,然后忽然反手一刀,插进了自己胸膛。

    西门烈对着沉默的铁传甲跪地扣头,随即连张承蹭、翁大娘、易明湖、边浩几人亦然如此,等行完礼后,五人抱起三具尸体,大步而去。

    ……

    雪花飘落,如芦花,似柳絮,无尽无休地飘着,寒流过境,肆虐着整个保定城。

    江湖是个永远不缺精彩故事的地方,江湖是个从不缺少新鲜刺激的地方,江湖上的人物故事,永远都说不完。

    但今日醉仙楼的故事,怕是绝不会有人相信。

    他那只手,劈开了斧子,劈开了人,他只是弹弹手指就能取人性命,他只是挥挥手掌就要人脑袋。

    动辄含笑毙人,削人首级如斩草絮,其随手取人性命,其武功之高,直令人不敢置信!

    倘若百晓生重排兵器谱,那他的手该在第几位?!

    能娶天下第一女魔头邀月的人,或许也唯有这位盖世魔头了。

    任意背负着双手,缓缓踱步,向城外走去……

    四天前他与邀月便来到了保定,然后两人就在城外置办了个宅子,如此落下了根脚。几天时间找麻烦的不少,不过哪些人门还未踏入,就被邀月怕死了。

    三日过去,如今也没人再敢打扰。

    出了城,任意自东而行。

    风穿过树林,积雪一片片落了下来。

    忽然间,一片片的雪花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劲气震得粉末般四散飞扬,接着,寒光一闪,直向任意咽喉而来。

    这一剑非但来势奇快,而且剑气激荡,凌厉无比,仅是一瞬间寒光就闪在他眸子里,他人也落在了寒光之中。

    寒光绽放,夺目伤人。

    寒光过处,雪花消融。

    那是一柄剑,非常快的剑,刺来的剑不但迅疾,还蕴含着诸多变化,仿佛无论他是右躲还是左闪,剑锋都会刺进他的咽喉。

    剑光之后是个冷峻的少年,少年脸上是十分自信的表情,这是少年自信的刺出迅疾而玄妙的一剑。

    剑光一闪,剑只离任意的喉管不到一分距离,可是那一分的距离中,忽然就多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根指头!

    “叮”地一声,剑刺在指头上,剑尖立折,断刃既飞,“笃”地射入一旁的树干上。

    任意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懒洋洋的样子,可对方一剑断刃,似乎好像是看见一件自己不能理解的事一般。

    剑锋一扭,横划回去,人猛然一退,站在了丈外。

    冷峻少年脸色,还是那一副吃惊状。

    任意开口道:“我不认识你!”

    冷峻少年脸色有些发白道:“我也不认识你!”

    任意笑道:“可你却要杀我。”

    少年瞪着任意,冷冷道:“我本只想制住你,可现在却不怎么想了。”

    任意点头道:“你现在想要如何?”

    少年沉声道:“拔剑!”

    任意反问道:“你叫我拔剑?”

    少年的目光,变得如剑锋般的锐利,道:“剑在腰间,你应该拔剑!”

    任意摇了摇头道:“不是什么人我都拔剑的。”

    少年厉声道:“你是说我不配?”

    任意微笑道:“天下人,都不配!”

    语落,一道森冷的剑光掠起,当剑光如闪电般亮起后,刹那之间,任意的喉、肩、胸、腰,前身各大要穴都已被剑光锁定。

    剑光绵密,宛如一片光幕,绝对看不见丝毫空隙,又正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一泄而出。

    剑光,仿佛要逼着人不得不退,不得不拔剑一般。

    然而任意并没有退开一步,更未拔剑,他只轻轻伸出食指来,一股金锐之气由指而生!

    这一指探出,比剑还快,比锋还锐,比神奇还神奇,比可怕还可怕。

    剑气纵横,剑花朵朵,指锋破开了剑光,切向了剑锋……

    “叮叮叮叮……”一阵金鸣锐响,剑光忽化成星,有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遍空飞洒,破碎成片。

    少年大惊,剑已撒手,凌空一个翻身,倒掠出去。

    可是,一缕指风却急取少年咽喉……

    这一指快得根本不容任何人生出反应,但就凭这一缕指风,就足可名列兵器谱之上上等,足可要江湖上九成九的人地命。

    少年翻身落地,猛退几步,瞪大双眼,似没见过如此惊神活鬼的食指一般。

    他颤抖着手,掩住了自己的咽喉,眼睛瞪着任意,眼珠都快凸了出来……最后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滑落在地,没了呼吸。

第四百二八章 果然有毒!

    一阵咳嗽声,伴随着沙沙的足音,李寻欢出现在树林内。

    他看着死去的人,缓缓道:“他还很年轻。”

    李寻欢叹息道:“他本不该死的。”

    任意额首道:“年轻人总是年轻气盛一些,也总是冲动一些,若他不是个年轻人地话,在他刺出第一剑后,就应该离开了。”

    李寻欢道:“可惜他并未离开,他已经死了。”

    任意道:“年轻人阅历不足,他以为只是一招,并不足以说明什么。”

    李寻欢苦笑道:“他却不知,若要杀人,往往只需要一招。”

    任意幽幽道:“对啊……”

    李寻欢喃喃道:“他叫游龙生,乃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

    任意淡淡道:“我并不关心他是谁。”

    李寻欢道:“可任兄该明白,‘藏剑山庄’除了游龙生外,还有老庄主,还有几百门徒,游龙生虽死,他们却还活着。而且游龙生是昔年天下第一剑客的‘雪鹰子’的关门弟子。”

    任意笑道:“与我而言,当今天下的江湖人物,几乎皆是只会装模作样,其实一点武功都不会的蠢材。这些人有多少,都是一样,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自己能壮胆罢了。”

    李寻欢吃惊的看着他,好似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什么一般。可是在他的眼中,李寻欢只看到了嘲弄,看到了不屑。

    仿佛就如他所言,江湖中人物,无人能令他高看一眼!

    李寻欢沉默半晌,木讷道:“任兄在醉仙楼杀了二十四人,如今消息传到了兴云庄中,兴云庄龙四爷已开始广邀各路江湖人……他们要对付你们夫妇。”

    任意看着他道:“你特意来通知我的?”

    李寻欢长叹道:“游龙生正是因为得到消息,方才出城拦截你。我只想劝任兄早些离开此地。”

    任意摇了摇头。

    李寻欢沉声道:“若是兴云庄汇聚各路江湖人士,任兄该如何?”

    任意悠然的说道:“一并全杀了便是!”

    李寻欢身形一颤,脸色苍白道:“任兄自认为能敌的过?”

    任意微笑道:“我的武功比你想象的还高,任某虽看不起天下武林人士,可从未看错过谁,反而,世人总是小瞧了我任意……”

    李寻欢沉声道:“任兄是否太过自信了一些?!”

    任意淡淡道:“武学之道,至我尽矣。”

    武学之道,至我尽矣?!

    究竟要怎样的人方可说出这种话来,李寻欢脸色一变再变,他再看任意之时,已看出他身上一股自己所不能理解的骄傲,一股好似天地都不能解释的自信。

    在骄傲与自信后,是刻在身体里,灵魂中的孤寂。

    没人是他的对手,他已经没有一位对手了……

    李寻欢心沉了下去,最后问了他一个问题。

    “任兄杀过很多人?”

    任意笑了笑道:“很多。”

    未了,又补充道:“很多很多!”

    语住,人迈开了脚步,而在林外,正有一白衣女子静静等候;她仿佛已来了许久了,她仿佛已等了许久了。

    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李寻欢豁然转身,向着城内急去……

    他越走越快,期初只是快步而行,可片刻后运起了身法,身形提纵,步履踩上枝头,抽身换影,倏忽疾掠。

    世人总是小瞧了他……他杀过很多很多人……武学之道,至他而尽……

    江湖上,江湖人,绝不会有人相信他这样的话,可是在这一刹那,李寻欢信了!

    他不能看着血流成河,他不能见到龙啸云死,他不愿看见林诗音伤心落泪,他要回兴云庄阻止所有人。

    而另一边,任意跟在邀月身后,已回到了家中。

    “你很急?走这么快做什么?”

    “哼。”

    邀月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多说。

    等二人走进了大厅,邀月忽然站住,忽然道:“你……你坐吧,我备好了酒菜,坐下吃吧。”

    遁声瞥了一眼桌上,纵然是任意,也不禁露出了动容之色。

    只见桌上还真摆好了酒水,以及几个小菜;不谈酒水如何,但就那四个小菜,实在一言难尽……

    花花绿绿的,煞是好看!

    除了“煞是好看”,任意已寻不到任何词汇可以形容这四个小菜。

    纤纤素指,皓腕玉臂,一只冰冷柔滑的手掌已握住了他手,拉着他坐了下来。

    邀月明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任意,道:“已经凉了,你快些吃吧。”

    任意眼角微微抽搐,也看向她,好奇道:“你难道不吃?”

    邀月面上升起一片红晕,嘴中却淡淡道:“我以用过了,这……这是为你准备的。”

    任意狐疑的看着她,双目一触,邀月似是心虚般别过头去,咬着樱唇,依旧催促道:“还不快点吃。”

    说不够,又狠狠的跺了下脚。

    任意微微额首,收回目光,接着再目光一扫,立即见着躲在角落偷酒喝的貂儿。

    貂儿看见了他,忽地一个激灵,放开抱着的酒瓶,白影幌动,迅捷异常的从眼前掠过,直朝厅外奔去。

    任意伸手一拿,立即把这小兽抓回了手中,不等邀月发出任何疑问,不理会在手中挣扎的貂儿;他夹起不知是花还是草的‘东西’,塞入了貂儿嘴中。

    邀月怒喝道:“你做什么?”

    任意没有回话,只把貂儿放在桌上,一脸肃然的盯着它。

    这一刹那,即便是邀月也忍不住盯注着桌上这只小兽,好像她自己也很想知道,这貂儿会作什么反应来。

    是有那么些许的期待,但这种期待只存于瞬间,也只在瞬间,两人的脸色同时变了。

    只见貂儿那毛茸茸的身子在桌上滚来滚去,来来复复,嘴里还“吱吱”的乱叫,看起来是如此的痛苦不堪,听起来更是如此的凄惨凄怜。

    不过仅仅只在呼吸间,貂儿就不再来回滚动,亦叫不出任何声,趴在桌上一抽一搐,忽然间彻底不动弹了。

    没死,可好像离死也不远了!

    任意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似是吃惊,又不出所料般,大声道:“果然有毒!”

    邀月没有说话,但她那娇美无匹的容颜,变得十分精彩起来。

    好像是吃惊,比任意还吃惊;好像还很惊愕,从未有过的惊愕;除此之外,甚有一股羞意,双颊晕红,娇艳动人!

    任意目光一转,看向了她。

    被他如此看着,邀月又羞又怒,更是气的不行道:“我没下毒!”

    任意唔的一声,再看向桌上……貂儿仍未醒转,他霎时道:“这究竟是如何制成的,砒霜也不及万一。”

    “闭嘴!”

    怒喝声中,一记掌风,夹杂着羞恼,夹杂着怒意,朝任意面上拍来。

    掌风徐徐,挟之厉啸的把楠木大桌,拍成了粉碎,桌上的酒菜散落一地,而任意霎眼间就不知了去向。

    邀月从头到胸,从未动弹,飞掠迅急无比,整个人都仿佛在驭风而行一般,朝着后院追了上去。

第四百二九章 梅花盗?!

    下了多天的雪,今天总算有了些许阳光。

    保定城内,街道行人百姓越来越少,但武林江湖人士却愈来愈多。

    各大主道支道,各式人物,各样兵器,城门外仍有这样的人进得保定城里……而这些的事,这些人物,有人在意,却也有人毫不在意。

    邀月喜爱清净,一直都很厌烦喧嚣人多的地方,而今的任府,也是无人再来打扰了。

    移花宫的弟子对外,一直保持着冷艳清雅、骄傲高贵的气息,这几乎都是受邀月的影响。而她现在就安安静静的端坐小院,除了偶尔喝几口清水,再也不干他事。

    她坐着,任意自然是躺着,既如往常那般,躺着像个死人。

    任意幽幽的叹了口气……

    邀月心里一跳,忍不住道:“你又想干嘛?”

    任意睁开眼,看着她道:“你怎不能像君儿那样?”

    桌上有酒,有书,其意思,不言而喻!

    邀月从牙缝里崩出两个字:“休想!”

    任意也不在意,自顾自的道:“为何就不能待我温柔一些,须知夫妻二人该相处和睦,所谓郎情妾意方乃正道。可这么许久以来,莫说‘夫君’二字,便是连我名字你都很少提及,整日我二人似有深仇大恨一样。”

    邀月愤然道:“你以前对我做过什么,难道你自己忘了?”

