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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刀断情丝     漂泊诸天只求生txt下载     漂泊诸天只求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二章 死亡的等待

    西门柔目送郭嵩阳的背影,良久良久,才自嘲的笑了笑。

    他名列兵器谱第七位,可他从未服过上面的六位,直致此刻他方才明白,为何铁剑在第四位,而蛇鞭在第七位。

    不仅仅是武功上的差距,郭嵩阳的胆气,他的骄傲,他的坚持,他的执着,皆不是西门柔比得上的。

    那在铁剑之上的三人又如何呢?

    西门柔没见过那三人,如今也不想见了,蛇鞭已经断,鞭神也不再神了,现在他该走了,他应该离开这个江湖。

    西门柔真的走了,可是他虽然走了,又有人找到了郭嵩阳。

    慢慢的长路上,那个人就站在一颗树旁,不是巧遇,这个人好似在特地在此等候。

    他脸色苍白,还在咳嗽,一边咳嗽几声,一股酒味就扑鼻而来。

    郭嵩阳也喝酒,特别在杀过人后,他不仅要喝酒,还要去找女人;可是在持剑之时,他绝不会沾半滴酒水,也不会去碰女色。

    酒会令人失智,失魂,更会让他持剑的手不稳,剑绝不能不稳!

    人停下,郭嵩阳似唏嘘道:“想不到在这会遇上你。”

    李寻欢微笑道:“我在等你。”

    郭嵩阳笑道:“我很高兴。”

    李寻欢道:“既然高兴,那去喝一杯?”

    郭嵩阳眼中闪烁着奇异,道:“你好像也在拦我?!”

    李寻欢反问道:“有人拦过你?”

    郭嵩阳摇了摇头,笑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更开心了。”

    他嘴里说的开心,脸上也浮现笑容,但笑容突然一敛,又轻叹道:“可惜,可惜我并不知道你也在这,不然我会先想知道嵩阳铁剑比起小李飞刀又如何!”

    李寻欢苦笑一声,道:“我却不想弄清楚这件事。”

    郭嵩阳凝视着他,缓缓道:“十五年前你辞官归乡,而后四年你闯荡江湖,小李飞刀名扬天下,十一年前你我就曾见过一面。”

    李寻欢点头道:“我知道你当时就有意对我出剑。”

    郭嵩阳道:“可你那时醉的跟烂泥一样,本想等到你酒醒之时,结果我这一等就过去了十一年……今日我真的很开心。”

    李寻欢道:“我知道你此刻不会对我用剑,像你这样的人,既然先决定好了一件事,你必会先完成它再来寻我。”

    郭嵩阳一字字道:“对,这次终于会有答案了。”

    李寻欢盯着他,也一字字道:“可你会先死。”

    郭嵩阳道:“这也不重要。”

    李寻欢再次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连自己的命都看的如此之轻,那你还有什么重要的大事?”

    郭嵩阳俯首凝注着自己掌中的铁剑,霍然抬头,他脸上忽然起了种激动的红晕,大声道:“对手,我现在更能确定,他是一个最好的对手,是我一生中从未遇过的对手。若是郭嵩阳错过了这一次,我将遗憾终身,这比死更令人痛苦。”

    李寻欢沉默了,此时此刻的他,实在已找不到任何话说了。

    他想劝郭嵩阳回去,他想告诉郭嵩阳‘你的铁剑该再磨剑十年!’,可是郭嵩阳一定不会答应;因为他知道郭嵩阳比任何人都清楚,若这一次退去地话,将永远失去对那人拔剑的勇气。

    天色不早了,李寻欢站在那一动不动,而郭嵩阳继续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黄昏拉长着他的背影,他的眼神更加坚定了,他眼中的决意更深了,漆黑的剑鞘,苍白的手掌,手在微微颤抖。

    这是兴奋,兴奋的令人双手发抖。

    看着离去的人,李寻欢口中喃喃道:“遗憾终身,错过了就遗憾终身……”

    “他为什么还要去那里,他为什么还要去找那人。”

    声音清脆,如出谷黄莺,说书的老头和梳着辫子的姑娘,从林中走了出来。

    李寻欢只是重复道:“因为死对他而言,并不重要。我不如他!”

    辫子姑娘道:“为什么你说自己不如他?飞刀可是在铁剑之上!”

    李寻欢低声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还不能死,而他却把这次挑战看的比任何事都重要,死比错过还令他痛苦……李寻欢不如郭嵩阳!”

    辫子姑娘瞪着大眼睛道:“不对,不对,不对!!!世间根本就没有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李寻欢黯然笑一笑,道:“你说的对,但他也没有错。”

    辫子姑娘撇了撇嘴道:“我不叫你,我姓孙,我叫孙小红。”

    李寻欢点头道:“我记下了,不过我也该走了。”

    孙小红惊呼道:“你难道也要去……”

    李寻欢淡淡道:“不能与他交手已是憾事,我又怎能错过他们的这一战!”

    孙小红笑道:“那我也去,我和我爷爷一起去。”

    孙老头微微额首,三人一同追了上去。

    ……

    厅堂中。

    任意一脸郑重的坐在桌前,闪电貂早没了影了,这畜生终于聪明了一回!

    邀月一双明眸凝视着任意,缓缓说道:“你吃吧。”

    任意“嗯”了一声,可人还是坐在那,如木像般,动也未动。

    邀月脸色渐渐发冷,盯着他,又催促了一句:“你到底吃不吃。”

    任意沉声道:“我在想。”

    邀月厉道:“你还想什么?”

    任意肃然道:“想该如何吃。”

    邀月一字字道:“夹起来,送进嘴里,你难道是三岁孩子,这也要我来教?”

    任意忽然道:“你如此催促我,你又为何不吃?”

    邀月别过头去,淡淡道:“这是我为你做的。”

    任意惊讶道:“你何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了?”

    邀月回首,怒道:“你到底吃不吃。”

    任意微微额首,道:“再等等。”

    邀月咬牙切齿道:“你要等到几时?”

    任意道:“有人来了。”

    说时,人就站起身来,眨眼不见了。

    邀月没动,她还坐在那,但她的手掌紧捏着桌角,捏得那么紧,只听“拍”的一声,又是揑碎了!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花啊,草啊,叶啊上。

    这些‘东西’虽然是她做的,可是邀月自己都从未吃过,即便是她也知道这些‘东西’一定难以入口。

    自己可以不吃,那人却必须要吃,因为这些都是她邀月做的。

    已经做过几次了,人总有那么一些好奇心,邀月自然也不能例外,所以她做出了一件连任意都不敢做的事。

第四百四三章 决然,决战

    黑衣,黑发,漆黑的剑!

    任意在大门前就看见这么一个人。

    任意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他也有些好奇的看着任意……在他的眼中,不只有好奇,任意还看到了激动与炙热,还有难以言喻的兴奋。

    仿佛这个人,已经认识他很久了。

    任意忽然问道:“你是郭嵩阳?”

    郭嵩阳道:“你见过我?”

    任意摇头道:“没见过,猜的。”

    郭嵩阳额首道:“不错,我就是郭嵩阳,而你就是任意。”

    任意笑道:“这些日子来,你还是第一个敢登门的人,你不该来找我的。”

    郭嵩阳肃然道:“普天之下,有你这么一位人物,郭嵩阳又怎能不找来。”

    任意淡淡道:“回去吧,你要找的人不该是我,你可以找其他人,他们会是你的对手。”

    郭嵩阳沉下了脸,也沉声道:“放眼天下,能与郭某一决生死之人,还有三人。若没有你,我本该找他们三人的,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任意道:“哦?”

    郭嵩阳大声道:“他们的武力纵然能胜于我,若要我选择,我也一定选择死在你的剑下!败于他们,死在他们手中,我心有不甘!”

    任意重复道:“你要死,也要死在我的剑下?”

    郭嵩阳忽然阖上了双眼,似是回忆般的,缓缓道:“半年前我就听说过任意与邀月的名字,半年前我去了兴云庄。虽血已干,尸已腐,但赤地上的那柄剑还在,尸体上的伤痕我还能分清,许多腐尸上都有剑伤,其中甚有十七具尸体上的剑痕是一致的。”

    说着,他猛然睁开眼睛,他眼中的炙热更盛了。

    “仅仅一剑就隔断了十七人的脖子,或许那一剑不只要了十七条人命,还有尸首被人运走了。”

    这番话说完,任意微微点头,称赞道:“你不仅细心,还很执着。”

    郭嵩阳盯着他腰间的那柄剑,道:“你夫妇二人,唯有你有佩剑,那一剑是你使出来的。”

    任意又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使剑的人是我。”

    郭嵩阳凝视着他,一字字道:“所以,半年前我就决定了要与你一战。”

    任意问道:“你见过剑痕,你见过尸体,你也等了半年,难道半年后,你就认为有能力与我一战?”

    郭嵩阳忽然一叹,道:“因为我不能在等了。郭某此生已献于手中铁剑,我什么都可以失去,但一定要有一个对手。我发誓,一定要亲眼见识下你腰间长剑。”

    没人能否认的他决意,没人能漠视他的坚持。

    任意看着他,看了良久……

    他嘴角渐渐逸出一抹笑容,微笑道:“我有个朋友,他也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一向没有朋友,可我并不在乎,一个人活在世上,若连对手都没有,那才是真的寂寞。’”

    郭嵩阳动容道:“我也想见见你这位朋友。”

    任意摇了摇头,叹道:“可惜,你见不着他。我想,我应该答应你。”

    郭嵩阳微微有些激动道:“你应下了?”

    任意笑着点头:“明日黄昏。”

    郭嵩阳大声道:“好!”

    任意问道:“地点?”

    郭嵩阳道:“西边,十里外枫树林。”

    任意额首,转身走了进去。

    郭嵩阳同样转身,离开了这里。

    而远处站着的三人,有人惆怅,有人激动,有人叹息。

    李寻欢激动道:“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应下这一战。”

    孙小红揉着自己脑袋,叹息道:“可是我却一点都不懂,那郭嵩阳明明等了半年,为什么又等不下去急着找来呢?”

    李寻欢缓缓道:“或许是他见着了剑痕后,回去就苦寻破解之法,可是半年来……”

    孙老头接话道:“可是他半年来,他对那一剑的了解愈来愈深,直到最后他已等不住了。”

    孙小红转头问道:“为什么会等不住呢?即便一时没有破解之法,没想想到妙招,那就慢慢来,总有一日他能想到办法的,不是吗?”

    李寻欢苦笑道:“人确实能等,可有些‘东西’却有可能等不住了。”

    孙小红问道:“什么东西?”

    孙老头道:“勇气,自信,胆魄……或许他再等下去只会失去勇气,失去自信,最后会越来越畏惧,胆魄尽失,他已经等不了了。”

    孙小红瞪大眼睛道:“所以郭嵩阳这才在半年后找来?”

    李寻欢道:“或许是这样吧,可谁又知道呢!”

    ……

    宅内。

    当任意回到厅堂之时,邀月还是那么坐在那里。

    她的脸有些红晕,好像还有些发青,本来打算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任意,不禁顿住了脚步,朝着她的脸,认真地打量……

    邀月冷冷道:“你看什么?”

    她语声有些奇怪,不是那么轻柔,也没有那般娇美,似乎是有些嘶哑。

    这一开口不仅是任意惊到了,就连她自己都好似吃了一惊。

    任意坐了下来,就坐在她身前,惊声道:“你难道,吃了?”

    邀月怒道:“你闭嘴!”

    任意根本没有闭嘴,反而更加好奇的看着她,继续问道:“味道如何?”

    邀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你难道自己不会尝?”

    任意好笑道:“你都被毒哑了,还不忘叫我尝一下?”

    邀月闭上了嘴,扭过头去,站起了身子……她心里本就有气,再与这人说上两句,怕自己会气上加气。

    她走向内堂,可是又忍不住忽然停下,似怨似恼道:“以后你休想让我再为你做一个菜。”

    任意淡淡道:“谢谢!”

    果然,她更生气了,邀月狠狠一跺脚,走进了内堂。

    任意拿起了桌上的酒壶,倒上了酒,桌上的菜虽吃不得,但酒却能喝。对于郭嵩阳,他有些意外,有些惊喜,也有些遗憾。

    他没想到郭嵩阳竟有那样的决心,有那样的决意,单就以剑法而论,郭嵩阳肯定不及叶孤城与燕十三。

    可是在这个人身上,任意看到了那两人的影子。

    这样的人死了实在有些可惜,但这样的人没死在他的剑下,他会更加遗憾。

    弦音虽断,仍可出剑,郭嵩阳值得他拔剑。

    ……

    夜深了,很深很深。

    西边的枫树林中,郭嵩阳早早等候。

    他没有休息,而在挥剑,秋尚未残,枫叶却在凋落!

