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九章 卖凉粉的
那人摇头:“我来京城十几年了,那时你还没出生呢,你小时候打架的人,我怎会认识?”
“不是不是,那人就是咱们这儿的,我见他从棺材铺后门出去,除了咱们自己人,还有谁能走后门的,你就说有没有姓崔的吧?”大饼从怀里掏出一只酒壶,打开喝了一口。
酒香溢出,那人瞪大眼睛,盯着大饼手里的酒壶。
大饼以为他想喝酒,就把酒壶递给他:“正宗西凤酒,我从西安带来的,你尝尝。”
那人接过酒壶,抚摸着酒壶上的花纹,爱不释手,却没有喝酒,问道:“这酒壶你从哪里搞来的?”
大饼眼睛一亮,忙道:“这是我在榆林买的,西域商人卖的,你若喜欢就拿去玩吧。”
“这怎么行,这东西......”那人推却。
“这东西在榆林就能买到,以后我还有的是机会去榆林,别客气,你拿着玩吧。”大饼爽快地说道。
“说起来我还是半个榆林人呢,唉,有二十年没有去过了。”那人说着便感慨起来,再也没有客气,把酒壶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和大饼说起榆林的风土人情。
说着说着,大饼就道:“你说的那家卖牛肉包子的还在呢,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分号已经开到西安了。崔小鱼最喜欢吃牛肉包子了,也不知道那天看到的是不是他。”
闻言,那人摸着唇上的小胡子,若有所思:“姓崔的......铁定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或许是......”
见他沉吟不语,似有难色,大饼灵机一动,问道:“该不会是王爷的人吧,那他来棺材铺是寄信?”
那人点点头:“他们那些人神出鬼没,除非是送信,否则不会来棺材铺的,我们见到他们,也当成没有看到,其实看没看到无所谓,他们每次的相貌都不一样,会易容的。”
果然如此。
大饼说道:“这么说来我是见不到崔小鱼了,唉。”
“嘘”,那人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小点声,道,“什么崔小鱼,这名字以后不要提了,他们那些人没有名字的,只有代号。我看你这小哥为人不错,就多说几句,下次你若是再看到那个人,若是在棺材铺倒也罢了,若是在街上,你可千万不要过去打招呼,那是害了人家,懂了吗?“
大饼连连点头,可是嘴里却不住念叨:“唉,他也真是可怜啊,也不知他在京城过得好不好。”
那人皱皱眉头,思忖道:“我倒是记得有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他有一次来的时候,是扮成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走的时候,还给了我一支,他的脸即使是易容过的,听那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不会超过二十岁。那时我还想,王爷怎么就放心派个嘴上没毛的半大孩子来京城呢,现在想起来,或许就是你说的那个崔什么。”
大饼一脸的难过:“卖冰糖葫芦,真是可怜啊,那小子从小到大可没有吃过苦。”
`出了棺材铺,大饼便在街上转悠,忽然,他一拍脑门,便往皇宫的方向跑去。
皇宫坐落在京城的正中间,宫墙之外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街,这里有个威严的名字,叫安泰大街,可是京城里的百姓却叫这里“衙门街”。
故名思义,这条街上都是各个衙门,六部五寺三院都在这里。
大饼来的地方就是衙门街。
衙门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官吏,别说是卖冰糖葫芦的,就连普通百姓也看不到。
大饼抓抓头皮,有些失望。
出了衙门街,便是安定街。安定街上虽然也不繁华,但是却有一座茶楼。
大饼进了茶楼,这才发现,这座茶楼里一没有说书的,二没有卖唱的,若不是还有个文士打扮的老头在弹古琴,大饼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来茶楼听老头子弹古琴?
大饼想想就觉得没意思。
没办法,谁让这里紧挨着衙门街呢。
大饼要了一壶茶,两干两鲜,这会儿还没有下衙,茶楼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读书人一边喝茶,一边听琴,还不住地摇头晃脑,好像他们已经被琴声陶醉了一样。
大饼招招手,小二跑了过来,大饼问他:“我是从乡下来的,第一次来京城,我在乡下时听说京城的冰糖葫芦最好吃了,可是我怎么满大街看不到卖的呢?小哥,你知道哪儿有吗?”
店里客人不多,小二很清闲,他没想到大饼要问这个,看大饼一副傻呼呼的模样,小二给逗乐了,道:“您来的不是时候,天热,冰糖葫芦做出来就化了,当然没有卖的了,您冬天的时候再过来,那时就能看到了。”
“冬天啊”,大饼一脸的失望,自言自语道,“那些卖冰糖葫芦的只有冬天才做生意,那他们其他时候没有生意可做,还不得饿死啊?”
小二又乐了,道:“有手艺还能饿死吗?咱这儿是京城,不是你们乡下,京城可没有饿死人的事儿。他们冬天卖冰糖葫芦,春天卖干果,夏天卖凉粉儿,秋天卖山楂糕,生意好着呢。”
大饼用舌头舔舔嘴唇,问道:“凉粉儿啊,京城的凉粉儿也比我们乡下的好吃吧,这附近都是衙门,怕是没有卖的吗?”
小二笑道:“您这小哥还真是问着了,咱这儿虽然守着衙门,卖凉粉儿的不敢在街上卖,可是却能来咱这茶楼里卖啊。”
大饼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在茶楼里卖,在哪儿,还哪儿?我咋没看到?”
“这里来的都是斯文人,他当然不能来里面,就在后巷里,您如果想吃凉粉儿,只管说一声,给您到后巷子里端去,一碗凉粉儿多给两文跑腿钱就行了。”
“那你给我端一碗吧。”大饼说着,就掏出一整串铜钱。
一整串铜钱就买一碗凉粉儿,小二自是高兴,没过一会儿,一大碗凉粉就摆在大饼面前。
大饼吃完凉粉,便按照小二的指引去了后巷,后巷里居然有三个凉粉摊子。
大饼找到自己看着最顺眼的那个摊子,坐了下来,道:“来碗凉粉。”
第四四零章 先帝回来了
傍晚时分,大饼回到杨柳胡同。
“既然是探子,一定会在最能得到情报的地方出没,衙门街和安定街就是这样的地方。”
“安定街上只有一家茶楼,那里是官员们小憩之处。”
“茶楼后巷里有三个凉粉摊子,一个是位身材矮小的老婆婆,一个是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只有一个人的身材,和那天我见到的人差不多。”
“易容最难改变的就是身材。”
“这人是个年轻人,二十上下的年纪,相貌平凡,看一眼很难记住,他很爱笑,一口京片子,他的生意是三个人里最好的。我去的时候,他的摊子上还坐着两个送公文的小吏,看那样子,和他很熟。”
“他姓崔,那里的人都叫他小崔。”
“小崔除了卖凉粉儿,冬天的时候还卖冰糖葫芦。”
沈彤默默地听着,这个人确实符合。
“盯住他吧。”沈彤说道。
现在,这个人竟然已经是他们能够找到云七的唯一希望了。
小崔很狡滑,他在京城的住处有三处之多,而他平时摆摊的地方竟然也有三处,且,他不是只有一张脸。
燕北郡王想要让他的人协助大饼跟踪小崔,大饼却指着可意儿道:“就让他和我一起吧,别人我不要。”
可意儿白他一眼,道:“你倒是有眼光,不瞒你说,这是我的强项。”
在西安时,大饼每日混迹于市井之间,而可意儿从小就是在市井里长大的,他们两个去跟踪小崔,的确比其他人更合适。
转眼又过了几天,这天京城里忽然出了一件大事。
先帝少亡,他殡天的时候,帝陵尚未建好。依制,皇帝梓宫暂时停放在煤青山寿皇殿内,待到帝陵建好后再正式葬。
事情就出在寿皇殿。
有内侍亲眼看到了本应躺在梓宫内的大行皇帝。
最初当那内侍哭诉时,没有人相信,可是才过了两天,又有侍卫看到了身穿龙袍的大行皇帝出现在梓宫前。
一个人是看花眼,两个人也是看花眼了吗?
有个胆子很大的内侍,认定那两个人看到的大行皇帝是有人假扮。
那天夜里是他当值,他便借故支开和他一起值夜的人,踩了凳子爬上去,想看看皇帝的灵柩上有没有藏着人,可是还没有站稳,他就看到灵柩缓缓打开,他吓得从上面摔了下来。
脑袋重重撞在硬物上,他便没了知觉。
当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他还趴在地上,他的面前有一双穿着明黄靴子的脚。
他强撑着抬起头来,便看清了眼前的人。
他是见过那人的,不仅见过,而且还服侍过。
他们这些被送到寿皇殿的人,以前都是曾经在先帝身边服侍过的,别人会认错,他决不会认错。
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不久,外面传来他的惊呼声。
次日,在煤青山的人全都知道了一件事,就在昨夜,又有人看到了大行皇帝。
在这件事被报进宫里之前,不知为何,就已经在街头巷尾传扬开来。
有人见到了大行皇帝的鬼魂。
先帝舍不得皇祖母,舍不得他的遗腹子,舍不得后宫的美人们,所以他回来了。
就在这件事被传扬出来的第二天,住在真定府的一位名叫杨得旺的人,全家都死光了。
不仅是人,就连他家的牲畜也一个没落,全都死了。
而这个杨得旺,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个乡绅,可是真定府的人都知道,他是杨家的旁支。
杨家嫡支发达后,他们这些旁支便也跟着鸡犬升天。
杨家嫡支进了京城,旁支们便搬到了离京城不远的真定、保定等地,一来逢年过节方便进京走动,二来有好事的时候也能及时得到消息。
这些年来,杨得旺一家没少拿好处。但凡是有修河修坝的肥差,都是他们这几家旁支的。
杨得旺家财万贯,子孙满堂,谁也没有想到,一大家子几十口,竟然无一幸免全都死光了。
府衙的仟作去看过,在杨家的水井里捞出几只死老鼠,把父母官吓得半死,一时以为是疫症,连忙让人封了杨家的宅子,杨家的死尸也全都火化。
可是除了杨得旺一家以外,真定府再没有一个人感染疫症,百姓们便认为是杨家时运不济,不知惹怒了哪方神仙。
偏偏这个时候,京城里先帝鬼魂出现的消息也传到了相隔不远的真定府,于是有人就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了。
还有人说先帝到死都没能亲政,心里有怨气,这口怨气就怨到了杨得旺一家身上了。
可是杨得旺只是杨家旁支,先帝为何不去报复京城里的护国公府?那才是杨家嫡支。
不久,有个暗门子里的妈妈忽然疯了,逢人就说杨得旺活该,她辛苦养大的女儿给杨得旺的儿子怀了骨肉,被悄悄接进京城,还以为从此会飞上枝头做凤凰,没想到就再也没有回来。
没过两天,这个妈妈就被人杀死在自家炕上。
原本没有人会相信一个老鸨子的疯言疯语,可是她被人杀了,这件事也就引起怀疑了。
很快,小小的真定府里发生的事,便传到了京城。
有人说,那个暗门子的女人被接到京城之前,曾经对很多人显摆过,说她肚子里怀的是个大宝贝,杨家人看上了她的肚子,只要她生下儿子,不但要把她接进府里做姨娘,而且还要把她的儿子记在大太太名下当嫡子。
那时那女子已经显怀,有四五个月的身子。
而那女子确确实实没有再回到真定,杨得旺一家还活着时,家里已经两年没有小孩出生,杨得旺的孙子当中,也没有和这个小孩年龄相仿的。
可偏偏这个孩子,却和小皇帝差不多大。
定国公府里,萧长敦看着手中厚厚的密报,面沉似水。
如果那女子说的是真的,真定杨家的外室子,为何要送到京城生产?
