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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大红妆txt下载     大红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八八章 西四

    沈彤忽然想起什么,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萧韧问道:“笑什么?”

    沈彤忍俊不已,道:“我想起定国公他老人家的病。”

    崇文帝原本是任命定国公萧长敦为监斩官,定国公年事已高,昨天早朝的时候,他从轿子里下来,竟然没有站稳,在宫门前摔了一跤。

    若是年轻人,摔一跤再爬起来也就行了,不会伤筋动骨。

    可是定国公这一跤,却把旧疾给摔得复发了。

    定国公的旧疾,是当年在战场上落下的,他已经被病痛折磨多年,这两年刚刚有所好转,这一摔之下却又一次复发。

    据说,定国公是被抬进太医院,又从太医院被抬回国公府的。

    监斩官的重任,不得不落在了新任首辅毛元玖头上。

    除了毛元玖,飞鱼卫指挥使安昌侯李冠中是这次的副监斩,据说,这还是大齐朝第一次在处决犯人时,设立正副两位监斩官。

    据说,这是毛首辅主动要求的。

    听沈彤提起这件事,萧韧一脸不屑,道:“老滑头。”

    沈彤把那天阿马送来的人皮面具取出来,给了萧韧一张,笑着说道:“戴上吧,这次不用再扮成大胡子了。”

    听她提起大胡子,萧韧脸上一热,想起云七嫌弃的眼神。这辈子,他再也不会给自己粘上一脸胡子了。

    人皮面具是上品,做工精良,戴在脸上非常服贴。萧韧便想起沈彤和燕北郡王,这对姐弟到了京城便立刻买来人皮面具给自己换了一张脸,而自己却傻乎乎地粘了一脸大胡子......

    大胡子这件事,是萧韧心里永远的痛。

    沈彤亲手给萧韧把人皮面具戴好,拿来镜子给他看,镜子里是另一张脸,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

    “一看就是假的。”萧韧试着做了几个表情。

    沈彤道:“不要让人仔细去看就行了。”

    萧韧还是感觉怪怪的,他叹了口气:“这种事真的不适合我,还是上阵打仗更过瘾。”

    从小到大,他就是被秦王做为少年将军来培养的,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要戴上假面具像细作一样行事呢。

    沈彤便又笑了,她想起第一次遇到萧韧的时候,他假扮成小乞丐,身边还有六七个同样高大同样英俊的乞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看看快到时辰了,已经乔装改扮的几个人出了杨树胡同,向着西四牌坊而去。

    路上,萧韧再一次叮嘱沈彤:“无论如何,到时不要动手,哪怕季四爷来了,也不要动手。”

    其实沈彤压根也没想动手,可是萧韧却担心她会控制不住。

    毕竟,沈彤对季四爷的仇恨,萧韧也能深深感觉到。

    沈彤点点头,道:“屠卫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即使他不来,我也不会动手的,那么多的死士,我打不过。”

    萧韧却还是不放心,他伸手握住了沈彤的手,十指相扣,他便这样牵着沈彤走了一路。

    还没到西四牌坊,便看到了人山人海。

    沈彤还是第一次来法场,她好奇地问许安:“京城里的人都喜欢看砍头吗?还是因为今天被砍头的是杨家?”

    许安苦笑:“杨家被砍头,原本也是一件热闹事,不过,京城里的人的确爱看砍头,每次处决犯人,都会有很多人围观,不过像今天这样的场面,也还是第二次。”

    “第二次,上一次是处决谁啊?”沈彤问道。

    许安顿了顿,有点不想说,可是略一思忖,还是说了。

    “是沈家。”他说道。

    “哦,我差点忘了,沈家也是满门抄斩。”沈彤说道。

    她还真是差一点就忘记了。

    曾经以为会刻骨铭心的伤心事,到头来还是会被后来的喜悦和幸福冲淡。

    萧韧却在这个时候,稍微用了些力气,捏了捏沈彤的手。

    沈彤先是一怔,接着便明白了,萧韧是想让她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是怕她会伤心吧。

    沈彤回敬他一个甜甜的笑,只是戴着假面具,那笑容也浅淡了。

    大饼提前在观风楼订了位子,临窗坐在观风楼上,能够将法场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位子不好订,大饼花了三倍的价钱。

    几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观风楼前,许安眼尖,他看到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即逝。

    上了二楼,几人坐下,许安对沈彤道:“刚刚看到虾头了。”

    沈彤问道:“他是飞鱼卫,没有当值吗?”

