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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大红妆txt下载     大红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九四章 四季的传说

    如果在五里外的客栈投宿是早了一点儿,可若是不在这里投宿,那今天就错过宿头,十有八、九要在野地里过夜了。

    三伏天赶路,每个人都是一身臭汗,在哪里睡觉无所谓,找个地方洗澡才是关键。

    沈彤道:“那就在前面投宿吧,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天一亮就赶路。”

    芳菲欢呼一声,就连火儿也欢快地打了个响鼻儿。

    五里外的客栈名叫四季,一路而来投宿的客栈很多,叫这种名字的还是头一个,大多都是云来、平安之类的。

    几人在客栈前下了马,韩无忌跟着伙计去安置马匹,江婆子的一双利眼警惕地四下环视,沈彤假装没有看到,待到进了房间,沈彤才问她:“这家客栈有何不对吗?”

    江婆子道:“这些年姑娘都在西北,对这边的事儿可能不太了解。前些年保定府出了位活财神,姓季,排行老四,人称季四爷。那年白沟河上闹了水匪,血洗十余条商船,来往船只无不胆寒,当地官府束手无策。季四爷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他带着几辆大骡车去了衙门,从车上抬下来的是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整整十万两。这十万两银子在众目睽睽下抬进衙门,整个保定府都轰动了,后来才知道,这十万两是季四爷出的赏银,无论是捕快还是江湖好汉,只要除去这些水匪还白沟河风平浪静,这些银子就拿来做赏银,若是有人因此死伤,医药费和抚恤金也从这里边出。”

    芳菲早就听得睁大了眼睛:“这是哪年的事儿啊,咱们怎么不知道啊,十万两啊,小姐来了一准儿就得了。”

    沈彤干咳一声,芳菲这丫头对她也太信任了吧,要知道白沟河上的船只大多都是商船,这些商船上都有保镖打手,能血洗十几条船的水匪,又岂会是乌合之众。

    她示意江婆子继续说下去,这几年的大多时间她都在西北,对其他地方的事情并不知晓,她也想听江婆子说这些八卦。

    “那后来是什么人拿走这十万两赏金的?”芳菲着急地问道,十万两呢,能把西北城里卖小吃的整条街买下来吧。

    江婆子笑道:“这些银子既然抬进衙门,又岂会让寻常百姓得去?最后是飞鱼卫来剿灭的那些水匪,十万两一文不少,全都给飞鱼卫的人分了。”

    噗,芳菲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她终于知道为何许安他们四个家底那么丰厚了,飞鱼卫捞钱的门路也太多了吧。

    “这位季四爷的来路也不正吧。”沈彤笑着说道。

    “姑娘聪慧,一听就明白了,可惜啊百姓们怎会想那么多,白沟河上没有了水匪,来往的商船又多了起来,没人感激剿匪的飞鱼卫,反倒是全都把功劳算在了季四爷头上。季四爷一跃成为大善人、活财神,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他的钱是怎么来的,从那以后,他就在保定府住下来了,又是置田地又是买铺子,修桥铺路建寺庙,只要是积德行善的事,他都是头一份,至于那些地方官,个个都是他养着的,没过几年,这位季四爷的生意就遍布了南北直隶。”

    听到这里,沈彤脑子里灵光一闪,问道:“季四爷,莫非这家四季客栈也是他的?”

    “对啊,因为他姓季,排行第四,因此他的商号铺子都是叫四季。”江婆子说道。

    这样一说,无论这位季四爷以前是做什么的,现在也洗白了,算是正当商人了,可是......沈彤忽然想起进客栈时,江婆子警觉的眼神,她问道:“这位季四爷可是有何不妥?”

    江婆子道:“不是不妥,而是大大的不妥。不怕姑娘笑话,我们江家以前是干什么的,姑娘早就知道了吧,可是我们江家干的那点事,跟季四爷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季四爷不但开黑店,而且还买卖人命。”

    “开黑店,他的生意做得这么大了,还要开黑店?而且还是在官道上?”在沈彤的认知中,但凡是开黑店的都是在僻静之地,比如江屠户一家。

    “这些年来,无论是水上还上陆上,但凡是有涉及到巨额钱财的案子,十有八、九都和季四爷有关系,就连当年白沟河上的案子,也和他脱不了干系。他不但自己干,而且还黑吃黑,待到做了案子之后,再找个把小贼出来抵罪,因此,官府都能漂漂亮亮地结案。”江婆子说道。

    芳菲吐吐舌头,大惊小怪地四下看看,又跑到门口看了看,关上门,压低声音对沈彤说道:“小姐,这里很危险啊,要不你先把这里的人都宰了吧,免得他们对付我们。”

    沈彤:......

    他们几个乍看上去就是一个中年婆子带着四个半大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人,芳菲还真是想多了。

    一夜无话,次日天还未亮,几个人便重新上路。一路之上,又遇到两三家四季客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前不知道这客栈的来历倒也罢了,既然知道了,沈彤便没有再在这些地方投宿,有两次因此错过宿头,五人在荒山野岭过夜。

    四个人里,沈彤话不多,韩无忌更是整日无话,好在大饼和芳菲都是爱说爱笑的,因此,这一路上也不寂寞,沈彤都佩服他们两个,路上看到一头牛,他们就能从西北城里老秦家的牛肉面说到天上的牛郎织女;看到有娶亲办喜事的,他们就能从新郎胸前的大红花说到靠着给死人扎纸人纸马发家的李老二。有时候就连沉默寡言的韩无忌也会被他们给逗得嘴角一抽一抽的。

    天气越来越热,又走了十几日,这一天终于到了京城三里之外的三里庄。

    于是还没进庄子,芳菲就开始回忆当年她跟着小姐住在这里的事,比如房东大婶煮的面条特别好吃,比如村口有个小孩偷了一个包子。

    沈彤抚额,这么多年了,这丫头居然都记得,而她反而一点印像也没有了。

    远远的,他们就看到三里庄外面的大路上,聚集了很多人,大饼道:“我先过去看看。”

    片刻后,大饼就回来了,说道:“护国公府杨家的人在那里。”

第三九五章 道观

    大饼是第一次来京城,虽然来之前补过课了,可是他没有见过杨家的人,当然也分不清楚。

    听说来人是护国公府杨家的,沈彤立刻想到了杨锦程和杨锦庭,不想被他们认出来,沈彤便对韩无忌说道:“你过去看看吧。”

    韩无忌见过杨氏兄弟,但是对于他们而言,韩无忌只是混在宾客里的小小少年,他们不会留意他的。

    韩无忌很快就回来了,他沉声说道:“虽然是杨家人,但不是护国公府的。”

    沈彤蹙眉,问道:“是杨锦轩?”

    不会这么巧吧,她是冲着杨锦轩而来,还没进京城,就遇到了杨锦轩,她是现在就杀了他呢,还是留到进京以后再杀呢?

    她还不知道京城里的情况,更没有决定是否要杀掉杨锦轩,再说,现在就把人给杀了,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韩无忌点点头:“我见过他,就是杨锦轩,杨锦程和杨锦庭都不在。杨锦轩是和飞鱼卫在一起,说是在捉拿鞑子细作。”

    三里庄是进京的人落脚之处,来这里搜查鞑子细作也是正常的。

    沈彤道:“算了,我们就换个地方住吧。”

    进城的人很多,都是要天不亮就到城门口排队,一个个盘查后才能进城,一般来说,早晨去排队,下午就能进城了,若是错过了早上,排到自己的时候,可能已经到了关城门的时辰。

    因此,三里庄的生意才会出奇的好,但凡是要进京的人,错过排队的时辰,就会投宿在这里。

    也就是说,这附近方圆几里,除了三里庄,就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投宿了。

    沈彤记得刚刚开的路上,有一座道观,不如就住到那里去吧。

    一个时辰后,五人便到了道观,道观有些破旧,显然也没有香火,观里只有两个八、九岁的小道僮,说是师傅和师兄去京城给人驱鬼去了。

    因为一清道人的原因,沈彤连带着对道观和道僮毕没有好感,如果不是不想和杨锦轩对上,她是不会来这里投宿的。

    江婆子给了小道僮一块碎银子,小道僮指指后院里的一间屋子,说道:“那屋子里空着,你们就住那儿吧。”

    芳菲问小道僮,这里能不能让他们煮饭。

    小道僮误以为是问能不能管饭,摇着脑袋说道:“师傅走的时候只给我们留了一斤米,给你们吃了,我们就不够吃了。”

    待到明白是要借灶头煮饭,小道僮就又问道:“你们给柴火钱吗?还有,你们煮饭要用水,水是观里的井里的,所以,你们还要给水钱。”

    江婆子不想和两个小孩子理论,无奈,只好又多给了一串铜钱,两个小道僮拿了铜钱欢欢喜喜地走了。

    芳菲骂道:“这里的师傅可真够抠门的,只给两个徒弟留一斤米,若是他们晚回来几天,这两个小孩岂不会饿死?难怪他们小小年纪就斤斤计较,有其师必有其徒。”

    沈彤笑道:“我们就在这里借住一夜,少管闲事了。”

    好在他们带着米和肉干,还有在路上买的点心,江婆子和芳菲去灶间煮饭,沈彤叫上大饼,两个人在道观里四下走走。

    道观不算小,有三进殿,走着走着,忽然,大饼咦了一声,沈彤问道:“怎么了?”

    大饼道:“这里供的神仙,我怎么没有见过?”

    沈彤笑道:“难道你还见过所有神仙不成?”

    大饼摇头:“但凡是道观,供奉的也就是那几位神仙,我虽然不信道,可是西安城里的道观我都去过,这座殿里供的这位,却是我没有见过的。”

    听他这么说,沈彤也好奇走来,仔细打量着这座殿里的神像。

    这么一看,她也觉得奇怪了。

    这一位不仅是没有见过,而且也不像是神仙,不但没有仙风道骨,而且还脑满肠肥,满身俗气。

    两人走到近前,却没有看到神龛,也不知是哪位连名字都不愿透露的神仙。

    大饼眼尖,正好看到有个小道僮从门口走过,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拉着小道僮的手,一脸是笑的问道:“小神仙,这里供的是哪位仙尊啊?”

    兴许是还从来没有人叫他小神仙,那小道僮立刻眉开眼笑,指着那座神像说道:“那是季神仙啊。”

    沈彤怔了怔,季神仙?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便问道:“是季四爷吗?”

    小道僮摇头,表示不知道,他只是听师傅说那是季神仙。

    待到江婆子煮好饭,沈彤便把江婆子拉到那间屋子,指着神像问道:“这个人是不是季四爷?”

    江婆子摇头:“我只是听说过季四爷,也没有见过他啊,再说,这道观里怎会供奉他呢?”

    沈彤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或许这个神像是道观观主的亲爹呢。

    几个人听了饭,便早早睡下了。

    不久,外面下起雨来,这几天天气闷热,却一直滴雨未下,今天是个大晴天,没想到到了夜里却忽然下雨了。

    (下面的十分钟后替换)

    都去过,这座殿里供的这位,却是我没有见过的。”

    听他这么说,沈彤也好奇走来,仔细打量着这座殿里的神像。

    这么一看,她也觉得奇怪了。

    这一位不仅是没有见过,而且也不像是神仙,不但没有仙风道骨,而且还脑满肠肥,满身俗气。

    两人走到近前,却没有看到神龛,也不知是哪位连名字都不愿透露的神仙。

    大饼眼尖,正好看到有个小道僮从门口走过,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拉着小道僮的手,一脸是笑的问道:“小神仙,这里供的是哪位仙尊啊?”