    任意作出一副沉思模样,接着道:“记不得了,些许小事,谁会记得如此清楚。”

    邀月气的咬牙切齿道:“你觉得这是小事?”

    任意叹声道:“夫妻之间,何来大事?我都不记得了,你为何还要与我斤斤计较一番,过去的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说完,随手拿起桌上书籍就翻看起来……其悠悠然的模样,邀月见着更加来气。

    可是她自来就拿这人毫无办法,未免再气着自己,只好不接他的话,更不去理睬他。

    任意猛地转回头,邀月就那么俏生生的坐在那,一身白衣如雪,只那么冷冷的望过来……

    “为何不说话了?”

    邀月不闻,不应,不答,就连头也扭过去不再看他。

    飘飘然的语声:“你难道心里又在暗中盘算着下毒害我?”

    邀月简直快气疯了,是气的,也是羞的。她回头怒喝道:“你怎地这么烦,说好了不再提那件事。”

    任意“啧啧”两声,翻着书道:“你想毒杀亲夫,还不许我说两句,比我还霸道!”

    邀月厉道:“我何时要毒害你了,我……我只是……”

    她语声越来越小,最后又闭口不言。

    任意忽地柔声道:“我自然知晓你地用心,高高在上的移花宫大宫主竟能为我下厨做菜,纵然我铁石心肠,也会被你如此心意给打动。这不,几日来我也亲自下厨,好好答谢了你一番。”

    邀月冷哼一声,咬着樱唇道:“你知道便好,我自小还从未照顾过谁,更未下厨给谁做过菜。我对你好,你就该好好念着我的好,而不是成天想着法子来气我,惹我。若你不再与我作对,那……那往日之事,我便既往不咎。”

    她说着,偷偷瞧了任意一眼,只见躺着的那死人已是书盖面上,一副梦游周公的模样……

    即便邀月知晓他没睡,纵然明白又是故意气自己,她也忍不住一阵火大。

    一把拿下他脸上的书,邀月怒道:“我的话你听见没。”

    任意睁开眼道:“自然听见了,何必这么大声,我几时成聋子了?”

    邀月冷冷道:“那你答不答应?!”

    任意语声幽幽地道:“咱们还是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你稍加对我好点就差点毒死了貂儿,倘若真到了你侬我侬,郎情妾意之时,兴许我真会死在你手中。”

    未了,他还赞叹道:“那毒还真是不可思议,连貂儿都差点没挺住。”

    蓦地,桌上抱着酒瓶喝酒的貂儿,也冲着邀月“吱吱”了两声。

    任意转过头来,看着已气得全身发抖的邀月,叹息道:“先前我说的话,你就当我昏了头,胡言乱语吧。咱就忘了此事!”

    “吱吱!”

    “蓬”地一声,石桌又被拍碎,任意忽然间没了影子。

    邀月一步窜过去,揪住了正要逃的小兽,嘶声道:“连你也敢与我作对?!”

    ……

    天地间又恢复了静寂,竹涛仍带着幽韵。

    这几日来,李寻欢已苦劝了他大哥数次,但龙啸云一直避重就轻,打发了他。

    这几日来,兴云庄上的武林人士越来越多,在李寻欢实在忍不住下,最后逼迫龙啸云要应下他要求时,各路江湖人以除魔卫道,以正道大义,言辞拒绝了他。

    无论他如何陈述要害,无论他如何为任意夫妇辩解,可那些所谓的‘武林名宿’,‘江湖高人’,皆是不屑一顾。

    与他们看来,那夫妻二人纵有天能,也只会在他们几百号人物面前,伏法伏诛!

    他已毫无办法,他甚至劝说林诗音离开这是非之地,可结果依旧丝毫没有改变。

    如今庄上甚有人传,他李寻欢或许与那夫妻二人乃是一伙。

    在李寻欢的感觉中,天下若还有件事比“不喝酒”更难受,那就是“和讨厌的人在一起喝酒”。

    苦笑一声,倒上了酒水,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静寂的梅林中,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李寻欢整个人都变了,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疲惫的身躯立刻充满了力量,身形一展,当即向笑声传出的方向,追了过去。

    唯有,唯有抓住梅花盗他方能劝退那些武林人士,他听到一声女子的惊呼,虽呼声很轻,但绝瞒不过他耳目。

    梅林中,他看到一条黑色的人影从后院逃出,这人的身形异常高大,来势十分惊人,此人见着自己不仅不退,还直接扑了过来。

    人还在两三丈外,一股凌厉的冷风直逼李寻欢的眉睫。那是一种极奇诡阴森的外门掌力,而掌力之强,江湖武林少有。

    梅花盗!

    难道这人就是梅花盗?

    无论此人是不是梅花盗,李寻欢都不能杀他,只有活捉他,才能问出一切。

    飞刀已到了指尖,黑影已被他锁定,世上还有谁的身法,能快得过他手中飞刀?

    刀光一闪,如黑夜中的一颗飞星,既如惊芒闪电,一逝既没!

    黑衣人闷哼一声,掌势既消,随而冲天飞起,凌空转了个身,“飞鸟投林”向林外飞奔逃去。

    正当李寻欢要出第二刀拦截黑衣人时,异变突起。

    他身后一声狂吼,他右侧一股劲风,他左边一记厉啸……

第四百三十章 找来的阿飞

    大堂虽灯火通明,灯火却很柔和,此刻的大堂中,已是坐满了各路人物,李寻欢也坐在其中。

    这些人在李寻欢眼中,实则是一个比一个讨厌,他们互相吹捧,互相恭维,互相作态,直令人作呕。

    这三天时间,他一直不想面对这些人,除了苦劝龙啸云时,他便装病不去见这些武林人物。

    而当下,却已由不得他了。

    龙啸云脸上的表情十分激动看着他,开口问道:“兄弟为何不好好歇息,这晚上怎会去梅林中逗留?”

    李寻欢长叹道:“我是被外面的人声惊动了。”

    龙啸云惊疑道:“什么人声?”

    李寻欢道:“是个黑衣人,此人掌力阴狠毒辣,掌力亦然十分惊人。”

    龙啸云追问道:“兄弟可看见那人面貌?”

    李寻欢摇头道:“他一身黑衣,还用黑巾蒙面,看不清他的容貌。不过我本可以拦下他的,可惜……”

    说可惜之时,李寻欢的目光已扫向堂中三人。

    一声冷笑,接着一个瘦如竹竿,面色蜡黄,看来仿佛是个病夫,语声清朗的人道:“李探花可是怪我们出手,才使得你放跑那黑衣人?”

    此人正是以“摩云十四式”名震天下的“摩云手”公孙摩云。

    而在他身后,又有一人站起身道:“我田七和李探花也是数十年的交情了,但今日所发生了的事,我也要好好说清楚一番。在下与公孙先生同样闻声而动,可我们赶出门外查看时,梅林中除了李探花外,却无别人,更未见着什么黑衣人!”

    龙啸云又问道:“兄弟可知黑衣人是谁?”

    李寻欢道:“或许就是那梅花大盗吧!”

    他说完,又一个严寒天身上竟穿着条短裙,身形矮小如幼童的人道:“在我看来,那黑衣人就是你。”

    李寻欢猛然抬头,看了过去道:“你是那极乐童子?”

    幼童“咯咯”笑道:“不错,我就是‘极乐峒主’极乐童子!”

    李寻欢也是笑道:“各位果然是志同道合之辈。”

    田七双手背负在身后,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而公孙摩云好像忽然变成了个聋子,连动都不动。

    唯独极乐童子继续笑道:“李探花还未说清自己为何身在梅林中。须知,府邸可有两个丫鬟在刚才遭遇梅花盗的毒手。”

    李寻欢淡淡道:“李某已是明言,各位何须再多此一问?”

    公孙摩云忽然冷笑道:“如此,李探花终是承认了?”

    李寻欢看着他道:“我承认什么?”

    田七接话道:“承认你自己就是梅花盗。”

    李寻欢仰天大笑道:“刚才三位出手恨不得杀之我而后快,黑衣人究竟是否存在,你们心里清楚的很!是非曲直你知我知,三位若想动手,你们直接出手便是,何须捏造什么理由。”

    田七等三人脸色铁青,却也沉住了气,只因那把飞刀被他捏在了指间。

    这天下间,还从未有过不信“小李飞刀”四字的人,不信之人,已经死了。

    龙啸云这时笑道:“各位,今夜在我看来只是误会罢了,我等聚集在此,不是为了对付那两个魔头吗?怎能先自己伤了和气。”

    说着,龙啸云忽然拉住了李寻欢的手道:“兄弟,他们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你也别忘心里去。”

    李寻欢面色骤变,失声道:“大哥你……”

    霎时间,只听“呼”的一声,田七的手已自背后抽出,一条四尺二寸长的金丝软棍,立即朝李寻欢抽了过去。

    “小李飞刀”江湖上谁人不闻之色变,但刀虽在手,可手却被龙啸云‘热情’的揽住,如今再如何传奇的“飞刀”都发不出去了,既发不出去,那也没甚好怕的。

    公孙摩云出手如风,当李寻欢想闪避时,点向了他背后七处大穴。

    而极乐童子毒掌也向他胸口拍去。

    李寻欢避无可避,只能被点中要穴,再被打出两丈之外。

    田七拦住了想要上前的龙啸云。

    公孙摩云笑道:“龙四爷,你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今日算我三人对不住你,但还请你以大局为重。”

    龙啸云大呼道:“兄弟,是我害了你啊,是大哥对不起……”

    ……

    天渐渐亮了,外面仍是有雪。

    雪势很小,不过乌云密布,风涌云动。

    任意推开了窗户,几片雪花飘了进来,寒风拂面,却恍如未觉,他反倒颇为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

    开完窗,他又关上,接着下得床榻,着上衣着,嘴里不自觉的哼起了曲儿……

    冷不丁的,门外传来一记似嗔似怒,又似羞恼的语声:“不许哼,闭上嘴!”

    任意一抬头,就见着邀月站在门外,她每次都起的比任意早,现在她那脸上竟然红了红,宛如飘雪中的樱瓣,一点嫣红如此美!

    任意没有理她,曲儿不停,着好衣后,直接迈开八字步,嚣嚣张张,跋跋扈扈,神气活现的走出门外。

    与门外之人擦肩而过时,还不禁看着她挑了下眉,再摇摇晃晃的走向前厅。

    邀月狠狠的跺了下脚,直恨自己昨晚怎会……怎会与他做出那般的事来。

    人来到前厅,一张新的楠木大桌摆在那,碎木早被清理了干净,桌上还摆放着两碗小粥,几张胡饼,甚有三道清淡的小菜。

    身后香风扑来,邀月翩然落座,淡淡道:“吃吧!”

    任意狐疑道:“卖相不错,你没下毒?”

    “喀喇”一声,一双竹筷被她捏断,再换一双,邀月一字字道:“我叫醉仙楼小二送来的。”

    任意额首落座:“那就好,日后你还是远离那地方。”

    邀月咬牙切齿道:“说够了没有,你到底吃不吃。”

    任意道:“自然吃,为何不吃,只要没毒我就吃,不过你是不是没给钱?”

    又是忍不住想发火,可下一瞬间,她也听着了门外的动静。

    任意随手一掌拍开前厅大门,只见一个穿着单薄的少年,正背着一个大汉,从前院墙外飞入,但见任意二人,直直的冲了进来。

    邀月秀眉微蹙,忍不住想一掌拍死这两人,可见着任意没说什么,悻悻放下了那只已抬起的手。

    阿飞背着铁传甲冲进了前厅,他看着任意,咬紧牙关,露出一副想开口又不知如何开口的表情。

    少年人实在不会求人,背上的铁传甲面色紫青,显然中毒已深。

    任意问道:“你是想要我救他?”

    阿飞点头道:“我……我找不到别人,梅二先生也不在,我……我只能……你能不能救他?”

    看着少年自己身上也淌着鲜血,任意道:“你也受伤不轻。”

    阿飞咬着牙道:“我没事,你先救他。”

    任意笑道:“我也没说会治你。”

    气死人的话,随口而出。

    阿飞垂头不语。

    任意看着邀月,问道:“貂儿呢?”

    邀月装作没有听见,理了不理他,但在梁上本在挂尸的小兽,立即扭动着身体,虽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却也吸引住了众人目光。

    任意好笑道:“救它下来吧。”

第四百三一章 魔头来了

    吊着貂儿的那根绳子被斩断了,貂儿也被救了下来,此时这只小兽,也正为铁传甲吸食体内剧毒。

    阿飞看着铁传甲脸色渐渐转好,亦然忍不住吃惊的多看了那小家伙几眼。

    “是谁打伤你的?”