    若是飞鱼卫,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李冠中身边吧。

    许安摇摇头:“我私底下打听过,虾头一直都是飞鱼卫的暗卫,前年才从暗卫里出来重新分配的。今天这里人山人海,飞鱼卫应该来了很多人,除了穿着飞鱼服的那些,一定还有很多暗卫,虾头应该是在暗卫里面。”

    这位子不好订,大饼花了三倍的价钱。

    几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观风楼前,许安眼尖,他看到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即逝。

    上了二楼,几人坐下,许安对沈彤道:“刚刚看到虾头了。”

    沈彤问道:“他是飞鱼卫,没有当值吗?”

    若是飞鱼卫,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李冠中身边吧。

    许安摇摇头:“我私底下打听过,虾头一直都是飞鱼卫的暗卫,前年才从暗卫里出来重新分配的。今天这里人山人海,飞鱼卫应该来了很多人,除了穿着飞鱼服的那些,一定还有很多暗卫,虾头应该是在暗卫里面。”沈彤问道:“他是飞鱼卫,没有当值吗?”

    若是飞鱼卫,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李冠中身边吧。

    许安摇摇头:“我私底下打听过,虾头一直都是飞鱼卫的暗卫,前年才从暗卫里出来重新分配的。今天这里人山人海,飞鱼卫应该来了很多人,除了穿着飞鱼服的那些,一定还有很多暗卫,虾头应该是在暗卫里面。”沈彤问道:“他是飞鱼卫,没有当值吗?”

    若是飞鱼卫,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李冠中身边吧。

    许安摇摇头:“我私底下打听过,虾头一直都是飞鱼卫的暗卫,前年才从暗卫里出来重新分配的。今天这里人山人海,飞鱼卫应该来了很多人,除了穿着飞鱼服的那些,一定还有很多暗卫,虾头应该是在暗卫里面。”

第五八九章 地裂

    闻言,沈彤恍然大悟,方才她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就是这个,如江二妹所言,这位毛大公子有着女子的妩媚与娇柔。

    这样想来,再仔细去看,便发现毛大公子的脸上不但抹了粉,而且还涂了胭脂。

    其实当日在朝阳宫里,沈彤是见过毛太后的,只是灯光太暗,她没有看清毛太后的相貌,因为也没有发现,其实毛大公子和毛太后有六七分相似。当年太皇太后不喜毛太后,最初的原因就是嫌弃她长了一张和其母一样的狐媚脸,没有名门贵女应有的端庄大方。

    毛大公子便也是这样一副容貌,吊稍眉,桃花眼,樱桃小嘴瓜子脸,尤其是眉梢那颗胭脂痣,更是平添了几分妩媚风(流)。

    沈彤居高临下看着毛大公子,萧韧蹙眉,心里不高兴,却又不能像对江二妹那样指责沈彤,便探出头去向下张望。

    记住那小子长得什么模样,回头扔到护城河里去。

    兴许是被人看得久了,毛大公子觉察到有人在看他,抬起头来,恰好撞上萧韧投过来的眼神。

    毛大公子却并不恼怒,他冲着萧韧嫣然一笑,还眨了眨眼睛......