而杨得旺一家为何又恰好全都死光了?
武将大多不信鬼神,萧长敦也不信,他不信那个什么先帝的鬼魂,但是他却怀疑到了杨得旺和那个孩子身上。
第四四一章 热锅加把柴
定国公世子萧走了进来,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一看就是急急忙忙赶回来的。
“父亲,我查出来了,就在杨得旺一家出事之前,护国公府的德善就不在府里了。”
一直以来,德善都是一个神秘的所在。
据萧家父子所知,德善武功极高,他是太皇太后赐给老护国公杨锋的,说是管事,其实他才是杨锋的贴身护卫。
不过,既是太皇太后赐的人,十有八、九,他还是太皇太后放在杨家的眼线。
而且,三十多年来,德善从未离开过杨家。杨家大大小小的管事,京城里的人几乎全都见过,他们比起那些初进京城的官员们,派头还要大一些。
唯有这个德善,京城中几乎无人知晓。
萧长敦沉声说道:“如果德善离府是为太皇太后或者杨锋做事,那么杨得旺一家就是他杀的。”
萧猛的抬起眼睑,嘴角翕翕,好一会儿才喃喃道:“那就意味着那个孩子就是......”
萧长敦道:“那个孩子不一定就是龙椅上的那位,但是龙椅上的那位定然出自杨家。”
出自杨家,而非周氏天子。
萧怔怔一刻,许久他在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德善还未回来。”
杨得旺一家已经死了,可是德善还没有回来。
萧长敦道:“去查查杨家的亲戚,要查那些无权无势不惹人注意的。”
萧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应声而去。
几天后,萧派出去的人陆续传来消息。
住在昌平的杨清平一家半年前搬家,说是要回老家,一家几十口一夜之间便走得干干净净,至于是否回老家了,并未得知。
家住青县的杨同安上个月病故,他已年近七旬,这个年纪病故原本并不会引人注目。可是杨同安之所以病倒,是因为他最疼爱的孙子暴病身亡了。这个孙儿是死在从京城回青县的路上的。
住在通州的杨范其,同样是在半年前搬家,也同样说是要回老家,从此之后,一家人下落不明。
萧对父亲说道:“杨清平和杨范其是搬家,搬走之后地方上对他们的行踪并不知晓,而杨同安的孙子是暴病死的,也同样不会惊动官府和地方百姓,因此,这三家的事并未引起注意,若非我们去查,恐怕便再也无人提起。”
是啊,如果杨得旺家的水井里没有出现死老鼠,地方官吏误以为是疫症,将杨家几十口的尸体火化,这件事也就不会传扬出来。
又过了两天,龙虎卫的消息也送过来了,他们派人去杨家的原籍,以及杨清平和杨范其的岳家和外家所在的地方都查过,这两家人并未回来。
已经过去半年了,杨清平和杨范其连同他们的家人就像是太阳下的两滴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的人又从青县调查到新的消息,杨同安的那个孙儿之前包养过一个外室,为此,原配带领娘家的嫂子们打上门去,两个女人在大街上撕扯头发,一时成了笑话。
奇怪的是,杨同安的孙儿死后,那个外室也不知所踪了。
住在真定府的杨得旺也有一个孙儿,那个孙儿也曾包养了一个暗娼做外室,而家住青县的杨同安的孙儿,恰好同样有个外室。
只是失踪的杨清平和杨范其这两家人,已经无法查出他们的子孙有没有外室了。
萧道:“即使是家里的妾室通房,一旦有孕,都是纸包不住火,终归是能查出来,可唯独外室,只要他们自己不说,想查出来就难了。”
但凡是做外室的,几乎没有良家女子,这些女人早就没了娘家断了六亲,是死是活无人问起。
杨家旁支的事情就查到这么多,可是德善却依然杳无音讯。
傍晚时分,定国公府来了客人。
客人是两个小姑娘,主仆二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阿马看到她们,笑容就掩不住了,他殷勤地说道:“沈姑娘,您还在京城啊,七少......”
面对这位真尽实意疼爱萧韧的老仆,沈彤只能说谎,她道:“七少有信来,他有问起国公府的事。”
“是吧,是吧,我就说七少心里还是记挂着国公府,记挂着国公爷的。”阿马开心地说道,连忙把沈彤带去了定国公萧长敦的书房。
这是萧长敦与沈彤的第一次见面。
上次沈彤来的时候,只见到了阿马。
萧长敦早就从阿马口中知道了这个小姑娘。
那一次沈彤来到定国公府,只是告诉了阿马一句话:杨讷就是季四爷和杨锦轩杀的。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
萧长敦选择了相信,于是便有了魁星楼闹鬼,杨锦轩将见到鬼魂的老汉从魁星楼上扔下去,自此掀起轩然大波。
这场大波余韵犹存,谁也不知道杨勤会有何举动,可是谁都知道杨勤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或许这也是太皇太后和杨锋派出德善的原因。
因此,今天听说沈彤又来了,萧长敦便想亲自见一见这个神奇的小姑娘。
“姑娘姓沈,可是与当年的沈首辅有何关系?”沈家已诛九族,萧长敦却开门见山这样问,就是要告诉沈彤,他对她的身份存疑。
沈彤微笑:“我出生后不久就被奸人带走,八岁之前由沈太太抚养,至于国公爷所说的沈首辅与我的养母有何关系,我就不得而知了。”
萧长敦在心里暗赞,这小姑娘寥寥几句话,就把自己和沈家撇开了,无论这个沈家与那个沈家有无关系,她沈彤和他们都是只有几年的情份而已。
他道:“原来如此,不知姑娘今日前来何事之有?”
沈彤道:“我是来告诉国公爷一句话。”
又是来告诉他一句话?
上次那句话已经把京城搅成一锅粥了,她今天的这句话是想给这锅粥里再加把米?
事实证明,不是加把米,而是加把柴,让这锅粥煮沸。
“何话,沈姑娘请说。”定国公萧长敦沉声说道。
沈彤环顾萧长敦的书房,发现书房里挂着一幅山水,沈彤不懂琴棋书画,可她也能看出来,这幅画画得不好。
第四四二章 一句话
画上没有署名,看新旧程度也并非古画。
既非古画也非名画,可是这样的一幅画却挂在书房里最显著的地方,与书房里那些价值不菲的摆设形成了对比。
要么是萧长敦自己画的,要么就是......
萧长敦发现沈彤正在凝视着墙上的那幅画,他微微眯起眼睛,问道:“沈姑娘可是觉得老夫的这幅画有何不妥吗?”
沈彤转眸一笑,双瞳宛若两颗黑曜石熠熠生辉。
“这幅画出自大行皇帝之手?”
声音清悦,还带着小女孩的甜糯。
“沈姑娘好眼力。”萧长敦的话意味着默认。
沈彤微笑,道:“真巧,我今天要带给国公爷的那句话,便是与大行皇帝有关。”
萧长敦脸上的笑容隐去,他正色道:“沈姑娘一直住在西北,于京城之事只是道听途说,莫不可人云亦云,有些话事关重大,不是随口能说的。”
“大行皇帝没有死。”
沈彤一语道出,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四周的空气如同凝固。
萧长敦没有说话,他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
若是在平时,以他这个岁数,绝不会用这种目光去看一个女子,可是此时,他已经不想再去顾忌那些礼法,他要把眼前的小姑娘看个仔仔细细,他想要知道这个小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早就从白老爷和文老爷口中,对这个小姑娘有了大致了解。
她救过秦王,她助宜宁郡主守住榆林城,她是秦王府的座上宾,她是柴韫的东家,她还是萧韧最看重的女子。
可是在沈彤第一次出现在定国公府之前,萧长敦对这些全都不屑一顾。
他只是记住了沈彤最后那个身份,她是萧韧最看重的女子。
只要有了这个身份,前面那些就可想而知了。
想来都是萧韧给她镀金的,无非就是想让她给秦王一个好印像而已。
小七看上这个姑娘了。
可是现在,萧长敦不再这样想了。
“你为何要把这句话告诉老夫?是谁让你来的?是萧韧吗?”萧长敦问道。
沈彤抿嘴笑了,她道:“大行皇帝虽然一直没有亲政,可是他也曾经做过一两件与太皇太后做对的事,比如大相国寺的那口大锅。若是他没有半分依仗,也是没有胆量这样做的吧,那么一直以来,大行皇帝暗中依仗的人,就是国公爷您吧。”
萧长敦一言不发,依然注视着沈彤。
这是他与那位的秘密,这些年他深居浅出,没有人想到,他一直都在为那位的亲政在努力,可惜那人既任性又胆怯,到了后期竟然再也不听他的规劝......
见他没有出言反驳,沈彤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其实就在她踏进这间书房的时候,她还没有这个想法,可是当她看到了这幅画,脑子里便闪过了一个念头,萧长敦才是先帝的依仗!
“若是这世上还有人真心希望先帝还活着,那么这个人就是您。”
沈彤的声音在书房中再一次响起,萧长敦的眼睛朦胧起来。
那个孩子,那个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孩子!
“您和萧二老爷确实是有分歧的,您属意当时的皇太孙,而他却希望秦王能够登上皇位,可是这种分岐却不足以令您杀死亲生弟弟,萧二老爷是自尽!”
萧长敦依旧没有作声,他不知道沈彤的这番话是自己想说的,还是从萧韧口中听到的,如果是这小姑娘自己说的倒也罢了,可如果是小七说的,那么小七是不是已经不再怪他了?
(以下十分钟后替换)
画上没有署名,看新旧程度也并非古画。
既非古画也非名画,可是这样的一幅画却挂在书房里最显著的地方,与书房里那些价值不菲的摆设形成了对比。
要么是萧长敦自己画的,要么就是......
萧长敦发现沈彤正在凝视着墙上的那幅画,他微微眯起眼睛,问道:“沈姑娘可是觉得老夫的这幅画有何不妥吗?”
沈彤转眸一笑,双瞳宛若两颗黑曜石熠熠生辉。
“这幅画出自大行皇帝之手?”