    阿飞回过头来,望向任意,没有回答,反而莫名地说道:“李寻欢被扣在了兴云庄。”

    任意道:“他们怀疑他就是梅花盗?”

    阿飞点点头,接着道:“可我知道,他不是!”

    任意淡淡道:“他的确不是。”

    听着这话,阿飞忽然变得激动起来,连忙问道:“你……你知道谁是梅花盗?”

    任意看了少年一眼,道:“我的确知道谁是梅花盗。”

    阿飞追问道:“梅花盗是谁?”

    任意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眼若嘲弄般的笑意道:“纵然你知道谁是梅花盗又能如何?”

    阿飞急切道:“只要知道梅花盗是谁的话,我就能为李寻欢洗清冤屈。”

    任意笑了笑,随即又轻叹一声:“少年还是太年轻了,我告诉你谁是梅花盗,你即便抓住了他,难道就能救出李寻欢来?”

    阿飞脸色变了变道:“为什么不能救他?”

    任意笑道:“你抓了梅花盗又如何,他们绝不会承认,因为能抓梅花盗的不会是个默默无闻的阿飞!能擒梅花盗之人,在江湖上一定要是一位有名声,有地位,还能服众的高人。”

    听闻他的话,紧紧握住剑的手已指骨发白,阿飞嘎声道:“所以,梅花盗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认不认。”

    任意点头道:“不错!”

    阿飞颤声道:“这……这算哪门子规矩。”

    任意微微一笑,道:“这便是江湖规矩。”

    说道这时,就连邀月也忍不住冷哼一声!

    阿飞又望向任意,问道:“难道江湖上的人都守这江湖规矩?你也要守?!”

    任意摇头失笑道:“我为何要守?”

    阿飞惊讶道:“你……你可以不守?”

    任意端起手边清茶,浅酌一口,缓缓道:“所谓江湖规矩,其实谁武功高,谁就说了算。倘若你的武功比他们加起来都高,那么你说什么都对,你说谁是梅花盗都行。这样解释,你可明白了?”

    阿飞定睛的看着眼前之人,沉声道:“你的武功比他们加起来还高一些?”

    任意笑道:“比天下人加起来还厉害一些。”

    阿飞没在意这些,只是继续问道:“所以,你说的话,谁都要听?”

    任意反问道:“谁敢不听?”

    阿飞道:“他们聚集了三百多人,为的就是对付你。他们一直再说,是你夫妇二人拿了金丝甲,若是李寻欢不是梅花盗,那梅花盗就是你和你夫人。”

    任意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你是在激我,你想我出手救人?”

    阿飞咬着牙关,一下子又不再开口了。

    任意目光一转,看向邀月道:“你认为该如何?”

    邀月淡淡道:“一概杀了便是,死人是什么伎俩都使不出来。”

    阿飞忽然身形一颤,他只想激两人出手救人,却未想过他们说出这样的话来……兴云庄如今聚集三百多号江湖人物,一并杀了?!

    这如何杀的完?

    任意额首道:“也好,反正这些人也是冲着我们来的,那就杀了!”

    邀月冷笑道:“如今的你,倒也恢复了当初的几分威势。”

    两人说着,已然站起。

    在阿飞目瞪口呆的目光下,缓缓行了出去。

    铁传甲幽幽转醒,一睁眼就虚弱道:“飞……飞少爷……”

    阿飞顾不得上与他多言,只道:“你待在这,我要追上去。”

    话音犹在,人已疾走,整个前厅内,除了抱着酒瓶继续喝酒的貂儿,只剩下他这个刚刚活过来的人了。

    ……

    兴云庄,大堂。

    五个灰袍白袜的少林僧人正站在大堂中央,他们俱是双手合十,神情庄穆,站定不动时宛若山岳一般。

    当先一僧白眉长髯,虽面容祥彩,却不怒自威,左手上缠着一串佛珠,此人乃少林的护法大师心眉。

    心眉看着李寻欢,道口佛号:“阿弥陀佛,昔年李探花‘飞刀绝技’享誉武林,为我正道锄奸铲恶,为何如今为了两个魔头而与我正道为敌?”

    李寻欢一边咳嗽,一边笑道:“心眉乃是出家之人,你又为何而来?”

    心眉沉声道:“敝寺俗家弟子秦重被梅花盗所伤,最后死于非命,老僧兼程赶来,正是为了此事。”

    李寻欢笑着问道:“大师也认为我是梅花盗?”

    心眉摇头道:“老僧早言,李探花绝非是梅花盗!”

    田七开口接话道:“我们也信任心眉大师的话,可李大侠若想洗清嫌疑,还须李大侠你的飞刀绝技出手除魔才好。”

    心眉道:“阿弥陀佛,正该如此。”

    李寻欢摇头道:“我不会出手的。”

    心眉皱眉道:“老僧实在不懂,为何李探花非要袒护那两人。”

    李寻欢道:“秦重本已重伤垂死,绝非他夫妇所害,大师既为秦重而来,但秦重之死与他夫妇二人无关,这又是为何?”

    “这个……”

    心眉一时语塞,却又轻叹一声道:“除了秦重之事,老僧下山还有另一要事须调查清楚,而此事正与梅花盗有关。”

    李寻欢问道:“大师认为他们夫妇二人就是梅花盗?”

    公孙摩云淡淡道:“若李探花不是梅花盗,那梅花盗只可能是那两个魔头。”

    李寻欢笑道:“这话又从何说起?”

    公孙摩云冷笑道:“自梅花盗作案之始,正是那两魔头现身江湖之时。江湖上人人皆知‘要诛梅花盗,先得金丝甲’,倘若他们不是梅花盗,为何要抢金丝甲?”

    李寻欢长叹道:“李寻欢可以作证,金丝甲并不在他们手中,何况他们二人一路走来,即便是杀人也从不掩饰,这样的人怎会是梅花盗?”

    田七淡淡道:“魔头行事本就怪异,谁又知晓他们如何想的。”

    李寻欢看也不看他,只盯着心眉……

    心眉沉吟片刻,微微额首,道:“李探花所言,也不无道理,老僧可向你保证,一定会先问个清楚明白,再作判断。”

    李寻欢摇头苦笑,他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即便心眉有心查明真相,但以那位夫人的性子来看,怕根本懒得理会眼前这位少林护法大师。

    他缓缓闭上了眼,他根本不敢想这些人一旦找上门去,会是怎样的结局。

    可就在这时,堂外已响起一声惊呼:“来了,魔头来了!”

第四百三二章 最可怕的手

    地上已躺着了好几具尸体了,而在尸体旁,正站着两个人。

    无论是谁,但凡是个男人总是能被邀月的冷艳所惊,无论是谁,只要看她一眼就再不敢抬头多去瞧她。

    满天飞雪,衬着她一身雪白的衣裳,看起来是那么的出尘,那么的高不可攀。

    然而在他们看见邀月时,也同样看见了那个男人。

    白衣白发,身绕流风,不沾半分尘埃,平静的脸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墨黑长眉下,一双眼眸顾盼自若,似如嘲弄一般看向众人……

    雪花徐徐,寒风悠悠。

    心眉踏前一步,佛口道:“阿弥陀佛,敢问两位可是任意与邀月两位施主?”

    任意问道:“大和尚不在山里念经,来这做什么?”

    心眉柔声道:“阿弥陀佛,修佛在于修心,无论身处何地,都能修得佛心。”

    任意道:“大和尚倒是能说会道。”

    心眉双手合十道:“老僧此来,却有要事相询,还请任施主解惑。”

    任意昂首看了看天色,低头笑道:“我不着急,你问吧。”

    心眉问道:“日前我少林俗家弟子秦重,可是死在施主手中?”

    任意摇头道:“那日我见他不过是将死之人,所以并未杀他。”

    心眉皱了皱眉,继而再问道:“‘金丝甲’本是‘金狮镖局’所托之物,敢问任施主,如今‘金丝甲’可是在二位的手中?”

    任意淡淡道:“那件破衣衫,既不美观也没甚大用,我要来做什么?”

    听闻此话,心眉又紧皱了眉头。

    公孙摩云冷笑一声,也上前一步道:“金丝甲乃武林至宝,更是对付梅花盗的宝物,你这魔头的话,实在惹人发笑。”

    任意摇头道:“你不懂!”

    公孙摩云厉声道:“我不懂什么?”

    任意淡淡道:“任某说话之时,就算天塌下来也须先等着,你又何来的胆子敢在这多嘴?”

    说完,他云袖一拂,一股惊人的吸啜之力徒生!

    公孙摩云脸色大变,身躯突然已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整个人都感觉到了被一股无形气力拉扯自前方。

    他作势沉腰踏足,可人还是一掠而出,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已有不少人惊呼出声。

    人在半途,人在半空,他来不及多想,“摩云十四式”连忙施出,双掌探出长袖,在一霎眼间,已变了七八种掌势。

    然而他眼前之人,就仿佛被他的掌势惊住了一般,站定在那一动不动;然后这人的咽喉、双目、前胸、下腹,身上所有的要害,都已在他的掌风笼罩中。

    忽然,也在这瞬间,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神奇的,无法形容的,一种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自信。

    他仿佛看见了这人是如何死在他掌法之下,他仿佛也看见了自己杀了此人后,自己又是如何的威风八面。

    可也在他笑的最自信之时,他眼里同样出现了一种神奇的,无法形容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恐惧。

    那是只手,搜魂的手!

    这只手柔和而优美,这只手带着些许风情,就如摘花折梅一般,轻轻的拍了出去。

    罡风劲气呼啸,他的人忽然也像花瓣般开放,绽开成了一朵惊艳的血花!

    一掌四分五裂,一掌尸骨无存,一掌直令一个活人化成血雾,化成一朵血花。

    没有第二招,就是轻轻的一掌!

    一掌过后,惊住众人,每个人都突然觉得手脚冰冷,每个人的手心都部有冷汗,而那个人依旧那么站在那里。

    他动也未动,就好似刚才杀人者不是他一般。

    心眉沉声道:“施主手段太狠了!”

    任意微笑道:“今日这些人汇聚于此,都是为了杀我夫妇二人,他们既要杀我,我为何不能杀他们?”

    心眉颤声道:“老僧总算看出来了,以施主的为人,绝无可能是那梅花盗。”

    任意含笑道:“自然不是,梅花盗怎能与我一比。”

    心眉嘶声道:“但施主手中已染不少血债。”

    任意额首道:“的确不少,还不完,我也从未打算还。”

    心眉最后问道:“施主为何而来?”

    任意道:“杀生而来。”

    心眉失声道:“施主还要杀谁?”

    任意淡淡道:“所有人!”

    他轻轻的语声,淡淡的话语,已骇的众人脸色大变。

    龙啸云深知此人武功超群,以一敌一,纵然是这少林护法心眉,也断无任何胜算,但倘若众多武林人士都豁了出去一拥而上,就算魔头武功再好,也双拳难敌四手。

    他当下大声道:“诸位莫怕,咱们一齐上,对付这等奸恶之辈,无须讲究江湖道义,杀了为我武林除害便好!”

    此话一出,心眉想阻止都已来不及了,一时间群情激愤,无数人一一响应。

    “对……对,我等一拥而上,仍他武功再高,也只能死在咱们乱刀之下。”

    “不错,大伙莫怕,魔头势单力薄,何须惧他!”

    面对一众齐呼,任意笑道:“早该如此了。”

    邀月忍不住问道:“你平若在外,一直如此?”

    任意一脸悠然道:“总有些人我看不过眼,杀了那些人,总会招惹更多的人。”

    邀月冷笑道:“你倒还有闲心与我说话。”

    语声中,已有数十人冲了过来……他们持刀持剑,持斧持戟,挟之劲风,舞之寒光,各个发出嘶吼,呐喊。

    人总是这样,人多就壮胆,吼一声,胆气也来了。

    任意摇了摇头,一个挪移,身形闪进了人群,手也探进了寒光,掌法飘飘,在寒芒闪忽之间,那双手仿佛将诸天斗数化入了掌中。

    谁也看不出他掌法的玄妙变化,他们只见看见一阵刀光剑芒霎时全熄,十二柄长刃短刃碎裂成废铁,十二人纷纷吐血倒飞。

    不知觉,每个人都看呆了。

    一道剑光惊起,自右侧直刺而来。

    没有什么花巧的招式,任意随手的挥出了一掌,宛若拂土抖尘般的随意!

    不见没有变化,没有任何后着,可再厉害的高手,也就是在这平实而简洁,随心而随意的一掌面前,飞了出去。

    一掌后,人只有死,受过他一掌的人都死了。

    无数人面色开始惨变,他的双手就好像已与天地间所有神奇的力量融为一体,他的双手就好像已把世间所有的可怕纳于掌中。

    那是一双最神奇,最可怕的手!