    兴许是还从来没有人叫他小神仙,那小道僮立刻眉开眼笑,指着那座神像说道:“那是季神仙啊。”

    沈彤怔了怔,季神仙?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便问道:“是季四爷吗?”

    小道僮摇头,表示不知道,他只是听师傅说那是季神仙。

    待到江婆子煮好饭,沈彤便把江婆子拉到那间屋子,指着神像问道:“这个人是不是季四爷?”

    江婆子摇头:“我只是听说过季四爷,也没有见过他啊,再说,这道观里怎会供奉他呢?”

第三九六章 伞下的人

    “为何要找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一个燕北口音传来,透着不耐烦。

    这是杨锦轩的声音,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了燕北,住了十来年,不知不觉已是一口燕北口音。燕北人有个共性,那就是认为自己说的是官话,即使到了京城,上见皇帝下见官员,杨锦轩一开口,还是一口他自认是官话的燕北腔。

    另一个声音说道:“这地方虽然破旧,但却是福泽之地,当年四爷便是在此处得了机缘。”

    “机缘?我呸!要装神弄鬼去骗那些无知百姓吧,少在二爷我面前装大头蒜!此处若是真有机缘,季四那么有钱,为何不把这里修一修?”杨锦轩不屑道。

    雨声越来越大,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杨锦轩的最后两句话尚能勉强听清楚,可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却被雨声淹没听不到了。

    沈彤压低声音说道:“此处不能留了,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一会儿看到马匹,就会起疑了。”

    江婆子冷冷道:“似是只有他们二人,其他人都在外面,不如一起宰了。”

    沈彤道:“不行,若是只有我们两人,宰了他们也能脱身,可还有三个呢。”

    大饼和韩无忌虽然也有武功,可他们的武功顶多算是防身之术而已,至于芳菲,抓脸扯头发罢了。

    江婆子想想也是,杨锦轩不会孤身来此,应该是这里不便让随从们进来,其他人要么已把道观包围,要么就守在门外,以杨锦轩的身份,他的随从不会是泛泛之辈,肯定都是刀尖上滚过来的行家里手。

    只要道观里面稍有动静,那些人便会夺门而入。

    到了那时,她和沈彤或许可以全身而退,而这三个小的却是不能。

    “那我先去看看。”江婆子说道。

    沈彤道:“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护着他们几个。”

    江婆子经验老到,武功也不弱,但是她也只能算是江湖狠人,狠人不是杀手,在这个时候,反而不如沈彤自己去。

    江婆子悄声说道:“姑娘,你当心一点儿。”

    黑暗里待得久了,江婆子双目已能视物,这时她才发现,沈彤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夜行衣。

    她在心里自愧不如,自己还在东想西想的时候,沈姑娘却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沈彤打开窗子,一阵急雨斜飞进来,沈彤的身影消失在雨夜之中......

    吱呀一声,道观的大门再一次从外面推开,几个人影鱼贯而入,他们带着斗笠,其中一人手中撑伞,伞下之人被雨伞遮着,只能看到身材圆润,是个胖子。

    “四下看看。”其中一个人沉声说道。

    大雨倾盆,院内只余下两人一伞。

    另外几人很快回来,道:“后面有马匹。属下问过那两个小道僮了,说是有五个人在此投宿,一个老婆子和她的孙子孙女。”

    伞下之人冷笑:“老婆子和孙子孙女,他们骑马?”

    来人道:“属下这就去把人结果了。”

    “等等,先把人绑了,等我忙完亲自看看。”伞下之人说道。

    “是。”来人转身离去。

    这时,一个穿着道袍的人撑着伞从后面走了过来,他手中提着一盏马灯,昏黄的灯光在雨地上倒映出硕大的光晕。

    “四爷,您一路辛苦,杨二公子已经在里面恭候大驾了。”道士说道。

    伞下之人冷冷地说道:“你们既然先到一步,为何没有把这地方打扫干净?”

    道士吃了一惊,忙道:“莫非有何不妥?”

    “有人在此投宿,你不知道吗?”这次说话的不是伞下的人,而是撑伞的随从。

    道士连连道歉,说道:“是贫道疏忽了,忘了叮嘱小僮不要让人投宿,说来也怪,前面不远就是三里庄,这里一年到头也没有人来此借宿啊,贫道这就去看看,清理干净。”

    他这话不是推脱,此处距离三里庄并不远,道观门口五丈开外的大杨树上还有三里庄村民挂上的指路牌子,有时还有人在那里摆上茶桌,招揽生意。

    三里庄生意好,人也多,就连流民乞丐去了也能讨上几个馒头,谁会来这破烂的道观里借宿呢?

    可是却真的有人来了,而且早不来晚不来,非要今天来。

    道士额头上都是水渍,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不用了,你办事让人不放心,下半年的香火钱就免了吧。”说话的仍然是撑伞的随从。

    道士立时就慌了,忙道:“四爷,您大人大量,贫道......”

    “行了,少废话,前面引路。”四爷淡淡地说道。

    道士抹一把淌到眼睛里的水珠子,不敢再多言,提着马灯在前面带路。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也不过片刻,雨势便缓了下来,除了雨声,四周听不到任何声音。

    忽然,一声女子的惨叫传来,接着,有孩子的哭声,道士脚步一顿,那名撑伞的随从不悦地说道:“不要大惊小怪。”

    道士不敢停留,继续前行。

    雨声越来越小,四周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杨锦轩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他虽然在战场上历练过了,可是他从小到大都是前呼后拥众星捧月,这次却连随从也不能带一个,来到这么一个破道观里等人,而且一等就是好一会儿,除了进宫见太皇太后,他还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杨锦轩在屋里走了两圈,这屋里应是有些日子没有开过窗子了,一股子难闻的气味,杨锦轩越发烦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道士的声音:“四爷,里面请。”

    杨锦轩哼了一声,这个季四,还真是好大的派头,今天本公子倒要会会他,看看这人身上有多少油水。

    若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他才不会纡尊降贵来见一个商人。

    杨锦轩重新回到上首的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下,高昂着头,睨视着进来的人。

    罩在头上的雨伞已经收起,伞下之人露出了正脸。

    那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笑眯眯一团和气,一袭绣金线的团花袍子,腰上系着金锁金印金算盘,还有一个金光闪闪的烟袋竿,他冲着杨锦轩抱拳,露出满手的金戒指。

第三九七章 脑袋不是韭菜

    “哎哟,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杨大将军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果然是少年英雄,威风八面啊!”

    胖子说话的时候,微微翘起兰花指,看得杨锦轩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燕北人不好这口,直到他听说了毛元枚和先帝的事,他才知道原来还真有这种人,到了京城以后,他也见过几个小倌儿,可那都是漂亮的鲜嫩后生,现在看到眼前这个满身猪油的胖子,杨锦轩立刻想到了先帝的那档子事,他顿时就恶心起来,恨不得立刻就走。

    可是,他不能走,至少现在还不能走。

    “这位就是季四爷了?本将军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幸会!”杨锦轩淡淡地说道。

    他是含着玉匙出生的勋贵公子,如今又是风头正盛的少年将军,他坐在那里,本身就有一股不可一势的威严。

    可是......

    “杨大将军好眼力,在下正是季四,杨大将军不用客气,就叫在下老季吧。”季四爷嘴里说着不让杨锦轩客气,自己也不客气地拽了一把椅子,竟然坐到了杨锦轩的身边!

    杨锦轩面上一沉,从燕北到京城,就连燕北郡王和杨锦种在他面前,也不会如此放肆,更不用说那个还在襁褓里的小皇帝了,他咳嗽一声,抱着小皇帝的乳娘就能吓得跪到地上。

    这死胖子是没见过世面吧,连基本的尊卑都不懂,竟然胆敢和他平起平坐。

    他勃然大怒,道:“季四,这是你能坐的地方吗?”

    季四爷依然笑呵呵,没有说话,竟然从腰上摘下一把金光闪闪的剪刀,旁若无人地修起指甲来。

    杨锦轩这才发现,原来这人腰上还带着剪刀!

    他正要再次质问,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放肆!”

    杨锦轩的注意力都在季四爷身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一抬头,发现对他说话的竟然是跟在季四爷身后的那名随从。

    随从年纪不大,居然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

    而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道士,此时正一脸土色地看着他们。

    “你说谁放肆?”杨锦轩一拍面前的桌子,霍的站了起来。

    “哎哟,年轻人不要这么大的火气,这屋里只有你一个外人,他当然是说你放肆了。”季四爷一边说话,一边修着指甲,头也没抬。

    “他敢说我?我看他是不想活了!”杨锦轩被激怒了,这半天他都在强忍着,现在已经忍不下去了。

    这个季四不过是个区区商户,在父母官面前都要低三下四的东西,竟然胆敢这样对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他是我的人,他当然敢说你,你再这般没大没小,他还敢揍你呢,行了行了,这是我的地方,你远来是客,我老季就不和你斤斤计较了,谈正事吧。”

    这一次,季四爷终于修好了指甲,他晃着自己那双金光闪闪的手欣赏着,连个正眼都没给杨锦轩。

    杨锦轩恨不能把这对主仆宰了,可是他还是强压着怒气,重又坐了下来。

    “听说季四爷乐善好施,本将军便想见见你,不知你可有意把生意做到燕北去呢?”

    “燕北啊?那地方听说又冷又穷,我老季去干啥?喝东北风吗?”季四爷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咭咭地笑了起来。

    杨锦轩的双手攥成了拳头,他耐着性子说道:“季四爷怕是对燕北有误解吧,燕北地大物博,物产丰富,东珠、人参、鹿茸,应有尽有,还有人人都离不了的上好皮子,季四爷若是能来燕北做生意,我们杨家保证让你赚个杯满钵溢。”

    “啧啧,杨大将军此言差矣,你这么想让老季去燕北,其实是想让老季帮你们杨家赚个杯满钵溢吧,你当老季是傻子呢,燕北以前的确富足,可是自从你们父子到了燕北,燕北就一年比一年穷了,还东珠呢,太皇太后头上戴的可还是前几年的老珠子,还人参呢,五十年的老参在燕北就是老萝卜的价钱,差价都让你们杨家赚了,参客都不敢说自己是干啥的,免得连皮都让你们杨家给扒了,那种虎狼之地,我老季敢去吗?”

    季四爷说到这里,自己就笑了起来,那个面如土色的道士,此时就像是得了圣旨一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杨锦轩面色铁青,这个死胖子是真没把他放在眼里啊!

    是欺负他们常年在燕北吗?对,一定是这样!