    萧韧原本是探出半个身子,忽然就像是被烫了一样,砰的一下跌坐到椅子上。

    他从桌下抓住沈彤的手,心有余悸:“彤彤,我想吐。”

    沈彤奇怪,萧韧和她是一起吃的饭,萧韧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但是很快沈彤就明白了,萧韧是故意的,不想让她去看漂亮男子,所以才装做不舒服想吐。

    不看就不看,她原本也就是凑凑热闹多看几眼而已。

    她夹了一块山楂糕放到萧韧面前:“吃点酸的,酸的止吐。”

    少年人感兴趣的事层出不穷,这位毛大公子连同刚刚那一笑,很快就被萧韧和沈彤抛到了九霄云外。

    犯人到了。

    随着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呼声,混在人群里的杨兰舒看到了白发苍苍的祖父,老态龙钟的祖母,双目失神的母亲,她还看到了同父异母的弟弟杨锦堂。

    菜叶子、臭鸡蛋,一堆堆的垃圾朝着囚车扔过来,杨兰舒一把抓住身边妇人要扔臭鸡蛋的手,愤怒地质问:“你和杨家无怨无仇,你......”

    没等她把话说完,那妇人把一把将她推开,骂道:“你管得着吗,老娘高兴!”

    是啊,高兴!

    囚车里的这些人,曾几何时穿金戴银高高在上,可是又如何呢?现在还不是要被砍头了,管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们现在都是谁都能踩几脚的烂泥了。

    杨兰舒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囚车打开,人犯被押下来,老护国公杨锋头顶上有一片烂菜叶子,护国公夫人的脸上还挂着浑浊的蛋液。

    高台上的副监斩官李冠中挥挥手,鼓点儿响了起来。

    杨兰舒这才知道,原来砍头还要擂鼓。

    既不是出征,又不是办喜事,擂鼓做什么?

    或者在很多人眼里,把杨家满门抄斩就是喜事吧。

    鼓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刚刚还喧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那山雷般的鼓声响彻西四牌楼。

    老护国公杨锋被推搡着几乎摔倒,枷锁沉重,那原本高大的身躯佝侈着,步履蹒跚。

    杨家众人一字排开,跪倒在地,枷锁除去,后领处插上了牌子。

    这是要行刑了吗?

    戏文里行刑前都要吃一碗断头饭,可是这里却没有,原来戏文里的都是假的,真正的刑场上,只有死亡。

    杨兰舒的头嗡嗡直响,她终于闭上了双眼,她不想看了,她不敢看了。

    或者,她不该来京城,她更不该来这里。她的祖父祖母,她的母亲,全都不想让人看到他们今日的狼狈。

    更不想让她看到吧。

    大滴的泪珠从紧闭的双眼中滑落,无声无息。

    轰隆!

    一声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盖过了鼓声,让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尖叫起来。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似乎天地都与之颤抖。

    人们从愣怔中惊醒,不是打雷,更不是鞭炮,是天要崩了地要裂了吗?

    刚刚还兴致勃勃的围观百姓四散奔逃,高台上的飞鱼卫和羽林军亮出刀剑,正午的阳光当空泼撒,让那刀光更加明亮刺目。

    “地动了地动了,快逃啊!”

    “天崩地裂,救命啊!”

    ......

    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杨兰舒怔怔而立,奔跑的人群将她撞倒,她想爬起来,可是没等她站起,便有人从她身上踩过去。

    轰隆声不断,像是永无止息,大地在摇晃,尘土翻滚,宛若千军万马在地底奔腾。

    忽然,一双手将杨兰舒提了起来,杨兰舒还没有站稳,就听到身后有人高声说道:“真仙救世,万众归心!”

    杨兰舒的身体猛的一震,是真仙教的人。

    她差点就忘了,今天她是和真仙教的人一起来的。

    “真仙救世,万众归心。”

    她喃喃自语。

    接着,她便发现这声音竟然不是从她一个人嘴里传出的,她的身前身后,无数人在高声呼喊:“真仙救世,万众归心!”

    “真仙救世,万众归心。”

    “真仙救世,万众归心。”

    ......

    大地还在颤抖,民众还在奔跑,但是那些呼救声都被这来自四面八方的口号所掩盖。

    杨兰舒终于平静下来,她转过身向高台上望去,脸色骤然变了。

    那高高的台子上,不知何时已四分五裂!