第四百三三章 活着的人

    他的眼神是那么的轻,他的笑容是那么的淡,他的眼神,他的笑容,就好像在说:这世上没有人能被他看在眼中,这世上没有事他办不到。

    无论是谁,他都不放在眼里,无论有多少人,他都可以杀尽。

    只是看着他,看着他站在那,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生出一种沉闷抑郁之感,就像是有着一座不存在的高山,就像是有着无形的大手……

    压在他们心头,扼在他们咽喉,动弹不得,呼吸不能,几近窒息,难以疏解!

    田七嘎声道:“大……大伙别怕,他……他只有一个人。”

    “对……对……他……他只有一个人!”

    “杀……杀了他,杀了他。”

    他们虽叫嚣的厉害,却也抖的更厉害。

    任意没有说话,他伸手虚抓,一缕青光掠上手中,一柄青峰已在掌间。

    紧接着十数人,数十人又拥了上来,他们各个发出了怒吼,仿佛在宣泄着心中的沉闷压抑,好似这样他妈呢又能重拾勇气。

    寒光霍霍,卷起凛冽的气劲,挟风厉啸的朝着任意劈将斩落!

    任意叹了一声,随叹息而出剑。

    剑光如画,优美如梦。

    剑光似一场美梦,美的人醉死在梦中。

    剑光既如梦幻中而来,当剑光飞起之后,刹那间划出一道天工巧匠也难以雕凿的雪亮剑痕。

    田七已掠了出去,他没有对那人出手,在见识过那双可怕的手后,他早已没了任何胆气。适才就是他叫出了第一声,这么做不为什么,只为自己逃跑争取时机。

    在众人又一拥而上时,他没有去注意别人,运气提身,腾身飞纵,朝着东墙掠去。

    人虽然在半空,但他忍不住回头瞧了瞧,瞥了一眼,也就这一眼,他发现了一件比可怕更可怕的事,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只见数十人站定不动,数十人咽喉都飘飞着鲜血……

    发生了什么?

    田七浑身冰冷,不敢再想,亦然不敢再瞧,然后他回过头来,回头就看见了一片剑光。

    剑光在他脖上稍微一绞,掠了过去,人头飞落!

    一人武功纵然再高,如何能够和群雄相比?!

    眼前的事,眼前的人,是如此的不真实,即便他们亲眼所言,他们也不敢,更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剑?这世间为何又有这样的人?

    任意一步一步走去,他每走出一步,他们每个人就退了一步。

    又是一步落下,那人忽然消失了,但剑光却突然出现!

    剑光就出现在众人眼前,在剑光出现之时,剑锋已割开了咽喉,溅出血花。

    他们一动,剑光立现,他们一退,剑光倏没;剑光来的快,消失的更快,但就微微一闪,鲜血激飞,人头立落。

    一道庞然剑光骤然亮起!

    剑锋所及之处,所有人尽皆人首分离,无论他们在江湖上有什么身份,无论他们在江湖上的地位有多高,无论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声如何响亮。

    在那柄剑下,唯有一死!

    十丈方圆,已经尸横遍野,再无活口,唯独一人站在当场,寒风动衣,白发飘飘。

    再看着他时,几乎每一个人都被骇破了胆,都被惊飞了魂,七八人一跃而起,翻墙逃去。

    然而他随手轻轻一挥,剑气横空,七八人身形一滞,碎尸两截。

    雪红了,他们的眼睛也红了,血雾迷漫了每个人的眼睛,剑光惊飞了每个人的魂魄!血雾散的时候,只留下一具具尸体。

    直到此刻众人才明白,他真要杀光所有人,他真能杀光所有人。

    “不要……”声音忽止。

    “求……”声音已噎。

    绝美的剑光,绝世的剑法,绝情的剑锋。

    没有退路,不能闪避,无法招架,谁动谁死!

    地上是触目惊心的尸骸,足下是骇心动目是血地。

    所有人都面色惨白,所有人都浑身颤栗,所有人动都不敢再动一下,莫说退后一步,他们如今就连动弹一下也没了勇气。

    一阵咳嗽声响起。

    “你……你难道还没杀够?”

    从堂内,李寻欢被阿飞搀扶了出来,当他二人看见眼前一幕之时,亦是神情骇然,脸上苍白无色。

    任意淡淡道:“似乎还不够。”

    李寻欢颤声道:“已经死了两百多人,这……还不够吗?”

    任意摇头道:“不够!”

    李寻欢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你究竟杀过多少人?”

    任意长叹道:“已是记不得了,就连我也记不得了,我只记得上回我一时兴起,屠杀了五十万余万人。”

    李寻欢仍是那么看着那个人,他想从那个人眼中看出一丝笑言,看出一丝虚假,可他看着他,他就好像陈述一件往事一般。

    每个人都是这么的看着他,每个人都不猜不到话语中的真假,因为那已经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心眉颤抖的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任施主若还不泄愤,老僧愿一死谢罪!”

    任意笑着摇头,目光一转,掠过颤栗人群,最后停在红孩儿与他身旁那个男人身上。

    红孩儿面目痴呆,似毫不知觉,但龙啸云几乎被吓的跪了下去。

    剑,忽然落下了,那柄剑从他手中落下,插在了尸骸血地上。

    他,要放过我们?

    正当众人这般想时,正当众人心中惊呼呐喊时,一只有掌缓缓抬起。

    他们看着那只手,眼中只有茫然,只有迷惑,没有人能形容他们眼中迷惘,就好像一个人看到一件他无法理解的事情时那种样子。

    他要做什么?

    李寻欢大声嘶吼道:“不……”

    语未完,音犹在,但掌已落下……

    这只手融于天,掌于地,溶透了天地,掌控了生死,这只仿佛就是天地,这只手仿佛掌控了生死。

    一掌神印,神印一掌,掌按在虚空,万物一止,天地一静。

    一静之后,风再复,雪再飘,而活着的人……他们眼耳口鼻同时逬出了血花……他们如落叶般飘飞,既如落叶般飘落,最后也如落叶般没有了生机。

    一掌下,活着的人,也全死了……好像仍有例外!

    李寻欢与阿飞,心眉和他四名弟子,尽是目眦尽裂的看着眼前一切。

    然后任意的目光,落在了龙啸云身上。

    他缓缓地道:“那些人都该死。”

    龙啸云颤着双唇,应道:“他……他们都……都该死。”

    任意道:“你父子二人却不该死。”

    龙啸云连连点头道:“对,对,我……我不该死,我不该死。”

    任意微笑道:“那你二人就该好好活着。”

    “我们一定好好活……”

    话还未说完,龙啸云双目猛睁,瞳孔急收。

    任意弹出了一缕指劲,指劲锐射,一片雪花消融在指劲中,化成两片薄冰,分别打入父子二人体内。

    当龙啸云以为自己既死之时,他竟然活了下来,他并没感觉有任何不适,而那人转过了身去,携之娇妻,渡步离开。

第四百三四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虽然刚解开穴道,他虽然受伤颇重,可是飞刀还能出手,而飞刀也一直在他指间。

    那是一把杀人的刀,一把例不虚发的飞刀。

    江湖上的人,几乎都知道那把飞刀……那是大冶的铁匠,花了三个时辰打好的,它形式和构造,许多人都很清楚……

    飞刀从不轻易出手,可只要出手,绝对没有一人能躲得过。

    江湖上人人都相信这一刀,而李寻欢比任何人都相信自己这一刀,但在面对任意之时,飞刀仿佛失去了所有神奇一般,正因为李寻欢失去了心中的自信。

    没人可以阻止他,天下间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李寻欢也不能!

    人离开了,风雪中,心眉与他四名弟子正在诵念经文,而阿飞缓缓说道:“是我激他来的,是我害死了他们。”

    李寻欢摇头叹道:“即便他不来,他们也会找过去,这不关你的事!”

    阿飞看着血地,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寻欢叹息道:“因为他是个江湖人。”

    阿飞沉声道:“可他杀了很多人。”

    李寻欢喃喃道:“我也杀了很多人……”

    阿飞道:“但我相信,你杀的人都是该杀的人。”

    李寻欢苦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也杀过一些不该杀的人。”

    另一边,龙啸云渐渐回过神来,他的脸上从惊恐中缓缓恢复,转而露出狂喜之色。

    只听得他突然仰天大笑,一边笑着,也一边哭着,在他的笑声中,是如此的痛快,如此的得意,如此的酣畅。

    死里逃生,任谁都会纵声大笑,好好发泄,可是他笑着笑着,笑声忽然嘎住,就好像咽喉被硬物卡住一般,一下没了语声。

    笑声止住,李寻欢与阿飞都看见了他的异常,他们都看见了他伸手向胸前抓去。

    一身锦衣华服已被他撕开道口子,胸膛露了出来,然后他的手再向胸膛抓去。如此,似乎还不够,只见他又倒在雪地中,人在雪地上滚来滚去。

    他双手不仅抓向胸口,甚至连脸上也抓了上去,那模样竟似要撕下脸皮,挖出自己的心肺一般。只片刻间,他已满手是血,脸上、胸口,也都是鲜血,咽喉发出的哼声也越来越惨厉。

    李寻欢神色大变,道:“阿飞,快扶我过去。”

    阿飞怒喝道:“如此狼心狗肺之人,你还管他作什么?”

    说是这样,但他还是扶着李寻欢走了过去。

    闪电般出手,立即点住了龙啸云身上的穴位,使得他动弹不得。

    龙啸云倒在地上,嘶声道:“救……救救我。”

    李寻欢失声道:“怎会这样?”

    龙啸云青筋暴起,嘶哑着声音,十分费力道:“好……好痒,好……好疼。”他虽动弹不得,但人竟是满头大汗,浑身颤栗,好似忍耐着一种极大的痛苦一样。

    不等李寻欢探他脉搏,一旁的龙小云也声音似狼嗥,如犬吠,霎时之间,同样倒地翻滚,双手抓脸,又撕烂了胸口衣服,跟着猛力撕抓胸口。

    再次出手点住他的穴位,李寻欢仍不知发生了何事。

    阿飞惊声道:“那一指,他最后那一指。”

    李寻欢亦是惊声道:“是他,他要他们这样活着?!”

    ……

    任意躺在车厢里,确切来说,他是躺在一双笔直而修长,丰盈而不见肉,纤美而不见骨的大腿上。

    他瞧着上方那张想绷住,又实在冷不下来的脸,似乎瞧得很有趣,忽然忍不住笑了。

    邀月喝道:“你笑什么?”

    任意含笑道:“没笑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好笑,然后就笑了下。”

    邀月怒道:“不许笑。”

    “那便不笑了。”

    他说着,头就动了动,似乎想找个更舒服的位置,这么继续躺着。

    邀月的脸几乎要滴出血来,低头瞪了他一眼,厉道:“你要躺就好好躺着,不许乱动。”

    “好,不动!”

    冰肌玉骨隐隐透出来一层晕红,雪白的脸庞似乎发射出柔和的光芒,娇美不可方物,见到她恰又似如在仙境中一般。

    任意忽然似感叹般道:“你变了许多。”

    邀月秀眉微蹙,不悦道:“我何时变了?”

    嗅着她身上的清香,任意长吸了口气道:“至少从前,你绝不许我躺在你身上。”

    邀月不去看他,淡淡道:“你何来这么多话?”

    任意好笑道:“我若闭口不言,你一定会忍不住自己与我搭话。”

    邀月不理睬他。

    任意悠然道:“一动便是一风姿,千动便是千风姿,幽艳销魂,风骨优异,遇雪尤清,经霜更艳。颦笑之间,风流自蕴,万种风情。”

    邀月身形一颤,樱唇微张,露出一口晶晶发亮的雪白细牙,道:“闭嘴!”声音轻柔婉转,如同勾魂魔咒。

    这回任意真闭上了嘴,他不仅不上了嘴,也阖上了双眼。

    马车压在积雪上,发出沙沙声,他们出了城,却没向东面家中回去,反而向南而行。

    邀月并没问他要去嵩山做什么,他既然想去,那自己便陪着他去。

    只听任意鼻息沉沉,似已睡了过去,好似还睡得安稳已极,邀月低头看着那张脸,嘴角慢慢溢出一抹嫣然。

    他并不英俊,但他醒着时,这张脸上,不但充满了一种逼人的魅力,也充满了飞扬洒脱,玩世不恭,不可一世的神气。

    此刻他睡着了,这张脸变得安详,变得平静,就连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容,也消失了。

    一只温软柔滑的手掌,不经意间,已抚在了他的脸上。

    以前看这张脸,是如此的可恶,如此的讨厌,现在她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但是讨厌还是有那么一些讨厌。

    邀月低头看着这张脸,正不知在想什么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惊醒了她。

    在厚厚的雪路中,正站着一个人。

    这人身上穿着件青布袍,大袖飘飘,右手拉着缰绳,健马长嘶跳跃,他的手却如山石铁铸般,动也不动!