    虽然他刚到京城没有多久,可是早就看清了京城那些达官显贵的真面目。

    在那些人眼里,他们燕北杨家就是比京城的杨家低了一头,即使他们立下汗马功劳,在那些趋炎附势的人看来,这些功劳不是在沙场上浴血奋战换来的,而是靠着杨家的祖荫得来的。

    “姓季的,连你也看不起我们燕北杨家?”杨锦轩的手紧紧握住了剑柄,只要这个死胖子敢说出一个让他不爱听的字,他就一剑宰了他。

    季四爷终于正眼看他了,可是那眼神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季四爷用他那亮闪闪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另一只手则指向了杨锦轩紧握的剑柄:“他要杀我!”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已像离弦之箭向着杨锦轩扑了过去。

    杨锦轩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手上便是一麻,接着,寒光一闪,原本被他紧握着的剑便从剑鞘里拔了出来,而他的手,则软软的垂了下去。

    他来不及惊呼,那柄剑便已经到了另一个人手中,那持剑的人,就是跟在季四爷身边的那名随从。

    随从双手捧剑,恭恭敬敬地捧到季四爷面前,问道:“杀了他吗?”

    季四爷摇摇金灿灿的手,佯怒道:“小拾,你这孩子,都跟谁学的啊,动不动就要杀人,这毛病不好,你得改改,哪能说杀就杀呢,杨大将军的脑袋又不是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你要记住,有的人是不能说杀就杀的,比如杨大将军。”

    被称做小拾的随从点头应是,捧着剑站到了一旁。

    杨锦轩惊魂未定,早已汗湿衣裳。

第三九八章 三个条件

    杨锦轩是上过战场的人,杨勤重视这个嫡长子,从小到大,都给予了他足够的教导与见识,与堂兄杨锦程相比,他差在性格暴躁乖张,不够沉着稳健,又是长在一家独大的燕北,少了在权贵圈子里磨练出来的冷静从容。

    但是,他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

    瞬间的惶恐之后,杨锦轩便恢复常态,他勃然大怒:“姓季的,你想造反不成?”

    “放肆!”名叫小拾的随从喝斥道。

    这一次季四爷没有制止小拾,而是又从腰上摘下一只金算盘,那只金算盘和商户人家给小孩子抓周用的那种巴掌大的不一样,而是足有一本书大小,金光闪闪,看着就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一斤重。

    季四爷把金算盘放在膝盖上,金灿灿的手指头噼里啪啦一顿拨弄,对刚刚杨锦轩说的话充耳不闻。

    杨锦轩强压怒气,他的人都留在了道观外面,现在自己不但要面对这个不知所谓的胖子,而且还有一个出手快如闪电的随从,现在的情势对他很不利,要么火中取栗,要么尽快抽身。

    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情绪渐渐缓和下来,他沉声说道:“季四爷,无论你是否把我们燕北杨家放在眼里,家父和我都会诚恳相邀,只要你肯,燕北的大门便会为你敞开。”

    季四爷的手依然在拨弄算盘,杨锦轩一番话说完,季四爷头都没有抬起。

    杨锦轩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可还是耐着性子说道:“看来我们今天约的不是时候,想来季四爷也已经明白本将军的意思,那么本将军就暂且回去,若是季四爷想好了,可随时来京城找我。”

    说完,杨锦轩起身要走,他并非是想要装装样子,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久留了。

    银子重要,却不及性命。

    这一刻,他甚至怀疑眼前的胖子和京城杨家有牵连。

    他的那群堂叔伯堂兄弟们,哪个不想在他们父子身上咬块肉下来?

    可是他还没有走到门口,眼前一花,一个人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那个叫小拾的少年。

    “让开!”杨锦轩怒道。

    少年一动不动,他在等待季四爷的命令。

    季四爷没让杨锦轩离开,杨锦轩就不能走。

    终于,拨弄算盘的声音停了下来,屋里也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季四爷满意地看着算盘,说道:“杨二公子想走,就放他走吧。”

    闻言,小拾退到一旁,他的手里依然捧着杨锦轩的剑,可是却没有物归原主的意思。

    可是杨锦轩却不敢走了。

    季四把他约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奚落他一番吗?

    无论怎么看,季四也不像是这么闲的人。

    这当中一定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或者就在他的脚刚刚迈出这间屋子,真正的阴谋就在等着他。

    想到这里,杨锦轩转过身来,重又坐回到刚刚坐过的椅子上,他问道:“季四爷,不要耽误功夫,言归正转吧,你有条件尽管提。”

    姓季的一直在打算盘,没有条件是不可能的。

    季四爷终于正眼看杨锦轩了,他把金算盘拿到杨锦轩的面前,杨锦轩只看了一眼,脸上就微微变色。

    三十五万!

    “这是什么?”他问道。

    “唉,杨大将军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这当然是银子,是我老季能在三天之内调动的现银啊,数目不多,真是惭愧。”

    这些商人们说起来是很有钱,可是他们的银子都压在宅子铺子山林土地货物古董上,别说是三十五万,就是三万五的现银,也是要凑的,你能拿出钱来,钱庄里却不一定能把银子兑给你。

    可是季四爷却能在三天之内调动三十五万两银子,这个数字足够令户部尚书为之惊愕了。

    “你真能在三天之内拿出三十五万两?”话一出口,杨锦轩就想到了传说中季四爷抬进保定府衙门的那十万两白花花的银锭子。

    几年以前能抬进十万两,几年以后三十五万两又有何不可呢?

    季四为了拉拢飞鱼卫,出手就是十万,让他拿出三十五万两送到燕北,也是应该的吧。

    至少,在他们父子眼中,飞鱼卫不过就是太皇太后养的看家狗而已。

    “哈哈哈,杨大将军是认为三十五万太多,我老季拿不出来?还是嫌三十五万太少,你们看不上呢?”季四爷笑道。

    当然不会看不上!

    如今燕北缺的就是银子。

    打仗要银子,养私兵也要银子,结交朝中权臣更要银子!

    缺口太大也太多,只靠向朝廷要,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何况太皇太后非但舍不得拿出来,反而还想从燕北再刮一层。

    “季四爷说笑了,若是季四爷能拿出三十五两放到燕北的生意上,家父一定会很高兴。”这一次杨锦轩搬出了父亲,他也看出来了,季胖子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哈哈哈”,季四爷爽朗大笑,此时的他又像是换了一个人,和方才那个比着兰花指的他判若两人,若非他长得白白胖胖得像个汤圆,只听笑声,杨锦轩会以为这是个粗豪汉子。笑够了,季四爷面色一正,脸上的笑容瞬间便荡然无存,他正色问道,“可这是有条件的。”

    “愿闻其详。”杨锦轩说道。

    “三个条件”,季四爷竖起三根金光闪闪的手指头,“第一个条件,我季家的商队要在燕北畅通无阻,无论是进关还是出关,无论是燕北哪个关卡,无论是多少人多少货,不能有人盘查,不能收税,燕北各级衙门,各个卫军,只要看到季家商队的号牌,就要无条件放行。”

    杨锦轩还以为季四爷要提什么刁钻的条件,原来就是这个。

    商人就是商人,格局小,见识短,看到的不过就那点盈头小利而已。

    不就是想要免去燕北的重税,让各个关卡畅通无阻吗?这有何难?

    季家的商队是去燕北做生意,说起来是生意,其实就是给他们杨家送银子的。

    杨锦轩欣然应允:“季四爷尽管放心,本将军保证季家商队在燕北一切便利。”

第三九九章 会谈生意的杨二公子

    “第二个条件,我老季手里的生意虽然多,可是却没有开过矿山,因此,燕北的那两座铁矿山,老季要参股!老季心里清楚,其实那两座铁矿山,虽然美其名曰是官矿,可是自打燕王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算是燕王的了,燕王死后,那两座铁矿,已是你们杨家的囊中之物,如今,老季参股,无非就是从你们杨家嘴里抢肉吃,这个条件不知杨大将军肯不肯答应?”季四爷问道。

    杨锦轩脸色微变,季胖子好大的胃口,竟然想要在铁矿上分一杯羹。

    自立朝以来,朝廷对铁矿开采便控制极严,铁矿采炼关系到兵器,关系到军队,关系到朝廷安危,这是大事中的大事。

    因此,大齐朝所有的铁矿都由朝廷把控,由户部和工部各派官员共同掌管。

    太祖皇帝在世时,燕北和西北战事频频,太祖皇帝便颁下圣旨,燕北和西北两地的铁矿交由燕王和秦王独立掌管,做为供应兵器以备战需之用。

    因此,这两位王爷是正大光明掌控铁矿的。燕王死后,杨勤当然舍不得把两座大矿山交还朝廷,但是太皇太后好不容易有机会收回铁矿,自是不会让他如愿。

    太祖皇帝信任自己的儿子,太皇太后却不信任自己的侄子。

    无奈之下,这十来年里,杨勤只能从朝廷派来的官员身上下手,抓住这些官员的把柄,让他们为自己所用,从中取利。

    但是这都是偷偷摸摸的,他们能拿到的,也只是当年燕王所得十之二三。

    没想到季胖子却看上了这两座矿山。

    杨勤父子都不能完全掌控的东西,又何谈让他参股的。

    杨锦轩沉吟片刻,为难地说道:“季四爷恐怕要失望了,并非是本将军舍不得,而是太皇太后一直都盯着这两座矿山,不瞒你说,我们杨家也是束手无策啊。”

    “哦,原来如此,那么除了这两座矿山以外的呢?”季四爷问道。

    “除了这两座矿山以外的?以外的什么?也是矿山吗?燕北只有这两座铁矿啊。”杨锦轩不解地问道。

    “老季不想让杨大将军为难,可是老季却也太想开矿了,不如咱这第二个条件就改为,让老季能在燕北寻矿开矿吧,老季有言在先,只要被老季找到矿脉,无论大小,都给杨大都督和杨大将军三成股份,你看如何?”季四爷说道。

    杨锦轩松了一口气,想来季胖子手里有懂寻矿的高人,否则他不会说出要寻矿的话来。

    这种高人的确是有,但是他也只是听说过,却没有见过。季胖子有的是钱,有钱还怕请不到能人吗?

    只要不是在现有的两座铁矿上做文章,杨锦轩便敢担保,如果燕北真的还有第三座第四座铁矿山,他们父子一定会瞒过朝廷,瞒过太皇太后。

    真若是让季胖子找到了铁矿,这铁矿可就是他们父子的了,到了那个时候,不但解决了军备问题,而且还能贩卖铁锭,再赚一笔。

    可是......

    “可是三成股份,太少了吧。”杨锦轩说道。

    “无妨,老季是做生意,和大将军也是在谈生意,大将军既然觉得三成太少,那么大将军想要多少呢?”季四爷心平气和地说道。

    杨锦轩想了想,道:“怎么也要六成,我们六,你四。”

    “哈哈哈”,季四爷又一次爆发出笑声,他指着杨锦轩的鼻子说道,“寻矿的是我,开矿的是我,把矿石开采出来炼成铁锭子的也是我,再把这些铁锭子运出燕北赚钱的还是我,和你们杨家父子有个屁关系啊,老季不过就是让你们打打掩护,上不让朝廷知晓,下不让地方官嚼舌头,你们凭什么要占六成股份,六成也成,老季只管寻矿,其他事情都交给你们杨家,你看如何?”

    杨锦轩又不傻,他说的六成也只是想要探探虚实。开矿不是小事,没有大把银子根本不可能。季胖子又怎会白白做个冤大头呢?