    夜光,剑光,映若在枫叶上,枫林中落红满地,红叶被剑气摧落,天地萧杀,落叶在秋风中卷舞,在剑气中碎裂,片片碎落。

    剑锋飘瞥,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这一瞬间,他到底刺出了多少剑?

    剑光在闪耀,在明灭,每一道剑光掠出时,都来的如此的绝艳,如此的迅疾!

    瞧见的三人,仿佛已被剑光震散了魂魄,不能自情,难以自己。

    好绝的剑,好快的剑,如今的嵩阳真只能位列兵器谱第四?

    若百晓生见着他如今的铁剑,还会把他列在三甲次席?

第四百四四章 等待与煎熬

    秋日仍未落于山后,还未到黄昏之时。

    满山红叶中,黑衣人仿佛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无论是他,亦或者是他们,都没有着急,黄昏渐临,时辰也快到了,那个人一定回来,他们并不着急,却情难自己,难免心中的情绪。

    黑色所象征的,是悲伤,是不祥,是死亡,而它所象征的意思,正如是一个剑客的一生。

    剑道之路,总是悲伤的,这是一条孤独的道路,陪伴在剑客身边的永远是不详之剑,直至死亡方能结束。

    然而持剑人又能得到什么?

    过程是刺激的,得到胜利的刹那,是得意,是得志,是欢愉,然后是慢慢似无尽的空虚与寂寞。

    谢天灵乃点苍掌门,号称天南第一剑客,平生纵横南方,无一敌手,可是他却曾在郭嵩阳手下败过三次,每次都败得心服口服。

    郭嵩阳也饶过了他三次,因为从第一次开始,在击败谢天灵的时候,他就得到了满足,得到了充实。

    决出胜负的那一瞬间,总是最刺激的时候,

    谢天灵挑战了他三次,每一次都给他带来了不同的刺激感,这是郭嵩阳所追求的东西。

    空虚与寂寞是来忍受的,自从谢天灵再没勇气对他使剑后,郭嵩阳已经忍受了七年时间。

    而今他似乎可以从无尽空虚中得以解脱,又定然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与满足。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得到!

    只要见识到那种他不可想象的剑法,只要这愿望能够达到,败又何妨?死又何妨?

    夕阳满天。

    时候到了,而人也来了。

    依是那一身如雪白衣,依是那一脸悠然神情,依是那淡淡的笑意。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剑在他腰间,人已经来了。

    木叶萧萧,却没有足音。

    郭嵩阳一转过身,目光立刻被人与剑吸引。

    他手里也有剑,剑虽还没有出鞘,但剑意已在凝实,在冲激,在回荡。

    任意道:“我来了。”

    郭嵩阳问道:“你就一个人来?你妻子呢?”

    任意淡淡道:“在家里等我回去吃饭。”

    郭嵩阳沉声道:“他很信任你。”

    任意微笑道:“我本就是个值得被信任的人……当然,也许她们只相信我的武功。”

    郭嵩阳沉默了,任意也不打扰他,就那么杵在那里。

    片刻,郭嵩阳道:“你这样的人,有过对手?”

    任意颔首道:“两个,或者是三个,一个剑客,一个老头,一个道人。”

    郭嵩阳道:“他们全死了?”

    任意十分平静地,说道:“死了,他们都死了,三人都死在我剑下。”

    郭嵩阳忽然问道:“那么现在呢?”

    任意看着他,笑道:“我不想骗你,你还不配做我对手!”

    郭嵩阳紧握着铁剑的手,已是微微颤抖,他语声亦是非常激动的道:“所以,你这在可怜我?”

    任意摇头道:“这世间无一与我抗手之辈,无一与我论道之辈,你不配,其他人更不配,但像你这样的人,却值得我拔剑,你可以死在弦音剑下。”

    郭嵩阳一字字道:“我只值得你拔剑?”

    任意额首,笑道:“这已经足够你骄傲的了。”

    这番话说的,是如此的自然,是如此的自然而然;落在众人耳内,仿佛也是这么自然一般。

    郭嵩阳死死的盯着他,目光锐如剑锋。

    良久,他忽然笑了笑,道:“足够了!”

    任意也笑了笑,已没有了任何话语,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但其他三个人都知道,这一战开始了。

    郭嵩阳目光死死锁定着身前之人,剑在手中,却仍未出鞘,他似乎在等着什么。

    而任意亦然嘴角含笑的看着身前之人,剑在腰间,他好像也在等着什么。

    山坡上,孙小红忍不住问道:“他们为何还不动手?”

    李寻欢沉声道:“郭嵩阳在等个出剑的机会,他在等一个疏忽,在等一个破绽。”

    孙老头淡淡道:“而任意只是在等郭嵩阳出剑。”

    孙小红眨着眼,看着那悠悠然然的人,又忍不住道:“可是我怎么瞧那人身上全是破绽,郭嵩阳为什么还是没有拔剑?即便是我都瞧出十八处破绽了!”

    李寻欢叹声道:“未曾直面他的人,永远不知他予人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看似全身上下都是破绽,但你根本难以出手。”

    孙小红皱了皱眉,道:“我倒是什么也没瞧出来,也没感觉到什么。”

    孙老头也叹道:“正是因为有些人什么也没瞧出了,所以他们都死了。”

    听到爷爷的话,孙小红瞥了下小嘴,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感觉?为什么对他会难以出手?”

    李寻欢喃喃道:“那是种既死的感觉,那种感觉好像就在告诉你,出手必败,出手必死。”

    七个月前的兴云庄中,他就曾有过这种感觉,所以那时候的飞刀根本没法出手。

    孙老头道:“郭嵩阳未拔剑,是因为只要剑未出鞘,他就还活着,他就仍未败。”

    孙小红无奈道:“那要这么等到什么时候?”

    两人齐声道:“等不住的时候。”

    又是‘等不住的时候’,现在孙小红也明白了过来,随着世间而去,一旦太久的话,郭嵩阳将永远拔不出剑!

    他在忍耐,也似乎在煎熬!

    枫叶更红,夕阳更艳,剑终于出鞘。

    既如他们猜想一般,郭嵩阳不能在等了。

    剑一离鞘,立即化作道光华,它灿烂,辉煌,而且美丽。

    光华在闪动,在变幻,轻灵飘忽,只要瞧见之人,都感觉剑光就好似在自己眉睫间,却又没有人能确定它到底在哪。

    它的变化,足可用不可思议来以形容,但就是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剑,竟是被一根指头,轻轻的弹了回去。

    “叮!”

    剑光一折,如奇迹般忽然出现,又如奇迹般忽然折回。

    所有的动作与变化,都在一刹那间完成,也在一刹那间终止。

    这快如闪电,势若雷霆的一剑,到了任意咽喉前半寸处,被一指弹回,“一指”实比“一剑”更令众人震惊。

    指头比铁剑,比不可思议还不可思议。

    剑虽折,却未止!

    剑意未尽,剑光尤在。

    剑比风更疾,穿林而过,带着一阵凄厉的呼啸声,闪烁一道辉煌的剑光,铁剑迎风挥出,一道乌黑的寒光斜飞。

第四百四五章 以铁剑为碑石

    剑还未到,剑风已催落红叶,红叶飘落飘碎,碎如血雨。

    寒光照眼,又是“叮”地一声,斜飞的铁剑停在指锋上,星火飞溅,郭嵩阳身形一滞。

    每一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那根食指!

    郭嵩阳剑招倏变,但见寒光四射,剑气如虹,他身形飘飘,在漫天血雨中,一道接着一道的剑光骤起,宛若惊芒急电。

    任意运指如风,挥洒写意,骤起的剑虽轻灵翔动,端的有如消逝之星,不仅变化无穷,难以捉摸,更是迅若飞光。

    可指锋迎向剑光,在浓浓秋色下,铁剑之芒,竟被指锋一一磕开。

    叮叮叮......

    火星绽射,金铁颤鸣,所有人惊骇无比,目睹了惊艳璀璨的剑光,更是目睹了不可置信的指锋。

    剑招在流水行云的变化,极得轻灵翔动,极得神鬼莫测!

    然而任意就那么气定神闲的站定未动,剑光在他身周闪动,每一剑都来的如此惊人、惊艳,却是沾不到他一片衣角。

    铁剑的变化,几乎已超越了人所想象,已是令人无法置信,剑光虽无处不在,可没有人知晓剑又会在何处出现。

    每当你看到它时,它总是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

    可是纵是如此剑法,在那食指间,依旧显得如此无力,如此苍白。

    剑光每到一处,指锋必然先落,剑在变,一瞬间就几十班变化,指法却毫无任何变化,只是一移,立即抵住了剑锋。

    平平淡淡,简简单单,毫无花样,但出指之巧,落指之妙,使得任何奇妙惊艳的剑招都失去所有的神奇,所有的威力。

    这正是自平淡中见鬼神,自简单中惊天人,随意随心的一指间,仿佛可以抵尽天下所有兵刃,仿佛可以勘破世间所有奇招。

    此等指法,直可谓‘至矣尽矣,蔑以加矣’!

    郭嵩阳发出一声长啸,似宣泄不甘,似宣泄兴奋,似要啸出心中所有情绪。

    但见他身形起处,衣袂轻飘、霎眼之间,身形与剑招变换了八个方位,六十四种妙招。

    接着,他顷尽所能,顷尽所学,刺出了自己一生中最得意,最具智慧的一剑。

    一剑轻飘飘刺出,竟是突然没了任何变化。

    这一剑来的不急,来的很慢,就好像一个刚习武学剑之人,使出了一招愚笨,拙劣,呆板的剑招一般。

    枫林中的剑气和杀气都很重,这一刻似乎所有的剑气与杀气都凝聚在剑尖上。

    这就是他最得意,最具智慧的一剑?

    明明如此不堪的剑招,李寻欢的眼中却露出一种比惊极还极的恐惧;明明如此丑陋的剑招,孙老头却见之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变化虽然穷尽,没有了变化的剑竟仿佛变得无限地可能,无限地可能仿佛又有着无尽地潜力。

    有若一点星火,可以燃起篝火,可以星火燎原,可以瞬息间,照亮人世。

    当“无限”与“无尽”来临的时候,世上又有什么力量能拦阻?

    那是一只手,却更像是天,更像是地。

    这一只如天地一般的手探出后,在咽喉前停下了,而铁剑也同样停在咽喉前,再也不能进得半分。

    剑已死!

    这只手掐灭了“无限”,捏死了“无尽”,“星火”也随之熄灭了!

    当铁剑停下时,郭嵩阳也停下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好似一个人已不知自己该表现出怎样的表情那般。

    惊讶吗?

    很是吃惊,但似乎也没那么吃惊!

    任意松开了铁剑,人缓缓退去,继连十步,每一步都显出了无力与无奈。

    任意看着人,开口道:“你让我有些吃惊。”

    郭嵩阳忽然笑了,笑声渐渐放大,最后纵声大笑道:“这世间怎会有你这样的人?”

    任意没有笑,只是轻轻地叹道:“世上本就不该有我这般人。”

    说完,他看着郭嵩阳又道:“你做的很好了,真的很好!不仅令我感到了惊讶,还有一抹惊喜。”

    郭嵩阳笑声渐敛,到了最后,他的目光带着强烈的不甘,落在任意的腰间,落在腰间的剑鞘上。

    任意笑了笑道:“你已展尽了才华,也该见识下我的剑了。”

    本如寒冰凝结的眼神,重新燃烧了炽热的火焰。

    任意轻轻地说道:“一路走好!”

    剑光,如梦似幻般的出现。

    若说郭嵩阳最后一剑有着无限的可能,有着无尽的潜力地话,那这一剑就已是艳绝,已是凌绝,已是惊绝。

    仿佛是所有的极限的融合,不只是快,不单是奇,亦不是美妙,而是一切的一切,它好像高高在上,凌驾在一切之上,俯瞰着众生,显露出了不可一世的锋芒。

    当“好”字落下时,剑已从郭嵩阳咽喉刺入,自后颈穿出!

    然后如蜻蜓点水般的稍作停留,便刷地收到鞘中。

    剑声袅袅,余音犹在,入耳有若音韵伴飞,发出的是曼妙而悠扬地琴音。

    鲜血在郭嵩阳咽喉处飘落,他脸上没有任何痛苦之色,只有些许不解,些许似懂非懂,以及一种激动和兴奋。

    等他复杂的神情恢复平静时,脸上只剩下凝住的满足。

    人倒下了,铁剑落在身傍。

    任意长叹一声,挥掌破开土层,露出一个三尺宽,八尺长的人坑。

    他抱起了地上的尸体,放进了人坑,挥掌复上了土层,铁剑立在了坟前。

    以斗场为墓地,以铁剑为碑石!