    如同漫卷的乌云里露出的一线曙光,杨兰舒的大脑忽然变得清明起来。

    是大哥,大哥来劫法场了!

    那些轰隆声的确是地动,但是却只是高台下的地动,有人用火药从下面炸开了那座高台,把高台炸得四分五裂。

    杨兰舒看到了几条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从那分裂的缝隙里跳了出来,刀光闪过,杨兰舒撕心裂肺地尖叫,可是她的叫声瞬间便被呼喊声淹没。

    她没有看清那几个人的脸,她只看到了刀光,正午的阳光映在刀光上,晃花了她的眼睛。

    刀光闪过,那几人跳进裂缝之中,如同他们从未来过。

    杨兰舒惊恐地睁大眼睛,她看到她的祖父依然跪在那里,不仅是她的祖父,所有人都在,独独少了弟弟杨锦堂!

第五九零章 救世

    观风楼上早就乱成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客人们蜂拥着向楼梯口跑去,楼梯上的栏干被挤断,有人从上面摔了下去。

    萧韧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沈彤抱进怀里。

    沈彤被他紧紧抱着,萧韧轻轻拍着她:“别怕,有我在。”

    沈彤绝望了,她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你抱就抱吧,让我把眼睛露出来不行吗?

    她好不容易从萧韧怀里挣脱出来,窗外的情形已经变了。

    “谁被劫走了?”那一拉溜或跪或趴的人里,她只认识老护国公杨锋,其他人分不清,但是她看到空了一个位子,有一个人不见了。

    “承恩公杨锦堂。”萧韧的双手还保持着抱人的姿势,不过谁也不会注意到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座裂开的高台上。

    “杨锦堂?这次是杨锦堂啊。”沈彤喃喃自语。

    她知道这个名字,但也仅限于知道而已。

    杨家一个不起眼的庶子,若不是他被封了承恩公,沈彤甚至不知道有这个人存在。

    “他虽然只是庶子,但是他却是杨敏的亲生骨肉,杨锦程的亲弟弟。”萧韧说道。

    前世杨锦程也劫了法场,只不过比这一世晚了好几年,前世杨锦程带走的是堂弟杨锦庭,这一世他带走了自己的庶弟杨锦堂。

    沈彤的脑袋里有些糊涂,一时想不明白两世之间为何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她怔怔发呆,目光渐渐迷离,忽然,她听到萧韧对她说道:“真仙教。”

    真仙教?

    沈彤缓过神来,茫然的双眼瞬间明亮,萧韧莞尔,真仙教这三个字简直就是提神灵药。

    萧韧说得没错,此时的沈彤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精神,她目光炯炯看着楼下的人群,不知何时,那些四处奔逃的百姓已经重又聚拢,余震未绝,但是这些人却全无惧怕,他们肩并肩,手牵手,昂首挺胸,向着那座高台而去。

    “真仙救世,万众归心!”

    ......

    口号声整齐而有节奏,东边响过,西边又起,犹如潮水涌动,声声不断。

    羽林军奔走,飞鱼卫奔走,马蹄声由远及近,真仙教的教众们视死如归,以肉身结成铜墙铁壁,一往直前,毫不退缩。

    江二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终于,她还是忍不住了,问沈彤:“谁跟谁是一拨的?”

    是啊,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萧韧冷笑:“真仙教是在帮杨锦程,他们拖住追兵,让杨锦程逃走。”

    江二妹张着嘴巴,如同一只迷途的狼,她又问道:“真仙教为何要帮杨锦程啊?”

    这是一个更难回答的问题。

    但是江二妹很快又想起一个问题来,她问:“我们去追杨锦程吗?”

    这一次萧韧回答了,道:“不追。”

    江二妹问道:“那就让他这样跑了吗?”

    沈彤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反问江二妹:“你打得过下面那些真仙教的人吗?”