    “那就五成!”杨锦轩说道。

    “四成,不能再多,若是杨大将军还是不满意,那么老季就去找秦王谈条件,秦王一定会答应,白捡的便宜谁不要啊。”季四爷挥挥手,一副要把杨锦轩轰开的样子。

    杨锦轩心里一慌,季胖子就在自己面前,岂能白白便宜了秦王?

    “好,四成就四成,但是你们不能拿假帐蒙我,我会让帐房一一核对。”杨锦轩说道。

    “杨大将军不愧是战场上历练过的,够爽快,那么老季提的开分号开马场的事呢,是不是也能答应?”季四爷道。

    那些都是小事啊,不开分号怎么赚钱?

    “当然,但是这些生意里,我们杨家也要占四成股份。”杨锦轩说道。

    “一言为定,就给你们四成,当然,你知我知,你们杨家是地头蛇,得到的好处肯定不会只有这四成。”季四爷笑着说道。

    那是当然了,四成只是帐上的,帐下的还有更多,否则,他们又怎会邀请季胖子来燕北做生意呢,在他们父子看来,巴不得全天下的商人都来燕北做生意,只有商人们多起来,燕北才有大钱可赚。

    “行,这第二个条件就这样定了。”杨锦轩很为自己感到自豪,谈生意啊,这可是大生意,养尊处优的杨锦程也没有机会参与的大生意。

    季四爷显然也很满意,他眉开眼笑,就像一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

    “那么第三个条件,想来杨大将军更是能答应的了。”

    “说来听听。”两个条件谈定,杨锦轩已经没有被小拾夺剑时的恐慌,他找回了自信,就连腰板也挺得笔直。

    他是谁?他是少年得志的大将军,他是跺跺脚整个燕北也晃三晃的杨二公子。

    除了比杨锦程晚生了几天,他哪里都比杨锦程要强,只要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够代替杨锦程在太皇太后面前的地位。

    “第三个条件”,季四爷清清嗓子,继续说道,“老季有个侄女,年方十四,花容月貌......”

第四零零章 弑长

    杨锦轩面色一变,没等季四爷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本将军正在议亲,注定与令侄女无缘了。”

    话是这样说,可杨锦轩却在心里开骂了。

    这个死胖子是得陇望蜀吧,生意上占了便宜,居然还妄想把侄女嫁到大都督府?

    季家纵然家财万贯,他的侄女也不配嫁过来,不过,纳个嫁妆丰厚的小妾倒也不错。

    “非也,非也,老季何德何能,怎敢给杨大将军提亲?老季是听说大将军有位妹夫。”

    “妹夫?”杨锦轩怔了怔,他有妹夫?对,他有!

    “你好大的胃口”,杨锦轩冷笑道,“就凭你一介商户,就想把侄女送给王孙贵胄为妾?即使本将军能答应,太皇太后也不会应允。”

    除非太皇太后是真的老糊涂了,否则绝不会给燕北郡王纳一个有钱的侧妃的。

    季四爷虽然出身不高,可是他有钱啊,这年头谁不缺钱,就连太皇太后也缺钱。

    “非也,非也,老季的话还没有说完,杨大将军为何就认定了老季要把侄女送人做妾呢?我们季家虽然只是区区商户,可是季家女儿也没有给人做妾的。”季四爷的语气里隐隐透出怒气,也是啊,季家有的是银子,与其把女儿送进高门为妾,还不如挑一个前途远大的寒门进士做女婿,妥妥的正妻,再拿银子为他打通仕途,那女婿做官需要银子,有权以后只会处处帮衬岳家,让岳家的生意做得更大,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季家的收益远比低三下四送女儿给人做妾要大得多。

    商人最是斤斤计较,这里面的门道早就摸清了吧。

    季四爷这么一说,杨锦轩便自己想明白了。

    果然,季四爷说道:“不瞒杨大将军,老季是相中了今年的新科状元乔一诺了,听闻乔状元发妻早逝,膝下无子,老季便想请杨大将军帮忙促成这门亲事,这就是老季的第三个条件。”

    虽然毛元枚这位先帝钦定的主考官死了,可是春闱照常进行,另选了新的主考官,就在一个月前,襁褓中的小皇帝“钦点”了今年的新科状元乔一诺。

    杨锦轩是见过乔一诺的,只不过连个正眼也没给他。

    乔一诺是寒门出身,没有背景,据说父母早亡,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也不知怎么的就被一位致仕翰林看中了,当儿子教导养大。

    这样的人当然入不了杨锦轩的眼中,只不过那次上朝刚好看到而已。

    没想到季胖子还挺有眼光,一眼就看中了状元郎。

    “这事容易,包在本将军身上,就这么定了吧。”杨锦轩说道。

    他虽然不把乔一诺放在眼里,但是新科状元风头正劲,尤其是一个没有背景的新科状元,趁着这个机会收在杨家麾下也是一件美事。

    至此,三个条件全部谈拢。

    窗外的雨声已经听不到了,盛夏时节,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个叫小拾的随从依然像个锥子似的伫在门口,虎视耽耽,杨锦轩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若是平时,他早就把这厮乱棍打死,可是现在,他却不能使强。

    杨锦轩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他站起身来,对季四爷道:“既然都谈拢了,那本将军就先告辞了。”

    “别急啊,杨大将军暂且留步”,季四爷重又翘起了兰花指,笑得见眉不见眼,“空口无凭,老季是个胆小如鼠的老实人,若是杨大将军一转身就不认帐了,老季可怎么办呢?”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还用那只金光闪闪的手捂住了胸口,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看得杨锦轩差点吐了。

    “难道你还想签文书吗?”杨锦轩不耐烦地喝道,这种事情哪有签文书的,这不是笑话吗?

    “老季还就是想和杨大将军签订文书,连做担保的中人都找来了,啧啧啧,杨大将军该不会不签吧?”

    季四爷说到这里,冲着小拾挥挥手:“你去把中人请过来。”

    杨锦轩吃了一惊,中人?什么中人?

    小拾转身出去,再进来时,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不,应该是三个人。

    其中一个人是被那两个人抬进来的。

    杨锦轩锁起眉头,这人是谁?

    他忍不住走近一步,去看那个被抬进来的人,这一看之下,他吓得连退了几步!

    杨讷!

    这是他的四叔杨讷,护国公府的四老爷杨讷!

    四叔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季胖子请来做担保的中人竟然会是他?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京城杨家的人知道,否则这帮人一定会插上一腿的。

    杨讷虽然是他的叔父,可却是紧紧抱住现任护国公杨敏大腿的,和他们燕北杨家不是一路人。

    刹那之间,无数念头涌上来,杨锦轩怔怔一刻。

    就在这时,小拾忽然欺身而上,原本捧在手里的长剑向前一递,另一只手抓过杨锦轩的手,把那柄剑塞到他的手里。

    杨锦轩还没有反应过来,小拾便抓着他的手挥了出去!

    小拾手中抓着的杨锦轩的手,而杨锦轩手里抓着的是剑,杀人的剑!

    待到杨锦轩明白过来时,他手中的剑已经贯穿了杨讷的胸膛!

    “啊”一声尖叫打破了黑夜的寂静,这是杨锦轩惊惶的声音。

    他杀了杨讷,他杀了杨讷,他杀了自己的叔父!

    “啊”又是一声尖叫传来,这是季四爷的声音。

    天呐,有人在他面前杀了人,太可怕了,太恐惧了!

    季四爷拍着胸口,急急喘了几口气,然后走到呆若木鸡的杨锦轩面前,用戴着大金戒指的手指着杨锦轩,小拇指翘起来。

    “你这是弑长!天呐,你敢弑长!有悖人伦,有悖人伦啊!”

    季四爷似乎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事,他激动得满脸放光,冲着小拾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啊,快点把文书拿来,让杨大将军画押啊!”

    杨锦轩猛的瞪大了眼睛,他猛的把剑从杨讷身上拔了出来,鲜血立时便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挥舞着滴血的剑,向季四爷砍来:“你陷害我,我要杀了你!”

第四零一章 中人

    眼看杨锦轩的剑就要砍到季四爷身上,可是季四爷一个闪身,便到了杨锦轩的背后,杨锦轩甚至没有看清他是如何避开的。

    一个那么胖的人,当然避不开。

    只是凑巧而已。

    况且,杨锦轩根本就没有多想,他的眼珠子都红了,他必须要把这里的人全都杀光,一个也不留。

    但是,他却没有机会出手了,那个叫小拾的少年,已经抢在他前面出手,他甚至没有看清楚,他手里的剑便再一次脱手,反过来抵到了他的咽喉之上。

    啪啪啪,身后传来拍掌的声音,季四爷一边拍着手一边走到他面前,笑着称赞:“小拾,长进不小啊,刚刚这一手,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不错不错!”

    小拾紧闭双唇,没有说话,他的脸上也看不出喜怒,这一刻,他才是一柄剑,一柄随时随刻都能杀人的剑。

    杨锦轩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竟然有如此身手。

    是他,是他杀了四叔杨讷,明明就是他,是他抓住自己的手刺向四叔的。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杨锦轩的心中如万马奔腾,他杀了四叔,虽然谈不上亲情,可是那是他的长辈,这件事若是让叔公老护国公杨锋知晓,若是让太皇太后知晓,燕北杨家就会身败名裂,再难抬头了。

    “杨大将军记性不好啊,怎么连我老季都不记得了,我就是老季,做生意的老季,这个是我的随从小拾,他今年才十四岁,武功不错吧,杨大将军若是喜欢,就让小拾跟着你。”季四爷的语气越发诚恳。

    杨锦轩心中略松,是自己想多了,季胖子能巴结上飞鱼卫,能让那些地方官为他保驾,就凭他的钱财,收买几个江湖好手又有何难。

    可是眼前的情况?

    小拾手中的剑终于收了起来,但却没有还给杨锦轩,而是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

    杨锦轩马上就猜到这是什么了,这就是季四爷口中的文书。

    “这是什么东西,本将军不签!”杨锦轩嘶吼。

    小拾冷笑,十四五岁的少年,说话的声音并不悦耳,时粗时细,但是杨锦轩却并不觉得可笑,反而令他毛骨悚然。

    “你不签也要签,这是你把这张文书抵给季四爷,季四爷便把我抵给你,文书是信物,我也是信物。”

    说完,刚刚抬着杨讷进来的那两个人便猱身而上,一左一右按住了杨锦轩。

    小拾抓住杨锦轩的手,醮了醮杨讷的鲜血,在文书上画押,他又不紧不慢地从杨锦轩身上一阵摸索,找到一枚印章,醮了醮杨讷的鲜血,盖在了文书之上。

    这枚印章是杨锦轩来到京城后才用的,也是最近用的最多的一枚印章,他几乎从不离身,一直戴在身上。

    季四爷竟然连这个也知道......

    季四爷接过文书,满意地看了看,对小拾道:“从现在开始,你就跟在杨大将军身边吧,杨大将军的安危,全都系在你身上,你小子可要给我争气啊!”

    小拾双手抱拳,道:“请四爷放心!”

    说完,他转身走到杨锦轩面前,对另外两人道:“去把杨四老爷的尸身处置了。”

    两人松开杨锦轩,小拾伸手把杨锦轩身上的袍子抻了抻,冷冷地说道:“属下陪大将军回京。”

    杨锦轩像看到毒蛇一样,厌恶地把他的手打开,道:“本将军不用你跟着。”

    小拾的声音依然冰冷,他道:“大将军信不信,我若不跟着你,你绝对不能活着回到燕北。”

    杨锦轩心下一沉,问道:“除了你们,还有谁敢对本将军下手?”