    做完一切的任意,没有立即离开,他站在“碑石”前,似在悼念这位值得他拔剑的人。

    “沙沙”的脚步声,李寻欢与孙老头、孙小红都走了过来,他们也来到了“碑石”前,看着铁剑沉默不语。

    片刻后,李寻欢问道:“像你这样的人,还能找到对手吗?”

    任意笑道:“像我这样的人,若只为寻找对手,执着于武道,那我早该厌世自刎,去地府重新投胎了。”

    李寻欢道:“那你又为了什么?”

    任意缓缓道:“我十八岁那年,我以为自己活不过三十。那时我就曾告诉自己,我往后一定要只做能令自己开心的事。恶事,坏事,好事,善事,小事,大事,无论是什么不正经的事我都会做,只要可以令我开心,任何事我都干。”

    说着,他看向愣住的几人,淡淡道:“这种习惯我一直都保持着,即便我早已不止三十,即便过去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只做开心的事。”

    话说完了,任意也该走了。

    人已离开,眨眼不见,但李寻欢三人看着铁剑,依旧在发呆,发愣。

第四百四六章 ‘破极’之道

    任意回家了,他回家真就为了吃饭。

    等到回到自家大门前时,就看到一个虬髯大汉从府邸走了出来。

    他是铁传甲,自从被救醒后,他便一直待在保定城中,平日不是为任意与邀月二人送酒菜,就是在照顾李寻欢。

    铁传甲见着任意,走到他身前,嗡声嗡气道:“她又要杀人了。”

    任意挑眉道:“杀便杀了,你还想责怪她?”

    铁传甲不敢,所以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任意摇摇头,大步走进宅邸。

    酒菜没在厅堂,而在后院,当人来到后院时,果然看到一个女人倒在地上,一副快死的样子。

    任意走了过去,坐了下来,他倒着酒,打量着女人……

    女人谈不上美,却很艳。

    一身蓝色的贴身劲装,紧紧地裹着身子,衬出了身段,凸显了媚诱。

    她的腰,细的很,腰细的女人,看起来总是特别动人。而且她的腿很长,胸膛也高耸,她该瘦的地方绝不多肉,该胖的地方,也绝不平坦。

    长而媚的眼睛十分勾人,皮肤虽为白皙,但很粗糙,美丽谈不上,但媚力十足。

    任意在打量,捂着胸口吐着血的女人时,邀月忽然一个回首,厉声道:“你在看什么?不许看!”

    任意呷一口酒水,道:“看一眼也不行?”

    邀月冷冷道:“你再看,我就杀了她。”

    任意笑道:“我正好奇,她怎会还活着。”

    邀月道:“因为她够蠢。”

    任意道:“说来听听。”

    邀月冷哼一声,道:“她是为她情人报仇来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样的女人简直愚不可及。”

    任意恍然道:“原来她是蓝蝎子,你杀了青魔手,所以她找来了。”

    邀月没有接话,她目光微微闪动,看着地上的女人,忽然冷冷道:“滚吧!”

    任意惊讶道:“你竟然饶了她?”

    邀月淡淡道:“我想放谁就放谁……”

    任意接道:“你还想杀谁就杀谁,你不仅说放就放,说杀就杀,你邀月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上地下,谁敢说你一句不是,江湖武林,谁敢放一个屁?!”

    邀月被他这通接话,说的忍不住想笑,可她没有笑,只轻声道:“你闭嘴!”

    蓝蝎子呆呆望着这对夫妻,目中突然流下了眼泪……

    邀月瞥了她一眼,一记掌风把人拍的离地而起,直接送出了墙外。

    任意撇嘴道:“你这一掌,我估计她也差不多要死了。”

    邀月淡淡道:“死便死了,别污了这里。”

    说完,她飘然落座,坐在任意身前道:“我有话要与你说。”

    任意点头道:“你说。”

    她脸上似有犹豫,最后咬牙道:“你说说你的‘浑天诀’吧!”

    任意意外道:“你想修炼了?”

    邀月不说话。

    任意看了她一眼,缓缓落下酒杯,缓缓道:“‘浑天诀’如今我推演了四层功法,第一层‘衡道’为基,炼内力精纯醇正,运功如意随心,功成后体内真气无物可撼,不受外力而动。第二层‘御云’为变,以心念为神,以真气为体,可化无形为用,乃运用内功真气之法门。第三层‘轩铁’为坚,练成后既可易筋洗髓,使人脱胎换骨,而后肉身犹如伏魔金身,再不受任何外伤。第四层‘破极’为力,所谓‘破极’是借助天地之力,突破人之极限,玄堪造化,脱天地束缚,破人体桎梏,成就无双无上,最后超脱生死界限。‘破极’我虽完善好了,可我自己都未曾修炼。”

    邀月有些失神,她虽听过任意说过几次‘浑天诀’的奥秘,却也没曾听他详解过,如今听完这番话后,忍不住一阵心神恍惚。

    半晌,她秀眉微蹙,问道:“为何你不修炼。”

    任意没好气道:“还不是为了你们,所谓‘破极’,是人超脱生死,不受天地管束,人便会破空而去。我那一剑‘惊悸’虽也能破碎虚空,但只是以技力而破,乃是划开天地,开启天门。投不投身其中,我尚能自己把握,可是一旦练成‘破极’之道,天地可容不得了。”

    邀月娇躯一颤,惊声道:“那你能忍住一直不修炼‘破极’之道?”

    任意淡淡道:“自然忍不住,所以此次回去后,你们该好好练功,等修得‘破极’之时,我会把那九粒炼制好的‘无极金丹’给你们服用,好一举成就‘破极’……”

    说着,他忽然一顿,继而道:“怕还是不够。”

    邀月问道:“你那九粒丹药还不够?”

    任意点了点头,道:“我既然推演出了‘破极’之法,那修炼究竟如何的困难,自是清楚。除非能取得‘龙元’,再配以‘无极金丹’服下。”

    邀月凝着眉,不明所以道:“什么‘龙元’?”

    任意道:“我若告诉你,有方世界有个老不死的活了两千多岁,还有个更老不死的活了四千多年,你信不信?”

    邀月瞟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认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任意笑道:“我知道你不信,所以我就不多说了。”

    酒入杯,酒入肚,起筷,夹菜。

    邀月凝视着他许久,忍不住再问道:“真有这样的人?”

    任意反问道:“你真想知道?”

    邀月咬着樱唇,道:“你说吧。”

    任意忽然道:“我又不想说了,气不气人!”

    邀月一愣,转瞬俏眸圆睁,一抹冰霜覆颜,两人经得这段时日的独处后,他已许久没说什么混账话了。

    邀月实在不想生气,似乎也并没什么好生气的,但这人的语气,这人此刻的样子,偏偏令自己憋不住火。

    静静的闭目调息,耳边又飘来一声:“你真想知道。”

    邀月一睁眼,厉道:“你给我闭嘴!”

    任意笑了笑,吐出两个字:“就不!”

    邀月纤美的手掌抬起,又被放下,终于最后还是愤然起身,飘然而去。

    ……

    月未圆,仍有缺。

    李寻欢已经很久没见过阿飞了,自从少林一别,便再没了他的消息。

    今日从那说书老头得知了一个地方,阿飞就在那。

    李寻欢想找阿飞,他想知道阿飞现在如何,也想告诉阿飞,如今的江湖已快被金钱帮给掌控了。

    上官金虹若想彻底掌控江湖,必然会与任意一战,一个想至尊无上之人,怎能容得下另一超然存在。

    何况上官飞还死在了任意手中!

    不过上官金虹绝不是个鲁莽的人,他沉静多年一手铸就了如今的金钱帮,那他就该是个冷静,而且十分有城府的人才对。

    这样的人,只会有了完全准备才会去对付那人;在此之前,江湖会先落入他的掌控。

    这种事,李寻欢不愿看见,所以他必须找到阿飞。

    倘若阿飞在他身边,那么对付上官金虹他也多了几分把握!

第四百四七章听话的孩子

    月落,星疏。

    李寻欢穿过树林,闻得一阵淡淡的幽香。

    他凝目望去,原来远方是片梅林,梅花虽未开,已幽香飘来。

    目光掠到梅林深处,隐约可以瞧见一间小木屋了。

    这里是个好住处,就连李寻欢也不得不承认,若是隐居在这,绝是件妙事。

    梅树没盛开一朵朵梅花,但枝头虬披如铁,妙趣天成。

    李寻欢还未走林梅林,却已然看见了一条背影。梅林里夜光很足,一身青布衫虽不是什么锦衣华服,但很干净也很新,那人发髻梳理同样很漂亮。

    这人的身材和阿飞差不多,可是他的背影与阿飞却一点也不像。

    手里提着水桶,他显得很拘谨,好像走路都很小心,就好似怕惊动了谁,他的足音已比落叶还轻,但他仿佛好像想让自己足声完全消失一般。

    如此夜晚,一个人曲着身子,小心翼翼!

    他绝不是阿飞,不是那个挺直背,如铁打的少年,阿飞的背是直的,阿飞不会穿着这么新的衣衫,阿飞的头不会梳的那么亮。

    那他是谁?

    李寻欢缓缓走了过去,走过梅林,来到了木屋门前,门没有闩上。屋子里的陈设简简单单,并不华丽,但收拾的很干净,好像被水洗过一样。

    人在擦拭的桌子,他的动作很慢,因为他很仔细,纵然已是一尘不染,但他擦拭的比小店里孙驼子还仔细。

    李寻欢站在他的背后,这人浑然未觉,直到一阵咳嗽声后。

    慢慢的转过身子,动作有些迟缓,就像自己站在他身后良久,人都没反应那般。可是当看见这张脸后,李寻欢彻底呆住了。

    老天实在喜欢捉弄人,往往你认为不是,不可能,一定不的时候,结果偏偏是如此出乎意料。

    他就是阿飞,他的容貌没有任何改变,七个月的时间,实难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可是他整个人都好似变了。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大,眼神却已无昔日那种神采了,他的脸还是那张脸,神情却已无昔日的孤傲与坚强。

    无论是他的眼神还是面上神情,都变得平和,变得有些呆板,变得有些痴。

    他手上拿着块擦桌子的布,就真像一个客店的小二,甚至比小二都不如,还少了几分机灵。

    眼前之人真是那风雪严寒都阻止不了,疲倦劳累都屈服不能的阿飞?

    “你来了!”

    语声有些惊讶,更有些惊喜,听到这话后,李寻欢也笑了起来,虽在笑,心里却有些苦涩。

    “对啊,是我,我来了!”

    阿飞笑道:“坐!”

    他拿了张凳子过来,幸好他并不嫌弃自己‘脏’,李寻欢这次又笑了,笑容已没那么发苦。

    阿飞看着人道:“你过的如何?这段时日我……我过的很好。”

    李寻欢没有回答,怀中的酒被拿了出来,好似已经回答了。

    阿飞看着酒壶,没有摆放桌上的两副碗具,只摇头道:“我不喝酒了,喝酒伤身。”

    这话一点没错,可若放在江湖,放在江湖人身上,是如此的不合适。

    李寻欢的手忽然顿住,手还有些微颤,然后酒壶被收了起来。

    看着曾经的少年,过的半晌,他才开口道:“你和谁住在一起?”

    阿飞张了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突听一道娇美,娇柔的语声:“原来是李大哥来了,你怎么不叫醒我,既然有客人来了,你该叫醒我的。”

    一个美丽的身影从内屋款款而来,她还是一点也没变。

    最好地绸子,织成地最好的衣衫,霓裳如云……她依旧那么年轻,那么美丽,笑的仍那么动人,那么娇媚。

    阿飞笑道:“我怕吵着你。”

    李寻欢明白了,改变阿飞的人原来是她,林仙儿!

    林仙儿柔声道:“李大哥怎么知道我们住这的?”

    李寻欢又笑了,笑的十分苦涩道:“你怎么会与阿飞在一起?”

    林仙儿眨了眨眼睛,温柔的看了阿飞一眼,温柔的笑道:“他对我很好。”

    这实在是个很好的回答,李寻欢无话可说,他叹了口气,问出了最后个问题:“阿飞,你的剑呢?”

    谁也没想到,听到问话的阿飞竟是怔了怔,就仿佛是一件许久前的事情突然被人提起来一般,以至于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阿飞抿着嘴,没有回答,反而是林仙儿笑道:“你啊你,自己的东西都忘记在哪了,我已经帮你收在箱子里,就在我房间床边的那个大箱子。”

    看见他的样子,李寻欢沉默了,他忍不住再问了个问题:“你多久没拿剑了?”

    “我……”

    不等他说完,李寻欢已道:“我该走了,看见你过的这么好,我也该离开了。”

    人已起身,阿飞也站起来道:“我送你。”

    李寻欢想开口拒绝,可是林仙儿抢先道:“我帮你送送李大哥吧,你今天累坏了,早些休息吧。”

    阿飞看向李寻欢,李寻欢深深的看了林仙儿一眼,点头道:“好!”