    他本就已长得吓人,头上还偏偏戴着顶奇形怪状的高帽,骤然望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车夫惊声道:“夫人,有人挡道!”

    邀月眼中,闪出一抹惊人的杀机,她身上也泛出了一股惊人的寒意。

    “找死!”

第四百三五章 驾临少林

    这件长袍无论穿在谁身上都会嫌太长,但穿在此人身上,却仍显得还短了一些。

    他长得很高,像个鬼,也像死人,他真是个死人,被冰住的死人。这死人不但一身青色的袍子,就连眼睛也是青色的,骤然看去,他的双眼仿佛发着光,好似星火一般。

    阿飞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心眉佛口道:“阿弥陀佛,此人怕就是那‘青魔手’伊哭了。”

    李寻欢接话道:“人是他夫人所杀。”

    心眉摇头叹息道:“‘青魔手’伊哭,被百晓生位列兵器谱第九位,可是他……他就这么死了。”

    李寻欢苦笑道:“大师,我等还是快些追上去吧。”

    心眉脸色一惊,连忙道:“对,对,对,咱们要快些追上去。”

    三人重新登上马车,马车继续前行。

    李寻欢早已察觉到了心眉有些许不对,此刻他脸上一抹惊容犹在,忍不住开口问道:“早先大师有言,下山除了为秦重之死外,甚有其他要事,大师现在可否言明?”

    心眉看了两人一眼,神情凝重,缓缓道:“这是本门少林的秘密,而且关系重大,所以开始老僧才不愿提起。”

    李寻欢和阿飞没有说话,静静等待他说下。

    心眉轻叹道:“我少林藏经之丰,享誉武林,其中非但有不少佛门重典,也甚有许多武林的不传之秘。”

    李寻欢动容道:“难道少林藏经阁失窃了?”

    心眉无奈的点了点头道:“百年以来,江湖中也不知有多少妄生贪念之辈,要到少林寺来盗取经书,可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人得手过。”

    李寻欢接话道:“想来是有人在藏经阁真盗走了经书。”

    心眉道:“本寺藏经被盗不是一次,而是已有七次被窃了。”

    李寻欢失声道:“七次?”

    阿飞问道:“你是怀疑盗经之人,乃是那梅花盗?”

    心眉额首道:“不错,老僧正是怀疑梅花盗。不怕两位笑话,当打听着任施主与其夫人向我嵩山少林而去时,老僧真有些……有些心虚。”

    李寻欢幽幽道:“他们不会是盗经之人。”

    阿飞接道:“若他们想去藏经阁,只怕会光门正大的走进去,又或许直接杀进去。”

    心眉苦笑一声,如今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

    天已经黑了,任意他们找了间小客店,住了一晚。

    等天亮之时,他们又重新上路。

    马车走的很平稳,路上一点也不颠簸,显然驾车的是把好手。

    任意就一直躺着邀月身上,他还是睡得很香,即便他晚上睡得很好,白天也依旧睡得着。

    他们这一路走了接近三天时间,这三天来,两人虽仍是犟嘴斗气,但好像也不同往常那样,似乎在不经意间,已经改变了许多。

    至少邀月生气之时,没把马车直接给拍碎了。

    终于,马车停下了。

    “起来了!”

    任意懒洋洋的爬了起来,打开车门,寒风扑面,他顿觉精神一爽。

    车夫立于马车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道:“嵩山已到了,车上不了山,大爷,夫人,你们……你们自己走吧。”

    邀月自然知晓他在怕自己,任意也没多说什么,扔了他一片金叶子后,转身就走。

    冰雪封山,香客绝迹。

    任意一把拉住邀月,登时展开身法。

    他身姿飘逸灵动,身形一闪失去实质,化作一道淡不可察的轻烟,于虚空泛起一丝涟漪。

    他行进之时看上去闲庭信步,但几如缩地成寸一般,不借任何外物之力,每一步都凌虚蹈空,履其如平地。

    纵然是邀月也被他轻功身法给吃了一惊,如今就连她也不知这人武功究竟高到何等地步了。

    只是区区两三个呼吸过后,少林寺恢宏的殿宇就在眼前。

    红檐积雪,高耸人云,殿宇相连,两人飘然落下,出现在少林寺门前。

    门未闭,甚有一灰袍白袜僧人,正在门前扫雪。

    但见突现的两人,这和尚当即愣了下,紧接着佛口道:“阿弥陀佛,敢问两位施主哪里来的。”

    任意道:“关你何事?”

    小和尚又愣了下,再道:“不知施主来我少林,所谓何事?”

    任意道:“去叫你们方丈来见我。”

    小和尚虽才二十许间,但他也在寺门前扫了几年地了,他还从未见过有人一来就要见他们方丈的。

    正当他想要开口呵斥几句时,任意挥手一记掌风,五丈外三颗大树应声而断。

    小和尚差点了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再瞥了眼前两人一眼,随即一声惊呼,立即朝寺内跑了进去。

    任意好笑道:“咱们进去吧。”

    邀月轻应一声。

    走进寺内,偌大的一个少林寺好像空无一人般,殿宇重重,他们自寺内深处而去。

    穿过两条长道,再经三个大殿,等来大一个广阔的练武场时,突听一人沉声道:“两位擅闯我少林寺,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一些吧?”

    清朗的语声竟似自四面八方同时响了起来。

    然后在一片呼声之中,少林僧人纷纷现身,一出现就是几百武僧把他们团团围住。

    “阿弥陀佛……”

    一口佛号,众武僧让开一道,只见四个年龄不小的和尚与一个年岁相仿的老人走了出来……

    为首一位,是相貌奇古的老和尚,而在他身旁,是个枯瘦矮小的老人。

    “少林掌门心湖,见过两位施主。”

    “心树”“心鉴”“心灯”“见过两位施主!”

    枯瘦老头笑道:“百晓生见过任公子,任夫人。”

    心湖眉头一皱,忽然问道:“两位可是任意与邀月?”

    任意点头道:“不错,我便是任意,她就是邀月。”

    见着来人点头亲口承认,心树、心鉴、心灯三人脸色立变,而那百晓生,笑着退开了几步。

    方丈心湖,开口问道:“敢问任施主,你来我少林之时,可曾见过我心眉师弟?”

    任意淡淡道:“的确见过。”

    众人脸色一变再变,百晓生忽然叹道:“看来心眉大师,已遭毒手了。”

    心鉴厉喝道:“众弟子听令,结罗汉大阵。”

    语一出,齐地一声断喝,仿若佛音阵阵,众僧霎时森严阵列。

    方丈心湖刚想喝止众弟子,只听身后先来一声大喝道:“住手,快快住手。”

    严寒中,忽起风声,三道人影霎时蹿掠,一掠三丈,不分先后,从众僧头顶上飞过,最后落足在心湖身边。

    “师弟?”

    心眉顾不得应话,先是双手合十,行之一礼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有礼!”

    他额间脑门全是冷汗,面上也是苍白无色。

    任意摇头笑道:“放心,我今日不是来屠寺的。”

    这句话听到其他人耳内,俱是现出怒容,可心眉却长吁了口气道:“不知任施主驾临我少林有何要事?”

第四百三六章 不服,就死

    无论是方丈心湖,亦或者心树、心灯、心鉴几人都不明白,心眉为何会是一副惊魂未定,犹有余悸的模样。

    他们更不明白,为何心眉会对那两人如此礼让,甚至有些谦卑。

    听着心眉的问话,任意直接说道:“并非什么大事,我来少林一则是为借阅藏经阁的经文,二则是想杀两个人。”

    语一出,邀月秀眉微蹙的看着任意,李寻欢和阿飞似是吃惊,又不太吃惊的看着他。

    而少林和尚,各个勃然大怒,就连心静最好的方丈心湖也脸若怒容,宛如怒目金刚。

    心眉连忙追问道:“我佛慈悲,任施主若想借阅经文,心眉愿代敝寺方丈师兄,应下施主要求。可是施主若要……”

    任意截话道:“你少林易筋经可是被盗?”

    心眉讶道:“施主知晓?”

    任意问道:“你认为是梅花盗所为?”

    心眉道:“难道不是?”

    任意笑着,摇了摇头。

    众人听得这番话后,已是全都大吃一惊,众多少林弟子吃惊于少林‘镇寺之宝’易筋经竟然被盗,而方丈心湖几人,却是吃惊于他为何会知晓易筋经被盗一事!

    百晓生忽然叹道:“任公子怕是已经不打自招了。”

    任意没有说话,只是定睛的看着他。

    百晓生微笑道:“易筋经被盗之事,少林除了首座七位大师外,也只有我一人知晓。任公子如今说出这番话来,岂不是在告诉众人,盗经者其实就是你任意。”

    心鉴怒喝道:“不错,你就是盗经之人。众弟子……”

    语未完,任意已是一掌扇了过去。那不是什么武功招式,好像真就只是掴了一掌过去。

    可是这一掌掴去,却把心鉴的人头直接从脖子上扇飞,活生生的人,霎时变成一具无头之尸。

    怵目惊心!

    眼前一幕,谁也没想到;看见发生这样的事,即便心眉已经竭力阻止了,但他师弟心鉴依旧死在了任意手中。

    正当众人目眺欲裂,惊极,怒极的时候,任意挥了挥衣袖,没有丝毫骄态,反倒悠悠然然开口:“我有几句话讲,诸位修心修佛,就好好静心等我话讲完,莫要多嘴,也莫要自误,少林存亡,只在尔等一念之间。”

    此刻,莫说他人,就连心眉也难以忍受,何况是不明所以的众僧?

    心树出手了,心灯也出手了,方丈心湖亦然运功行气,双掌拍了出去。

    三人皆是少林首座,一出手就是佛门禅宗最高深的武学,两人向着任意双手抓去,一人双掌瞬间化作重重掌影。

    心灯的拳头,就似闪电一般快,迅雷一般有力。

    心树双手含蕴有抓法与诸般兵刃的绝招,变法繁复。

    心湖呼地劈出,掌影化成一掌,劲气隔空狂飙般涌了过去。

    三人合力抢攻,不仅配合的无懈可击,更是宛若浑然一体,若有天成,把禅宗武学发挥的淋漓尽致。

    而任意站在那,不响,不应,更是动也未动。

    可当三人拳掌手打过去时,一股无形而无匹的力道徒生!

    那是一股牵引之力,掌风拍向了心树,拳劲打向心湖,抓力排向心灯,就好像三股力道当空画了个弧,半途转折,绕身疾走,尽数还了回来。

    三人各自倒飞,身形掠过之时,鲜血喷出。

    没人看的懂这样的武功,在众人看来,似乎是心灯、心树、心湖三人各自突然攻向彼此一般。

    邀月微微一惊道:“移花接玉?”

    任意挑眉道:“使的可比你好。”

    扭过头去,不看这人。

    心眉大声道:“不许出手,都不许出手。”

    他说完,又回身看向倒地的三人,脸若疾苦,道:“方丈师兄赎罪,心眉稍后会给众师兄弟一个交代,而下请让心眉做主如何?”

    心湖震惊的看着任意,随而捂着胸口,点了点头。

    心眉神情难看的望向任意道:“我少林从未得罪过施主,任公子不知这是为何?”

    任意淡淡道:“心鉴就是盗经之人。”

    心眉失声道:“你……你说是心鉴?”

    地上的心树嘶声道:“你有何凭证?”

    任意轻笑道:“我没有任何凭证,但任某说他是盗经之人,那他就一定是,不是也是!诸位即便心中不服,也千万不要说出了,好生忍着便是。”

    心灯惊怒道:“你……”

    心眉抢先道:“老僧信公子所言。”

    任意微笑道:“那就好,盗经之人除了心鉴,还有一人。”

    心眉心中一颤,还是咬牙问道:“请公子明示。”

    在旁人看来,任意或许是指鹿为马,肆意捏造,可李寻欢却不这么认为。

    任意道:“百晓生。”

    语落,不远处的百晓生猛然后退几步,大声道:“你胡说,你……你想诬陷于我?”