    “打得过啊,打......”如果一对一,她打得过他们所有人,可是放眼望去,这是一两千人啊,她打不过,她真的打不过!

    羽林军将杨家诸人围在中央,李冠中下令:“放箭!”

    毛元玖大吃一惊,高声阻止:“不能放!”

    可是已经晚了,乱箭齐发,走在最前面的真仙教教众中箭倒下,后面的人立刻补了上去。

    “真仙救世,万众归心!”

    毛元玖急得站立起来,高举手臂呼喊:“不要放箭,不要放箭!”

    李冠中像是刚刚听到,他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毛元玖:“毛首辅,这些人是逆贼的同伙,为何不能放箭?”

    “什么同伙,他们都是普通百姓,你......”毛元玖大喊。

    话音刚落,又一排教众中箭倒下。

    李冠中终于喝道:“停止放箭,羽林军退后!”

    高台之下,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首辅大人,赶快下令开斩吧!难道你要等那些逆贼回来,把这些人也劫走?”李冠中催促。

    毛元玖胸口的火苗子一窜老高,李冠中什么意思?他是要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吗?

    李冠中摇摇头,叹了口气,望着还在不断涌上来的真仙教教众,难过得不能自已。

    都是毛元玖害的,让他杀了这么多人。

    毛元玖知道现在不是和李冠中理论的时候,手中斩令牌掷出,大声喝道:“行刑!”

    刽子手早就等候多时,可惜围观的百姓全都跑光了,留在这里的都是这些像疯了一样的家伙。

    手起刀落,血花四溅!

    倾刻之间,跪在地上的杨家众人,身首两处。

    萧韧握住沈彤的手,说道:“我们走吧,过一会儿就出不去了。”

    几个人悄悄离开观山楼,而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口号声却依然响彻在西四牌楼。

    “真仙救世,万众归心!”

    ......

    他们刚刚离开,朝廷的大部队便来了,真仙教整齐划一的队伍被冲散,有人死在箭下,有人死在马蹄之下,也有人仓皇逃窜。

    江婆子混在人群里,她一直都让自己处于安全的状态,她毛元玖胸口的火苗子一窜老高,李冠中什么意思?他是要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吗?

    李冠中摇摇头,叹了口气,望着还在不断涌上来的真仙教教众,难过得不能自已。

    都是毛元玖害的,让他杀了这么多人。

    毛元玖知道现在不是和李冠中理论的时候,手中斩令牌掷出,大声喝道:“行刑!”

    刽子手早就等候多时,可惜围观的百姓全都跑光了,留在这里的都是这些像疯了一样的家伙。

    手起刀落,血花四溅!

    倾刻之间,跪在地上的杨家众人,身首两处。

    萧韧握住沈彤的手,说道:“我们走吧,过一会儿就出不去了。”

    几个人悄悄离开观山楼,而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口号声却依然响彻在西四牌楼。

    “真仙救世,万众归心!”

    ......

    他们刚刚离开,朝廷的大部队便来了,真仙教整齐划一的队伍被冲散,有人死在箭下,有人死在马蹄之下,也有人仓皇逃窜。

    江婆子混在人群里,她一直都让自己处于安全的状态,

第五九一章 带回

    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江婆子才回来,她扛着一个大口袋,里面鼓鼓囊囊像是装了一个人。

    江二妹看了一眼,问道:“送到灶上吗?”

    江婆子一个眼刀子扔过来,江二妹别过脸去,还在燕北时,这种场景她见过很多次了,每次都是送到灶上,洗涮干净,剃毛剥皮。

    “现在咱们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若是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就和姑娘说,让你回燕北。”江婆子没好气地说道,小姑子是被自家男人惯坏了,如今跟在沈姑娘身边,万一再像以前那样闯出祸事,可就不是她们夫妻可以解决的了。

    江二妹被自家嫂子怼了,也不生气,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个大口袋,问道:“不送到灶上,那要送哪里?”