    ……

    晚风,拂在林中,带着花香,带着一丝寒意。

    阿飞真的已经睡下,倔强的少年已成了听话的孩子,李寻欢与林仙儿走在林中,两人的脚步都很慢,两人似乎都有话要说。

    但林仙儿没有开口,她知道李寻欢会先忍不住。

    李寻欢果然忍不住道:“他很单纯,他也很好!”

    林仙儿脸上,浮现动人的笑容道:“我知道他很好,他也的确很单纯,你知道么,这些日子以来我们都是分房睡得,真有趣!”

    这句话一出,李寻欢不禁身躯一颤,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与个动人之极的女人相处这么长时间……

    李寻欢也拒绝过林仙儿,可是他能拒绝一次、两次、三次,他又能拒绝多少次?

    他很吃惊,也很佩服阿飞。

    李寻欢叹道:“阿飞与其他人不一样。”

    林仙儿额首道:“我也知道他不一样。”

    李寻欢道:“他对你很好!”

    林仙儿嫣然道:“对,他对我很好!他从不让我做任何一件重活,而我叫他打水,他就去打水,我叫他洗地,他就去洗地,我叫他睡下,如今他已经乖乖睡下。你看他为了我,他连自己的剑都忘记在哪了!”

    她笑的很开心,笑的更加得意。

    李寻欢看着这如恶鬼般的女人,沉声道:“你为何不能对他也好些呢?”

    林仙儿眨眨眼,道:“我为何要对他好?他对我好,那是他心甘情愿的。”

    李寻欢沉声道:“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林仙儿还是那般甜甜的笑着,可她的眼睛突然闪出一抹恶毒。

    “因为他是你李寻欢的朋友,我从未被人拒绝过,每个男人都很听我的话,唯独你李寻欢拒绝过我,你简直不是个男人。”

    李寻欢也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仙儿又笑了,笑的那么温柔动人,可她说出的话,是如此无比的恶毒。

    “李寻欢可以杀人,我也会杀人,小李飞刀杀人要流血,而我却不用!江湖上谁都知道飞刀很快,只要刀光一闪,瞬间就能取人性命。我做不到这样的事,我只能慢慢的杀了他,他也只能慢慢的死,这样的死,比飞刀杀人更为痛苦!”

    李寻欢目中已射出了怒火,飞刀也已在指间,林仙儿看到了飞刀,却是一点也不怕,因为她知道他不能杀了自己。

    李寻欢的确不能杀她,至少现在不能,敛去怒火,缓缓道:“像你这么自信的女人,一定也做过一件蠢事。”

    林仙儿笑道:“我唯一做过的蠢事,是不知道原来你不是个男人。”

    李寻欢也笑道:“不,你一定还做过一件蠢事,你这么自信,你一定去见过那个人对不对。”

    那个人是谁?

    林仙儿笑容消失了……

    李寻欢仍是笑道:“看来你真见过他!对于他,你也毫无办法,因为他夫人的容貌丝毫不输于你,他夫人比你还自信,比你还骄傲百倍,千倍。”

    林仙儿此刻不仅笑容不见,她眼神中同样露出了恶毒,甚有几分嫉恨,甚有无边的恐惧。

    李寻欢淡淡笑道:“对于他的妻子邀月,你很嫉妒她,但也更恐惧她。因为你的自信在邀月面前不值一提,你的美貌丝毫无用,你什么都比不上他。”

    林仙儿美丽的容颜,忽然狰狞起来,她大声道:“我为什么要嫉妒她?她自以为高高在上,可我哪里比不上她?她能杀人,我也可以,她杀了许多人,我杀的人不比她少,她……”

    李寻欢冷笑道:“她能杀你,可你能杀她?”

    林仙儿脸上的惊恐更深了,她嘶吼道:“我很有钱,我的钱已多得连数都数不清,多得可以要人发疯。”

    李寻欢淡淡道:“你觉得他们在乎吗?”

    林仙儿脸色苍白的后退了几步。

    李寻欢厉声道:“你在这里虽然折磨着阿飞,也在躲着他们。你能对付全天下的男人,却也不能对付有着那么一位妻子的男人。”

    林仙儿想恢复那种自信与得意,她想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我若死了,阿飞也会成为死人。”

    李寻欢厉道:“你也知道怕了?我不想因为杀了你而与阿飞为敌,可你要清楚,这世间有人根本不会在乎这些。”

    说完这番话后,李寻欢迈出了脚步,伴着晚风,走进夜色之中。

第四百四八章 有趣的剑客,纯粹的剑客

    秋风徐徐,城里的小店还亮着灯光。

    小店并没有闭户,只是垂下了帘子,隐隐罩住了灯火。

    是谁在里面喝酒?

    除了有人喝酒外,李寻欢实在想不出在这深夜,小店为何还不闭户打烊!

    等他撩开帘子走进小店,再看见喝酒的人后,他微微有些吃惊,因为他着实没有想到,喝闷酒的人竟然是他,任意!

    他这样的人也会深夜一个人独自喝着闷酒?他也会有心烦意乱,喝酒消愁的时候?

    小店里没有其他人,李寻欢走了过去……桌上已躺着一只白茸茸的小兽了,它四脚朝天,正在呼呼大睡,似乎早已喝多,醉了过去。

    “想不到你会在这喝酒。”

    任意看了他一眼,道:“坐!”

    李寻欢坐下了,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也有心事?”

    任意淡淡道:“进不了房门,索性就出来喝两杯。”

    李寻欢微微一愣,逐而有些忍俊,他微笑着感叹道:“世间能困扰你的,怕只有这些事了。其实我要是你,我就会一直守候在门外,她最后一定会忍不住放你入门。”

    任意古怪道:“你是要我装可怜?”

    李寻欢微笑道:“女人的心,其实很软!”

    任意点头道:“你说的对,但我绝不会做这么丢脸的事!我越是等在门外,她只会越是得意,女人一旦得意起来,会变得得寸进尺,所以我干脆出门喝酒,急死她。”

    李寻欢实在是忍不住一笑,谁会想到世人畏惧的大魔头和女魔头,竟也会有如此有趣的一面?!

    任意又瞥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你见过阿飞了?”

    李寻欢脸上笑容渐去,点了点头,也为自己倒上了酒,一饮而尽。

    任意道:“他很久没握剑了?”

    李寻欢有些惊讶道:“你知道?”

    任意额首道:“我知道很多事。”

    李寻欢低头默然片刻,抬首道:“那你能不能帮他?他被林仙儿……”

    任意反问道:“为何要帮他?这件事谁也帮不了他,一个孩子总该需要成长,即便成长过程很累,很辛苦,也可能很痛苦。”

    李寻欢咬着牙,沉声道:“这也可能会毁了他!”

    任意好笑道:“人只要活着,那总会有长进,命只有一条,活着就有机会,没死就好!”

    李寻欢低声道:“或许你说的对。”

    说着,他忽又长叹道:“想不到你能说出这种话来……”

    任意道:“我为何说不得这样的话?”

    李寻欢凝视着他,肃然道:“我一直都觉得,你把人命看得太过轻贱了一些。”

    任意呷一口酒水,淡淡道:“铁传甲为了保全别人一点名声,他竟然连命都不要;梅二不想治的人,却是打死都不治;兴云庄里的人为了‘名利’,也在找死。是我轻贱人命,还是他们从未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太重?”

    李寻欢怔了怔,苦笑道:“你说的对,江湖人无论看重名利还是情谊之人,他们都在轻贱他人,轻贱自己。你说,为何会这样?”

    任意笑道:“若是寻常百姓,你觉得会如何?”

    李寻欢似乎明白了过来,缓缓道:“会报官,即便官府不关,他们多数会忍。”

    任意欣然道:“对啊,百姓懂得报官,普通人知晓忍让,忍一忍便过去了;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忍不住结果会更糟。可江湖却不行,这里官府管不着,这里的人不会忍,纵然忍的了一时,也忍不了一世。人命在江湖上,从来就是最轻贱的‘东西’,有些人甚至可以为一个铜板而去杀人,这样的人也许你还会觉得他是个可敬重的人物。江湖险恶,可它又是一片这么吸引人的地方,这里没有太多约束,这里可以做许多寻常百姓不敢做,做不得的事。”

    说着,他看着李寻欢,笑了笑道:“江湖上人人习武,因为武功越高,约束越小,顾忌也会越少。”

    李寻欢幽幽道:“你也是个江湖人,你也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若要说真有什么不同之处,只不过你武功比天下人都厉害一些,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任意道:“对!”

    李寻欢忽然道:“我一直都有些好奇!”

    任意道:“好奇什么?”

    李寻欢问道:“你与郭嵩阳曾说过,你有过三个对手?”

    任意反问道:“难道很奇怪!”

    李寻欢看着他,叹息道:“自然奇怪,谁能成为你的对手?谁会被你放在眼里?谁能令你如此高看?李寻欢实在好奇的紧,能成为你对手的人,究竟是三个怎样的人物?”

    任意意外道:“你也会好奇这些?”

    李寻欢笑道:“我也好奇这些,我也想听听一些精彩的故事,任兄愿意说说?”

    任意额首道:“没什么不好说的,他们一个是纯粹的剑客,一个是游戏人间的老头,一个是求仙问道的道人。”

    李寻欢喝着酒,先问道:“剑客是谁?”

    任意淡淡道:“他叫燕十三,就连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名,以前江湖上有人个人叫燕七,又有个人叫燕五,他觉得自己比他们两人加起来还要强一点,所以取名燕十三。”

    李寻欢微笑道:“的确是个有趣的名字。”

    任意缓缓道:“燕十三年少时,他的人和剑已名满江湖,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年近中年,当时他正要做件很了不起的事。”

    李寻欢问道:“什么了不起的事?”

    任意笑道:“挑战一个宛若神话般的人物,天下第一剑!”

    李寻欢道:“他赢了?”

    任意悠然一笑,道:“他根本赢不了,但他还是去了,也幸好天下第一剑厌倦江湖,假死成了位普通人。而燕十三看见他的灵位与棺木后,心灰意冷,投剑沉湖。”

    李寻欢吃惊道:“然后呢?”

    任意道:“七年后天下第一剑重出江湖,燕十三也重新找回了佩剑,两人决战在一片枫树林中!‘夺命十三剑’是燕十三家传剑法,他以此击败过无数成名高手,在十三剑后,还有第十四剑,乃前十三剑一切精华所在。”

    李寻欢道:“燕十三就是以第十四剑击败了当时天下第一剑?”

    任意摇头道:“即便第十四剑也输了。”

    李寻欢皱眉道:“他输了?”

第四百四九章 有趣的‘故事’

    任意忽然意味深长的笑道:“‘仓颉造字,鬼神夜哭’,当第十四剑之后的第十五剑出现之时,何尝不‘神惊鬼泣’呢?已然穷尽变化的第十四剑,以及破去第十四剑的天下第一剑,在这第十五剑面前,又算的了什么?”

    穷尽变化后的一剑,超越天下第一剑的一剑,‘神惊鬼泣’的一剑!既如任意所言,‘仓颉造字,鬼神夜哭’,‘神惊鬼泣’的第十五剑究竟该如何的可怕?

    李寻欢很想知道那是怎样的可怕存在,但他实在想象不到那会怎样的一式剑法。

    “他胜了,他最后挑战了你。”

    任意点头道:“我与他相识后,他便知道,原来在天下第一剑之上,还有我这么个人。他不会轻易挑战我,对我出手是件不容易的事。”

    李寻欢苦笑点头道:“的确很难!”

    任意微笑道:“可他最后终于还是有信心对我出剑了。”

    李寻欢又是苦笑道:“但‘神惊鬼泣’的第十五剑,终究还是败在你的剑下。”

    任意敛去笑容,缓缓说道:“他是我的朋友,第一位朋友!我从未想过杀他,自我习武开始,无论我做什么,都没人可以阻止。我想杀的人,必定会死,我不想杀的人,谁也逼不得我。可是燕十三却逼的我不得不杀了他。”

    李寻欢整个人都愣住。

    任意喝下了酒,平静地道:“因为我若是不杀他,死的人就会是我,当他的剑锋停在我胸前时,我第一次感到了庆幸。”

    李寻欢由衷说道:“这一战一定很精彩!”

    任意欣然道:“精不精彩是傍人评价,对我而言,这一战足够让我铭记一生。他的剑只要再进一分就能刺进我胸膛,我的剑只要再慢半分,我也活不下去。”

    李寻欢点点头,问道:“那第二个人呢?”