    任意淡淡道:“我已说过,纵然你心中不服,你也须好生忍着,受着;绝不能说出来。”

    百晓生脸上已满是恐惧,他再不敢停留,当即转身。

    亦在他转身之际,只闻“嗤”的一声,一缕激风,自背心透进,再从前胸穿出,他根本就连跑的机会也无,胸腔就被洞开。

    人萧然倒下,倒下后他艰难的转过了身子,惨笑着想开口,可他刚吐出一个“你”字,气息就断绝了。

    “好了,还麻烦你少林安排个厢房出来。”

    心眉不敢拒绝于他,只能照做。

    ……

    杯中有酒。

    任意一手持书,举杯饮下。

    厢房内坐着四人,除去邀月外,也唯有李寻欢与阿飞二人。

    阿飞看着他,脸上只有古怪之色。

    李寻欢看着专注佛经之人,说道:“易筋经已在心鉴房中发现了。”

    任意轻应了一声,没有多言。

    李寻欢长叹道:“谁也想不到,任兄来少林竟只是为了翻阅佛经。”

    任意眼在书中,头也不抬道:“任某一生所学,来自百家!便是武学一道,也在佛道儒门,易学理数,地理天文中,有所成就。可惜我自小就讨厌佛门,虽把佛门武功学了个遍,却从未看过一本佛经,如今却该好好研修佛门一道了。”

    学尽了佛门武功?

    他的话看似荒唐,可又让人忍不住相信于他。李寻欢苦笑一声,不由得感叹道,这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邀月开口问道:“你‘浑天诀’第四层功法,还未完善?”

    任意笑道:“那里这么容易。”

    他说着,瞥了眼李寻欢,问道:“你是为了那两父子而来的?”

    李寻欢苦笑道:“果然是任兄。”

    任意轻笑道:“他们父子中了我的‘生死符’。”

    李寻欢皱眉道:“‘生死符’?!”

    任意缓缓道:“所谓‘生死符’亦如其名,取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之意。生死符不是毒药,却比任何剧毒还毒。只因发作之时,会奇痒剧痛递加九九八十一日,然后逐步减退,八十一日之后,又再递增,如此周而复始,永无休止。”

    李寻欢脸色一白,颤声道:“任兄……任兄可否放过他们?”

    任意微笑道:“生死符杀不死人,他二人若想不受生死符的折磨,那边自裁吧。”

第四百三七章 多情剑客,无情剑。

    方丈室里,少林七位首座,除去死去的心鉴外,尽数在列。

    方丈心湖看了看身边几位师弟,又看着堂下的心眉,长叹道:“师弟起来吧,错不在你,错怎能在你身上,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少林兴许会遭千年大劫!”

    众僧齐道:“阿弥陀佛。”

    心眉起身。双手合十:“多谢方丈,谢过众位师兄弟的宽恕。”

    心湖看向心烛道:“他,真的只要了佛经?”

    心烛点了点头,脸上也是费解。

    心湖苦笑道:“或许他根本瞧不上我少林禅宗武学吧。”

    只听得门外足音轻起,不一会一道声音传来:“弟子一尘,有事禀报。”

    心湖启口:“一尘道来!”

    门外一尘道:“飞施主和李探花已下山去了,而……而弟子也为两位‘客人’也送上了斋菜。”

    心湖道:“如此甚好,一尘你好生招待两位客人,即便他要喝酒,你也下山去买吧。”

    没有立即应声,仿佛门外之人怔了下,随后:“那弟子告退。”

    “去吧。”

    另一边,东厢房。

    任意正挑灯夜读,邀月俏生生的坐在他身边。

    “想不道他会跪在地上苦苦求你。”

    任意笑道:“他的命是龙啸云救的。”

    邀月问道:“可他应该知晓了龙啸云是个怎样的人,不然他自己也不会被说成是梅花盗。”

    任意淡淡道:“他如今也不是为了龙啸云。”

    邀月道:“那他又为了什么?”

    任意笑了笑道:“为了一个女人!男人有时候为了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同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邀月不禁有些好奇道:“他为了一个女人?那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

    任意缓缓道:“十年前龙啸云故意折磨自己,然后对李寻欢苦苦哀求,最后才导致李寻欢远走关外,成全他们。如今十年过去,他心爱的女人已为人母,女人若是知道自己丈夫是个什么东西后,可以选择离开他。但是女人就算知晓自己孩子不是个东西,也愿意救自己的孩子。”

    邀月冷冷道:“所以他求你是为了心爱的女人?”

    任意点头道:“不错!”

    邀月瞧着眼前低头看着佛经的人,目光闪动,忽然问道:“若有一日,你会不会为了我也这么做?”

    任意一愣,抬头看向邀月,而她冷眸也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任意悠然道:“我们可没有孩子。”

    邀月俏脸一红,转瞬又瞪眼道:“我何时说孩子了?我的意思是:若有一日,我被人制住,你会不会为了我,也……”

    任意打断道:“以你邀月的本事,谁能制住你?”

    邀月冷笑道:“自然没有!我只是假设!”

    任意摇头道:“那我也不会做出如此丢人之事。”

    邀月身躯一颤,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只是瞬间,眼中那种不可思议与悲痛,变成了怒火,似乎要从眼眸之中喷了出来。

    任意瞟一眼,不禁好笑道:“你这是做什么?若你真被人制住,我自然有法子救命,何须如此卑微求人。”

    被他这么一说,邀月倒是熄了怒,不过却还是咬着樱唇,继续问道:“要是那人武功还强于你,你根本对付不了他呢?”

    任意故作惊讶道:“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人?”

    瞧着他那副模样,邀月又怒道:“我说过是假设!”

    任意淡淡道:“假设也不可能,你若不服,大可找出这么个人来,看我一掌能不能拍死他。”

    邀月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被他气的胸闷,飘然而起,行了出去。

    ……

    风吹过大地,风在呜咽。

    呜咽的不是风,或许是人。

    李寻欢求到了解药,虽然只有两年的解药,但至少那孩子能多活两年,而阿飞并不是求药来的,可是他仿佛也中毒了。

    仿佛也中了‘生死符’。

    他飞掠而去,疯狂的赶路,即便是李寻欢要他同乘马车,他也嫌太慢。

    一个人在黑暗中飞速疾奔,赶了一夜的路了,纵然他已再提不上气力,他仍是疾走,他的步履从未止住,双腿更为停下。

    歇过后,再提气飞奔。

    终于在第二天天黑之时,他赶回了保定。

    那里是间小屋,是阿飞的住所,小屋里灯火亮着,昏黄的窗纸上,映着一个人纤纤的身影。

    阿飞猛地推开了门。

    林仙儿霍然转身,似是吃了一惊,接着便娇笑道:“你回来啦!”

    阿飞冷冷道:“我回来了。”

    林仙儿眨着眼,柔声道:“你在生气?为何要生气呢?”

    说完,她已拉上了阿飞的手来,柔软、温暖、光滑,足可抚平任何怒火与伤痛的手,把人拉进了屋内。

    阿飞甩开了她的手,然后一掌掴了出去。

    清脆的响声,林仙儿跌倒在地上,捂着那任何男人都痴迷的脸,怔住了。

    过了半晌,她娇弱的哭道:“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你怎能如此对我。”

    阿飞的手紧握,嘶声道:“你就是梅花盗!”

    听着这话,本在地上娇柔娇弱的女人,忽然整个人都好似跳起来一样。

    “你说什么,你……你竟说我就是梅花盗?”

    阿飞死死的瞪着她道:“你还不承认?”

    林仙儿咬牙道:“你到底从哪听来的谣言!”

    阿飞闭上了眼睛,吐出了两个道:“任意。”

    听到这个名字,林仙儿登时一阵心颤,可她却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反问道:“他说的话,你也相信。”

    阿飞睁开眼,沉声道:“他这样的人,绝不可能骗我。”

    林仙儿的目光,幽幽地看着他道:“他不会骗你,所以他说我是梅花盗,你就相信我是梅花盗了?你可还记得,你去救李寻欢时,若是没我的话,你怎能从兴云庄逃出来?我若是梅花盗,我为何要救你?”

    阿飞的眼睛,同样盯着她,仿佛要重新认清她一般。

    “开始我也不愿相信,但他不只说你是梅花盗,还讲过很多话。”

    林仙儿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阿飞缓缓道:“梅花盗作案几十起,其中不凡有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死在她的手中。而能一击取他们性命的,世间只有一把刀和两个人。李寻欢不会是梅花盗,他们更无可能。”

    林仙儿如今反倒是安静了下来,道:“你继续说。”

    阿飞续道:“那些人死前一定没有防备,所以梅花盗才能轻易得手,他说梅花盗是个女人,还是个像你这样的女人。”

    林仙儿不由得笑道:“若是女人的话,她又怎能对其他女人做出那种事?”

    阿飞突然大声道:“因为这个女人身边还有其他男人,她做不得,可以叫她那些男人去做。百晓生成名多年,他不缺名,也不却利,心鉴是个和尚,少林门规森严,少林的和尚也不得轻易下山,他要名利有何用?能打动他们的也唯有女人!”

    说着,阿飞大步向内屋走去,林仙儿想拦他,但不敢拦他。

    不一会,人又走了出来,可是在他的手上已然拿着了几本经书,说是经书,其实是武功秘籍。

    书扔在了林仙儿前面,阿飞开口道:“少林不仅丢了易筋经,还丢了好几本武功秘籍,现在你可还有话要讲?”

    林仙儿颤声道:“你是来杀我的?”

    阿飞没有说话,这瞬间也不去看她了,好似不敢去看她一般。

    林仙儿见此,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睫毛覆盖着眼帘时,两粒晶莹的泪珠瞬间淌下。

    她嘴角露出一丝凄凉的微笑,幽幽道:“杀了我吧,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比起死在别人手中,我只愿死在你的剑下,我……我绝不恨你。”

    剑被拔了出来,剑锋已抵在那雪白的咽喉上,可剑没有刺进去!

    无情之剑,剑锋无情,但人呢?

    人怎能无情?

    阿飞的手开始发抖起来。

第四百三八章 可怕的传闻

    秋,秋初夏末,木叶萧萧。

    在小店东面街道尽头有座巨大的宅院,以前那里大门常开,平日总有宾客往来。

    而今那两扇朱漆大门,几乎已有一年时间未被打开过了。

    昔日的高门,朱漆早已剥落,铜环也已生了锈,高墙内再无笑语喧哗,再无半点人声,宅院已成了一块死地,江湖上最负盛名的死地。

    孙驼子是小店的掌柜,看着那座巨大的宅院,忍不住摇头叹息,退进了店内。

    店里坐着五桌客人,第一桌是一个酒鬼,桌上一碟豆干,一碟花生,两个馒头,七壶酒,酒已喝完,酒鬼也醉的不省人事。

    第二桌是两个满面虬髯,身高体壮,不单装束打扮一模一样,就连腰上挂的刀也一模一样的客人。

    第三桌客人一共四位,他们一个高大,一个矮小,一个紫面膛带着扛长枪年轻人,以及一个穿着绿衣裳,穿金戴银的女人。

    第四桌只有一个人,这人很瘦,也很高,人脸比马脸还长,面上一块拳头大的青记,他身上并没有佩剑挂刀,但腰间却围着一条软鞭。

    至于最后一桌客人,则是一个拿着旱烟的说书老人和一个梳着大辫的漂亮姑娘。

    说书老人自然在说书,辫子姑娘也在一旁帮腔。

    辫子姑娘笑眯着眼道:“爷爷,今天咱们说哪一段?”

    说书老人抽了口旱烟,再吐了出来,这才慢吞吞地道:“你可听过任意与邀月这两个名字?”

    辫子姑娘拍手笑道:“当然听过,世间第一大魔头和天下第一女魔头。”

    说书老人问道:“那红儿知不知道江湖为何称呼他们夫妻为当世两大魔头?”

    辫子姑娘摇头道:“要爷爷讲了我才知道。”

    说书老人磕了磕旱烟,叹声道:“那今日咱们就说说他俩的故事。”

    小店内,本还对着说书人不以为意的客人,忽然间都不禁全神贯注起来。

    说书老人缓缓道:“这事还要从去年冬天说起。任意与邀月夫妇二人的来历,天下无人知晓,可他们出现之际,正是‘金狮镖局’的货物‘金丝甲’丢失那时候。当时负责押运‘金丝甲’的乃是‘疾风快剑’诸葛雷,而他便是死在了邀月手中。”

    辫子姑娘道:“金丝甲被他们得去了?”

    老人摇头道:“自那时起,金丝甲就消失不见,谁也不知道在哪。不过江湖上的人却都认为是被他们夫妇夺去了。所谓‘要诛梅花盗,先得金丝甲’,只要得到金丝甲杀了梅花盗,不仅可以名扬天下,还有巨大的财富以及天下第一美人的青睐。所以那时江湖各路人物,纷纷找上了他们夫妇。”

    辫子姑娘道:“那些人结果如何?”