    江婆子见她油盐不进,一时也拿她没有办法,道:“你去把姑娘请过来。”

    江婆子扛着口袋进了她和江二妹住的屋子。

    片刻过,沈彤就过来了,她已经摘下人皮面具,露出了自己的脸。

    “姑娘,我把她带回来了。”

    江婆子说着,便解开了袋口的绳子,轻轻一拉,里面的人露出了脑袋。

    沈彤看了一眼,问道:“她和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虽然当时看得不太清楚,但是那人一张芙蓉玉面,白得发光,之后偶尔想起那人,沈彤便只有一个印像,皮肤很白,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

    而眼前的人,面色枯黄,双目深陷,说她三四十岁也不为过。

    “她就是我和芳菲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假尼姑,姑娘你看”,江婆子指着尼姑的耳垂说道,“穿过耳洞的。”

    何止是穿过耳洞,那耳洞还透着亮呢,一看就是经常戴耳坠子的人。

    “打晕了?”

    尼姑双目紧闭,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一样,但若真是睡着了,这会儿也该吵醒了。

    “我给她用了药。”江婆子说道。

    沈彤点点头。这个尼姑的真实身份,她也只是怀疑而已,却无法肯定,这就是杨太后杨兰舒。

    江婆子道:“真仙教的人向前冲的时候,她躲在一人角落里,若不是我一早就盯着她,也不会留意到她。我仔细观察过,真仙教没有派人跟着她,她是和那些教众一起去的,到了西四牌楼,便被人群冲散了,想来真仙教的人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沈彤仔细端详这个尼姑,因为前世曾被灭灯师太所救,沈彤对真正的尼姑都很尊重,当然,法音寺里的假尼姑除外。

    现在这个尼姑也是假的。

    沈彤摘下她头上的僧袍,果不其然,那长了一层头发茬儿的脑袋上面,没有香疤。

    一个自幼剃度的尼姑,竟然没有香疤,若非她一直戴着僧帽,怕是早就被人拆穿了。

    “姑娘,要不把安昌侯请过来认认?”

    安昌侯李冠中是飞鱼卫指挥使,他肯定是认识杨太后的。

    沈彤叹了口气,道:“京城大乱,最近这些日子,他怕是过不来了,把她藏好,除了你我,不要让任何人接触她。”

    当天夜里,江二妹便被轰去了另一间屋子。

    萧韧还是听到了消息,他来问沈彤:“听说江婆子扛着一个大口袋回来,是找到那个假尼姑了吗?”

    沈彤点头,道:“可是这个人和我记忆之中的出入很大,我想等到外面的风声小些,请安昌侯来认认。”

    萧韧也没有见过杨太后,上次进宫,他假扮成羽林军,杨太后来到朝阳宫时,他们已经抢走小皇帝。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虽然沈彤猜到杨锦程很可能会像前世那样来劫法场,可是却也没有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那座高台下面是有地道吗?”虽然在京城住过一阵子,也逛了很多地方,但是她却没有留意过西四牌楼那座高台。

    从前朝开始,西四牌楼就是京城里行刑的地方,而那座高台也是从前朝就存在的。

    萧韧也不知道,他道:“我已经安排人去打听了,不过消息不会很快传回来,接下来这些天,西四牌楼会有军队把守,直到将高台重新修复,军队才会撤走。”

    沈彤仔细回忆当时看到的情景,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啊,巨响一起,她就被萧韧抱进怀里了。

    想到这里,沈彤面上微红,问道:“当时你看到杨锦程了吗?”

    萧韧道:“我的确看到有人从裂缝里出来,可是却没有看清楚那些人的脸。”

    沈彤心里是有遗憾的,这么惊心动魄的场景,她竟然没有亲眼看到,且,她明明就在那里啊。

    一个时辰后,杨兰舒就醒过来了,接着,她便看到了江婆子。

    她心里一沉,问道:“是你?”