    任意举着杯,啜着酒水,双眼微阖,似是回忆,又好似回味一般。

    李寻欢没有说话,安静的等着。

    酒杯落在桌上,任意也睁开了眼睛,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叫吴明,人如其名,在江湖上他也一直默默‘无名’。我见过许许多多的江湖人,但他却与我最为相似,我两人实在有太多地方太像了一些。”

    李寻欢皱眉道:“他很像你?”

    任意道:“他十五岁之前就可以名动天下,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找了处孤岛,隐居海外。”

    李寻欢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任意望着他,微笑道:“因为当他一身武功足以名动天下时,却猛然发现,这天下间已无人可与他一较高下了,这种感觉很无趣。”

    李寻欢目瞪口呆道:“他那时还不足十五岁?”

    任意额首道:“对,还不足十五岁!”

    李寻欢忍不住道:“这又怎么做到的?他……他还不足十五岁。”

    一个人若要武功冠绝天下,成就天下第一,其辛苦与艰难,已是难以想象。须知,兵器谱上的成名高手,哪个不年过中年?

    纵然阿飞这样的年轻人,虽入得前十之列,可若要与天机老人和上官金虹相比,也是差之甚远。

    武道一途,越是往后,越是艰难;阿飞或许有一日能超越那两人,可是这绝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实现的。

    一个比阿飞还年轻,一个不足十五岁的少年,竟因天下间无人可与他一较高下,从而归隐海外,这如何不令李寻欢大吃一惊?!

    任意轻叹一声,慢慢说道:“一门高深的武功,有些人用尽一生光阴,甚至最后心力交瘁也练不成它。而有些天资卓越者,在刻苦修炼几十年后,终有所成。亦然,这世间还有一些绝才惊艳之辈,他们无须几十年,只要用上三五七年的功夫,就能练成。”

    李寻欢点头应道:“所以,吴明就是这么一位奇才异能之辈?”

    任意轻晒道:“你是否太小瞧他了?”

    李寻欢动容道:“这还小瞧了他?”

    任意微笑道:“这天下,何曾缺少过什么奇才,天才?!古今往来,绝才惊艳之辈,亦不在少数。但吴明这种人,前一百年没有,前一千年也没有,所谓的天才,所谓的天才中的天才,在他眼里其实也全是蠢材。因为他们修炼一门武功要花费三五七年,而吴明却只要几个月的时间。”

    李寻欢几乎失声道:“几个月?”

    这番话被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而李寻欢已听得难以自己。

    过了许久许久,他忽然又想到……即便是吴明这样的人物,也死在了任意手中,他忍不住问道:“那么你呢?”

    任意皱了皱眉,沉吟道:“我与他差不多,或许我还更快一些。”

    李寻欢已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了,他木讷的坐在那,问道:“你二人遇见后,又发生了什么?”

    任意笑道:“他因为遇见我而感觉世间神奇,我因知晓他而觉得世间有趣。那时他很无聊,无聊的人就想做点刺激的事。”

    李寻欢有些急切道:“何为刺激的事?”

    任意淡淡道:“他有个弟子,是‘太平王’世子,所以他就想造反。”

    李寻欢脸色煞白道:“他……他真这么做了?”

    任意摇了摇头。

    李寻欢道:“是你阻止了他?”

    任意又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有个朋友,他的弟子恰巧也是一位世子,当时他也找我一起造反。”

    李寻欢此刻脸上的神情,已不是用精彩可以形容的了。

    任意轻笑一声,继而道:“我们动手比较快,吴明那小老头自然不能轻易让我们成功,所以他便设好了陷阱,引的大内侍卫先做好了准备,等我们自投罗网。”

    即使李寻欢认为任意不可能放弃,也还是如此问道:“你们……你们放弃了?”

    任意再次摇头,道:“我强行杀了过去,最后把皇帝给宰了。”

    李寻欢十分激动的道:“当今天子已死?!”

    任意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可当一段故事来听,而且我可以确定,我杀的人虽是皇帝,但绝不是现在龙椅上那位。”

    不知觉间,李寻欢浑身已被冷汗浸湿,寒风一拂,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不知自己是冷的,还是惊的。

    他苦笑着道:“任兄的话,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些,可我又知道你不会骗我。”

    任意点头。

    李寻欢仍是苦笑道:“所以,任兄真连天子也杀过?”

    任意依旧点头。

    李寻欢苦笑道:“我有些后悔听这些了,但我还是想知道,那吴明最后如何了?”

    任意平平淡淡的说道:“还能如何,天下间有个任意,就不该再有个吴明。同样,他也是这么想的。”

    李寻欢笑着叹息道:“对啊,有了任意,就不该有吴明。世间有个你这样的人,怎能还多个吴明那样的人。”

    任意好笑道:“你不问我第三个道人了?”

    李寻欢摇头道:“我不敢再知道了。”

    任意笑道:“便是你问了,我也不会说他,那已不是可以相信的故事了。”

    李寻欢一连三叹道:“那就好,那就好,这些只是故事,都是些有趣的故事!”

    “对,都是些有趣的故事!”

第四百五十章上官金虹

    天渐渐亮了,孙驼子也起身了,他从内堂走出后,扫了眼喝酒的二人,什么也没多说,拿起块湿布,就开始擦拭着桌椅。

    貂儿也睡醒了,它翻过身,又抖了抖身子,一对亮晶晶的小眼骨碌碌地转动,最后盯视着任意,“吱吱”叫两声,蓦地一跃而起,趴在可他肩头。

    此时天色尚早,城内大大小小店铺还有许多未曾开门,街道行人也只在少数,更不会有人这么早来小店喝酒。

    可就在这时,从小店外跑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红衣小姑娘。

    她虽还没有吸引男人的魅力,但纤腰一握,倒也显得有几分楚楚动人之处。这小姑娘一双剪秋水般的双瞳四下一转,立即落在了李寻欢身上。

    人盈盈来到他面前,面靥上带着如春花般微笑,道:“你就是李探花?”

    李寻欢放下酒杯,诧异道:“我是。”

    小姑娘眼波流转,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我是来替我家小姐送信的。”

    她说着,果然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信上正写有“李寻欢亲启”五个字,信被蜡封好,这小姑娘居然没拆开偷看过。

    李寻欢接过信,拆开一看:李探花足下,久慕英名,极盼一会,望今日巳时于保定城外山谷飞泉之下一晤,足下君子,必不致令上官失望。

    下面的署名赫然是“上官金虹”四字!

    小姑娘眨着眼,好奇道:“是那方小姐找李探花?”

    李寻欢笑道:“你既然没有偷看,那就不该多问,你还未告诉我你家小姐是谁。”

    小姑娘撅着嘴道:“我家小姐就是林仙儿,我叫林铃铃。”

    任意道:“你就是林铃铃?”

    林铃铃点头道:“对,我就是!你说这名字好不好听,就象是人铃那样,别人一摇,我就林铃铃的响,别人不摇,我就不响。”

    任意点头道:“的确是很好听的名字。”

    李寻欢叹了口气,名字虽好听,但既如她自己所言,别人一摇,她就要响,别人不摇,她便不能响。

    把杯中酒喝完,李寻欢开口道:“是上官金虹,他约我今日一见。”

    任意轻应了一声,道:“你是想让我与你一起去?”

    李寻欢苦笑道:“不怕任兄笑话,李寻欢心有惧意。”

    任意道:“既然怕,那就不要去好了。”

    李寻欢摇头道:“我不得不去。”

    任意淡淡道:“一个上官金虹你已对付不了,再加个荆无命,你去必死无疑。”

    李寻欢从未听过荆无命这个名字,但此刻已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开口道:“我想求任兄一件事。”

    任意微笑道:“你是要我解了那孩子身上的生死符?”

    李寻欢凝视着任意,缓缓道:“龙啸云五个月前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的他。那孩子与他娘也是亲眼所见。”

    任意瞥了他一眼,平淡道:“你不该杀人。”

    一旁的林铃铃没走,居然跟着点头。

    李寻欢语声有些发颤道:“我亲眼目睹过‘生死符’发作,若我不杀他,他会活活把自己抓死。他那时一直在求我杀他,那时他想自我了结也做不到。”

    林铃铃吓得小脸一白,瞪大了眼睛看着任意。

    任意道:“他既然吃了解药,那就还有一年好活。不过一旦服过解药后,若生死符发作地话,比没服过解药还厉害十倍不止。”

    李寻欢几乎是祈求道:“真不能饶过他吗?”

    任意摇头笑道:“自然不能,但我倒可以陪你去见见上官金虹,我对他也有些好奇,左右现在我也没事!”

    李寻欢低着头道:“谢谢!”

    任意瞥了林铃铃一眼,立刻吓了小姑娘一跳。

    “我……我不吃。”

    任意古怪道:“你不吃什么?”

    林铃铃几乎要哭出来,道:“我……我什么也不吃。”

    任意好笑道:“不吃可以,帮我做件事。”

    林铃铃问道:“什么事?”

    任意起身道:“去买些清淡又好吃的东西,送到城外任府去。”

    ……

    艳阳将临,已过辰时。

    城外的古道上,正有两个人行走着。

    斜阳的映照着在他们身上,衣衫仿佛耀着一种淡淡的金光。

    他们走路时看着有些怪异,并不是谁怪异,而是两人合在一起看,显得十分怪异。

    一个人在前,一个人在后,后面的人左手持剑,前面的人背负双手,但他们的脚步却是一致的,就仿佛一人是另一人的影子。

    树林古道上显得很静,没有鸟啼,林鸟早被惊飞,他们两人身上都带着股无形的杀意。

    西风萧杀,落叶卷舞。

    持剑之人很冷,他脸上很冷,冷的像块冰,他的眼神更冷,双瞳仿佛都是灰色的。

    前面的人,身材不算十分高大,他看起来有五十许了,样貌没什么特别,看上去普普通通。可他的那双眼睛,睥睨自雄,仿佛谁都不敢与其对视。

    先头之人是上官金虹,而后自然就是荆无命。

    这条古道上并没有其他行人,不过古道上的小亭间,却有一老一少两个人。

    老头在抽着旱烟,少女俏生生站在他身后,而他们也正是孙小红与孙老头。

    显然,上官金虹已瞧见了他们,上官金虹突然停下,在他停下的瞬间,荆无命也立即站定了身子。

    上官金虹木立在亭外,他眼中露出杀机,随后又闪出惊奇、惊诧,过了半晌,他才缓缓走进了小亭,静静地站在老人对面。

    无论他走到哪里,荆无命都跟在他身后。

    上官金虹缓缓道:“未曾想到,在这竟能见着孙老先生。”

    孙老头笑了笑,道:“我只盼你莫要来。”

    上官金虹双眼微眯,道:“孙老先生认为我不该来?”

    孙老头点头道:“你的确不该来,你知道那个人就住在城外。”

    上官金虹冷冷道:“飞儿死在了他的手上。”

    孙老头道:“你若是寻他,你也会死。”

    上官金虹淡淡道:“我此行并非为了寻他。”

    孙老头叹气道:“我知道,上官帮主能将天下至险的兵器,练到一个‘稳’字,那么帮主在无完全准备下,那绝不会去寻他。”

    上官金虹忽然笑道:“那孙先生认为我是来找谁的?”

    孙老头幽幽道:“你本是来找李寻欢的。”

    上官金虹额首道:“不错!”

    孙老头又道:“但现在帮主不用了。”

    上官金虹道:“哦?”

    孙老头忽然也笑道:“我在这,上官帮主何必再找李探花?”

    上官金虹同样笑道:“不错,有天机棒在,无须再寻飞刀了。”

第四百五一章 惊退!

    上官金虹背负在身后的手,忽然慢慢的自然垂下。

    他的手虽然慢慢放下了,手却紧紧地握着。

    始终如影子般随在身后的荆无命,也握住了剑柄。

    小亭内似乎在这刹那间就立即充满了杀机,大地秋色也似乎在这瞬间弥漫出了一股惊人的杀机。

    孙小红那本笑嘻嘻的小脸霎时没了笑意,没见过上官金虹的人,绝想不到这个人身上到底有股如何惊人的力量。

    无论是谁被他那双眼睛盯上,心里都会徒生一股难言的压力,哪怕只是瞧了他一眼,也会感到一股沉闷之感,沉的令人难以站立,闷得似要窒息一般。

    这股无形的压力,让孙小红立即想到了李探花与爷爷的那些话。

    在他们面对任意之时,怕同样感受到了在那男人身上给予的压力吧。飞刀不敢出手,铁剑不敢拔剑,虽然她从未在那男人身上感受到这些,可在上官金虹身上却确确实实明白了这种无形且又可怕的力量。

    孙小红仿佛已不能动弹,而她爷爷口中仍吐着的烟,似浑然未觉。

    上官金虹抬起了右足,向前踏出了一步,但不知为何,这一步尚未落下时,又被他收了回去。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了。

    上官金虹目光转向了古道上,紧握着的双手松开,再度负于身后。

    孙小红开始喘气了,喘气的同时,她也看向了身后。

    那里有两个人缓缓走来,一个面目看很英俊,很憔悴,脸色也很苍白带着病容的中年人。他似乎喝了很多酒,好像还已经醉了,可这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人,却又像永远不会倒下。

    另一个人虽一首银发如雪,但面容更年轻一些。

    他的脚步懒散而缓慢,似是毫无力气,他懒洋洋地走着,嘴角微微向上,神情虽看来更为懒散,但那种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味道,直令人在他玩世不恭的本性后,窥得了一分他那看不起天下众生的骄傲自负。

    两人走了过来,上官金虹忽然长长一揖,道:“任先生!”