    老人道:“死了,都死了,一共七十八人,有绿林大盗,有武林新秀,有江湖前辈,他们全死在邀月手中。而女魔头邀月之名,就此而来。”

    辫子姑娘瞪着双大眼睛道:“那邀月杀了这么多人,岂不是也得罪了更多的人。”

    老人道:“正因如此,兴云庄龙四爷便以此缘由,广邀武林中的正道人士,想集众人之人,诛杀魔头,夺回宝衣。”

    辫子姑娘问道:“他们一共集结了多少人?”

    老人淡淡道:“这一次他们一共汇集了三百八十七位武林中人,甚至连少林护法高僧心眉大师,也带着四位弟子去了兴云庄。”

    辫子姑娘吃惊道:“那他们夫妇岂不是大祸临头了。”

    说书老人“呼”地将一口烟喷了出来,继而长叹道:“大祸临头可不是他们夫妻二人,而是那兴云庄里的人!”

    这次不等发问,老人就继续说道:“将近四百人,各个都身负武功,其中不乏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可谁也想不到结果竟会如此……”

    辫子姑娘连忙追问道:“结果如何?”

    老人肃然道:“不等他们找上门去,任意、邀月已先上门。之后,兴云庄的地被血水洗尽,大院被尸骸铺平,没有一个活人再走出那扇朱红的大门,除了他们夫妇。”

    辫子姑娘惊呼道:“可我听说少林心眉大师和四名弟子还活着,还有飞剑客与李探花也在庄内,最后都活了下来。”

    老人哀叹道:“他们的确活了下来,可是余下的三百八十七人,全死在了兴云庄。”

    辫子姑娘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人摇头道:“飞剑客隐去了踪迹,李探花也没了消息,少林如今封山闭寺,天下间怕是已没人知晓当日到底发生什么了。”

    辫子姑娘问道:“他们夫妻呢?”

    老人吟道:“‘行到九垓八埏处,卧看天地寿尽时’,这是任府门外一副联对。据说前去兴云庄收尸之人,在见着庄内惨状后,皆被吓得魂不附体,而后竟无一人敢去找他们夫妇复仇。”

    说完后,老人喝下大碗酒水,继续再抽起了旱烟。

    而小店里久久没有人声。

    忽然,紫面少年开口道:“故事虽然神奇,但他们夫妻二人却也不见得有传闻中那般可怕。兴云庄所发生之事,谁也不曾见着不是。”

    另一桌那高瘦汉子冷笑道:“当日发生什么虽已无人知晓,但那七十八人,还有‘青魔手’伊哭,可全死在邀月手中。”

    紫面少年语住,一下子就没了话语。

    高瘦汉子一眼扫过堂内,缓缓道:“‘白毛猴’胡非、‘大力神’段开山、‘铁枪小霸王’杨承祖、‘水蛇’胡媚和‘南山双虎’韩家兄弟……你们也离死不远了。”

    韩家兄弟拍桌而起,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大言……”

    语未落,声立止!

    起身的人忽然低头坐下了,未起身的人不敢再起身,他们不是怕那高瘦汉子,而是怕那走进店里的人。

    白衣白发,天下第一大魔头!

    任意一脸悠然的踱了进来,看了看说书的老人,又看了看冲着自己扮鬼脸的姑娘,然后坐在了醉死鬼的身边。

    这时,小店掌柜孙驼子突然从后堂走了出来,在他手上还拿着一柄如雪如玉的长剑。

    人来的了跟前,任意开口问道:“修复不得?”

    孙驼子摇头道:“整个保定城没有一个铁匠办的到,就连几个名家我也问过。”

    任意叹了口气道:“罢了。”

    孙驼子点点头,退了回去。

    他退了回去后,出现在任意眼前的是一张白白净净,明媚照人的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看着桌上的弦音剑。

    “这是你的剑?”

    任意点头道:“是我随身佩剑。”

    辫子姑娘道:“它坏了?”

    任意道:“剑刃断了。”

    本是双很大的眼睛睁的更大了,她一脸惊奇的道:“它是如何断的?”

    任意淡淡道:“因为武功太高,所以剑锋才承受不住。”

    辫子姑娘露促狭般的笑容,问道:“那你说说你武功有多高。”

    任意瞥了眼说书老头,继而笑道:“你爷爷这样的人,我一指头就能戳死他。”

    老头拿着旱烟的手忽地一颤,小姑娘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啐道:“你果然是个大魔头,天下第一大魔头。”

    说着话,她也退了回去。

    然而这个时候,小店里又来了一批客人。

第四百三九章 金钱落地,人头不保

    来到小店的是四个人。

    他们有一人背负着一个狭长的匣子,不过四人皆是一身颜色极鲜明的杏黄色长衫,就好像在告诉旁人,他们所属一方。

    而店里除了那一人一桌的高瘦汉子外,其他六人见他们简直如同见着鬼一样,每个人都止声,似乎连喘气都不敢了。

    他们都很怕,怕的有些羡慕那个醉鬼,人醉死过去时,什么都不用怕了。

    娇滴滴的小姑娘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来人,老掉牙的老头也能沉住气,继续喝着酒。

    四个黄衫人忽然让开了道,从他们身后一个年龄很轻,却比他们更加神气的年轻人。

    他背负着手霜,慢慢地行了出来。

    他不只年轻,长得也很秀气,面上冷冰冰的,眼睛里也透着一股冷意,人走进来后,就盯在那青面高瘦汉子身上。

    高瘦汉子自顾自的喝着酒,脸上没丝毫惧意,也不理会来人。

    年轻人嘴角溢出一抹冷笑,慢慢地转过身,冰冷的眼神又扫向了其他人。

    坐下的六人一个比一个看起来凶狠,从面貌上来看,他们每一个人都比这年轻人看起来更不好惹,但年轻人目光一扫后,六人仿佛已浑身发颤起来。

    年轻人还是那么慢慢地走了过去,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枚铜钱,然后六人脑袋上都多了一枚铜钱。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年轻人将铜钱放在自己头上,不仅连话都不敢说,就连个屁都不敢放。

    铜钱落在头上,本在双腿发软,浑身发颤的六个人,竟忽地变成了木像,再也不敢动一下,好似生怕铜钱落下来一般。

    年轻人实在太神气了,走到了老头子与小姑娘面前,老头子对他笑了笑,他突然一掌拍在桌上,桌上的花生米立即弹起,冲着老头脸上打去。

    花生米去的很急,甚至在场之人都知道这些花生米足以要人命。

    可老头没动,好像看呆了,又或许是吓呆了。

    就在花生米即将打中老头子的时候,年轻人长袖突地又一卷,再将花生米收了回来,袖子一抖,花生米回到了碗中。

    年轻人看了老头和小姑娘一眼,左手的铜钱未落在他们头上。

    他又转过了身,然后人慢慢走向了这边。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就连那独自喝酒的高瘦汉子也目注这边。

    任意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年轻人,面色有些古怪的说道:“你该不会也想把铜钱放在我头上吧?!”

    年轻人道:“不敢!”

    任意笑道:“那便好,不做蠢事就好。”

    年轻人眼中冷意又深了,但也没有发作,铜钱已被收起,而他伸出双手拍了拍,那个背负着匣子的黄衫人走了过来。

    匣子被放在临桌子上,黄衫人将匣子打开,霎时一阵森寒之气砭人肌肤。

    这长长的铁匣子里,竟是柄寒光照人的宝剑。

    任意诧异道:“鱼肠剑?”

    年轻人点头微笑道:“我知公子缺一柄好剑,所以特地为任公子送来。”

    任意摇头叹道:“不必了,我这柄弦音剑跟随我多年,却也真舍不得埋了它。”

    年轻人皱了皱眉,瞥了眼黄衫人……黄衫人收回了鱼肠剑,重新阖上了匣子,再退了回去。

    “其实此来见任公子,除了送剑外,甚有一事。”

    任意笑道:“你对我挺有礼数的,我不介意听听。”

    年轻人道:“公子可知我是何人?”

    任意额首道:“‘金钱落地,人头不保’,你是上官金虹的儿子,上官飞!”

    年轻人道:“不错,我就是上官飞,家父正是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语顿,他接着道:“金钱帮有意邀请任公子与夫人一起加入本帮,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任意看着这年轻人,好笑道:“是上官金虹叫你这么做的?”

    上官飞摇头道:“并非家父之命,而是我的意思,任公子大可放心,若公子入得我金钱帮,家父必然欢喜,而公子的地位定会仅此于帮主。”

    所有人都心中大吃一惊,那高瘦汉子额前沁出冷汗,仿佛生怕任意会应下。

    任意晒笑道:“你怎会做出此等蠢事出来?”

    上官飞脸色微微一变,回道:“任公子此话何意?”

    任意看着他,问道:“你可知你爹这些年来,一直都想完成一件事。”

    上官飞皱眉道:“完成什么事?”

    任意轻叹一声,道:“他一直都在找孙白发,想凭借手上‘龙凤环’击败‘天机棒’,重夺兵器谱第一的位置。江湖上的人各个都很傲气,本事越高的人,越是骄傲。上官金虹不甘屈居于孙白发之下,你为何会觉得我会甘愿在他上官金虹之下?”

    上官飞一时哑声无言。

    任意轻笑道:“我不去不争什么兵器谱排名,是因为我认为上面的人皆是蠢材,现在你可明白了?”

    这话一出,说书老头脸皮抽了抽,高瘦汉子手里的酒杯差点捏碎,而其他人脸上则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上官飞的脸色很难看,可说难看之极点,他双拳已然攥紧,手臂也微微发抖,好像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陡听一个声音响起。

    “笃、笃、笃……”

    开始还很远,但随着时间,这种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能把人的魂都敲散般。

    走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还是四个。

    四人虽同样一身黄衫,但他们黄衫上却绣着金边,与上官飞一样,显然身份不同。

    但见这四人,一直对黄衫人不屑一顾的高瘦汉子,脸色也变了。

    他们一个绿脸绿皮,一个白胡子老头,一个独眼大汉,一个拄拐瘸腿。

    四人一来,其他四人立即行礼。

    这四人没有理会,缓缓走来这边,分若四个方位,八只眼睛都锁定在一个人身上。而上官飞本是难看之极的脸,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看着任意笑道:“任公子难道还不愿意答应?”

    任意没有应话,却有人开口问道:“你们要他答应什么?”

    这语声来的突然,缥缈而灵动,还不可捉摸,这语声清柔而娇美,如同勾魂魔咒,但这语声同样那么冰冷而淡漠,直令人不寒而栗。

    她淡淡的一句话,仿佛已让小店充满了杀机,充满寒意。

    那是一个风姿绰约,宛如仙子的绝代佳人,可是她只是站在那,就让所有人都生出一股高不可攀的感觉。

    五个人都回过了头去,五个人都看见了邀月,然后五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第四百四十章 要命的话

    五个人都没有应话,但任意却开口道:“他们叫我加入金钱帮,可我没有答应。”

    邀月目光盯注着他,脸色并不太好看。

    这人每次一出门就是半天的功夫,今日出门之时,邀月还特意问他去做什么,明明只说取回佩剑,可一去又是一个时辰。

    邀月越等越不耐烦,所以寻了出来。

    她瞥了眼桌上的弦音剑,淡淡道:“拿回来了你还不回去。”

    任意好整以暇地道:“我打算坐下来喝两杯。”

    邀月道:“不许喝,随我回去。”

    任意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不知这婆娘为何会有些着急的样子,他却不知家里又有一桌子好看的菜等着自己。

    任意一声叹息,道:“你这样却让我很失颜面,他们见着还以为我是一个怕……”

    邀月冷冷道:“他们谁敢!”

    任意没说话了,因为有个不知死活的人,竟然轻笑了一声。

    这个人年纪最大,须发俱已花白,所以也是最好面子的一个。他们两人自顾自的说着话,全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而今便是白发老头笑出的声。

    世人皆对任意与邀月两人的武功认知不深,世人更不知晓他们二人是个怎样的人。

    这一笑似是不满,也有在试探,可惜他试探的是邀月,除了任意外,邀月从不与人多说一句废话。

    瘸腿人大喝道:“小心!”