    “此言差矣,我们只想和你好生做生意,又怎会对你下手呢,但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杨大将军功劳太大了,燕北这块肉也太肥了,想要啃一口的人很多。”

    这番话是季四爷说的,他神情严肃,在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刚刚那副大呼小叫的模样。

    “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杨锦轩怒道。

    “不做什么,就是跟着杨大将军到燕北做生意而已,老季是个生意人,除了想赚钱,还能做什么?”季四爷说道。

    杨锦轩当然知道是这样,他只是太气了才口不择言,季四爷来这么一手,就是担心他们杨家说话不算数,想要个保障而已。

    “可是我叔父他......”杨锦轩问道。

    “您的叔父?杨家的几位老爷不是全都在府里享福吗?老季可不认识他们,也没见过。老季是什么身份,不配啊!”季四爷说道。

    “可是......”杨锦轩指着地上的血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杨讷的尸体已经被搬走了,可是地上还有血,他的身上的脸上也是血,这一切都在提醒着杨锦轩,刚刚一幕不是梦境,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他真的亲手杀死了四叔父。

    “可是杨四老爷却不知道去哪里了,唉,杨大将军回到京城后,一定要派人去好好找找啊。”季四爷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杨锦轩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下来。

    他强挤出一丝笑容,对季四爷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就此别过,只是不知道咱们的生意从什么时候开始。”

    “三天啊,刚刚老季说三天里调动三十五万银子,那可不是瞎说的,这些银子都要用到燕北,若是杨大将军还是不放心,那这样吧,老季就先给杨大将军送上五万两当零花。”

    说着,季四爷四下看看,高声喊道:“装银票的那个褡链呢,放哪儿了?”

    门外马上就人进来,把一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褡裢捧了过来。

    季四爷把褡裢扔给杨锦轩,杨锦轩怔了怔,伸手在褡链里摸索。

    银票,都是银票,一百两一张的银票,厚厚一捆!

    这是金宝钱庄的银票,绝不会是假的。

    “行了,零花钱也给了,杨大将军快点走吧,小拾啊,别磨蹭了,快点陪着杨大将军回京城吧。”季四爷说道。

    杨锦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他失魂落魄,直到看到道观外面自己的随从们,他才终于缓过神来。

    留在屋里的季四爷,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

    他看看屋顶,冷笑道:“听墙角的,给我下来吧!”

第四零二章 惊魂

    随着话音,一个汗地拔葱,季四爷肥胖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飞向屋顶。

    他不会看错,更加不会听错,那丝从屋顶透进来的微光,是有人藏在上面。

    两块瓦片轻轻一推就开了,季四爷挥拳就砸,把屋顶硬生生砸出一个能容他通过的大窟窿。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转瞬之间,若是杨锦轩看到一定会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眼中肥硕笨拙的季四爷,此时动若脱兔,快如闪电般消失在屋脊之上。

    一声声呼哨传来,道观内外的人全都向这边涌来,十几道黑影在道观中穿梭,地上泥水飞溅,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喊叫,只有长短不一的呼哨声起伏不绝。

    这是死士营的暗号,也只有死士营的人才能听懂,这听上去单调如一的哨声,其实每一声都暗藏玄机,死士们能够从哨声中传递消息,防守、攻击、包抄、方位......

    这是只有他们自己也明白的,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有朝一日,他们会遇到一个也能听懂这些暗号的对手。

    现在,那个能听懂暗号的对手便带着他们在道观里转起了圈子,直到暗夜之中有一道烟花升起,沈彤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江婆子已经带着人逃走了。

    沈彤蓦然转身,向着安置马匹的地方跑去,让自己完全暴露出来。

    首先发现她的就是季四爷,他衣袖一挥,七枚飞镖朝着沈彤飞了过来。

    北斗七星丧门镖!

    沈彤飞身一跃,向着墙下的一名死士扑了过去,就在她的身体即将接触地面的一刹那,她抱住了其中一名死士,将那人的身体转了过来,七枚飞镖齐刷刷落在了那人的后背上。

    沈彤抛下那人的尸身,继续向前奔跑,一边跑,一边打呼哨,这声呼哨的意思竟然是“敌人在东边”!

    而他们此时的方向则是道观的西侧。

    此刻,季四爷也已经追了过来,方才他虽然发出飞镖,可是人还在远处,这时听到这声明显是错误指向的呼哨,脚步一滞,可是他却不知道这是谁发出来的。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虽然看不清她的相貌,但是那纤细的身材,还是能一眼看出那是女子。

    两名死士挥刀砍了过来,沈彤身子一矮,如同一尾小蛇,从其中一名死士跨下钻了过去。

    手中短刀向上一送,那名死士一声惨叫,另一名死士一怔之间,沈彤便从他面前跑了过去,这时,季四爷飞身跃向,也向这边跑了过来。

    沈彤拼命向前跑,一边跑一边高喊:“火儿,火儿!”

    一声嘶鸣传来,暗夜之中,一匹马挣开缰绳,向这边狂奔而来。

    这时,刚才的死士已经追到,没等他站稳,火儿一口咬到那人的肩膀上!

    沈彤飞身上马,喝道:“火儿,快走!”

    火儿还没咬够呢,它很是不爽,可是沈彤等不及了,她一抖缰绳,一人一马向前飞奔而去。

    迎面有两名死士跑了过来,火儿横冲直撞从他们身上踩了过去,身后有风声传来,那是暗器!

    沈彤咬紧牙关,身形微动,暗器与她擦肩而过,与此同时,她的身体猛的一震,另一枚暗器打在了她的身上!

    火儿一个前倾,差点把沈彤扔下来,接着一声长嘶,载着沈彤向前冲去,沈彤心里一沉,火儿一定也中了暗器。

    前面便是道观的外墙,外墙不是很高,但是也有五尺左右,沈彤咬紧牙关,拽拽火儿的耳朵,这是一直以来她安抚火儿的动作,她凑到火儿耳边,低声说道:“火儿,乖,咱们冲过去。”

    紧追而来的季四爷衣袖扬起,紧扣在手中的七枚丧门镖正要发出,前面的一人一马便跃过了墙头,飞了出去。

    剧痛如同潮涌,一波波袭来,只有疼痛,却感觉不到有鲜血流出。

    狼焰草伤不见血,这是淬过狼焰草的毒镖。

    沈彤咬破舌尖,不让自己晕厥过去,火儿像疯了一样狂奔,它不知道要去哪里,它很愤怒,它屁(股)疼。

    夜色中的荒岭中,一匹惊马,一个受伤的人,漫无目的地飞驰。

    也不知跑了多久,火儿终于停了下来,它的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沈彤被它甩出一丈开外,她挣扎着爬起来,爬到火儿身边,天光微微放亮,借着晨曦,沈彤抚摸着火儿的头,轻声哄着它:“火儿不怕,火儿不怕。”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取出一些粉末洒在草地上,她趴在草丛里耐心等待。

    约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草丛里传来沙沙的声音,沈彤屏住呼吸,在心里不住祷告,老天爷保佑,来的一定要是条有毒的蛇。

    北方的毒蛇并不多见,能不能遇到只能凭运气了。

    当那条蛇终于出现在沈彤的视野中时,沈彤松了口气,她和火儿有救了。

    自从上次大饼中了屠卫的北斗七星丧门镖后,沈彤随身都会带上诱蛇粉,这种药粉很容易就能买到,可是却直到今天才派上用场。

    沈彤已经开始后悔了,若是这次她和火儿捡回性命,下次她一定要带瓶蛇毒在身上,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才能搞到蛇毒。

    来的是一条毒蛇,三角的脑袋,银色花纹的身子。

    沈彤出手如风,夹住蛇的七寸,把蛇的脑袋按在火儿受伤的地方,火儿的身子抽搐了一下,竟然想要站起来,好在那蛇已经在它的伤处咬了一口。

    正在这时,有说话的声音远远传来,沈彤吃了一惊,该不会是屠卫和他的人找来了吧。

    季四爷就是屠卫,千面斩不一定真有一千张面孔,但是他精于易容都是真的,只是屠卫是个胖子,他无论如何易容,那具肥胖的身材是无法改变的,因此,无论他的脸变成什么样,他的身材都是大同小异,要么膀大腰圆,要么肥硕圆润。

    除了身材无法彻底改变,更难改变的还有他的声音。

    沈彤每一次都是通过声音认出他来的,尽管屠卫会说多种方言,就连沈彤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无论屠卫是南方口音还是北方口音,沈彤都能认出他。

    远处的声音渐渐靠近,沈彤隐约听到有人说:“这边,这边的草都被马蹄踩过!”

    不是屠卫,还好,来的不是屠卫本人。

    又是一阵剧痛,沈彤咬着牙,拿蛇的手微微颤抖。

第四零三章 那他就要难过两次了

    沈彤苦笑,今天她是要死在这里了吗?她还没有进京,更没有溜进定国公府,帮着萧韧打探萧家的事......萧韧等不到她回西安了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彤伏在草丛里,只待来人走过来,她就把手里的毒蛇抛过去。

    疼痛排山倒海般袭来,沈彤再次咬破舌尖,她不能昏过去,否则就连最后的一击也没有了。

    忽然,又有脚步声传来,却是从另一个方向向这边走来。

    “什么人?”这是刚才说话的人。

    “你们管得着吗?”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沈彤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两拨人啊,会不会打起来?无论这两拨人都是什么来头,如果打起来了,对她都是有利的,但愿她能撑到他们打完为止。

    昨夜下过雨,火儿受惊,一路狂奔,走的全是泥泞的土道,路上留下了马蹄印,江婆子是老江湖,也是追踪的好手,或许她会寻着马蹄印迹找来的吧。

    “笑话了,你这婆娘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但凡是这里的事,就没有我们管不着的。”

    女子冷笑,道:“我还是头回听说,这天子脚下的地盘原来不是皇帝家的啊,你说来听听,到底谁的?”

    那人显然是被激怒了,开口就骂:“臭婆娘,我看你是不想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另一个人打断了,那人客气地说道:“我家主人姓杨,吃官饭的,这位娘子,咱们素不相识,井水不犯河水,今天我们兄弟来这里是办差,娘子还是不要插手,以免惹上官非。”

    沈彤心里一动,姓杨的?杨家的?

    难道是杨锦轩的人?

    昨晚那么一闹,杨锦轩没有立刻回到京城,还有闲情逸致帮着季四爷追人?

    沈彤觉得不太可能,她在屋顶上,透过缝隙能清楚听到屋里发生的事,杨锦轩虽不至于被吓破了胆,但是他拿着十万两银票,也万万不会留在荒郊野外,等着季四爷的人假扮成土匪再把银票抢回来。

    “原来是护国公府的啊,失敬失敬,我是乡间野妇,不知是官爷办差,今天多有得罪,还请两位......”

    后面的话没有了,沈彤听到噗噗两声,随之而来的是两声惨叫。

    沈彤微笑,这女子不知是什么来头,出手这般俐落,除了死士营的那些人以外,恐怕就只有云不花能和她相比了吧。

    “我在这里!”沈彤说道。

    一个女子寻着声音走了过来,看到沈彤,又看看她手里的毒蛇,女子皱皱眉,问道:“原来是个小姑娘,你被毒蛇咬了?”