    江婆子笑了笑,道:“真巧啊,今天我去西四牌楼看热闹,刚巧遇到了师太,外面兵荒马乱,就把师太带回来了。”

    杨兰舒看看自己身上,没有捆绑,她衣著整齐,她问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意欲如何?”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分明就是这婆子一早就盯上她了,只是她之前都是和真仙教的人在一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婆子没有机会下手,今天跟去西四牌楼,趁乱把她掳到这里来了。”

    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为何会盯上她?

    是看穿了她的身份吧。

    杨兰舒苦笑,没等江婆子回答,她便说道:“我要见你的主家。”

    江婆子说自家的声名威望都是往脸上贴金,可是有一点却不是假的,她千真万确是老江湖。

    杨兰舒的容貌已经改变许多,若是那天遇到杨兰舒的人只有芳菲,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破绽。

    可是江婆子虽然是老江湖,却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假尼姑的反应竟是如此平淡,而且还要主动见她的主家。

    江婆子立刻答应了,她早就试过,假尼姑没有武功,伤害不到沈姑娘,再说,沈姑娘那样的人,是随便一个人就能伤得到的吗?

    她不伤人就是好的,别人想要伤她,难于登天。

第五九二章 毛大公子

    可是沈彤没有见她。

    京城里风声鹤唳,真定五大营驻守城外,随时迎击韩广大军。

    城内,飞鱼卫和西山大营的人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捕,捉拿救走杨锦堂的人。

    崇文帝之所以要将杨家行刑的日期提前一个月告知天下,就是想要引君入瓮。

    他从小就认识杨锦程,杨锦程此人对家族和亲人看得极重,崇文帝算准备了杨锦程一定不会任由杨家被满门抄斩,一定会来。

    只是崇文帝没有想到,杨锦程九死一生救走的,竟然会是杨锦堂!

    虽然是亲戚,可是崇文帝直到大理寺把杨家人的名单送上来,他才知道杨家还有一个叫杨锦堂的。

    其实逢年过节,杨锦堂也是来给他磕过头的,只是崇文帝压根就不会注意这样一个庶子。

    此前,崇文帝以为杨锦程要救走的,会是老护国公杨锋!

    当然,如果杨敏还活着,也会被一并救走。

    他万万没有想到,杨锦程没有去救自己的祖父,而是救走了庶弟。

    为什么呢?

    崇文帝看向站在身边的小内侍,问道:“若是秋秋,会救祖父还是庶弟呢?”

    秋秋正在低头看着自己刚修的指甲,闻言,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春花般的笑容:“若是奴婢,只会去救心爱之人。”

    “你这没读过书的蠢货,若是那般,定会被世人唾弃的。”虽是斥责,但是崇文帝的声音里却没有怒意。

    秋秋嫣然一笑,走到崇文帝身前跪了下去,抡起粉拳,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崇文帝捶腿。

    看着柔媚入骨的秋秋,崇文帝心生爱怜,叹了口气:“可怜枚卿不在,若是他在,一定能给朕一个答案。”

    秋秋瘦削的肩膀微微耸动,崇文帝俯身摸去,满手是泪。

    秋秋和他一样,都没有忘记枚卿。

    可惜这悠悠世间,却没有第二个枚卿了。

    花香繁华,只在记忆中最美好,枚卿如是。

    这时,一名内侍走了进来:“陛下,毛大公子求见。”

    崇文帝蹙眉:“他来做什么?”

    秋秋轻声道:“或许是来为毛首辅求情的。”

    是啊,应该就是了。

    毛首辅是监斩官,可是却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并且还死了无数百姓,他这个首辅还没有立稳脚跟就出事了,这两天弹赅他的折子全都堆成小山了。

    崇文帝虽然想要扶植毛家,可是现在这种时候,他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崇文帝已经让毛元玖闭门思过了。