声音清悦,还带着小女孩的甜糯。
“沈姑娘好眼力。”萧长敦的话意味着默认。
沈彤微笑,道:“真巧,我今天要带给国公爷的那句话,便是与大行皇帝有关。”
萧长敦脸上的笑容隐去,他正色道:“沈姑娘一直住在西北,于京城之事只是道听途说,莫不可人云亦云,有些话事关重大,不是随口能说的。”
“大行皇帝没有死。”
沈彤一语道出,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四周的空气如同凝固。
萧长敦没有说话,他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
若是在平时,以他这个岁数,绝不会用这种目光去看一个女子,可是此时,他已经不想再去顾忌那些礼法,他要把眼前的小姑娘看个仔仔细细,他想要知道这个小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早就从白老爷和文老爷口中,对这个小姑娘有了大致了解。
她救过秦王,她助宜宁郡主守住榆林城,她是秦王府的座上宾,她是柴韫的东家,她还是萧韧最看重的女子。
可是在沈彤第一次出现在定国公府之前,萧长敦对这些全都不屑一顾。
他只是记住了沈彤最后那个身份,她是萧韧最看重的女子。
只要有了这个身份,前面那些就可想而知了。
想来都是萧韧给她镀金的,无非就是想让她给秦王一个好印像而已。
小七看上这个姑娘了。
可是现在,萧长敦不再这样想了。
“你为何要把这句话告诉老夫?是谁让你来的?是萧韧吗?”萧长敦问道。
沈彤抿嘴笑了,她道:“大行皇帝虽然一直没有亲政,可是他也曾经做过一两件与太皇太后做对的事,比如大相国寺的那口大锅。若是他没有半分依仗,也是没有胆量这样做的吧,那么一直以来,大行皇帝暗中依仗的人,就是国公爷您吧。”
萧长敦一言不发,依然注视着沈彤。
这是他与那位的秘密,这些年他深居浅出,没有人想到,他一直都在为那位的亲政在努力,可惜那人既任性又胆怯,到了后期竟然再也不听他的规劝......
第四四三章 吐血
“你是如何知晓的?”萧长敦正色道。
沈彤含笑看一眼他那不由自主握紧的拳头,这位老人恐怕自己没有察觉,他对这件事的紧张程度甚至超过了萧长厚与秦王的事。
“你不是也知道吗?”
沈彤轻飘飘的一句话,萧长敦颓然地坐到圈椅上,脸颊上的皮肤不自觉地抽搐着,许久,他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小姑娘,不要胡说八道,不要......”
“您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先帝敢于在大殿之上任命毛元枚为主考,就是怀了破釜沉舟之心,他是要和太皇太后、和杨家硬嗑了,他可能会让后宫里的任何女子诞下皇子,却唯独不会是与杨家有关系的杨皇后和毛贵妃,更何况毛贵妃还是毛元枚的侄女。”萧长敦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彤打断。
萧长敦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他试图伸手去拿书案上的茶盏,可是那只手却落到了自己的膝头。
沈彤走过去,端起茶盏递到他的面前,萧长敦感激地看了看她,接过茶盏猛喝了几口,茶已凉,入口后凉到心田。
沈彤说的这番话,他懂,满朝文武皆懂,可是他强迫着不让自己往深处去想,而其他人,或许想过,或许像他一样,也或许当做笑话哈哈一笑。
“你究竟要如何,你不会是只为了把这句话告诉老夫这么简单吧。”几口茶下肚,萧长敦喉咙里的干涸终于缓和,只是声音依旧干巴巴的,毫无生气
沈彤望着面前的老人,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
阿钰说得没有错,他们姐弟能够想到的事情,如萧长敦这种在朝堂上浸淫多年的人,又如何不知,他们只是不让自己去相信而已。
沈彤道:“先帝未死,小皇帝也还没有正式登基,这两个人,您觉得哪一个堪为天下之主?”
萧长敦一怔,不由自主地想说“先帝”,可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先帝还在位的时候,无论他做了什么,无论他成了什么样的人,他都是天下之主。
可是当先帝死而复生,要重新坐回到那张椅子时,萧长敦忽然发现,先帝在位时表现出来的那些瑕疵变得很大很大,不再是瑕疵,而成了足以祸国殃民的罪孽。
为了嫁祸皇后,先帝不但逼迫林淑妃落胎,杀了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他还杀了林淑妃。
为了掩盖自己杀子杀妃的丑事,先帝杀死了对他忠心耿耿的京泽。
为了令太皇太后出丑,先帝不惜弃国体于不顾,令万民百姓人心惶惶。
为了和太皇太后做对,先帝公然任命自己的娈臣为主考官,令天下读书人寒心蒙羞。
萧长敦只觉胸口如万马奔腾,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沈彤从怀里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两颗药塞进萧长敦口中,又把整瓶药放在书案上,说道:“这药是萧韧给我的,送给您吧。”
萧长敦紧闭双眼,一滴眼泪缓缓滑落,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睁开眼时,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宽大的书案上放着一只瓷瓶,瓷瓶上写着“清心静气丹”。
萧长敦哑然失笑,就在刚才,他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失态了。
小姑娘走的时候给他留下一道难题。
先帝和小皇帝,他选哪一个?
选先帝......选小皇帝?那更不行,杨家不知从哪里抱来的孩子,有何资格继承大统?
可若是选先帝......
萧长敦苦笑着摇摇头,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在这个问题上犹豫不决,他甚至惭愧,惭愧自己的犹豫。
他望着墙上的那幅画,这还是多年以前,当先帝得知,他会想方设法,不遗余力支持的时候,心怀感激画了这幅画赐给他。
画的是山水,而那少年从出生就在宫里,从小到大,他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太祖的皇陵。
先帝其实从从未见过自己的河山疆土,这幅山水是他根据自己看过的前人画卷画出来的,是他想像中的。
从未有人教导过他,脚踏实力直面人生,直面自己的处境。
他做的一切不是他的错,是那些想要利用他的人做错了。
萧长敦站起身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沈彤给他出了一道难题,太难了,太难了......
沈彤和芳菲走出定国公府,临出门前,阿马细心地叮嘱她们,从这里出去,绕到小杨树街,巡城的一般不去小杨树街。
沈彤和芳菲谢过阿马,两人刚刚走出不远,树影里就跳出两个人来,是燕北郡王和可意儿。
沈彤道:“你们一直都在这里?”
他们四个是一起来的,不过沈彤带着芳菲去定国公府时,叮嘱燕北郡王早点回去,没想到他们一直等在这里。
燕北郡王道:“回去也没事做,还不如等你一起回去。”
他是不放心吧。
沈彤笑道:“你还担心有小贼敢打劫我吗?”
燕北郡王嘻嘻地笑,跟着沈彤绕道去了小杨树街。
有几位翰林住在小杨树街,因此,物以类聚,租赁小杨树街宅子的,也大多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或许是这个原因,巡城的鲜少会去那里。
小杨树街上冷冷清清,四个人走在街上,四周安静极了,就连小孩子的哭声也没有。
可意儿道:“住在这种地方真没意思,还是杨柳胡同最好。”
芳菲白他一眼:“不要脸。”
“咦,我怎么不要脸了,我说杨柳胡同最好,那就是说沈姑娘选的地方好,我说错了吗?”可意儿不服。
芳菲和可意儿你一句我一句,吵个不停。
燕北郡王悄声问沈彤:“如何了?”
沈彤道:“吐血了。”
燕北郡王道:“我猜得没错吧,他什么都知道,就是自己骗自己。”
沈彤拍拍他的脑袋,道:“他骗不骗自己我是懒得管,我现在就担心咱们那位亲娘。”
“姐,你放心吧,萧长敦一定会派人去煤青山,无论他对先帝的爱是恨,现在也会把先帝保护起来。”燕北郡王安慰道。
沈彤忽然停下了脚步,燕北郡王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沈彤苦着脸,道:“我忘了告诉萧长敦,千万不要招惹带着先帝的那个女人。”
第四四四章 煤青山
沈彤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天晚上,萧长敦就把人派出去了。
其实,萧长敦并不是临时派人去的。
早在煤青山发现先帝鬼魂的事情传出之后,萧就安排了眼线。
煤青山供奉着先帝灵柩,自然会有羽林军把守。
萧家在军中根深蒂固,羽林军里也有萧家的人,一直都有,从太祖时就有。
这一次,萧想办法将自己的人调到了煤青山,只是羽林军只能在外围把守,不能靠近寿皇殿,因此当然也见不到先帝的鬼魂。
沈彤走后,萧长敦稍做休息就叫来了世子萧,让他在羽林军里的人不要再想办法进入寿皇殿了,而是在寿皇殿附近查找。
两天后,消息传来,寿皇殿附近都查遍了,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第三天,萧借故也去了煤青山,他自是不能靠近煤青山,躲在煤青山附近的一处地方,指挥手下人在附近搜索。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三更时分,一把弯刀勾住了他的脖颈。
当时萧已经很累了,喝了两杯浓茶才勉强打起精神,可还是浑浑沉沉,当那把刀勾住脖子的时候,他才完全清醒过来。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女子,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子,更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么一个人。
他大声喝斥:“你是什么人?”
女子冷笑,道:“狗皇帝在我手里,你是来找他的,对不对?”
萧已过四旬,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忠君爱国,他也是这样教育自己的儿子,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说出“狗皇帝”三个字。
因此,萧勃然大怒。
可是刀在他的脖子上,他的怒气便也有了限度。
那女子冷冷地说道:“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轻易宰了那个狗皇帝。我今天来找你,是让你转告那个姓杨的老妖婆,我想要她的命!”
萧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女子口中“姓杨的老妖婆”是哪一个。
待到他想明白之后,不由得惊起一身冷汗。
他沉声说道:“你既然想杀太皇太后,又为何挟持先帝?”
女子说道:“因为我估计错了,我没有想到那老妖婆这么不要脸。我把狗皇帝绑走了,她竟然不知从哪里弄出个小皇帝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很生气?我杀了她有错吗?”
萧终于明白了,这女子原本是想利用先帝的失踪大作文章的,可是太皇太后不但没有寻找先帝,反而找到一个小孩子继位,这女子的一番苦心全都白费了,所以她现在回来要杀太皇太后。
“你这女子好生不讲道理,皇帝乃一国之君,你绑走皇帝已是大罪,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还要去杀太皇太后,你这是谋逆,是要诛九族的。”萧说道。
女子连连冷笑,道:“我无父无母无宗族,我的男人被杨家人害死,我的儿女也死了,你们要诛我九族?有本事先让他们复活再说。”
萧倒吸一口凉气,他道:“可是你来找我也没有用,我们萧家早就失了帝宠,我在太皇太后面前是说不上话的。”
女子道:“是吗?可是狗皇帝说你们萧家是一定会帮他的,你们不是常说君无戏言吗?狗皇帝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人的吧,他还说你爹隔三差五就会让人悄悄往宫里送信,这难道都是假的?”
萧觉得后槽牙都疼了,他打死也想不到,先帝,不对,是曾经的那位皇帝,竟然对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把父亲和整个萧家全都卖出来了。
(以下十五分钟后替换)
沈彤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天晚上,萧长敦就把人派出去了。
其实,萧长敦并不是临时派人去的。
早在煤青山发现先帝鬼魂的事情传出之后,萧就安排了眼线。
煤青山供奉着先帝灵柩,自然会有羽林军把守。
萧家在军中根深蒂固,羽林军里也有萧家的人,一直都有,从太祖时就有。
这一次,萧想办法将自己的人调到了煤青山,只是羽林军只能在外围把守,不能靠近寿皇殿,因此当然也见不到先帝的鬼魂。
沈彤走后,萧长敦稍做休息就叫来了世子萧,让他在羽林军里的人不要再想办法进入寿皇殿了,而是在寿皇殿附近查找。
两天后,消息传来,寿皇殿附近都查遍了,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第三天,萧借故也去了煤青山,他自是不能靠近煤青山,躲在煤青山附近的一处地方,指挥手下人在附近搜索。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三更时分,一把弯刀勾住了他的脖颈。
当时萧已经很累了,喝了两杯浓茶才勉强打起精神,可还是浑浑沉沉,当那把刀勾住脖子的时候,他才完全清醒过来。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女子,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子,更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么一个人。
他大声喝斥:“你是什么人?”