    她一路走过来,并没有看到地上有血,这个小姑娘脸色苍白,显然是被毒蛇咬伤的。

    沈彤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我要归位了呢,看来我命不该绝,这位大婶,你来得正好,我伤在后背,你用这条蛇去咬我的伤口,快点,我要撑不住了。”

    她打量着女子,这女子身材窈窕,只是相貌平平,是那种让人很难记住的容貌,而且,不知为什么,沈彤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

    女子声音冰冷,道:“你让我用毒蛇咬你的伤口,你是不想活了吗?”

    沈彤笑道:“我们素昧平生,也没有什么情份,你刚刚杀了杨家的人,恰好被我看到了,我给你这个机会,让你杀人灭口,动手吧。”

    “那匹马是你的?”女子的目光落到沈彤身边的火儿身上。

    “是我的,它也受伤了,不过没有大碍,我怀里有金创药,你给它用上,再给它喝点水,让它缓缓劲就没事了,这是好马,若是我死了,它就归你。”沈彤笑嘻嘻地说道,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的确是好马,那我就先救马,再救你吧,金创药拿来。”女子冷冷地说道。

    沈彤吃力地掏出金创药来,这是练武之人必备的。

    女子看都没有看她,走到火儿身前,沈彤手里的毒蛇只有一肘之隔。

    她皱眉,问道:“这马是中过毒吧。”

    “是啊,不过已经解了。”沈彤微笑。

    女子猛的看向沈彤,道:“你也让这条毒蛇咬了它的伤口?以毒攻毒?你懂解毒?”她不由自主多看了沈彤几眼,病殃殃快死了的一个小姑娘,不过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是却又想不起来。

    “我只会解这一种毒而已,你看,我是不是命大啊?”沈彤只觉自己的头像石头一样,越来越重,眼前的女子变成了两个、三个......

    女子冷哼一声,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命大,你心大却是真的,自己都要死了,还要给你的马找出路,这马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沈彤的眼皮快要睁不开了,她咧嘴笑了,道:“这马是好朋友送的,如果我和马一起死了,那他就要难过两次了......”

    女子蹙眉,深深地看了沈彤一眼,想从她手里拿过那条毒蛇,却发现沈彤紧紧捏着那蛇的七寸,她道:“你要把蛇捏死了,这里的毒蛇不多见,你......”

    女子忽然发现眼前的小姑娘已经昏死过去了,只是她的嘴角上扬,依然在笑,眼睛也没有完全闭上。

    女子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气息微弱。

    她掰开小姑娘的手指,把那条同样已经奄奄一息的蛇拿在手中......

    一个时辰后,江婆子终于寻到了这里,可是除了两具尸体和一大片被压倒的野草以外,什么也没有了。

    江婆子仔细检查那两人的尸身,都是一刀致命,只是伤口却不一样。

    江婆子是这方面的行家,她锁起眉头,自言自语:“怎么有个这样的伤口呢?难道是弯刀?沈姑娘还有帮手?”

    用弯刀的人不多,沈彤也不用,所以其中一个人肯定不是沈彤杀的。

    江婆子喜忧参半,喜的是沈彤应该没有出事,忧的则是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把拇指和食指含嘴里打个呼哨,片刻之后,大饼和韩无忌就赶过来了。

    江婆子从那两具尸体上检查了一番,从他们身上找到了两块腰牌。

    护国公府的腰牌。

第四零四章 大婶

    “把尸体拖到远处埋掉,将这里整理一下。”江婆子说道。

    大饼去拖尸体,韩无忌却蹲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江婆子见了,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韩无忌抬起头来:“有条死蛇。”

    他索性趴了下去,把鼻子埋进草里轻嗅,片刻后,他道:“这条蛇是用引蛇药诱来的,草棵子里有引蛇药的味道。”

    “引蛇药?”江婆子心里一动,她让大饼去买过引蛇药,这药是沈彤要的,她不知道沈彤为何要随身带着引蛇药,除了靠捉蛇为生的人,有谁还会随身带着引蛇药呢?

    难道凑巧还有一个这样的人?不可能,这蛇是沈姑娘引来的。

    可是那两个杨家的人却并非是中蛇毒而死,他们是一刀致命。

    那次文老爷用毒蛇给大饼治伤,这件事只有沈彤知道,而大饼这个当事人,那个时候是昏迷不醒的,当然也不会知道。

    三个人处理了尸体,便沿着马蹄印继续寻找,可是走了十几丈后,便什么印迹也没有了。

    有人像他们一样,清除掉了所有痕迹。

    ......

    沈彤刚刚睁开眼睛,一股热气就喷了过来,让她不得不把眼睛重又闭上。

    一个潮湿的物体挨了过来,在她的脸上不住磨搓,那是她熟悉的味道。

    “火儿!”沈彤猛的再次睁开眼睛,这是火儿,火儿在用鼻子和嘴巴蹭她的脸。

    话一出口,沈彤赫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气无力。

    她动动手脚,手脚都能动,但是身上没有力气。

    她缓缓抬起胳膊,抚摸着火儿的鼻梁,火儿像小孩子一样呜咽着,有水滴到沈彤脸上,沈彤这才发现,这个火爆又别扭的小东西,竟然哭了!

    “没事,我死不了,你快让我看看这是哪里。”

    沈彤好不容易才推开火儿的大脑袋,打量起现在所处的环境。

    墙壁没有刷白,露出青砖,屋顶很高,只遮了一半,从她的角度看上去,能看到一抹湛蓝的天空。

    地上铺着干草,她就躺在草上,离她最近的是个马槽子,一匹白马正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和火儿。

    原来是个马厩。

    火儿又低下脑袋来蹭沈彤的脸,沈彤用手指刮刮它的大鼻子,笑道:“你还有个小伙伴啊,不错不错。”

    昏迷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那个女子,是那个女子救了她和火儿?

    沈彤推开火儿,强撑着坐起身来,这一下扯到了背后的伤口,疼得她打了一个激凌。

    她转身去看,有个被子卷挡在一侧,刚刚她是侧身躺着的,这样不会压到受伤的地方。

    脑袋沉甸甸的,沈彤摸摸自己的额头,似是还有点发烧。

    沈彤笑了,自己还真是命大啊,这样都死不了。

    她重又躺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马厩内一灯如豆。

    一个女子背对着她,盘膝坐着。

    马厩里除了马粪味,多了其他味道。

    沈彤嗅了嗅,是饭香。

    她的肚子非常配合地咕噜噜叫了起来,那女子闻声转过身来,半明半暗中,那女子的眼睛亮如寒星。

    女子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伸手把旁边的瓦罐拿过来,放到她的面前。

    那饭香就是从瓦罐里飘出来的。

    沈彤坐起身来,她深呼一口气,感觉比上次醒来的时候舒服一点儿。

    “多谢大婶救了我和火儿。”沈彤说道。

    女子又看她一眼,然后转过身去,重又背对着她,冷冷地说道:“你不叫大婶会死啊?”

    沈彤怔了怔,讷讷地问道:“不叫大婶?那我叫你大姨?大娘?”

    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因为称谓被人嫌弃,沈彤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把饭吃了,你可以走了。”女子说道。

    沈彤张张嘴,又张张嘴,还是吃饭吧。

    瓦罐里是粥,米是夹生的,没有煮熟。

    沈彤抱起瓦罐连喝了几口,热乎乎的,身上渐渐热了起来。

    “这粥挺好吃的。”沈彤道谢。

    “不是粥,是饭,水放多了。”女子淡淡地说道。

    沈彤抚额......

    吃饱了,身上也有了点力气,沈彤用手扶着墙,一点点站了起来。

    伤口又是一阵剧痛,沈彤疼得直吸气,她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其实还需要再休养休养,可是人家要轰她走了,总不能继续赖在这里吧。

    “大......恩人,请问尊姓大名。”沈彤问道。

    “你不用知道。”女子说道。

    “您救了我,我总要知道恩人的名字吧。”沈彤诚恳地说道。活了两世,她只被两个人救过,一次是灭灯师太,另一次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子。

    “我没想救你,是你说要把这匹马给我,我才救你的,所以你不用把我当成恩人,我们只是交易而已。”女子冷淡地说道,从沈彤问她姓名开始,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回头,一直是背对着沈彤。

    沈彤一拍脑袋,老天,她都忘了,她已经把火儿给了这女子了。

    那时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担心那女子不肯救火儿,便说出要把火儿送给那女子的话来。

    她看看跃跃欲试的火儿,又看看那女子的背影,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办。

    “你怎么还不走,带上你的马,快走!”

    女子忽然转身,倒把沈彤吓了一跳。

    “您让我带上我的马一起走?您不要它?”沈彤试探地问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这匹马了?这马顽劣难驯,我又不是没有马,还要这么一个累赘做甚?”

    沈彤终于发现为何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这女子的脸不对劲了。

    无论这女子说话的口气是烦躁还是嫌弃,她的脸上都没有半丝表情。

    这是易容后的脸,或者说是戴着人皮面具的脸。

    “大......侠,既然您不要这匹马,那我就替您把这个累赘带走吧,多谢相救,后会有期。”

    沈彤冲那女子抱抱拳,火儿已经来到她的面前,她牵过缰绳,转身要走。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女子忽然问道。

    沈彤转过身来,展颜一笑:“我叫沈彤,红彤彤的那个彤。”

    “沈彤?姓沈?”女子若有所思,似是在脑海里搜索什么,可是却又想不起来,便冲她挥挥手,道,“嗯,你走吧。”

第四零五章 土地庙

    沈彤有点不死心,她不想走。

    她知道自己的伤已无大碍,以前比这更重的伤也撑过来了,离开这里也无所谓,可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她就是想在这里多留一刻。

    “大侠,您只有一个人吗?”这话说得像是要趁人之危专找落单的人下手似的。

    “你不也是一个人吗?”女子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屑。

    我是一个人,你也是一个人。

    “我还有朋友,我只是和朋友走散了而已。我离开这里就去找朋友。”沈彤说道。

    “你的朋友?就是那个婆子和三个少年男女?”女子问道。

    沈彤心里一动,她想起这女子是和杨家的人一前一后来的,杨家的人显然是寻着马蹄印追踪而来,他们是护国公府杨家的,和杨锦轩不是一路人,想来是被派出来盯着杨锦轩的,杨锦轩走后,不知为何又盯上她了。

    那么这个女子莫非当时也在道观附近,她看到江婆子他们了?

    “你说的那些人应该就是我的朋友,原来当时你也在啊,倒是巧了。”沈彤笑着说道,她没有否认,这女子既然能说出江婆子他们来,也就没有否认的必要了。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沈彤,良久,她说道:“你一个小姑娘,深更半夜为何会跑到道观里?”

    “偷东西啊,听说和尚道士们都很有钱,我是去偷东西的,没想到被发现了。”沈彤笑道。

    女子冷哼一声:“骑着马进去偷东西的小贼,我还没有见过。”

    “这不是就见到了吗?比说书人讲的还要精彩吧。”沈彤笑嘻嘻地说道。

    “你是冲着杨锦轩去的?”女子一双眼睛如同利箭,射向沈彤。

    “你也是吗?”沈彤迎上她的目光。

    “这不用你管,你既然还有朋友,那就快些走吧。”女子重又转过身去。

    沈彤品味着她的话,问道:“如果我没有朋友,你是不是就不让我走了?”