    倏地白影一闪,飘逸似鬼魅,一只手已印了出去。

    白发老头闪身急退,只听风声激荡,他退出第一步后,再难踏出第二步了。

    那是一只散发着莹莹光辉,晶莹无暇,血管剔透的手;那是犹似网罗风雪冰霜,杀机凛冽,卷天覆地的手。

    掌印胸膛,一股寒意席卷全身,气血经脉霜化凝结,不可运功抵挡。

    “蓬”地一声,人撞碎了桌子,人继续飞了出去,当人跌倒地上之时,冰霜好似由内自外布满全身。

    只是眨眼间就被冻成了一块冰。

    见着如此一幕之人,心中俱是一阵胆寒,不禁都突感一股凉意袭上全身。

    然而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又另三人面上同现大骇。

    “他们四个人刚才还围着我来着。”

    听得任意这如同告状般的口气,邀月又是好气又感好笑,但那双能冻死人的冷眸,还是扫向了三人。

    面色惨绿的黄衣人手里突然多了对奇形外门兵刃,似刀非刀,似锯非锯,阴森森地发着碧光。

    独眼黄衣人猛退几步,反手拉开了衣襟,露出四十九支标枪。

    独腿人铁拐斜扬,率先抢攻。

    他虽一只脚站在地上,但整个人稳如泰山,一杖扫出看似平平常常,可力道之强,气势之壮,颇有石破天惊,横扫千军之威。

    任何人面对如此一杖都会选择避让开来,可邀月挥手就冲着铁杖拍了过去。

    轻飘飘的手拍在刚猛的铁杖上,本是雄劲,雄迈,雄强的一杖,好似变成孩童手上的木棍一般。

    独腿人整条手臂都被震的麻木,铁杖招未成,还差点脱手飞出。

    他踉跄后退时,绿脸与独眼欺身而上,展开身法,左右抢攻。

    绿脸人腾身而起,挥‘刀’而下,不求杀人,意旨伤人。

    邀月身形飘飞浮掠,密如急雨的刀光从天而降,却扑了个空,

    独眼人双手齐扬,十三柄标枪飞出,红缨闪动,带着呼啸的风声向邀月打了过去。

    她再轻轻的一挥手,就将红缨标枪化解于无形。

    邀月信步上前,双袖婉转飞扬,仿若天上仙子漫步闲庭,分花拂柳,轻描淡写间,将两人攻势尽数化解,将两人杀招消弭一空。

    独眼人还想出手,可邀月翩然转身,一个挪移化出一抹虚影,人出现在他身前。

    独眼人根被都未瞧见她如何出手的,身子一麻,一股惊人的寒意从身前散开,侵肤入骨,冻彻心肺。

    丝毫没有反抗之力,人就这么站着被冻住了。

    绿脸人乘机想跑,可刚一转身,邀月挥手发出一股真气,只听“咯”的一声,似震碎石块,拍裂石板的响音立起。

    他被打得扑飞出去,摔落在地后,人也成了一滩烂泥。

    独腿人身子凌空一掠,闪电般攻出三杖,这三杖凌厉无匹,强劲绝伦,武林中只怕已极少有人能逃得过他的杖风拐劲。

    三杖打出,众人仿佛只看着一杖,只能看清一杖。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他的攻招,但所有人下一瞬间,又惊的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只见三杖奇招妙式在邀月面前有如儿戏一般,她身子似乎全末动弹,这三杖竟连她的衣角都沾不到。

    一只手左一拨,右一引,端的神奥无方,变化惊奇。

    飘飘然地,独腿人也飞了出去,落地后也冰冻成形。

    没有人喝彩,更没有人说话,他们惊恐的看着邀月,同样也惊恐的看着任意,这些活着的人就怕那个男人又说出一句要命的话来。

    邀月一旋身,洗尽杀意,恢复了原先那不可逼视的风采。

    她望着任意,冷冷道:“你闹够没有,回不回去。”

    “回去就回去。”

    说着人已起身,剑回到腰间,悠悠然然渡步离去。

    邀月行在前头,已然消失在众人视野,而任意走在后头,在出门之际又突然转身。

    几个人差点被他吓跪,吓哭了。

    任意幽幽道:“你对我礼数周全,本该好好活着的。但你最后却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满是冷汗的上官飞脸上瞬间浮现惊容惧颜。

    然后任意轻轻踢了下右足,地上一柄标枪消失不见,化作一缕银光,犹如梦幻般的一闪,拖拽出一条长长的银线。

    枪尖是从上官飞咽喉插进去的,然后再从他后颈飞出的,但没人还能看见那柄标枪。标枪打入墙壁,穿出一孔,再无踪迹。

    人离开了,人也倒下了,可这里的人还不敢喘气。

    那一枪,足以惊神泣鬼,足以仙佛动容,他只轻轻踢了一脚,仿佛就可以要了任何人的命。

    过了半晌,四个黄衫人先动了,他们抬着尸体运了出去。

    只见那说书的老头不知何时又抽起了旱烟,他目送黄衫人抬着尸体离开,才叹了口气,喃喃道:“他们夫妇,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可怕。”

    辫子姑娘问道:“爷爷,死的那四人是谁?”

    老头吐出烟来,又叹道:“绿脸的是唐门的唐独,使的是‘螳螂刀’,刀上淬有剧毒。白发老人叫高行空,是点穴的名家,一支判官笔可打一百零八处穴位。那独眼叫燕双飞,四十九柄飞枪,可谓武林第一暗器高手。唐独名列百晓生‘兵器谱’第四十二位,高行空排名三十七,燕双飞排名四十六。”

    辫子姑娘道:“那瘸腿拄拐的呢?”

    不等说书老头回答,高瘦汉子先道:“他是‘横扫千军’诸葛刚,兵器谱排名第八位。”

    辫子姑娘歪着头道:“他第八位?可为什么我见他比另外三人也强不到哪去。”

    高瘦汉子苦笑道:“因为对她而言都是一样,无论是第四十六位,第四十二位,第三十七位,亦或者第八位,与她而言,都没甚区别。”

    辫子姑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高瘦汉子说完,也起身离开了。

    说书老头接着道:“他叫西门柔,兵器谱第七位的‘鞭神”西门柔。”

第四百四一章 长鞭与铁剑

    那六个人像是奔丧一般,小店了的客人几乎都走了……

    老头子抽着旱烟,酒鬼还在醉死。

    辫子姑娘娇笑道:“原来他排名第七位,他叫西门柔,而那个叫诸葛刚,一个第七,一个第八,一个柔,一个刚,怪不得他对那诸葛刚这么熟悉,两人好像是天生的对头冤家一样。”

    说书老头长长叹口气道:“他们死了不要紧,可是就连上官飞也死了。”

    辫子姑娘撇着嘴道:“那人好神气,死了就死了。”

    说书老头道:“可他是上官金虹的独子!财能役鬼,钱可通神,金钱帮区区半年时间,几乎已横扫天下,上官金虹更是网罗了兵器谱众多高手。第二的龙凤环看来迟早要找上门去。”

    辫子姑娘眼睛亮了,拍手笑道:“那岂不是更好,就让那第二的龙凤环找上门去。”

    说书老头也笑了笑道:“可眼前还有件大事发生。”

    辫子姑娘好奇道:“还有什么大事?”

    说书老头道:“‘铁剑’郭嵩阳也来到了保定。”

    辫子姑娘惊呼道:“嵩阳铁剑?他来做什么?”

    说书老头似有意,似无意的,向那醉死的人瞟了一眼,接着道:“那些人来保定是怕了金钱帮,想来保定避灾躲祸;而西门柔来保定是想见识下如今最负盛名的两人,嵩阳铁剑却与他们都不一样。”

    辫子姑娘眨着大眼睛道:“他又为了什么?”

    说书老头淡淡道:“他要挑战那两人。”

    辫子姑娘失声道:“那岂不是去找死?”

    说书老头又是叹道:“对啊,就是来找死的。”

    说道最后找死时,老头儿已扶着他孙女儿的肩头,蹒跚着走了出去,他的身子就如天边那西垂的红日那样,风烛残年,垂暮老矣。

    孙驼子听了他半天故事,望着他的背影,又出神半天;等回过头时才发现,醉死之人不知何时醒了。

    他取出锭银子放在桌上,站起身来,也离开了。

    而今的小店里,真就再无一个客人。

    ……

    秋风瑟瑟,路旁的草色,树上的枝叶,已是枯黄。

    路很长,路曲折,路似乎没有尽头。

    西门柔离开了保定城,自西而去。

    他本来是要向东走的,老头子说的不对,他此行保定不仅仅是来见识下当世最负盛名那两人的,可老头子说的又对,他此行保定真只见识了一下,就已离开。

    去了兴云庄,西门柔心中已有了犹豫,而在小店真见识那两人后,西门柔再没了上门的勇气。

    或许他来时决心与脚步就不够坚定,所以现在他才要离开。

    很复杂,是在庆幸,也是在遗憾;遗憾自己不能与那两人交手,庆幸自己没有胆量与他们交手。

    无声的叹了口气,正在西门然萧索之时,一个人迎面而来。

    长长的小路上只出现这么个人,他的脚步很轻,轻的西门柔要不是看见了他,根本就察觉不到这个人。

    他身材高大而魁伟,双眉斜飞人鬓,颔下有几缕疏疏的胡子,向其面容瞧去,他的脸上自有股逼人的傲气,他的眼神睥睨间,既高傲,又严肃,最主要的是有种撼不动的决意。

    一身黑衣,荒寒的夕阳下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天地间都好似只有他一个人。

    他缓缓的向前走来,脚步虽然很慢,但又与他的眼神一般,好似纵然死亡就在前头,他也绝不会停下。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他的脚步,斩断他的决心。

    西门柔愣住了,在这人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缺少的东西。

    然后他又看见这人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柄漆黑的铁剑,看见铁剑时,他更是呆住了,一瞬间便猜到这人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情。

    黑衣人看也没看他,眼中似乎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任何物,他继续前行,两人擦身而过。

    西门柔转过身子,道:“‘铁剑’郭嵩阳!”

    没有应话,亦没停下,西门柔右手一抽,一条乌黑的亮光激飞了出去,只听得一声既疾,既锐,似鹰咻,又似龙吟的响声。

    近三丈长的软鞭绞住了路旁一颗大树树干。

    他的手这么轻轻地一扯,长鞭急收,“喀喇”一声,大树应声而断,发出轰声巨响,倒在长路上。

    路被拦了,黑衣人也终于停下,可人虽停下,西门柔能挡得住他?

    人缓缓转过身来,四目交汇,黑衣人的眼睛变得锋锐起来,这种锐利,锐气,犹似一柄绝世神兵,显尽锋芒与冷寒。

    黑衣人道:“我找的人不是你。”

    西门柔盯着他的眼睛,再看了眼他的剑,道:“我知道你要找谁。”

    黑衣人道:“那你就不该做出这种蠢事。”

    西门柔沉声道:“那阁下可知自己也在做件蠢事?”

    黑衣人目光闪烁着精光,道:“你见过他了?”

    西门柔点点头。

    黑衣人笑道:“这很好。”

    西门柔道:“这并不好!”

    黑衣人依旧笑道:“好像越来越好了。”

    西门柔咬着牙,突然没了话。

    黑衣人淡淡道:“出招吧。”

    西门柔凝视着他,仍没开口。

    黑衣人冷冷道:“我要磨剑!”

    西门柔目光一狠,手一抖,长鞭已带着风声向站在那里的人头顶上抽了过去,长鞭抽过去时,卷成了三圈。

    刚才就是这么一卷,一颗大树就拦腰而断,若是卷上人会何如?

    寒光从鞘出急吐,一道惊鸿剑光乍然浮现,在剑光出现之时,人也随之动了。

    这一动就是欺身直掠,他整个人都好似轻飘飘的,似乎完全没有重量,人变得像是风一样可以在空中自由流动。

    他展动身法,来的比风还疾,第一个圈扑空了。

    剑光穿了过去,人也穿了过去,然后这迅若星火的刹那,第二个圈立即向剑锋套去,第三个圈也向人套去。

    几乎是同时,却仍分了先后,正因为有先后,所以长鞭先迎上了剑锋。

    剑光流动,发生几声清脆的金鸣,长鞭断了。

    西门柔闪身急退,他手再次抖动,长鞭接连化成一个接着一个的鞭圈,裹着阴柔的力道,不偏不倚向着剑光套过去。

    铁剑在黑衣人手中本来是轻灵流动的,就像风一样灵动自然,可是一剑出后,轻风变成朔风,不仅多了一股严寒冷峻,更有了一股杀气。

    剑光暴长,攻势突发,剑尖直刺有如暴雨摧花,剑花错落,在剑光闪耀间,长鞭寸寸摧折。

    但见寒光四射,西门柔一退再退,剑光如惊芒厉电,一闪逸去。

    人停下了,剑也停下了,剑在咽喉,长鞭寸断。

    黑衣人叹了口气,喃喃道:“‘鞭神’西门柔,原来也不过如此……”

    铁剑重新回到了鞘中,人重新转过身子,他迈开脚步,继续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西门柔咬着牙关,挥掌为他震开拦路的大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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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长袍,一把纸扇,淡淡的微笑,淡漠的眼神。
漂泊在这武侠天地内……
开始,不过为了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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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书主角不是大侠,不讲侠义,无敌流,杀人只凭喜好。)漂泊诸天只求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漂泊诸天只求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