女子冷笑,道:“狗皇帝在我手里,你是来找他的,对不对?”
萧已过四旬,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忠君爱国,他也是这样教育自己的儿子,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说出“狗皇帝”三个字。
因此,萧勃然大怒。
可是刀在他的脖子上,他的怒气便也有了限度。
那女子冷冷地说道:“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轻易宰了那个狗皇帝。我今天来找你,是让你转告那个姓杨的老妖婆,我想要她的命!”
萧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女子口中“姓杨的老妖婆”是哪一个。
待到他想明白之后,不由得惊起一身冷汗。
他沉声说道:“你既然想杀太皇太后,又为何挟持先帝?”
女子说道:“因为我估计错了,我没有想到那老妖婆这么不要脸。我把狗皇帝绑走了,她竟然不知从哪里弄出个小皇帝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很生气?我杀了她有错吗?”
萧终于明白了,这女子原本是想利用先帝的失踪大作文章的,可是太皇太后不但没有寻找先帝,反而找到一个小孩子继位,这女子的一番苦心全都白费了,所以她现在回来要杀太皇太后。
“你这女子好生不讲道理,皇帝乃一国之君,你绑走皇帝已是大罪,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还
第四四五章 交换条件
“陛下,莫不可操之过急,依臣之见,这女子暂时对您并无加害之心......”
萧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胡说,她没有加害于朕,是想利用朕去要协太皇太后,你知道吗?她杀了枚卿,她杀了朕的枚卿。”
提到心爱的枚卿,皇帝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萧抚抚额头,强撑着没让自己气晕过去。枚卿,就是毛元枚吧,他忽然想起皇帝刚刚还曾称呼他为“萧爱卿”,想到那个相同的卿字,萧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好了。
“陛下,请放心,臣定会救您脱身。”萧硬着头皮安慰皇帝。
皇帝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怒瞪着他,道:“脱身?脱身之后呢?朕的皇位已经被人抢走了,朕什么都没了,萧长敦口口声声要扶持朕,他做到了吗?那个孽种继位,萧长敦就应该以死明谏,可他依然养尊处优,反倒是朕,被人囚禁起来,生不如死,你们萧家对得起朕吗?”
萧心里一寒,如果他查到的消息是真的,那么当初皇帝是自己悄悄出宫去和毛元枚幽会,才会被人绑走。
身为一朝之君,他这样做的时候,想过那些一心一意支持他亲政的臣子吗?
萧耐着性子说道:“是臣有罪,未能护得陛下周全。”
“你去和那女子谈,只要她能把朕放了,朕复位之后赏她黄金万两。”皇帝说道。
他和那女子谈过无数次了,可是那女子根本不理他。好在萧来了,那就让萧去谈条件吧。
忽然,屋门从外面被推开,那个女子走了进来,她显然是听到了皇帝说的话,冷笑道:“黄金万两?上次你说的是封我为安国夫人的,怎么,一转眼封号就没了,变成黄金了?”
看到这女子,皇帝缩缩脖子,蜷缩着身子向后靠了靠,一言不发。
萧看看皇帝,又看看那女子,显然,皇帝对这女子心存畏惧,刚刚面对自己时还咄咄逼人,现在看到这女子就缩成鹌鹑了。
萧在心底叹了口气,开口问道:“这位夫人,看来你是不把万两黄金放在眼里了,那你要何条件,尽管开出来。”
女子身材高挑,比一般女子都要高些,此时她站在皇帝和萧面前,他们坐着,她站着,下巴微微扬起,俯视着他们。
“我开出的条件,你认为他能答应?”
女子口中的“他”当然是指的皇帝。
萧没有去看低眉垂目缩成一团的皇帝,他道:“如果是无稽之谈,那自是不会答应,但如果可行,我们萧家......”
“恐怕我这条件,你们萧家答应不起”,女子轻蔑地说道,她冷哼一声,道,“我要杨家人满门抄斩,诛连九族,我要把那姓赵的老妖婆做成人彘,不得葬入皇陵.你们萧家能做到吗?”
萧倒吸一口凉气,这女子要的竟然是这些!
可是他心里却也有些暗喜,这女子针对的是杨家,而不是其他,更不是帝位。
可能真如她所说,她只是要来为她的丈夫孩子报仇,无关皇位,无关国家大事。
她开出的条件,萧家办不到,但是皇帝一旦复辟,却并非不能。
萧说道:“若你所言当真,那么我们便是同仇敌忾,你放心......”
“谁和你们同仇敌忾?少拿这种话来搪塞我,姓萧的,你若是想要救这狗皇帝出去,那就拿杨家长孙杨锦程的人头来换,先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诚意再说。”女子冷冷地说道。
她要杨锦程的人头!
萧一凛,他猛然想起挂在魁星楼上的那颗人头,那是杨锦轩的。
“杨锦轩是你杀的?”萧问道。
“不是我杀的,有人先我一步找到了杨锦轩。”女子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牵牵嘴角,竟然笑了。
萧疑惑不解,但也隐隐猜到,杀死杨锦轩的人,十有八、九是和这女子认识的。
能杀杨锦轩不容易,而杀杨锦程的难度不亚于杨锦轩。
若非杨锦轩先杀死了叔父杨讷,他也不会被飞鱼卫辑拿成,若不有从诏狱逃脱,想要杀死他,比登天还难。
可是杨锦程洁身自好,想用对付杨锦轩的法子对付他,显然是不可行的。
见他默然不语,女子冷笑,讽刺道:“怎么?莫非在你们姓萧的眼中,这狗皇帝还比不上杨家一个小崽子吗?”
萧歉然一笑,道:“这位夫人,杨锦轩虽然在燕北不可一世,可是他在京城却是孤家寡人,但杨锦程却不同,他的势力都在京城,何况他还是杨家这一代最受重视的子孙,想要杀他,并不容易。我们萧家或许能够办到,但那绝不会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做到的,那请问,夫人你可等得起?”
“姓萧的,你不是想问我可等得起,你是想问我会不会忍不住宰了这个狗皇帝吧?我告诉你,十天之内,要么把杨锦程的人头拿来,要么我就找个地方,把这狗皇帝的脑袋挂上去。对了,你不要妄想离开这里之后,带着人马来抓我。”
说到这里,女子从怀里取出一颗丸药,上前一步,抓住皇帝的头发,萧见状不妙,伸手想要阻拦,女子飞起一脚,把萧踹到墙角,萧是练家子,却毫无防备地被踹出老远,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时,那女子已经把那颗丸药塞进皇帝的嘴里,然后提起皇帝的脖子,一巴掌拍到他的嘴巴上,那颗丸药便被咽进了肚子里。
“这是什么,你给朕吃了什么?”皇帝大哭。
女子微微一笑,像扔垃圾似的随手一丢,就皇帝扔到炕上。
她缓步走到萧面前,说道:“这是十日夺魂散,故名思义,十天之后,若是没有解药,这狗皇帝就变成死皇帝了。”
十日夺魂散?
萧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世上还有这种药吗?
不过江湖上的事情无奇不有。
现在这个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说话算数,若是十天之内我拿了杨锦程的人头过来,你就把解药交出来?”
女子道:“当然,你们把这狗皇帝当成宝贝,在我眼里,他连癞蛤蟆都不如,我留着他有个屁用!”
第四四六章 飞鱼卫
“萧爱卿要救朕啊,救朕啊!”皇帝哭得不能自已。
萧烦躁地瞥他一眼,他若不是太祖皇帝的孙子,真恨不得像那女子一样,一脚踹过去!
“好,我答应你,我现在就去安排,你不要为难陛下。”萧说着便向外走,这个地方,这个皇帝,他一刻也不想待,一刻也不想看到了。
女子轻声笑了,道:“你以为说走就能走吗?我会让人送你走的,十天之内,你只要把杨锦程的人头挂到魁星楼上,我自会把这狗皇帝全须全尾送给你们萧家。”
也就是说,她不会让萧找到她。
萧苦笑,怎么又是魁星楼?这女子是和读书人有仇吗?
自从杨锦轩的脑袋被挂上魁星楼后,魁星楼便再也没人去了。就是大白天,行人路过魁星楼也是绕着走。
“好,一言为定,你不要言而无信。”萧说道。
“笑话,为了这么一个废物,我值得言而无信吗?”女子说完,冲着门外高声说道,“来人,把姓萧的送走!”
两个人从外面走进来,一高一矮,是两个小伙子。
他们二话不说,拿起一条口袋,便将萧兜头套住,装进口袋里,抬了出去。
皇帝看到他们把萧抬走,哭得更伤心了。
女子被他哭得心烦,随手抄起一个东西朝他砸了过去,骂道:“你给我闭嘴,再哭我就把你的喉咙割断,让你永远哭不出来。”
皇帝吓得捂住自己的嘴,哽咽起来。
女子瞪他一眼,转身也向外走去,皇帝在身后叫住她,怯生生地问道:“朕已经帮你说动了萧家人,你能不能......”
“闭嘴,你不配和我提条件,老妖婆若不是为了保全你的皇位,也不会害死我男人,所以你也是帮凶,我留你这条狗命,无非是为了让萧家就范而已。”女子厉声喝道。
皇帝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抽泣着说道:“可是你说的这些事都是很久以前的吧,那时朕还小,朕什么也不知道,都是太皇,不,都是老妖婆和杨家搞出来的,和朕没有关系,朕是无辜的。”
“你无辜?你还小?我的孩子们呢?他们何罪之有?你还活着,可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
说到这里,女子抬起手来,一巴掌扇到皇帝脸上。
杨柳胡同内,沈彤和燕北郡王,坐在炕桌前,一个托着下巴,一个索性趴在桌上,两人长吁短叹。
自从得知定国公世子萧整夜未归下落不明,他带去煤青山的人死得干干净净之后,这姐弟俩便是这样了。
“姐,你说娘会不会把萧世子打死了?”
“不会吧,顶多是打残。”
“萧世子是七哥的大哥,你说七哥知道这事之后,会不会给他大哥报仇?”
“当然不会,萧韧和定国公府的关系不好。”
“再不好,打碎骨头还连着筋呢,唉,娘也真是的,她打得痛快了,把聘礼打没了。”
“什么聘礼?”
“七哥给咱家的聘礼啊,娘把他的大哥打残了,他一定不给聘礼了,如果那样我该怎么办?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这件事要我拿主意......”