    女子没有理她,沈彤等了等,不见女子说话,便笑了笑,道:“还是要谢谢您,若是有缘再和您见面,我一定请您吃饭。”

    说完,她冲着女子的背影拱拱手,牵着火儿步履蹒跚地走出了马厩。

    皓月当空,漫天星斗如同恒河沙数,不计其数。

    沈彤环顾四周,有房舍,却没有灯光,原来这里是一座破败的院子,看上去荒废了许久。

    沈彤问火儿:“你认识路吗?”

    火儿哼哼两声,沈彤猜它也不认识。

    她颇费了些气力才爬上马背,她抬起头来,找到了北斗星,辨识了方向,对火儿说道:“走吧,咱们就往这边走,走到天亮若是不对再想办法。”

    火儿身上有伤,可是这家伙却像是撒欢似的跑了起来,沈彤使劲拽它的耳朵,它才放慢脚步。

    “你小心一点,落下残疾你爹要心疼了。”想到萧韧,沈彤不由自主勾起了嘴角,她和火儿全都活下来了,萧韧不用伤心了吧。

    走了一里多路,沈彤看到了村落,这里离那座废宅并不远,应该属于同一个村子,只是那座宅子不知为何荒废了。

    进了村子,她找到一座土地庙,庙门关着,里面有亮光透出来,她下了马,敲敲门,里面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门没关,自己进来吧。”

    沈彤推门进去,见两个老汉正在下棋,其中一个穿着僧袍,却没有剃头,想来应是这里的庙祝,另一个老汉抽着旱烟,裤腿卷到膝盖,上身只穿件汗衫子,一看就是个庄稼汉。

    庙祝模样的老汉转过头来,看到沈彤,他怔了怔,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姑娘,不睡觉跑到这里干啥?”

    显然,他们以为来的是村子里的熟人。

    沈彤道:“我是赶路的,错过了宿头,老丈能否让我在庙里借宿一晚?”

    庄户老汉也向这边看过来,道:“你是过路的?怎么没和家里大人在一起?”

    沈彤面不改色:“我和婶子呕气了,他们要宿在三里庄,我自己来这边了。”

    她猜测这里应该就在京城附近,离三里庄不会很远。

    “三里庄?哪个三里庄?”庄户老汉问道。

    “就是京城外三里的三里庄。”沈彤暗暗感到不妙,京城附近谁不知道三里庄,这个老汉的口气,倒像是不能肯定似的。

    “京城?”两个老汉互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你是从京城来的?”

    沈彤忙问:“这是哪里啊?”

    庙祝老汉道:“说起来这里离京城也不远,也就百八十里山路吧。”

    沈彤汗颜,那女子可真有本事,一个人竟然把她和受伤的火儿带到了百八十里以外。

    “原来还离得这么远啊,那我真要借宿一晚了,两位老伯,麻烦给行个方便吧。”沈彤恳求。

    “你这小姑娘胆子也太大了些,荒郊野岭的,就敢一个人跑出来,万一遇到坏人......唉,你既然敢一个人跑出来,显然坏人也不能把你如何。”庄户老汉说道。

    沈彤心里又是一动,这老汉倒像是看出来什么了。

    (十分钟后替换)

    她猜测这里应该就在京城附近,离三里庄不会很远。

    “三里庄?哪个三里庄?”庄户老汉问道。

    “就是京城外三里的三里庄。”沈彤暗暗感到不妙,京城附近谁不知道三里庄,这个老汉的口气,倒像是不能肯定似的。

    “京城?”两个老汉互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你是从京城来的?”

    沈彤忙问:“这是哪里啊?”

    庙祝老汉道:“说起来这里离京城也不远,也就百八十里山路吧。”

    沈彤汗颜,那女子可真有本事,一个人竟然把她和受伤的火儿带到了百八十里以外。

    “原来还离得这么远啊,那我真要借宿一晚了,两位老伯,麻烦给行个方便吧。”沈彤恳求。

    “你这小姑娘胆子也太大了些,荒郊野岭的,就敢一个人跑出来,万一遇到坏人......唉,你既然敢一个人跑出来,显然坏人也不能把你如何。”庄户老汉说道。

    沈彤心里又是一动,这老汉倒像是看出来什么了。

第四零六章 不对劲的村子

    说是棚子就真的是个棚子。

    用树枝和茅草搭起来的棚子。

    除了成群结队的蚊子,沈彤对这里别提多满意了。

    凉快,更重要的是火儿开心。

    它用屁(股)对着沈彤的脸,用尾巴给她赶蚊子。

    沈彤想说你这样我更睡不着了,可是火儿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

    庙祝回到土地庙里,庄户老汉正在收拾棋盘,庙祝问道:“怎么,还没有决出高低呢,这就不下了?”

    庄户老汉问道:“那小姑娘安顿好了?”

    “嗯,有伤,伤得还不轻。”庙祝说着,拿起扫帚打扫起来。

    土地公神格不高,土地庙当然也建得简陋,除了土地公公土地婆婆的两尊神像,就只有一个供桌,刚刚庙祝和庄户老汉就是在供桌上下棋的。

    土地庙里没有庙祝,这个庙祝当然也不是真正的庙祝,,但是他长年累月都是穿着僧袍的,又恰好出现在这里,沈彤才会把他当成了庙祝。

    “老柯,那个女子......”说话的是庄户老汉,他口中的老柯就是穿着僧袍的庙祝。

    老柯“嗯”了一声,道:“你没看错,这小姑娘就是那女子带回来的,我认出那匹马了。”

    “那女子的来头......”庄户老汉沉吟,却没有再说下去。

    这是这里的规矩,但凡是能够找到这里来的人,谁也不要打听身份来历。

    “管他哩,老官你不是亲自去看过了吗?那女子做得很干净,没有带着尾巴过来,这就行了,可是这个小姑娘......”老柯捋着花白的胡子,若有所思。

    这个小姑娘是要出村。

    “那女子放她出去,摆明是不管她的死活,既是如此,咱们也就不用给那女子面子,明天一早大伙都起来了,等那小姑娘出村时拦住她,一刀砍了就是。”像个庄户老汉的老官说道。

    老柯冷笑:“那为何还要让她借宿,索性现在就宰了便是。”

    老官摇头:“非也非也,若是现在就把她杀了,村子里那帮人就该笑话我们欺负小孩了,明天当着大伙的面,正大光明地拦下她,没人会说三道四。”

    “行了行了,你什么时候会怕村子里的人笑话你了?说来说去,你就是怕那女子找上你,当着全村人的面杀那小姑娘?你是要等那女子出来把话说清楚吧。”老柯一脸的不屑。

    老官讪笑,道:“唉,那疯婆子......”

    去年,那疯婆子第一次踏进村子时,二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都没能拦住她......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次日一早,那个小姑娘却没有直接出村,而是在村子里敲门找吃的。

    沈彤先是来的土地庙,庙门虚掩着,里面却没有人。

    土地庙里一眼望到头,没有人在这里睡觉;她又看向供桌,供桌上放着棋盒,却没有供品。

    沈彤摸摸咕噜叫的肚子,她身上有伤,她不能饿肚子,她必须要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于是她便去挨家挨户去敲门,她身上没有银子,就连随身带的几个小药瓶也不见了,也不知道是那女子给她治伤时用光了,还是她昏迷时掉在路上了。

    好在那两把短刀还在。

    现在,她只能讨饭了。

    第一家来开门的是个脸上有疤的大汉,看到沈彤,他皱眉,问道:“你是哪来的?”

    沈彤一怔,这话是怎么说的?

    她忙道:“大叔,昨晚我在村子里借宿,这会儿想向您借口吃的。”

    虽然是第一次讨饭,可是沈彤倒也不觉得丢人,为了生存,无论做什么,都不丢人。

    大汉冷冷地说道:“我是问你从哪里来的?”

    这个时候,沈彤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不只是眼前的大汉不对劲,就连昨夜遇到的那两个老汉也不对劲,或者说这个村子就不对劲。

    “没有吃的就算了。”

    沈彤转身就走,她身上有伤,她不想惹事。

    身后有风声传来,大汉一只虎爪似的大手向沈彤抓来。

    沈彤身子一矮躲开了大汉的一抓,若是平时,即使打不过,她也会搏一搏,可是现在她搏不起,她连一搏之力也没有。

    大汉一抓不中,上前一步,去按沈彤的肩头,这一次沈彤没能躲开,大汉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抓住了沈彤的肩膀。

    “大叔,有话好好说,你别欺负人啊。”沈彤使出全身力气,大声说道。

    天光大亮,村子里也有了生气,各家各户的大门打开了,有人听到动静,向这边看过来。

    “大刀疤,大早上的你这是干嘛呢,谁家的小姑娘?”有人问道。

    “这小丫头不是咱们村子里的。”被称做大刀疤的疤脸大汉冷冷地说道。

    原来这人叫大刀疤,这显然不会是真名字。

    问话的那人立刻警觉起来,快步走了过来,打量着被在刀疤抓住的小姑娘,道:“半死不活的,受伤了吧。”

    沈彤忙道:“是啊,我身上有伤,你们欺负一个受伤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等我伤好了,咱们单挑!”

    她故意说得幼稚可笑,果然惹来那个大刀疤的一阵大笑,抓在沈彤肩膀上的那只手,力道也松了松。

    对于一个武人而言,这只是刹那间的松弛,很快他便会恢复刚才的力道。

    但是,对于杀人者而言,这刹那间的松弛就是他的破绽。

    无论是大刀疤,还是站在旁边的那个人,他们谁也没有看清楚这个半死不活的小姑娘,是如何从大刀疤手里挣脱,又是如何把一把短刀抵在大刀疤胸口上的。

    若是换作这村子里的其他人,他们都不会震惊,但是这一切发生在一个小姑娘身上,他们想不吃惊都不行。

    这个小姑娘脸色苍白如纸,她走路都有些蹒跚,而她的伤是在后背,并不是双腿,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伤了原气。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小姑娘,站都站不稳,拿着刀的手,却稳如泰山。

    “小姑娘,你想干什么?”大刀疤冷然问道。

    “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的,我没有掘你家祖坟,也没有杀你全家,你见到我就出手,你想干什么?”沈彤反问。

第四零七章 给他治伤

    更多的人跑了过来,有人听到沈彤的话,不由咂舌,道:“是咱们在村子里待得太久了吗?怎么外面来的女人说话都这么狠了?”

    “你看清楚了,这小姑娘就是那女人带来的,她来那天就是穿得这一身黑色夜行衣。”说话的是个女子,四十出头的年纪,一张脸如同桔皮般粗糙。

    有人高声问大刀疤:“出什么事了?”

    大刀疤怒道:“奶奶的,你说出什么事了?是兄弟就把这个死丫头一刀劈了,站在那里看热闹算什么本事?”

    那人哈哈大笑,道:“大刀疤,你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我们不看热闹还看啥?”