    任意额首道:“上官帮主好。”

    他二人一见面,仿佛不是有着杀子之恨的仇人那样,反倒更像是互相久仰之人。

    上官金虹瞥了眼李寻欢,道:“李探花?!”

    李寻欢微笑道:“正是李寻欢,上官帮主有礼了!”

    上官金虹点点头,目光重新回到任意身上,道:“不曾想到,任先生居然会来。”

    任意笑道:“信送来时,我与他正在喝酒,闲暇之余,我便过来看看。”

    上官金虹缓缓而有力地道:“任先生是打算保住他们?”

    任意没有回答他,目光一转,微笑的看着孙老头道:“我认识一名剑客,他站的很高,他的剑就如兵器谱上的‘天机棒’一般,已无敌手。他本是逍遥白云间的人物,可是这样的人居然会去刺杀皇帝,你可知这是为何?”

    每个人都吃惊的看着他,孙老头也吃惊的看着他。

    任意问道:“你不懂?”

    孙老头摇了摇头道:“我不懂!”

    不仅他不懂,上官金虹与荆无命也不懂,而李寻欢好似明白了为什么。

    孙小红迟疑道:“因为他想自己做皇帝?”

    任意笑道:“一个江湖人怎会成为皇帝,他已是天下第一,也不愁名利。他只是太过无聊了一些,没有对手那便找件很刺激的事来做。”

    孙小红瞪大着眼睛,目瞪口呆。

    任意又看向孙老头,缓缓道:“人站在高处,总会感觉孤独与寂寞,你也站在高处,却害怕自己从上面跌落下来。既已失去争雄之心,为何不退隐江湖,为何要找死?”

    “啪”地一声,那根被孙老头紧紧握住的旱烟被捏断了,而那只惨老的手,已在颤抖。

    “爷爷,你……”

    孙老头笑道:“红儿,他说的对,我的确是怕了!”

    说着,他看向另一边道:“我与上官帮主十七年前就见过一面,可十七年来,老头子却是一直躲着帮主。”

    他说出这句话时,只有股从未感受到的轻松。

    上官金虹凝视着他,目光中带着一些嘲弄,又充满了同情。

    孙老头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笑了笑道:“我若是帮主你的话,绝不会与他为敌。”

    上官金虹冷冷道:“你不是我。”

    孙老头叹息一声,道:“不错,我不是。”

    说完,他闭上了嘴,而任意则道:“你也回去吧。”

    上官金虹沉声道:“任先生叫我回去?”

    任意好笑道:“你难道现在就有胆子与我动手?”

    上官金虹沉默了,荆无命紧了紧手中的剑,他那双死灰色的眼睛,盯视着任意,仿佛随时都准备拔剑一般。

    然而任意也似有意,似无意的瞟了他一眼。

    仅是一眼,荆无命那象征着自信,象征着死亡,象征着的无畏的眼神,忽然流露出了一抹恐惧,恐惧之极!

    手离开了剑柄,冷汗沁出,面上亦然苍白无色。

    上官金虹仿佛察觉到了身后变化,他咬牙道:“现在是你动手的最好时机。”

    任意摇头道:“这只是你如此认为罢了。”

    上官金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明白了,定不叫任先生失望。”

    任意轻笑一声,淡淡道:“希望如此。”

    艳阳如虹,把二人笼罩在阴影中,两人转过了身子,慢步远去。

    李寻欢开口道:“你并不想杀他。”

    任意问道:“我为何要杀他?”

    李寻欢叹道:“金钱帮绝不容许你这样的人存在。”

    任意淡淡道:“我知道,可我不在乎。在乎的是你们,金钱帮一旦横扫武林,即便是小李飞刀也要听从号令。”

    李寻欢皱眉道:“你认为他会是你的对手?”

    任意笑道:“成为我的对手?”

    李寻欢点了点头。

    任意微笑摇头道:“成为我的对手,这未免对天下人太苛责了一些,我只愿他能给我些许惊喜。或许没有郭嵩阳的话,今日我便会杀了他吧。”

    他说完就走了,慢慢的迈开步伐,慢慢的离去,仿佛只是过来闲逛了一圈。

    而在林外,一条白衣人影,已自漫天艳阳下来到任意面前。她衣抉飘飘,宛如乘风,她白衣胜雪,长发如云,她风姿绰约,宛如仙子,但她的面容,就好像连大地也能冻住一样。

第四百五二章 胖女人

    秋风扑面,已有寒意。

    可再怎么的寒意都不及邀月脸上那么冰冷。

    她凝视着任意半晌,才翩然转身,显尽风姿风采道:“走。”

    任意却古怪道:“这一早,你何故又闹脾气?”

    邀月哼一声,没有说话。

    她不说话,任意也懒得理睬她,悠哉悠哉走在身后。

    走出十几步,邀月已是忍不住道:“你昨夜去了哪?”

    任意轻描淡写道:“在外喝酒。”

    邀月又问道:“仅你一人?”

    任意平静道:“还有个人!那人跛脚驼背,又麻又秃,身长不及身宽,眼睛一大一小,看起来三分似人,七分似鬼。”

    以邀月冷冷的性子,竟也被他随口胡说差点逗笑。

    任意余光瞥了她一眼,邀月连忙扭过头去,冷冷道:“住嘴!”

    任意叹声道:“问是你要问的,现在又要我闭嘴?”

    邀月一回首,美目似嗔似怒道:“只因你满嘴胡说八道,令人可恨。”

    任意淡淡道:“所以你就不该问我。”

    邀月怒道:“谁叫你偷跑出去。”

    任意古怪道:“我可是大大方方走出去了,何为‘偷跑出去’?”

    邀月冷哼一声,道:“无缘无故,你跑出去喝酒作甚。”

    任意懒懒地道:“你晚上不让我进门,我若出去喝两杯,难道你还要我苦苦等在门外?”

    邀月见他不知从何处又拿出壶酒来,美丽的眼睛泛起些许讥诮和得意,道:“你若以后再故意与我作对,那你晚上你休想踏入我房门。”

    任意似是吃惊般,道:“如此不知羞耻的话,你也好意思说的出口?”

    邀月双颊登时一红,立刻闭上了嘴,再扭过了头去。

    也幸好已将回到家了,她脚下不由得快了几分。

    可是越是走近宅邸,邀月的神情越是不对,开始还是带着些许疑惑,等站在大门前时,她冷艳的脸上忽然闪现出一抹杀机。

    白衣恍逝,她整个人消失在大门前,彻底没了踪影,而任意也闪身一掠,入得了府内。

    小院里,虽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若以常人目光来算的话,院落中就算有一两百人,也绝不会把小院给填满。

    但现在小院只有二十来个人,却好似已是几乎将整个院落都挤满了。

    院落间本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可是而今没了去向,只有七八张楠木桌并成的大桌,足以躺上十几个人。

    桌上自然没人躺着,桌上是堆满的各式各样酒菜,堆得有如山高。

    围绕大桌坐着十来个女人,她们就坐在地上,因为世上根本就没有填的下,撑得住她们的椅子。

    她们太宽了,正如任意所言,身长不及身宽,十几个这样的女人被五六个穿着极鲜艳,年纪很轻,脸上还擦着粉的男人伺候着……

    邀月这一生几曾见过这种“可怕”的画面?

    她的脸不禁又红了,她的眼睛都已闭上,她浑身都在发抖。

    邀月气红了脸,气的身子直颤,等她睁开双目时,艳阳满天,都似乎被她脸上的寒意,目中的杀机,洗却了颜色。

    身形幌动,掠出一阵寒风,寒风呼哧作响,如刀卷大地。

    抬掌高举,猛然劈下,一掌落下,宛若春雷乍响,裂浪惊涛。

    尚在无人发觉之际,一个足足五六尺宽的胖女人,被她一掌劈在背脊,直被打的离地而起,箭矢般飞出去。

    一声巨鸣,一面石墙轰然破开一个大洞。

    这般动静,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们的眼睛瞪大,瞪的比铜铃还大,她们喘着粗气,仿佛呼出来的都是一阵风。

    而邀月的脸色却更奇怪,她一张脸非红非白,已变的透色透光,阳光映照下,她肌肉里的每一根筋络,每一根骨头都仿佛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一张绝顶美丽的脸,已变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怕。

    可是这些女人似乎一点也不怕,即便风霜盖地,严寒袭来,她们都浑然未觉。

    只见一个胖女人对着邀月一掌扇了过来,若说她们呼起都似一阵风的话,那这一掌拍来,简直掀起了一阵狂风。

    邀月动也未动,云袖一拂,那拍来的巴掌掌势突变,竟折了回去,冲着那张她自己的,比盆还大的脸打回了过去。

    “蓬”地一声,胖女人发出了一声惨叫,脸上霎时鼻血飞溅。

    邀月厌恶的抬手打出一股真气,又把人送走,撞倒一面墙。

    忽闻背后劲风破空,呼啸连连,邀月旋身而动,整个人都仿佛在驭风而行一般,轻轻巧巧闪过了一掌。

    十几个女人狂吼了起来,那声势简直比海浪还要惊人。

    桌子化成碎片,她们一掌接着一掌拍了过去。

    邀月身挪影消,在人林掌影间飘逸来去,其身姿美妙之极,有如春花藏蕤,彩蝶飞舞,可其掌劲却有若雷霆惊涛。

    但见她身形起处,衣袂轻飘,霎眼间便从几人身旁掠过,寒风在她掌中催动下,飞霜已弥漫开来。

    漫天寒气笼罩在整个小院中。

    她足下一动,立即掠出一道曼妙绰约的身影,玉手一按,立即冻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冰雕。

    一闪即逝的风姿,一掌既结的冰雕,其绚丽璀璨,难以言喻,恰似昙花一现,盈不可久。

    直可谓‘舞衫歌扁,仪态万方。弹指繁华,总归逝水。’

    不过三息过后,银白已覆,再无可动之人。

    如此,她似乎还不解恨,再一抬手,冷冽寒气伴着她那只如玉无瑕的手掌运转。

    而随着她一掌按出,“轰”的一声,冰雕爆成一团冰晶血雾,一连拍出十余掌后,肃清了整个小院。

    地上吓傻的五六个男人早没了呼吸,邀月没说什么,白影一闪,人自院外掠去。

    等她飘然而回时,手里已是提着一个女人。

    她那娇柔娇美的身躯,总是蕴含着神魔般的力量。

    邀月眼中浸透的全是刺骨的寒意,冰凉的手掌,越来越紧,蓝蝎子那纤细的脖子,随时都会被她捏碎。

    “告诉我,这些人是谁!”

    蓝蝎子被寒气袭身,功力根本无法运转,用尽全力的开口道:“她……她们是……是大欢喜女菩萨的弟子。”

    邀月随手把她扔在地上,一字字道:“人在哪,带我去!”

    蓝蝎子捂着脖子,一阵咳嗽,不敢迟疑,立即站起身来。

    任意不合时宜的问道:“这里……”

    邀月怒道:“烧了,烧得一干二净。”

    任意点点头道:“我怕也住不下去了。”

第四百五三章 大欢喜女菩萨

    密林中,蓝蝎子走在前面,虽日已中天,秋日还有余威,可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温度,除了了冷,还是冷。

    在她身后没有丝毫的脚步声,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走路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邀月就这么静静的走着,她脸色还是那般的冰冷,她气好似还未消,她人在走,看来就像是一座移动的冰山。

    高不可攀的冰山。

    任意叹了口气道;“你也不用如此生气。”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邀月直接冲他怒道:“还不是怪你。”

    任意眨眼道:“怪我?”

    邀月瞪着他道:“我要不是出门寻你,那些人怎能走进大门。”

    任意大声道:“你若不是晚上不许我进门,我怎会出去喝酒。”

    邀月的脸不禁又红了,怒目瞪着这人,是气的,更是羞的。

    蓝蝎子不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继续领路在前。

    山路静寂,山林中的本是人烟稀少,没有人声,但一转出密林,就可发现远远一处小楼立于这荒野之中。

    还未靠近小楼,不单酒菜的香气远远飘来,而且楼上还隐约可听见一阵阵男女混杂的笑声远近。

    旦听着那些笑声,邀月身子就忍不住一颤。

    若说以前她见过最“可怕”的人便魏无牙那只老鼠的话,现在小楼上的人或许将是比魏无牙还要“可怕”的东西。

    任意开口说道:“我替你了结了那些人?”