砰的一声,燕北郡王被他姐从炕上踹到了炕下。
他从地上爬起来,嘻嘻笑着跑了出去。
沈彤朝着他的背影瞪了一眼,她的弟弟,是被可意儿带坏了。
......
萧从口袋里钻出来,费了好大劲儿,才终于分辨出所在之处。
这是距离老王府不远的那片林子。
老王府是飞鱼卫的训练营,同时也是诏狱所在。
迄今为止,萧家对于龙虎卫依然有掌控之权,因此,他们早就知道诏狱的所在之处,这片林子更不知来过多少次。
那女子莫非也知道诏狱是在这里?
对了,杨锦轩是从诏狱逃走的,杀死杨锦轩的人既然和那女子相识,十有八、九也知道诏狱在哪里。
只是那女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把他扔到这里,这里离老王府这么近,她就不怕被飞鱼卫发现?
想到这里,萧自嘲地笑了,自己真是糊涂了,那女子连皇帝都敢绑,还怕什么飞鱼卫啊。
他在地上挖了个土坑,把口袋埋进去,然后便走出了林子。
刚刚走出林子不远,就看到几个穿着飞鱼卫服饰的人迎面走过来。
月光下,他能看清那几人的脸,都很年轻,很可能是在老王府训练的。
“什么人?在这做什么?”一名飞鱼卫喝道。
萧习惯性地摸向腰间,这才发现原本挂在腰上的几件物件都没有了,其中就有定国公府的腰牌,好在他没有随身带印章的习惯,否则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
他道:“我是定国公世子萧,白天多喝了几杯,竟在这林子里睡着了,现在正准备回府。”
喝多了睡在林子里?这根本没有人会相信。
但是他是定国公世子,只要他亮出身份,编什么借口都行。
可是那几个人显然是不相信的,其中一个笑道:“你是定国公世子?我还是护国公世子呢,你瞎说什么,你哪里像定国公世子了。”
萧沉下脸来,虽然这些年来定国公府行事低调,但是整个京城也没有人敢对萧家有半点放肆,这几个飞鱼卫不认识他倒也罢了,竟然还敢调侃,他的火气立时大了。
其实平素里萧的脾气是很好的,可是今天不一样。他无端端被那女子踹了一脚,又被皇帝气得差点吐血,他已是忍无可忍,现在又被几个小小的飞鱼卫挑畔,萧立刻火冒三丈。
他挥拳就朝正在说笑的那名飞鱼卫打了过去,那名飞鱼卫虽然年轻,但是武功不弱,身子一闪,挡过一拳,随手抽出腰下佩刀,喊道:“兄弟们,上啊!”
另外几个飞鱼卫也纷纷抽刀,只有一个站着没动,他说道:“都消消气,先别打,别打啊!”
第一个拨刀的飞鱼卫急了,吼道:“虾头,你什么意思啊,快点帮忙揍他!”
虾头一脸苦相,道:“我看他可能真是定国公世子,还是先别打了,万一真把定国公世子给打了,咱们吃不了还要兜着走。”
第四四七章 有疑
见其他几名飞鱼卫不相信,虾头索性跳到萧面前,伸出双臂,把萧挡在身后,说道:“兄弟们,无论他这个定国公世子是真是假,咱们也要当成真的,定国公是开国第一功臣,定国公府就在京城,万一他是真的,别人不骂咱们,咱们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对吧?”
这几名飞鱼卫都很年轻,最大的是虾头,也就二十上下,其他几个都是十七八岁,除了虾头,他们都是刚刚入职飞鱼卫的新人,正在老王府训练。
虾头和他们不一样,他在飞鱼卫六七年了,前几天重又回到老王府训练。至于虾头为何会重新训练,虾头自己不说,但是营里有传言,飞鱼卫分为明卫和暗卫,所谓暗卫就是暗探,无论是明卫转暗卫,还是暗卫转明卫,都是要到老王府重新训练的,虾头十有八、九,以前就是做暗卫的。
无论虾头以前是做什么的,在几个人中间,他的资历都比他们要高出许多,因此,听他这么说,其他人面面相觑,就连叫嚣得最凶的那个也把刀插回鞘中。
若是这个人是假的也就罢了,若他是真的定国公世子呢?尽管这几年定国公府行事低调,可是定国公世子萧在京城里是什么身份?那是他们能惹得起的吗?别说是他们,就是飞鱼卫指挥使李冠中,也要给萧面子的。
几个人一起望向虾头,等着虾头拿主意。
虾头道:“反正咱们也没有什么事,不如就把他送回定国公府,如果定国公府的人不认识这家伙,咱们到时再把他暴揍一通。”
对啊,到时候就在定国公府门前,把这老小子打个半死,定国公府的人说不定还会帮着一起打。
想想就兴奋。
几个少年正是爱热闹的年纪,一拍即合,萧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们拽着拖着向前面走去,拐过这条街,他们敲响一户人家的大门,片刻后,竟然借了一辆骡车出来,又把萧推上骡车,浩浩荡荡向定国公府走去。
路上遇到两次巡城的,他们昂首挺胸用自以为最神气的姿态骄傲地报出“飞鱼卫”三个字,巡城的二话不说,冲着他们抱抱拳,转身就走了。
几个人还是第一次利用飞鱼卫的身份办事,此时都是又惊又喜又自豪,待到到了定国公府,几个人就要去敲门,萧指指侧门,道:“除非有圣旨,平时正门只有过年时才打开,你们去敲侧门吧。”
其实这也是公侯之家的规矩,只是这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不知道而已。
虾头让其中一人去敲侧门,一个老苍头探出头来,那人刚刚说出定国公世子五个字,老苍头就朝门里喊了一声,接着,门就从里面敞开,跑出来二三十号人,把骡车团团围住。
几个人彻底傻了,这是要干什么?
骡车里传出萧的声音,道:“不要难为他们,他们是送我回来的。”
接着,在几个飞鱼卫惊愕的目光中,萧被簇拥着进府,刚刚还围着骡车的二三十人,一下子走得干干净净。
“这叫什么事?人没揍成?也没人理咱们?”一名飞鱼卫说道。
虾头的失望都写在脸上,他叹了口气,道:“算了,至少咱们没惹祸。”
对啊,这人真的是定国公世子,如果他们把这个揍个半死,那麻烦可就大了。
虾头道:“我请客,咱们去喝酒。”
几个人重又高兴起来,商量着要到哪里喝酒。正在这时,已经关上的门重新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穿著得体的老人。
虾头做个噤声的手势,嘘了一声,跳下骡车,走到那老人面前,问道:“老丈,可还有事?”
老人笑眯眯地道:“今天世子爷喝多了,多亏你们几位送他回来,府里备了酒宴,几位进府喝几杯再走吧。”
虾头回头看看从骡车里探出的几个脑袋,他犹豫着说道:“这不好吧,太客气了。”
骡车里的几个人冲他使眼色,答应啊,快答应啊,这是定国公府的酒席,足够他们回去显摆半年的。
“军爷客气,你们帮了世子爷,这是理所应当的。”老人说道。
虾头不再推辞,有定国公府的小厮出来,把骡车赶到后面,他们几个跟着老人进了定国公府。
府内,萧长敦的书房里。
萧将这两天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又道:“我已经让阿马留下那几名飞鱼卫了,我觉得事有蹊跷,按理说在老王府的飞鱼卫都是在训的,他们纪律严格,这个时辰不应该还在外面闲逛,且,他们恰好遇到我,我觉得倒像是他们故意来找我一样。”
萧长敦点点头,刚刚听说是几名飞鱼卫送萧回来的,他便感觉有哪里不对了。
飞鱼卫的人虽然对外颐指气使、臭名昭著,但其实他们内部纪律严明,尤其是在老王府出入的,他们都是在训的,更是没有出来闲逛的可能。
“这件事交给阿马吧,说说那女子,究竟是何来历,你可发现端倪?”萧长敦问道。
萧苦笑:“别说是我只见过她两面,就是......就是先帝,与她在一起大半年了,也是一问三不知。”
说起皇帝,萧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在父亲面前,他又不能发作,只好隐忍。
“先帝只是一味哭泣,数落我们家的种种不是,如果不是他,那女子未必会找到我们萧家。”
萧觉得自己这番话已经很有分寸了,可是萧长敦却还是板起脸来,训斥道:“先帝年少,从未经历过这种事,他有此举也是情理之中。”
萧连连称是,心里却在苦笑。
萧长敦又训斥几句,心里才舒服一些,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对萧说道:“小六回来了,在地牢里关着,我没有见他,你去看看吧。”
定国公府里有一间地牢,这地牢是宅子以前的主人建的,自从萧家搬进来也没有用过,萧没想到,地牢第一次被使用,竟然是给了萧韫,不对,现在改叫柴韫了!
第四四八章 六少爷受尽欺凌
这一年多,柴韫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驴多,吃得比猪差。
他在少林寺!
他一次次企图逃跑,一次次被抓回去,他万念俱灰,决定破罐子破摔,没想到少林寺竟然主动不要他了!
他爹让人给少林寺送钱,送了一次又一次,最终,他还是被少林寺逐出门墙了!
他说他要回西安,可是白老爷还是把他送回京城,他心心念念的京城啊,没想到竟然用这种方式回来了。
现在他不想回来,一点儿都不想。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没有错,他一进定国公府,连他娘都没有见到,就被关进地牢了。
他小时候玩捉迷藏的时候都没有进过地牢。
小柴越想越伤心,他决定撞墙而死,血溅地牢,化成厉鬼缠着让他爹,让那老糊涂后半辈子不得安宁。
他挑了一块看上去还算干净的石壁,轻轻地撞了一下,好疼!
小柴整个身子扑到石壁上,放声大哭起来。
“你哭什么?”一个声音传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大哥。
他只有十几岁,大哥四十多,可想而知,他们之间没有兄弟之情。
他大哥从未把他当成兄弟,根本就是把他当儿子。
小柴不回头,继续哭。
“不就是被少林寺轰出来了吗?没事,少林寺不要你,总有寺院肯要你,大哥再给你找一个。”
小柴止住了哭声,面对这种无情无义的大哥,他还有必要继续哭吗?
他抹一把眼泪,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萧:“我要回西安!”
“不行,你在西安只会给小七添乱,不能回去!”萧的口气没有丝毫余地。
“我给他添乱?你问问老白和老文,我和小七说过话吗?我理他吗?我和他虽然同在西安,可是老死不相往来,我什么时候给他添过乱?”小柴气得直喘气,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你没给他添乱,那你偷偷来京城找李永基做什么?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家里就不知道。”萧冷冷地说道。
小六去见过老安昌侯李永基,之后不久李永基就悄悄离开京城去了燕北。
李冠中自以为把这一切捂得严严实实,可是瞒天瞒地瞒不过定国公府。
萧家管不了安昌侯府,管不了李永基,难道还管不了自己家的小儿子吗?
所以就在小柴回西北的路上,就被他的二哥打劫了,西安没去成,他被送进了少林寺。
美其名曰是去学武功,实际上就是被送去严加管教。
一大群少林武僧对付他一个!
小柴想想就心寒,哪有人家这样对待亲儿子的?