    他的话引来众人的大笑,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忙,沈彤的刀依然抵在大刀疤的心口上,只要向前一送,大刀疤就能被扎个窟窿。

    “出什么事了?都围在这里做什么?闲得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没人让路,两个老者颇费了些功夫才挤进来,看到沈彤和被沈彤用刀抵着的大刀疤,二人都是一怔。

    沈彤也认出了这两个人,这就是昨天晚上在土地庙里下棋的两个老汉。

    穿着僧袍的老柯瞪一眼身边的老官,你不是说要在全村人面前砍了这个小姑娘吗?

    老官怔了怔,说道:“小姑娘,把刀放下,小孩子不要玩刀,小心把手割破了。”

    话音未落,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老官是老眼昏花了吧,一出手就能治住大刀疤的小姑娘,你还担心她玩刀割到手?

    沈彤当然没有把刀放下,她冲着老官和老柯微微一笑,问道:“两位老伯,我只是想要点吃的而已。”

    “你要吃的?就要动刀?”老官奇道。

    “刚开始时没想要动刀,但是现在只能如此,我也没办法啊。”沈彤说道。

    闻言,大刀疤火冒三丈,冲着老官怒吼:“官老头,你不是整日自命不凡吗?还和这死丫头逼逼个啥?夺了她的刀,快啊!”

    老官瞪他一眼,没有理他,但是粗壮的身体却忽然向着沈彤扑了过来!

    沈彤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手里的短刀向前一送,刺进了大刀疤的胸膛!

    老官的动作没有收住,抓住沈彤一把扯了过来,沈彤的短刀却还插在大刀疤的胸口上,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刀疤痛苦挣扎,挥舞手臂去抓沈彤。

    沈彤一个转身,转到了老官背后,大刀疤一掌打在了老官身上。

    老官纹丝不动。

    大刀疤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我刺偏了一寸,没有扎在他的心口上,他还能救。”沈彤冷冷地说道。

    刺偏了一寸!

    她是无意中刺偏了,还是算好了才刺偏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老柯走到大刀疤身边,蹲身看了看大刀疤的伤处,抬头说道:“的确刺偏了一寸。”

    说着,他出手如风,封住了大刀疤几处穴道,对那个脸如桔皮的女子说道:“药婆子,给大刀疤看看伤吧。”

    药婆子咯咯一笑,那笑声如同夜枭,令人毛骨悚然。

    “老柯,我凭啥要给那头莽牛治伤啊?他死了最好,刚好能把这处院子腾出来。”

    人群里有人笑道:“药婆子早就看上大刀疤的院子了,无奈大刀疤不肯和她换,现在终于等到机会了。”

    于是众人又是一通大笑,老柯面色铁青,对药婆子说道:“你和大刀疤无怨无仇,没有必要在这生死关头落井下石吧。”

    药婆子撇嘴:“你冲我发火发得着吗?刀子是这小丫头扎的,又不是我,这小丫头是那女人带来的,怨有头债有主,你去找那女人理论啊,她能治这小丫头的伤,想来也能治好这头大莽牛。”

    说完,她又冲着众人高声说道:“乡亲们,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对,对,老柯你去找那女人,让那女人给大刀疤治伤吧。”众人一边笑,一边叫嚣,没有人把大刀疤的生死放在心上。

    他们看多了生死,有人死了,对他们而言,就像是死了一只老鼠一样,微不足道。

    老柯沉声不语,拔下插在大刀疤胸口上的缺刀,掏出随身带的金创药,想要自己给大刀疤治伤。

    药婆子见状哈哈大笑,道:“瞧瞧,我就说嘛,老柯是不敢去找那女人......”

    药婆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身子便飞了出去。

    说完,她又冲着众人高声说道:“乡亲们,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对,对,老柯你去找那女人,让那女人给大刀疤治伤吧。”众人一边笑,一边叫嚣,没有人把大刀疤的生死放在心上。

    他们看多了生死,有人死了,对他们而言,就像是死了一只老鼠一样,微不足道。

    老柯沉声不语,拔下插在大刀疤胸口上的缺刀,掏出随身带的金创药,想要自己给大刀疤治伤。

    药婆子见状哈哈大笑,道:“瞧瞧,我就说嘛,老柯是不敢去找那女人......”

    药婆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身子便飞了出去。

    老柯一抬头,药婆子已经飞到他的面前,刚好落到大刀疤身边。

    一个冷厉的声音传来,把药婆子惊出一身冷汗。

    “给他治伤,否则我就宰了你。”

    村子里的人全都知道,药婆子没有武功,但是她有一身出神入画的医术。

    也没有人知道她原本的名字,医术如此高超,按理说应该很有名气,可是村子里的人却想不起来,有哪位名医是个这样的女子。

    于是大家都叫她药婆子。

    药婆子尖酸刻薄,但是这村子里却没有人会招惹她。

    没有哪个刀尖上舔血的人会得罪大夫,尤其是医术高明的大夫。

    老柯一抬头,药婆子已经飞到他的面前,刚好落到大刀疤身边。

    一个冷厉的声音传来,把药婆子惊出一身冷汗。

    “给他治伤,否则我就宰了你。”

    村子里的人全都知道,药婆子没有武功,但是她有一身出神入画的医术。

    也没有人知道她原本的名字,医术如此高超,按理说应该很有名气,可是村子里的人却想不起来,有哪位名医是个这样的女子。

    于是大家都叫她药婆子。

    药婆子尖酸刻薄,但是这村子里却没有人会招惹她。

    没有哪个刀尖上舔血的人会得罪大夫,尤其是医术高明的大夫。

    (十分钟后替换)

第四零八章 老参

    沈彤跟着那女子回到村子尽头的那座废宅,刚到那里,便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是火儿。

    沈彤停下脚步,早晨出来的时候,她把火儿留在棚子里了,这小家伙居然找过来了。

    女子横了她一眼,没有理她,推开虚掩的院门,径自走了进去。

    片刻后,沈彤牵着火儿进了院子,火儿轻车熟路向马厩走去,沈彤却看到那女子站在一棵烧焦一半的树下,像是在等着她,可是却没有看她。

    沈彤拍拍火儿的脸,低声说道:“你去找点吃的,我去看看那位大婶。”

    旧地重游,火儿很开心,它兴高采烈地去马厩里吃草料,临走时还不忘把口水和鼻涕全都蹭到在沈彤身上。

    沈彤走到那女子面前,说道:“您又救了我,我欠着您两顿饭了。”

    “不自量力,病殃殃地像只小猫子似的,还要去招惹别人。”女子冷冷地说道。

    昨天从这座院子里离开时,沈彤还以为这个地方是女子临时找到的,可是现在看来,这女子原本就是住在这里的。

    “人是我捅的,我不会让你难做,若是他们不依不饶,我去向那人道歉。”沈彤说道。

    女子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捅就捅了,有什么可道歉的,那边有米,后面有柴,你去煮饭。”

    女子说完就走了,她没有去马厩,而是去了另一间屋子。

    昨晚天色太黑,沈彤没能把这里看清楚,现在她仔细看了看,难怪这座宅子被废弃了,原来是曾经被火烧过的。

    除了马厩和另外两间屋子以外,其他房屋都有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三间正屋更是只有断壁残垣。

    这里以前应该是个大户人家,按理说即使这里走过水,也不会弃之不用,修缮一下就行了,除非是这家人都给烧死了。

    因为这里烧死过人,所以这院子空置已久,村里人也没人住进来。

    院子里有个用砖搭起的炉灶,说是炉灶,其实就是左右各有几块砖,中间有烧过的木柴,想来昨天吃的粥就是在这里煮出来的。

    沈彤想起昨天喝的夹生粥,笑着摇摇头:“你不会煮饭,所以就让我来煮,可是......”

    她会煮饭,至少能煮熟。

    死士们都要掌握野外求生的技能,她也不例外。

    煮好饭,沈彤想去叫那女子来吃,一抬头,却见那女子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正在看着她。

    沈彤的肚子里雷鸣一般,她弯着腰,刚一站起来,眼前便是一黑,她连忙扶着树站稳,冲着那女子展颜一笑:“大侠,吃饭吧。”

    女子看她一眼,转身进屋,很快又出来,手里像是拿了什么东西。

    她走到沈彤面前,把那东西递过来:“把这个吃了,免得死在我这里。”

    沈彤这才看清她递过来的是什么,是一支人参。

    那参根须稀少,皮老色黯,这是一支有些年头的老参。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沈彤连忙摆手。

    女子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吃就吃,少嗦!”

    沈彤只好一边道谢一边接过老参,女子端了装着米饭的瓦罐就走,说道:“进来吃饭。”

    沈彤眨眨眼睛,这女子的脾气好像有些古怪啊,但是对她挺好的。

    吃饱喝足,沈彤拿出短刀,切了一片人参放进嘴里慢慢嚼,女子睨了她一眼,问道:“做杀手的?”

    也只有如孤魂野鬼一般的杀手,才会这样吃人参吧。而且看这小姑娘的样子,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吃了。

    “现在不是了。”沈彤愉快地说道。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高兴?”女子又问,从昨天晚上这小姑娘醒过来,直到现在,好像一直都很开心。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当然要高兴了。”沈彤又切了一片人参扔进嘴里。

    女子看着她,若有所思,没有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女子忽然问道:“你说你姓沈?你爹娘在哪里?”

    “死了,都死了。”沈彤淡淡地说道,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你在世上没有亲人了?”女子问道。

    沈彤笑了,她道:“有啊,我有亲人,有弟弟有妹妹,还有肝胆相照的朋友,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女子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沈彤感觉她像是也笑了。

    “那很好。”女子说完,就站起身来,走到院子里那棵烧过的树下,仰头望着树冠,这棵树烧焦了一半,另一半却顽强地活下来了。

    沈彤忽然很想知道这女子的事,她也跟着走到院子里,站在女子身边,问道:“大侠,您有亲人和朋友吗?”

    “没有了,也都死了,全都死了。”女子用与沈彤同样平淡的语气说道。

    “没关系,亲人虽然没有了,可是以后说不定会有朋友呢。”沈彤说道。

    女子扭头看了她一眼,道:“小姑娘,你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

    沈彤有些不好意思,她摸摸头上的螺髻,赧然道:“我的确不会安慰人......”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那女子,女子身材高挑,比她高出半头,她对那女子说道:“其实我觉得人要学会自己安慰自己。”

    女子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冷笑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还没有投胎呢,轮不着你来教训我。”

    沈彤只觉头顶一群莫名其妙的怪兽飘过,她好不容易好心开导开导别人,人家还不领情。

    “当我没说,您自己感怀吧,我不打扰您了,就先告辞吧,后会有期,谢谢您的饭,谢谢您的老参。”

    沈彤说完,就冲着马厩打个呼哨,火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她再一次向那女子抱拳,道:“大侠,就此别过,下次我请您吃饭。”

    说完,她牵着火儿便向门外走去。

    “你等等。”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

    沈彤转过身去,女子从树下向她走了过来。

    “你这样走出去,没有找到你的朋友,你就昏死在路边了。”

    沈彤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意思,便道:“这里离京城也不算远,慢慢走应该没事的。”

    百八十里而已,是真的不远。

    “你留在这里休养两日,两日后和我一起进京。”女子冷冷地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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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妆介绍:
沈彤活了两辈子,她觉得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了。她有心有力有记性,还有大把的好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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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盛世大妆,非我莫属!大红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红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红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