    邀月瞪着他,咬牙道:“我要杀的人,何须你来插手。”

    任意闭上了嘴,背手站在了原地,俨然没有上去的打算了。

    邀月一掠而去,身姿飘逸灵动,踏虚直上,登临小楼二楼。楼上的门是开着的,然而也不知她瞧见了什么,仅是霎眼间,她身形又是纵回。

    风声飕然,她回时比去时更快,更疾。

    邀月脸色有些发青,似要呕吐一般,身子直抖,胸膛更是不住的喘息。

    任意眨了眨眼,好奇道:“你到底瞧见了什么。”

    此话一出,邀月娇躯又是一颤,她狠狠一跺脚,道:“你去吧!”

    任意似是不懂,不明白地道:“去哪?去干什么?”

    邀月大怒道:“你刚不是说你帮我了结了他们。”

    任意好笑道:“可你刚才也说无须我插手来着。”

    邀月气得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狠狠的瞪着他。

    任意叹了口气,缓缓道:“罢了,我去便我去!”

    说着,他一闪身,人已站在小楼门口。

    眼前一幕,纵然是任意瞧上一眼后,人好似呆住了……

    里面只有一个女人,却有十几号男人,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妖媚,一个比一个清凉,他们脸上的脂粉,仿佛一笑就会脱落。

    男人如此也就罢了,女人实在比壮观还壮观,那十几个胖女人还不如她一个人来的壮观。

    这女人就坐在地上,好似阁楼的地板也快撑不住她的“伟岸”,哀鸣般的“吱吱”响!

    十几个男人围在她身边,有人捶腿,有人按背,有人送酒,有人捏手。

    无论是捶腿,按背,亦或者是捏手的人,已是累得满头大汗。

    男人的身材都不瘦小,可一旦与这座山一比,就好似十几只小猴子爬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上那样。

    大欢喜女菩萨看着任意,眼睛立即亮了起来:“你就是那魔头任意?”

    任意没有说话,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杀人应该更急一些。

    所以他举起左手,拇指捺住四指,紧跟着中指一跳,弹出!

    “嗤”的一声轻响,一股细细的劲力激射,指风飞袭而去,大欢喜女菩萨却动也未动。

    砰的一声,大欢喜女菩萨发出了一声如天雷一般的吼叫,她身子一颤,立即从口中吐出大口鲜血,宛如喷出血雾。

    可是惊人的事情发生了,她捱了任意一指,吐出了几斤血,竟是眼瞪如铜铃,直接站了起来。

    小楼的木板被压得“吱吱”地响个不停,等人站起来时,只听“轰”的一声,整座楼都垮了下去。

    惊叫惨呼之声不绝于耳,满屋子的人都随着压垮的地板跌了下来。

    等任意出现在邀月身边时,他脸上还有些惊色。

    邀月看着尘土飞扬的小楼,秀眉微蹙道:“人杀了?”

    任意摇头道:“应该还活着,她受我一指竟然还活着。”

    听着他的话,就连邀月也吃惊的看向那边。

    就听得又是“轰”的一声大震,木板飞射,在倒塌的小楼废墟中,一座伟岸的肉山又站了起来。

    她身上被碎木插了好几块,可她随手就把木块全拔了出来,看似不知任何疼痛一般。

    只见大欢喜女菩萨正一步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身上的鲜血流个不停,但面上却露出狰狞的笑容。

    她每踏出一步,仿佛地都要跟着摇一瑶,再发出笑声,树上枝叶都被震落。

    蓝蝎子脸色都吓白了,邀月根本看都不敢看这“东西”,直接转过身去,恨道:“你还不快动手杀了她。”

    大欢喜女菩萨狂吼一声,大步迈出,人奔跑了起来。

    任意一探手,指掌间仿佛山奔海立,沙起雷行,他运指如风,轮转急弹,指力如疾风骤雨般倾泻而出。

    指力汇集而下,大欢喜女菩萨身上血花绽放,不是被锋锐的指劲破开道口子,就是被雄强的指力震的口吐鲜血。

    然而,即便是这样,她也是狼狈倒退,仍未倒下。

    人成血人,如牛一般地喘息着,道:“你……你……”

    任意吃惊道:“这还活着?”

    邀月厉声道:“你还吃惊什么,赶紧杀了她。”

    任意没好气道:“吵什么吵,吵什么吵,有能耐你来,哪来这么多废话。”

    邀月被他一吼,也是吓了一跳,咬着樱唇,乖乖的闭上了嘴。

    而蓝蝎子看着那眼中射出凶光的大欢喜女菩萨,再见着还有闲心犟嘴的两人,额头上的冷汗,一粒粒滑落。

    “我要你死,我要捏死你们。”

    大欢喜女菩萨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般的狂吼,整个树林都似已被这吼声震得摇动,片片木叶飘落。

    她发出狂吼后,竟然飞了起来。

    人不仅拔地而起,来势甚至也一点不慢。

    任意瞥了一眼,翻手向着虚空一印,没有变化,没有后着,不着痕迹的一掌按出。掌力瞬间遁入虚空,大欢喜女菩萨身形一滞,

    整个身子忽然间被一股无形之力,撕成了碎片。

    鲜血迸开之时,连任意都不想多瞧一眼。

    “走吧!”

第四百五四章 怒火

    夕阳西下,天色在渐渐沉下。

    这里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也有个不大不小的屋子,屋子里有两个人,一口棺材。

    上官金虹看着棺材里的“人”,冷漠的脸像是突然变了。

    其实他脸上还是那全无表情,他眉头没有皱一下,他嘴角也没牵动一下,但他的眼睛似乎已流露出了所有情绪。

    既悲伤,又悲切,既愤怒,又不甘。

    荆无命还是站在他身旁,他的眼神更灰黯,黯得就像是无星无月,仿佛是空洞的,没有生气,甚至连那“死”气也完全没有了。

    他的脸甚至都有些呆滞!

    上官金虹沉默了很久很久,目光突然看向荆无命,一字字道:“今日你已见过他了,你可是怕了?”

    荆无命喉咙鼓动了一下,一开始没有说出话来,然后才缓缓道:“我怕了!”

    上官金虹冷冷道:“你连死都不怕,也会怕他?”

    荆无命低声道:“他比死还可怕!”

    上官金虹沉吟着,道:“你为何会怕?”

    荆无命咬着牙,额头忽现冷汗,脸上两边的青筋爆起,缓慢而沉重的说道:“那是幻觉,又或许……或许不是幻想。”

    上官金虹凝视着他,问道:“你究竟在怕什么?”

    荆无命依旧十分勉强的说道:“无尽的尸体,无尽的血色,是尸山血海,除了这些外,我还看到了他站在尸山血海间。”

    上官金虹冷然道:“我一定要杀了他,若合我二人之力,你认为能不能胜?!”

    荆无命嘶声道:“我不知道!”

    上官金虹叹了口气道:“你还是惧于他,你现在需要杀个人。”

    荆无命没有问为什么要杀人,因为他也知道,他必须拿一个人练剑,他必须杀一个人重拾信心。

    上官金虹淡淡道:“天亮后,就在这里。”

    荆无命道:“好!”

    上官金虹盯着他,忽然道:“我希望你用右手剑。”

    荆无命抬起头来:“你知道了。”

    上官金虹冷笑道:“你以为你瞒得住我?”

    人说完,人已离开。

    ……

    星已逝,月已沉。

    松林中,渐渐有了脚步声。

    林间幽暗,风中也带着松木的清香。

    林仙儿斜倚在树上,那无比温柔的眼波,顺着足音,瞧了过去……她虽什么都看不清,但她脸上那动人的笑容,仿佛已是知晓是谁来了。

    脚步声渐渐临近,林仙儿的呼吸也开始急促,她实在是个很懂男人的女人。

    月光透下,上官金虹的脸从阴影下显露了出来,他静静地站着,动也不动,然而林仙儿已然扑了过去。

    “你可算来了!”

    带着香风,带着动人,更带着诱媚投入了上官金虹的怀中。

    林仙儿已经倚在了他身上了,温柔的眼波渐渐变得炽热。

    上官金虹问道:“阿飞呢?”

    林仙儿娇笑道:“今日我给他下的药很轻,他睡得也很浅,相信他不久就会追来。我只是不懂,你为何要故意惹怒他?”

    上官金虹冷冷道:“他已经废了,想要重新拿剑,必须要激怒他。”

    林仙儿眼波流动,悠悠道:“我倒还真有点舍不得如此对他。”

    上官金虹道:“你喜欢他?”

    林仙儿笑了笑,道:“我若说喜欢他,你会不会生气?”

    上官金虹道:“我生不生气不要紧,他必须要生气。”

    林仙儿嫣然道:“你放心,他一定会生气,他甚至可能会发疯。”

    上官金虹目光闪动,淡淡道:“那就好!”

    林仙儿倒在上官金虹怀里,柔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听话。”

    上官金虹凝视着她那美丽动人的脸,忽然没有任何动作的男人也伸出了手臂,紧紧的搂住了女人。

    林仙儿轻轻的哼了一声,整个人都软在了他的怀里。

    上官金虹目光一转,没再去瞧林仙儿一眼,只是冷冷地瞧着面前幽暗之地。

    前面什么也没有,但过了一会后,有了足音,有了喘息,有了人声。

    有人来了!

    一人影慢慢的在月光下显露了容貌,林仙儿缓缓抬起眼来,失声而呼:“阿飞!”

    阿飞空着双手,攥紧成拳,整个人都在颤抖。

    林仙儿吃惊道:“你……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依旧那么轻,依旧那么柔和,仍是那么甜美。

    阿飞厉声道:“放开她!”

    上官金虹笑了,他笑着松开了手,但怀里的人并没有离开那,不仅没有离开,一双纤美的玉臂,反而主动揽住了那个男人。

    阿飞怔了怔,随而不可思议道:“你……你在做什么?”

    林仙儿叹口气,道:“难道你现在都瞧不出来么?”

    阿飞颤声道:“瞧……瞧出什么?”

    林仙儿摇了摇头,柔声道:“你可知他是谁?”

    阿飞不单声音在发颤,似乎连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他开口问道:“他……他是谁?”

    林仙儿笑了,笑的比任何时候还美丽。

    “他是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

    阿飞嘶声道:“是他逼你的对不对?”

    林仙儿又笑了,笑得却是讥诮而冷酷,道:“你难道到现在还没明白,他是上官金虹,而你只是阿飞,他为何要逼我?是我选择了他!”

    阿飞身体一软,差点倒在了地上,踉跄倒退几步才稳住身形。他一手抬起,指向上官金虹,厉声道:“是你逼她的,是你逼她这样说的!”

    上官金虹没有回答,冷漠的目光停在他那双紧握的拳头上,嘴角仿佛带着一丝微笑,轻蔑的微笑。

    他淡淡笑着:“无论是她心甘情愿,还是我逼她如此,你现在都杀不了我。”

    阿飞怒喝道:“你说我杀你了你?”

    上官金虹轻笑道:“你的剑呢?”

    突然间,阿飞已一拳打了过去。

    他拳头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这一拳去的也十分直接,虽不知道拳头上富有多大力道,可这一拳的速度,快到了不可思议!

    这世上无论什么武功,无论什么兵器,只要足够快,就会变得足够可怕。

    他一拳的速度,已是胜过江湖上无数剑客出剑的速度。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拳,却被一只手拿在掌中。

    拳落下了,人未动,甚至连捏着他拳头的手,也纹丝不动。阿飞抽不回来,也无法挣开,这是一只稳定得出奇的手,仿佛无论用任何东西都撬凿不开。

    上官金虹笑了笑,随手一抛,已把人丢了出去。

    “想要夺回她,带着你的剑来找我。”

第四百五五章 求来的人

    这是间陈设很简单,却很干净的木屋。

    木屋就在城外,这样的地方很安静,邀月一直都喜欢安静的居所。

    像这样的屋子不容易找,但也不太难,任意吩咐铁传甲去办,他只花两个时辰的时间就找到了这间屋子。

    房内弥漫着一种如兰如馨的奇异香气,就如同一个人步入百花怒放的花丛中。

    任意喝着清茶,就连他也不想酒气坏了屋子里的温馨。

    邀月正呆呆瞧着她手中的半截断剑。原本森然的断剑,早已斑驳无光,似是废铁一样,可即便是无光断剑,她仍感受到剑身的微颤。

    自从开始修炼了“浑天决”后,她方才发现自己与他的武功,原来差之如此甚远,一想到自己以前竟想要以武力与他较劲,邀月竟为自己感到有些可笑。

    再听他言之断剑缘由后,邀月更是觉得武道巅峰,原来可以如此的不可思议。

    剑回到了鞘中,邀月也啜了口茶水,淡淡道:“所以,你的剑是因为承受不住你的剑招才断裂的?”