没有,就连干儿子也没有,他在他们心目里,连干儿子都不如。
“我承认我是去安昌侯府,我也见过李永基,可那是续旧,我和李老爷子续续旧不行吗?再说,这件事和小七也没关系啊,小七都不知道我回来,你们是没有见过小七,不知道他是什么德性。”
小柴说到这里,忽然就明白了。
大哥说他是给小七添乱,这只是借口而已。
根本就不关小七的事,他们之所以这样对他,就是因为安昌侯府的事。
小柴冷笑,瞧瞧,一家人还要玩心眼,多么虚伪!
“我要回西安,你们不让我回去我就死给你们看!”小柴大声说道。
“你想死?那容易,来人,把六少爷吊起来打五十军棍!”
萧一声令下,立刻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名大汉,小柴认识他们,从小到大,每当大哥打累了的时候,这两个混蛋就会替大哥揍他。
小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哥,你放我一条活路吧,我只有十八岁,我还是个孩子啊!”
萧忽然就想起先帝来了,他心里的无名火猛的冒起来,没等两名大汉把小柴吊起来,提起军棍朝着小柴就是一棍子。
一棍子打下去,小柴不哭了,他仰面朝天倒在地上铺着的干草上,不动弹了。
萧吓了一跳,心里的那团火也熄灭了,他慌忙抱起小柴的身子,小柴的脑袋无力地垂到一侧,舌头也跟着伸了出来。
萧冷哼一声,把他重又扔回干草上,说道:“被打死的人不会伸舌头的,你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以下十分钟后替换)
小柴冷笑,瞧瞧,一家人还要玩心眼,多么虚伪!
“我要回西安,你们不让我回去我就死给你们看!”小柴大声说道。
“你想死?那容易,来人,把六少爷吊起来打五十军棍!”
萧一声令下,立刻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名大汉,小柴认识他们,从小到大,每当大哥打累了的时候,这两个混蛋就会替大哥揍他。
小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哥,你放我一条活路吧,我只有十八岁,我还是个孩子啊!”
萧忽然就想起先帝来了,他心里的无名火猛的冒起来,没等两名大汉把小柴吊起来,提起军棍朝着小柴就是一棍子。
一棍子打下去,小柴不哭了,他仰面朝天倒在地上铺着的干草上,不动弹了。
萧吓了一跳,心里的那团火也熄灭了,他慌忙抱起小柴的身子,小柴的脑袋无力地垂到一侧,舌头也跟着伸了出来。
萧冷哼一声,把他重又扔回干草上,说道:“被打死的人不会伸舌头的,你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小柴冷笑,瞧瞧,一家人还要玩心眼,多么虚伪!
“我要回西安,你们不让我回去我就死给你们看!”小柴大声说道。
“你想死?那容易,来人,把六少爷吊起来打五十军棍!”
萧一声令下,立刻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名大汉,小柴认识他们,从小到大,每当大哥打累了的时候,这两个混蛋就会替大哥揍他。
小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哥,你放我一条活路吧,我只有十八岁,我还是个孩子啊!”
萧忽然就想起先帝来了,他心里的无名火猛的冒起来,没等两名大汉把小柴吊起来,提起军棍朝着小柴就是一棍子。
一棍子打下去,小柴不哭了,他仰面朝天倒在地上铺着的干草上,不动弹了。
萧吓了一跳,心里的那团火也熄灭了,他慌忙抱起小柴的身子,小柴的脑袋无力地垂到一侧,
第四四九章 利用
杨柳胡同里,大饼正满脸沮丧地向沈彤汇报。
“真是奇了怪了,那个小崔就像是露水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但安定街上没有他的身影,就连他的三个住处也人去楼空。”
可意儿撇嘴:“这有啥奇怪的,功夫不济,被人家发现了呗。”
跟踪小崔不是他的差事,所以可意儿挖苦大饼不留余力。
小崔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硬生生地断了,谁心里也不舒服。
大饼没有心情和可意儿逗嘴,他对沈彤道:“沈姑娘,这是大饼失职,大饼就是把京城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小子找出来。”
沈彤心里也很失望,可是事实摆在面前,小崔确实是跟丢了。
可意儿说得没有错,小崔之所以消失得无影无踪,归根结底就是他发现被人跟踪了。
他们确实低估了这个人,一个隐藏在京城多年之久的探子,怎会轻易被他们找到呢。
这一次他们不但线索断了,而且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沈彤拍拍手,笑道:“跟丢了就跟丢了吧,这条线索本来就是咱们不经意间发现的,我们也没有损失,对了,可意儿,画像的事情如何了?”
大饼感激着看看沈彤,转过头去,换上一副狰狞的表情对着可意儿:“沈姑娘问你呢!”
可意儿翻翻眼皮,白他一眼,笑嘻嘻地对沈彤说道:“沈姑娘,您猜怎么着,我连杨树胡同都没出去,就打听到那幅画像的事了。”
不仅是沈彤,就连在一旁没事人似的燕北郡王也神情凝重起来,芳菲更是手脚麻利地倒了一碗酸梅汤送到可意儿面前。
可意儿吓了一跳,小手缩了缩,咽咽唾沫,酸梅汤放在面前,他还是没敢喝。
哎哟妈呀,他若是喝了芳菲小泼妇的酸梅汤,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她驱使呢,这个不能喝!
这一下子,可意儿反倒不敢卖关子了。
他清清嗓子,说道:“我看那画像上的人长得极美,便寻思着整个京城最爱看美人的,至少有一半都在杨柳胡同,于是我就找了个海棠春的琴操姑娘,她是杨柳胡同的包打听。当然,我也只是想让她去向她的熟客们打听打听,没想到琴操姑娘看到画像就一眼认出来了,她说这是小坤班的人。”
小坤班刚进京城时,就在杨柳胡同,从海棠春走过去顶多半盏茶的功夫,后来小坤班在京城展露头角,再住在杨柳胡同,就不方便和高门大户的女眷们往来了,于是就搬走了。
当初小坤班还没有走红的时候,常有混混闲帮想沾便宜,后来都被人扔出来,那些闲帮们还一口咬定是自己摔的,这事儿传到海棠春的姑娘们耳中,大家一笑了之。偏偏琴操姑娘是个爱操心的,整条杨柳胡同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有琴操姑娘不操心的。她很想探明究竟,于是有一天她就去了小坤班,小坤班的门外掩着,一群小姑娘在院子里唱戏练功。琴操姑娘也不客气,推门就走进去了,没走几步,就撞上一个女子,没等琴操姑娘打招呼,那女子就把她从门里扔到了门外。
那女子可能是看她不是市井无赖,手下留情了,琴操姑娘没有摔断胳膊摔断腿,可也让她疼得三天没能接客。
这么难忘的经历,琴操姑娘能记一辈子,当然,那个把她扔出来的女子,她也记了一辈子。
只是后来小坤班越来越红,不仅出入权臣勋贵之家,还一路唱进了皇宫,而且她们只给女眷唱戏,别说是琴操姑娘,就是海棠春的客人们,也见不到她们,因此,琴操姑娘也只是知道那女子是小坤班的,却不知道她的姓名。
沈彤和燕北郡王交换了目光,虽然他们早就猜到红娘子就是云七,但是今天终于得到了证实,他们的心里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激动。
那个令朝堂震动的人,就是他们的亲娘。
他们的娘做了一件连秦王也不敢做的事,她绑走了皇帝,她改变了大齐的朝局。
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燕北郡王不胜感慨:“父王真厉害,能娶到娘这么了不起的女子。”
沈彤横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是骗,骗!他是骗到的。”
这件事上,姐弟二人从不相让,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分岐。
燕北郡王默默叹息,他们虽然然是孪生,可是毕竟男女有别,如果姐姐是哥哥,一定会和他有同样的想法,可是姐姐是姐姐,还是像他们的娘一样,眼里不容沙子的姐姐。
“姐,我的意思就是说娘太厉害了,和父王没关系,真没关系。”燕北郡王连忙解释。
沈彤看他一眼,淡淡地道:“咱们的娘不太厉害,还不省心。”
二人无语,这世上还有谁的娘,像他们的娘一样不省心吗?
没有了。
他们的娘是独一无二的。
“对了,我派去盯着定国公府的人传信回来,定国公世子回来了,是飞鱼卫的人把他送回来的。”燕北郡王说道。
“飞鱼卫的人?怎么又扯上飞鱼卫了?”沈彤不解。
定国公世子萧明明是被他们的娘绑走的,要把他放回来,也应该是跟在娘身边的华子和二三,而不应该是飞鱼卫。
按理说,娘要躲着飞鱼卫的,怎会让他们插一脚。
“这事交给你吧,你想办法联系李冠中,问问清楚。”沈彤说道。
飞鱼卫指挥使李冠中,是老昌侯李永基的儿子。
燕北郡王道:“李老侯爷已经飞鸽传书给他了,他知道我来了京城,我想我也应该亲自去见见他了。”
沈彤蹙眉,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又问道:“那些飞鱼卫吗?有没有让人盯着?”
燕北郡王一怔,这件事他还真是疏忽了,没有再继续跟进。
一个时辰后,消息传了回来,那几个飞鱼卫进了定国公府就没有出来!
沈彤对燕北郡王道:“我看你也不用去见李冠中了,那些飞鱼卫和他没有关系,我现在担心咱娘要被人利用了。”
“谁?”燕北郡王心里一沉。
沈彤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第四五零章 玉郎阁里玉人来
外面响起敲门声,大饼去开门,敲门的是韩无忌。
韩无忌肩上扛着只装得鼓鼓的大口袋,把门敲得山响。
“你这是怎么了?”大饼奇怪地问道,踮起脚尖向韩无忌身后看了看,没有人追杀他。
“快,让我进去,重要的事,太重要了。”韩无忌跑得满头大汗,扔下肩上的口袋,没头苍蝇似的往楼上跑。
大饼一头雾水,这小子不是出去给马买豆子了吗?
他踢一脚地上的口袋,装得满满的都是豆子。
难道是没有带够钱,他把豆子硬抢回来了?
韩无忌气喘吁吁地跑到楼上,正要推门,被芳菲拦下,道:“你干嘛啊,小姐和小公子在屋里说事儿呢,你不能进去。”
芳菲口中的小公子是燕北郡王,到了京城以后,所有人都称呼燕北郡王为小公子。
“小柴,小柴......”韩无忌额头的汗珠子流进眼睛里。
“小柴?”芳菲不解,听说小柴被他哥带走了啊,这关小柴什么事?“小柴怎么了?”
“小柴被卖进小倌堂子了!”韩无忌终于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了。
芳菲怔了怔:“小倌堂子是干啥的?”
说一出口,她猛然想起小倌堂子是啥了,杨柳胡同的玉郎阁就是小倌堂子,刚刚搬进来时,她还问过大饼,虽然当着小姐的面,大饼没有讲明白,但是后来芳菲还是弄懂了。
她惊讶地差点跳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看到了?”
韩无忌点头:“我看到了,就是小柴,没有错,他也看到我了,冲我拼命挥手,被人连拉带拽弄进玉郎阁了。”
就在刚刚,韩无忌买了豆子回来,路过玉郎阁时,看到几个大汉带着一个俊俏少年进去,路边有人指指点点,说那是玉郎阁新买进来的小倌儿,他一眼认出那是小柴,小柴也看到了他,便挣扎着要过来,那几个大汉见了,二话不说,就把小柴拉进了玉郎阁。
芳菲已经听得傻了。
她以前不知道小柴是谁,可是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小柴是定国公府的六少爷,定国公萧长敦的小儿子,萧韧的堂兄。
玉郎阁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把他买进去当小倌儿?
天呐,定国公府知道这件事吗?
去当小倌儿,那还不如去当太监!
芳菲连忙领着韩无忌去见沈彤,把这件事说了。
沈彤和燕北郡王面面相觑,两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柴被卖进玉郎阁了?
怔忡之后,沈彤看向燕北郡王,燕北郡王连忙摆手:“我不行,我还小。”
好吧,能让他主动承认自己是小孩,那一定是令他避之不及的事了。
沈彤微微一笑,没关系,还有可意儿。
没想到可意儿也直摆手:“姑娘,除了小倌堂子,杨柳胡同哪一家都行,您快饶了我吧,我可得这么俊,进了小倌堂子会吃亏的,我爹也会打死我。”
沈彤板起脸来,对芳菲道:“去给我找身男人衣裳,我自己去。”
“姐,让我去吧!”
“沈姑娘,我我我,我去!”
最终是粘了一脸大胡子的可意儿和扮成他的小厮的大饼一起去的。
也不知道这两人用的什么法子,居然见到了小柴。
据小柴所说,他被他爹送到少林寺出家,他抵死不从,吃了苦中苦,终于从少林寺逃了出来,他想回西安城,可是身上没有盘缠,他想打零工赚盘缠,没想到遇到了人牙子,以他的聪明才智,没过多久就发现那是人牙子了,可是人牙子盯得很紧,他一直没有办法逃脱,最终到了京城,人牙子居然把他卖给了小倌堂子。
大饼问他:“我们替你去定国公府报信吧,让你哥来赎你出去。”
小柴拼命摇头:“我爹和我哥本来就看不上我,说我给祖宗丢人,宁可让我出家当和尚也不让我回家,他们若是知道我被卖到小倌堂子,为了面子,一定不会管我。你们去找他们,他们十有八、九会杀你们灭口,免得这件事传扬出去,有辱萧家威名。”
可意儿和大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相信。
小柴抹一把眼泪,一脸绝决:“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这一世,我能遇到你们,已经心满意足。此处并非久留之地,你们快走吧。”
正在这时,隔壁传来一声惨叫,听声音,是个半大孩子。
大饼问道:“隔壁出事了吗?”
小柴叹了口气,道:“这是给雏儿**呢,那孩子我见过,比我还小一岁,是被他爹卖进来的,唉,和我的情况也差不多,估计下一个就要轮到我了,对了,你们身上有匕首吗?给我留下吧。”
大饼和可意儿都是从小混迹市井,他们什么都见过,可是给小倌**这种事却没有见过。
可意儿倒抽一口凉气,道:“燕北不兴这个,我头回遇到。”
大饼也直咧嘴,西北虽然也有这种事,但那都是暗地里的,他也只听说过,却没有见识过。
小柴冷眼旁观,竟然从这两个家伙的眼中看到了兴奋。
奶奶的,这两块料竟然还好奇起来了。
他又抹把眼泪,催促道:“你们把刀留下,快走吧,不要管我,这地方也不要再来了,永远不要告诉别人在这里见过我,快点离开京城,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不要让我们家人找到你们,对了,回到西安也不要告诉小七,替我对冰冰、圆圆、阿紫说一声,她们出嫁的时候我不能亲手为她们调脂粉了,有缘来生再见吧!”
说完,小柴就别过脸去,不让大饼和可意儿看到他眼中的泪水。
可意儿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小柴面前,说道:“这是麻沸散,你提前吃下,**时就不觉得疼了。”
大饼从身上掏出一柄匕首放在小柴面前,说道:“**以后如果你想不开,就用这个自尽吧,直接插心窝子,也就一下的事,不会比**更疼,忍忍就到阴间了。”
两人说完就走了,连头都没有回。
小柴看看那瓶麻沸散,又看看那柄匕首,骂道:“沈姑娘怎么派了这两个家伙过来,为什么?”
第四五一章 两幅画像
见到沈彤,可意儿说道:“我虽然第一次见到他,可是一看就知道他一准儿就不是好孩子。不是好孩子那就是坏孩子了。好孩子都在家里学习,老百姓反而不认识,但是坏孩子就不一样了,京城里的纨绔们有谁不认识?杨柳胡同里都是做的迎来送往的生意,对这些公子哥如数家珍,就凭他家那背景,只要他提一句定国公府,无论玉郎阁信不信,都会有所行动,要么备上二十四色厚礼,把他当祖宗似的给送回去;要么直接一刀杀了灭口,以免后顾之忧,还会把他留到现在,红口白牙向我们求救吗?”
大饼道:“我觉得他是想来咱们这里,可是今时不比往日,以前他也只能在铺子里当伙计,现在他的身份已经暴露,沈姑娘更不会让他跟在身边,他只好来一手苦肉计,让沈姑娘看在七少的面子上去救他,到时他再使出死皮赖脸的功夫,死缠着不肯走,一来二去就留下来了。”
沈彤听完可意儿的,再听大饼的,把他们二人的话合在一起,嗯,都对。
只不过她两次去定国公府的事,可意儿和大饼并不知晓,因此他们只能根据小柴表露出来的进行分析,并不知道背后的事。
如果定国公府不点头,小柴不会出现在京城,更不会出现在杨柳胡同。
恐怕是萧长敦或者萧派他来盯着自己的。
沈彤微微一笑,道:“问问他值多少银子,超过二两就不要赎了。”
大饼一怔:“二两?这么贵的吗?”
沈彤道:“那就一两?”
大饼郑重点头,转身走了。
燕北郡王好奇地问道:“姐,京城里这么便宜就能赎人吗?”
沈彤气定神闲:“别人我不知道,但是这个价钱肯定能把那小子赎出来。”
约末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大饼就带着小柴来了。
沈彤没理小柴,她问大饼:“花了多少银子?”
大饼道:“开价一百两,我花了一两买的。”
他故意说的是“买”,而不是“赎”。
沈彤掏出二两银子给了大饼,大饼开心地把银子收了起来。
小柴苦着脸,眼中含泪:“沈姑娘,您的大恩大德小柴我没齿难忘,来生结草衔环也要报答。”
芳菲撇嘴:“一听就是瞎说呢,你才十几岁,这辈子不报恩,反而留到下辈子,见过白眼狼,没见过你这种立竿见影的白眼狼。”
沈彤道:“算了,反正他是我花钱买来的,那就没有对他施恩,也就不用他报恩了。”
芳菲恍然大悟,拍手道:“对啊,他是买来的,咱们这里只有他是买的。”
小柴吃了一惊,他忘了这个!
他指着芳菲道:“你难道不是买的?”
芳菲是丫鬟,丫鬟当然也是买的。
芳菲叉着腰,神灵活现地道:“我才不是买的,我是自己要跟着小姐的,对吧,小姐?”
沈彤点点头,道:“芳菲和韩无忌都是自己要跟着我的,他们不是买来的,只有你才是,这里的人都是人证,能证明你是大饼花一两银子买的,又以二两银子的价格转卖给我的。”
小柴快要哭出来了,一转眼他就被卖了两手。
沈彤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令尊和令兄不知道真相,我正愁手里没有人质,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萧不知道那女子和沈彤的关系,如果他知道,一定会气得撞墙。
沈彤伸出洁白修长的手指,在小柴的脖子上划了一下,就带着芳菲逛街去了。
小柴大张着嘴,不解地去看这些人里最老实的韩无忌:“沈姑娘为何要用手指头划我的脖子?”
韩无忌老实地回答:“她的意思就是随时用刀划破你的脖子。”
小柴扁扁嘴,以前沈姑娘对他挺好的啊,怎么几个月不见,就翻脸了?
还有,他怎么就是人质了?
燕北郡王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温声说道:“我知道你,也要谢谢你,所以这些日子你跟着我吧。”
小柴感激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小少年,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听口气......很阴险。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小柴索性破罐子破摔。
“帮我找两个人,他可能是卖凉粉的、卖冰糖糊涂卖大碗茶的,也有可能是飞鱼卫是金吾卫,或者是街上的某个人。”
燕北郡王取过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一个相貌平庸的年轻人,这是大饼见过的小崔;燕北郡王又取出一幅画像,这幅画像上是一个少年,嘴角含笑,双目有神,这是很多年前曾经出现过的一个人,凭借沈彤和芳菲两个人的记忆画出来的,他叫虾头。
这两幅画像是燕北郡王这几天的杰作。
萧韧手下有专门绘制画像的高人,所以能仅凭描述就能绘制出年轻时的蓝师傅、小时候的辛拾,以及前些日子送来的那幅云七。
多亏有云七的画像,让燕北郡王想到了这个办法。
做为皇室子弟,虽然被当废物一般养大,但是该学的也都学过,尤其是画画这种在杨勤看来不务正业的玩艺,是不遗余力让他去学的。
可惜燕北郡王没有天赋,学来学去,他最擅长的就是画人脸,只会画脸,所以他的画作,要么虬髯大汉配个小身子,要么就是漂亮丫鬟长了副拧巴身材。
因此,燕北郡王拿出来的两幅画像都是只有脸,没有身子。
自从来到京城,他常常和沈彤聊天,他会讲他在燕北的事,沈彤便告诉他当年从南到北又到西安的经历,聊着聊着,便聊到了许安几人,也聊起了那个早已消失的人虾头。
虾头是在京城附近离开的,他可能后来还是去了京城。
他是探子,一定是探子。
只是不知道他是谁的人,又为何会藏身在杨捷身边。
姐弟二人两个脑袋凑到一起,很多事便一拍即合,于是不但有了小崔的画像,还有了虾头的。
小柴看着两幅画像,问燕北郡王:“你让我找人?”
燕北郡王笑眯眯地说道:“你不是一般的地头蛇,你在京城不但有人,而且还有背景,这件事交给你最合适了。”
第四五二章 小狗遇到狐狸
小柴有些惆怅。
沈彤没有猜错,萧给他开出的条件,就是让他盯着沈彤,看看沈彤背后是什么人,或者说,就是让他搞清楚,沈彤两次来萧家,究竟是不是受了秦王指使。
沈彤是从西安来的。
沈彤是个小姑娘。
沈彤是萧韧看重的女子。
这三个条件足能令萧家怀疑沈彤背后是秦王了。
小姑娘不引人注意,行事更方便。
沈彤会武功,很多时候可以自保。
萧长敦对萧韧心存愧疚,别人见不到萧长敦,萧长敦却一定会见沈彤。
这些足能成为秦王派沈彤过来的原因。
偏偏小柴和沈彤是认识的,不仅认识,他还曾经千里迢迢回到京城来见老安昌侯李永基,由此而见,他和沈彤不仅仅是普通的宾主。
因此,萧给小柴开出的条件便是只要查出来沈彤是受何人之命来京城的,那么小柴就不用再去寺院里受管制,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反正他也飞不出他爹的五指山。
无论是花一两银子还是二两银子,小柴终于是如愿以偿地回来了,只是他没有想到,沈彤买了他却不用他,他更加没有想到,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公子让他去找人。
他不认识燕北郡王,而且燕北郡王还戴了人皮面具,小柴更不知道这小家伙是谁。
“你是谁啊?我干嘛要给你做事?”小柴不客气地问道。
燕北郡王笑得像只无害的小羔羊,他慢悠悠地说道:“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那个随时会割断你脖子的人,是我的姐姐就行了。”
小柴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脖子,沈彤冰凉的指尖划过咽喉的感觉还在,还在,还在!