    任意叹了口气,道:“对啊,而且修复它好像并不太容易。”

    邀月开口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任意沉吟道:“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有人能修复好弦音剑,或许还能让它真正成为一柄绝世神兵,以后都无须担心它承受不住我的剑招了。”

    邀月目光闪动,好奇道:“那地方在哪?”

    任意道:“就是与你说到有活了几千年老怪物的那个世界。”

    邀月微微一怔,道:“你……你那时不是在胡言乱语?”

    任意挑眉道:“我何时胡言乱语了?”

    邀月冷哼一声,也不接话,只淡淡道:“那你说说吧,一个人怎会活过几千岁。”

    任意端着茶水,呷一口,叹一声,缓缓道:“这说来实在话长……”

    他语声刚落,邀月突然双目喷火般的瞪着他。

    任意愕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邀月一字字道:“说来太长,所以你又不想说了?”

    任意好笑的摇了摇头,继而道:“在那方世界有四大神兽,玄龟,麒麟,以及龙凤。麒麟年幼,先不说它,另外三只,无论是龙凤还是玄龟,只要饮之神血真元,既可得长生不老。”

    邀月樱唇微微张开,美目睁大,作出一副十分吃惊的模样。

    那雪白脸蛋五官清丽无伦,如今神态更是娇媚百端中带着些许可爱,便任意瞧见,也不由得稍有愣神。

    察觉到了任意的目光,瞥见他呆呆的模样,那冰肌种隐隐透出来一层晕红,雪白的脸庞似乎发射出柔和的光芒,娇美不可方物。

    她冷冷道:“你看什么?”

    任意感叹道:“你若是温柔一些,体贴一些,再多笑一笑,或许就连君儿也及不上你的动人。所谓“经霜更艳”,或许说的就是你吧。”

    这人一边盯着她,一边感慨感叹,邀月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别过脸去,冷淡道:“你还是继续说说那两个人吧。”

    任意平静道:“他们有何好说的!我只可以告诉你,始皇想长生不老,广邀天下方士寻找长生不死药的故事确是真的。那徐福研究命理,推演出神兽凤凰存在于人间,最终捕获了凤凰,以凤血炼成了不死药,只是他自己服下,活了两千多岁,并未交给始皇。”

    邀月道:“那个活了四千多岁的人呢?”

    任意奇怪的看了邀月一眼,随而道:“那人叫笑三笑,已称得上神仙人物了。”

    邀月似有些急切道:“你今后会与这样的人为敌?”

    任意缓缓点头道:“那笑三笑不见得,徐福却是一定!我要为你们杀神龙取龙元,免不了与其相斗。”

    听得他这么说,邀月也忍不住心中一颤。

    在任意讲述与孙恩一战后,她便知晓‘三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个道理。一个孙恩已令他折了剑,那两个活了这么久的老怪物又会如何?

    邀月咬牙道:“我不许你去。”

    任意惊讶道:“我可是为了你们去取不死药,长生不老……你难道不想?”

    邀月道:“不想!”

    任意笑道:“那你想什么?”

    邀月被他凝视着,眼神有些慌乱,但还是说道:“你活着就好!”

    任意翻个白眼,道:“你这是看不起我?我可不见得打不过他们。”

    邀月厉道:“他们一个两千多岁,一个活了四千多岁,你怎能赢?”

    任意淡淡道:“一个蠢材,无论活了多久都是蠢材。”

    邀月怒道:“你为何就偏偏喜欢与我作对!”

    任意看着她,叹了一声,幽幽道:“‘破碎虚空,登临上界’,我也想去见识见识那方天地,我实在乏了。”

    邀月正还要与他争论之时,门外已响起了马车声……虽说离的还甚远,可在这片城外静地,来这的人定是来找他们的人。

    邀月脸色已经发冷,她最恼有人搅她安宁,不过任意先站了起来,走向了门外。

    秋风中,铁传甲驾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等马车停下,一个面容憔悴,脸色苍白的美妇走了下来。

    任意扫了眼两人,最后目光停在妇人身上,问道:“你是林诗音?”

    林诗音看着任意,对着眼前这位杀夫害子的仇人,脸上毫无恨意,她神色黯然又急切,眼泪落下道:“你……你能不能救他?”

    铁传甲直接跪下,道:“是因为飞少爷,飞少爷他在城里买了一柄剑,然后少爷就追去了,他们……他们一定是去找上官金虹。”

    邀月冷冷道:“你想多管闲事?”

    任意淡淡道:“我也没什么事好做,或许我们也该回去了。”

    ……

    夜临,星起,日升,日斜。

    阿飞握着剑,重新回到了那片松林,然后顺着林仙儿的足迹,追了上去。

    怒火,没有人能形容阿飞现在的愤怒,也没有人能想像。

    他的脚步很疾,越来越疾,就像去年冬日他从少林赶回那天一样。

    终于,他找到一座很广阔的庄园。

    这座庄园看来就和那些富贵人家的庄园没什么区别,可一旦走近,阿飞立即就察觉到暗处有人盯着自己。

    这里很危险,如当初闯进少林寺那般,但阿飞还是一个人一柄剑,踏进了庄园。

    庄门前有人,只有一个人,他看护者大门,然后人就拦在了阿飞面前,怒斥道:“你……”

    这“你”字说出口,剑已刺了出去!

    剑本来还插在剑鞘,剑鞘握在他手中,暗中的人都瞧见了这柄剑。

    可是忽然间,这柄剑已插入了看门人的咽喉,暗中的人也都瞧见三尺长的剑锋贯穿了咽喉,但却没有一个人看清他这柄剑是如何刺入的!

    血没来得及流下,剑已回到了鞘中。

    阿飞走了进去,暗中的人也根本没有拦他,好似故意放他进去一般。

第四百五六章 阿飞的剑

    庄园里很静,静无一人。

    阿飞在每个房间寻找,只为找到那个女人,他越找越急,越找越深,等人来到最深处时,只有一个干净而简陋的院子。

    院里只有间屋子,从屋子里传来了女人嬉笑的声音。

    那温柔,甜美的语声……她的声音阿飞绝不会听错,绝不会认错,近一年来他每日每夜都听着她的话语,即便在梦中那语声依旧出现。

    “砰”,门被撞开了。

    林仙儿躺在一个人怀里,喘息着。

    而上官金虹抱着她,眼睛却盯着阿飞。

    阿飞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上官金虹,他眼睛里只有一个人,再看见这个人时,他已是全身都在颤抖。

    林仙儿却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她的手还是勾在上官金虹的脖子上。

    终于,怀里的人被放下了,上官金虹嘴角已泛起一丝残酷的笑意。

    “你现在一定很愤怒。”

    阿飞的拳头已攥出血来,他的嘴唇发白,连嘴角都渗出了鲜血。

    上官金虹笑道:“这样很好,你此刻一定很想杀我,你的剑也在手中。”

    阿飞厉声道:“你已准备好了?”

    上官金虹缓缓摇头道:“你的对手不是我。”

    在他的话说完之时,从他身后,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剑在手中,一柄黑鱼皮鞘,十分平常的铁剑,江湖中认得这柄剑的人并不多,见过这柄剑的人几乎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从他身上透出……

    阿飞看着这个人,问道:“你是谁?”

    荆无命冷冷道:“你的对手。”

    阿飞怒吼道:“我要杀的人不是你!”

    荆无命冷笑道:“有我在,你谁也杀不了。”

    阿飞厉道:“那就先杀了你!”

    剑光一闪,已刺了出去,可是在阿飞拔剑出剑的瞬间,另一柄剑也掠出了寒光,他们仿佛是同时拔剑,他们也仿佛是同时出剑。

    就在这一瞬间,两柄剑化成惊芒与厉电,交织在了一起,“叮”的一声。

    阿飞瞳孔猛然一收,立即急退!

    人在退时,剑也追了出去,两个人都闪身来到了小院,上官金虹大步走了出去。

    剑光闪闪,光芒耀眼,遍空飞洒,已是顷刻间交手了数十剑。

    他们的剑法之中,好似都没有任何繁杂的变化,他们的剑皆是摒弃了所有变化,以最简单的出招,形成最快的一剑。

    可谓是靠速不靠招,快剑在他们手中凌厉的难以想象。

    有若星芒闪忽,四面八方都是剑芒青影,但见剑光缭绕错落,剑气纵横而出,两人出手之快,无以形容!

    叮叮叮......

    火星绽射,金铁颤鸣,璀璨迅疾的剑光下,一招招简单平常的剑式,形成了最为凌冽,最为凶险,最为阴狠的剑芒。

    寒光闪动!

    十余道寒光带着刺碎西风的锐响,击向阿飞!

    荆无命一瞬间刺出了十一剑,而也在这一瞬间,剑光暴起,一连串“叮叮”声音后,满天寒光如星火般熄灭在他眼前。

    剑光消散后,阿飞连退了七步,他脸色也开始发白,但见他身形立定,胸口之际的衣衫,已裂开道口子,一缕鲜血迸溅了出来。

    荆无命冷冷的站在那,冷冷的看着他,忽然开口道:“我叫荆无命,你可以记住这个名字。”

    剑在他手中,血缓缓滴落,当血滴尽时,一道快的不可思议的剑光又掠了起来。

    一剑刺出,寒光四射,剑光飘瞥,已至咽喉。

    阿飞只有退,唯有退,他一边退一边出剑,他身形越退越疾,剑光就在他咽喉,心口,眉心,闪烁不定……

    他眸子里只有闪烁的剑光,一道接着一道,一道快过一道。

    剑锋一绞,发出一声轻响,阿飞胸口又破开一道口子,他咬着牙,丝毫不敢有任何顿错,可是再抵挡下去,他仍是必死。

    忽然阿飞大喝一声,面对飞来的剑锋不再抵挡,青锋斜削,剑尖直刺有如飞光。

    荆无命立即回剑,阿飞一剑刺去,竟来得全无影踪,谁也看不出他这一剑是如何出手,是从哪里刺过来的。

    但就这一刺,他已不知道淬炼过多少遍。

    荆无命居然根本没有闪避。

    但这快如闪电,势若雷霆的一剑,到了他咽喉前半寸处,就忽然停顿了,停时就像发时同样快,同样突然,同样令人不可捉摸,不可思议。

    又是“叮”的一响,火星四溅,剑光霎时消失,剑式瞬间停顿,而剑尖刺在了剑身上,停在了咽喉前。

    阿飞望着荆无命,望着眼前这个与他同样使的快剑的人,似乎有些惊愕。

    剑锋一撇,阿飞的剑错落了过去……

    剑光微微的一闪,就像一道闪电般盯向了阿飞的咽喉。他二人已是当世最快的剑手,若是一柄比阿飞还快的剑,天下间谁又能挡住?

    是刀,一把飞刀,剑光还没到时,飞刀先破入了剑光,逼住了剑光,然后刀锋撞在了剑锋上。

    剑光落下了,剑光消散了,持剑之人也退开了。

    荆无命很吃惊,上官金虹同样很吃惊!

    见到阿飞的快剑时,上官金虹本已觉得他剑法之快,当世无双,见到荆无命的右手剑后,上官金虹又觉得阿飞的剑不算得天下第一快剑。

    可再见这一缕刀光,上官金虹终于发现,若说兵器谱上最快的兵器,当属飞刀!

    阿飞的目光虽已呆滞,神情虽然狼狈,可是他还是转过头去,看向了来人。

    他张了张嘴,艰难的说出了三个字:“我输了!”

    李寻欢咳嗽着,柔声道:“输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阿飞嘶哑的说道:“你不懂!”

    李寻欢轻叹道:“这个女人并不是你的全部。”

    阿飞终于爆发,狂吼道:“你又怎能明白她对我来说,就是所有,就是全部。”

    如何不懂,李寻欢如何不懂,他忍不住含泪道:“可你知不知道,你可以倾尽全部的爱人,她又把你当做什么?”

    阿飞缓缓转头,看向了那美丽的人。

    林仙儿淡淡道:“你只要聪明一些,就不该来。”

    阿飞痴痴地道:“我怎能不管你?”

    林仙儿微笑道:“我何时要你多管闲事了?没有人逼迫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阿飞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林仙儿那双动人的眼睛,再也没有半分温柔,只充满了嘲弄的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你什么人?你只是我养的一条狗,我叫你坐你就坐,我叫你站就站,我叫你咬谁,你就咬谁。现在你不正是这么听话么?”

    阿飞眼睛里的泪水忽然凝结,他木讷的站在原地,仿佛成了死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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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长袍,一把纸扇,淡淡的微笑,淡漠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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