燕北郡王踮起脚尖,和蔼地摸摸他的脑袋,说道:“你想知道我姐的事吗?只要把这件事办成了,我就告诉你。”
不就是找人吗?
虽说京城很大,但是六少爷手眼通天,想找人不难。
至少比这群外地人要容易。
“你说话算数?”小柴问道。
燕北郡王嘻嘻一笑,笑得像只可爱的小狐狸:“就你这点伎俩,早就被我们识破了,你现在要么就走,我们就当跑了一个逃奴,要么你什么也不做,我让人把你关进小黑屋里,若是你不想给我去找人,那你就在这两条路里选一条,如何?”
这是摆明了要吃定他!
他们之间的对决,已经不是阴谋,而是阳谋了。
小柴默默检讨,在玉郎阁里的时候,他是装得不像吗?为什么这些人就把他给识破了呢?
大门敞着,正如这个小狐狸所说,他随时能走,可是他不想走啊。
小柴咬牙切齿:“行,我去找人,不过你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就算这小狐狸到时候不认帐了,他还能如何,只能这样了。
燕北郡王轻摇折扇,笑容可掬地看着小柴,一句话也没有说。
小柴剁剁脚,拿起这两幅画走了出去。
杨柳胡同外面,阿大和阿小正急得原地转圈圈。
远远看到小柴走过来,两人飞奔过来:“六少......公子,怎么样,沈姑娘上当了吗?”
小柴朝着他们的脑门,每人一记爆栗子,上当?是他上当了吧!
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小柴拿出两幅画像,道:“找个摆摊的画匠,把这两幅画临摩十几二十份,让人分头去找。”
两人应声,拿着画就走,走了几步,阿小停下了脚步,“咦”了一声。
小柴还在原地,见阿小不走了,问道:“怎么了?”
阿小拿着画像跑回来,指着那个笑眉笑眼的少年说道:“这人我见过。”
“你见过?在哪儿?”小柴大喜。
“就在咱们府里啊,不是有几个飞鱼卫把世子爷送回来了吗?我刚好见到,其中就有这个人。”阿小说道。
“啥?啥飞鱼卫?我怎么不知道?”小柴莫名其妙。
阿小有些后悔,他怎么就提起了六少爷的伤心事了?可是不提不行。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个时候,您刚好在地牢里乘凉,没有看到。”
阿大鄙夷地斜了阿小一眼,六少爷明明是被关在地牢里受苦,这小子还美其名曰乘凉,这要多虚伪。
小柴顾不上抠字眼,他追问道:“飞鱼卫?你说这个人是飞鱼卫?”
“对,他是那几个人里面领头的,其他人全都一脸懵逼,就他一个人,和阿马爷爷有说有笑,所以我不会认错。”阿小没有吹牛,阿小的眼神一向都很好。
“那几个飞鱼卫呢,知道他们是哪个营的吗?”小柴问道。
阿小摇头,后来他就和六少爷一起从府里出来了,至于那些飞鱼卫是哪个营的,叫什么名字,他就不知道了。
小柴一拍大腿,对阿小道:“这件事阿马一定知道,你现在就回府,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至于他本人,当然不能回去,定国公府是什么地方?那是龙潭虎穴,哪能轻易回去。
“对了,找我娘要点银子,就说我在帮大哥办事,身上银子不够用。”小柴叮嘱道。
阿小直摇头:“老夫人没在府里,国公爷听说您要回去,提前一天把老夫人连同几位夫人送到庄子里纳凉了。”
六少爷被关进地牢,阿大和阿小第一反应就是想办法营救,他们想到的当然就是老夫人,结果老夫人不在,几位夫人也不在,就连六少爷的乳娘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总之,整座定国公府,没有一个人能对六少爷施以援手。
“狠,算你们狠!”小柴剁剁脚,投胎真是技术活,他怎么就投胎到这样一个家里了?
“那你随便在府里偷个什么值钱的东西出来,只要不是御赐的,什么都行。”小柴说道。
这种事情阿大和阿小都有经验,从小到大,六少爷也不是第一次从家里偷东西了,御赐的东西不好出手,他们懂得。
虾头的画像被收起来,小崔的画像经过十几位街头画师之手,被临摩出了上百幅,半日之后,便在京城各个叫花子聚集的地方传播开来。
又半日,很多条消息便纷纷传来。
他在某某地卖过冰糖葫芦。
他在某某地卖过凉粉。
他常去红袖招!
第四五三章 查出来了
“红袖招?”小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红袖招啊,以贵闻名的红袖招!“六少爷我都没有去过。”
他是真的没有去过,当初他在京城的时候,红袖招艳帜高悬,那可不是杨柳胡同的这些可以相比的。
可越是这种高级地方,便越是小心谨慎。别说是他堂堂定国公府的小少爷了,但凡是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子孙,只要尚未及冠,一概不予招待。
那时小柴年纪还小,连红袖招的大门也进不去。
等他从西安回来,这才听说谨小慎微的红袖招竟然惹上大麻烦,不但老板娘招红袖死了,红袖招也查封了。
“一个卖冰糖葫芦卖凉粉的小贩竟然是红袖招的常客?这太不对劲儿了。”小柴说道。
他都进不去的红袖招,那个什么小崔却常去。
“六少爷,那些叫花子们眼睛贼着呢,一个可能认错,好几个人都这样说,那就不会错,何况这几个人以前都是常在红袖招附近乞讨的。”阿大说道。
没错,小柴也觉得那些叫花子不会看错。
叫花子们既然不会有问题,那么就是这个叫小崔的小贩有问题,而且这问题还不小。
“红袖招是有钱就能去的吗?”小柴明知故问。
阿大忙道:“别人不知道,小的可是听人说起过,红袖招背后有官家的背景,具体是哪位大官就不知道了,既然打开门做生意,那自是有钱就能进,可是进归进,人家招待不招待就另说了。”
这话说得在理,进去自己坐着喝杯茶也是进去,进去有姑娘陪着喝杯茶那也是进去,这能一样吗?当然不一样。
小柴恍然大悟:“那么不仅是这个小崔有问题,红袖招也有问题。去给我查个水落石出,就找红袖招的姑娘们挨个去查。”
红袖招查封之后,姑娘们在大牢里关了几天就被其他花楼领走了,因此,红袖招的姑娘们并不难找。
没过多久,消息就传来了。
春意浓的翠翠姑娘这样说:“哎哟,这人我见过,这是老板娘的相好,常去的,去了以后就到老板娘屋里去,别看要钱没钱要模样没模样,可是对我们连正眼都不看,他呀,就是冲着老板娘来的。”
卿卿坊的娇娇姑娘那样说:“呸,老板娘能看上他?还不是给十姑娘的面子?他是十姑娘领来的人,所以老板娘才搭理他。”
百媚生的艳艳姑娘捂着心口说:“他杀过人,就在老板娘的屋里,我刚好看见,就是他扛着死人出去的,那道楼梯平时没人走,谁想到让我看到了,可吓死我了,若不是老板娘已经死了,打死我也不敢说。”
姑娘们的消息从四面八方而来,小柴听得心惊肉跳。
我的天呐,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而这个时候,阿小也回来了,他二话不说,先把一个用帕子包着的物件塞给小柴。
小柴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巴掌大的玉香炉。
说是香炉,其实就是个摆设,小柴见过这只香炉,整块上好白玉雕成,虽说不是古物,可是这雕工这成色,少说也值一百两银子。
“六少爷,小的没本事,只给您偷出了这个。”阿小伤心地说道。
“不少了,这个能卖一百两呢,一百两能买你家少爷一百回了。”小柴长叹一声。
大饼是花了一两银子把他从玉郎阁买出来的,这只香炉能卖一百两,那就是能把他买上一百次了?
阿小更伤心了,谁能想到玉郎阁看出他家少爷不是普通人,急着要把这个烫手山芋打发出去,别说一两银子,只要少爷肯走,玉郎阁能倒贴一百两。
说完钱的事,那就是正经事了。
阿小一脸郑重,他低声说道:“六少爷,说了您肯定不相信。”
“那就说,别磨矶。”小柴有点烦了。
阿小连忙说道:“那几个飞鱼卫还在府里呢。”
“什么?这都两天了,他们还在府里,出了什么事?”小柴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天送大哥回来的飞鱼卫竟然还在定国公府里。
“没出什么事,就是他们送世子爷回来,府里为了感谢他们,备了酒席,可是他们吃完饭后就闹肚子,世子爷让人到老王府告了假,说明了情况,把他们留在府里休养休养。”阿小说道。
小柴摸摸脑袋,定国公府什么地方?会吃坏肚子?
这几名飞鱼卫究竟什么来头?这摆明就是大哥要把他们留在府里。
“对了,画像上那人呢,打听清楚了吗?是不是也在咱们府里?”小柴问道。
阿小点点头:“他叫虾头,大名叫崔小虾,在飞鱼卫已有五六年了。对了,阿马爷爷已经把这几名飞鱼卫的底细全都查清了,全都没有问题,只有这个虾头,他虽然一直都在飞鱼卫,可是中间那几年行踪不明,怀疑他是暗卫,最近才转为明卫。”
阿小说到这里,小柴就明白了。
飞鱼卫分成明卫和暗卫,明卫的事情容易打听,可是暗卫的事,就连飞鱼卫内部的人也不知道。
“虾头也闹肚子了?”小柴问道。
“对,他也闹肚子,他们几个都在床上躺着,府里好吃好喝侍候着,老王府准了假,看在世子爷的面子上,他们想休几天就休几天。”阿小说道。
小柴松了口气,还在府里就好,两张画像,至少有一张上面的人,他已经找到了。
他迈着八字步,哼着小曲儿去找那只小狐狸。
小狐狸正悠闲地在院子里坐着,旁边一个陌生的中年汉子正在给他背书。
对,是背书,小柴不会看错,那中年汉子昂首挺胸,字正腔圆地背书。
小柴看过这本书,就在文老爷府里,他屋里的书架上,这是古书,古代的兵书。
虽然囫囵吞枣看过,可是他也记得其中一部分,这中年汉子背出来的,就是那本书。
他用脚趾头也能想到,那本兵书是珍本,不是市面上能见到的,文老爷家里的那些,十有八、九就是定国公府里送过去的,定国公府里有这样的书,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可是这汉子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而且还要背给这个小狐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