    毛家毕竟是枚卿的家,他又怎会舍得重罚呢。

    “让他进来吧。”崇文帝淡淡地说道。

    毛大公子走进来,一身烟霞色的衣衫,更衬得他姿容艳丽,媚态横生。

    崇文帝打量着他身上的衣裳,便又想起了毛元枚来。

    枚卿曾经给他做过这么一身烟霞色的衣裳,可惜留在那处精舍里,再也没有见到,连个念想也没有了。

    秋秋没有猜错,毛大公子果然是给父亲求情来了,他跪在地上哭得哀婉动人,崇文帝原本也没有想过重罚毛元玖,见状,说道:“这件事闹得太大了,毛大人不来上朝更好,少了许多烦心之事,你回去告诉他,毛家忠心耿耿,朕是知道的。”

    毛大公子连忙磕头,见他温文懂事,崇文帝心里就有些不明白了,听说毛元玖对这个长子非常不喜,若不是他占着嫡长的名头,当日封爵时,差点儿就把爵位给了次子。

    崇文帝又问了问毛大公子的功课,毛大公子读书很好,在京城薄有才名,当日封爵,很多人替他惋惜。

    “毛公子如今没有了爵位,可有想过科举出仕?”崇文帝问道。

    “学生已有功名,只等大比之年,便下场一试。”毛大公子说道。

    崇文帝很满意,又问他平时除了读书,还有何消遣。

    毛大公子便说他时常参加诗会,京城里才子众多,每个月都会有一两次诗会。

    崇文帝甚少出宫,自是不知道诗会是什么,一时好奇,便多问了几句。

    毛大公子从宫里回来,便去见了父亲。

    毛元玖直到这时才知道儿子进宫了,他勃然大怒,道:“谁让你进宫去的?为父不用你去求情,你真是胆大妄为!”

    毛元玖久经官场,皇帝罚他闭门思过,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担心受怕?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长子竟然拿了他的牌子进宫去了。

    他死死盯着毛大公子,看得毛大公子不得不低下头去。

    “你以为杨家倒了,你母亲在家里地位岌岌可危,你便想给自己争取机会,可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把这机会争取到皇帝头上了。”

    知子莫若父,若是还有其他嫡子,毛元玖早就把这个不肖子掐死了。

    “父亲,您不要忘了,当日在大相国寺,是谁救了咱们全家,是我啊,是您看不上的我!”毛大公子说完,没有再看老父,转身走了出去。

    那日在大相国寺,他一箭射进毛太后的后心,杀死了自己的亲妹妹。

    若是没有他那一箭,毛家这个时候,已经跟着杨家一起去砍头了。

    毛元玖望着儿子的背影,一拳砸到桌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家门不幸啊,出了一个还不够,又出一个,丢人现眼!”

    而此时,在杨柳胡同那间不大的小屋子里,杨兰舒还在翘首企盼。

    江婆子每天都会来看她,外面的消息并没有瞒她。

    “飞鱼卫抓了很多人,有真仙教的,也有那天傻乎乎跟着真仙教一起闹事的寻常百姓,可是却没有抓到劫法场的嫌犯。”

    杨兰舒的神情松弛下来,她问江婆子:“你的主家可愿见我了?”

    江婆子有些为难,又有些同情她,道:“主家没有答应,只是让我好生养着你。”

    “为什么不见我,我......”杨兰舒很奇怪,已经几天了,她在这里有吃有喝,可是除了江婆子,没有人找过她,就连江婆子,也是一点底细也没有露出来。

    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把她掳过来,究竟是识破她的身份了,还是压根儿没有?

    一天又一天,外面的一切似乎对这里没有影响,杨兰舒能听到外面传来小姑娘的歌声,少年的说笑声,可是她的心却越来越慌。

    “告诉你的主家,我知道一个秘密,如果他不见我,我就带着这个秘密自尽!”

第五九三章 遗诏

    沈彤依然没有见杨兰舒。

    这一次,就连萧韧也觉得奇怪了,他问道:“先不说她是不是杨太后了,难道你不好奇她口中的秘密吗?”

    沈彤道:“小七,你还记得当年在护国公府遇到我的事吗?”

    萧韧怎会忘记?

    他不知道沈彤为何会忽然提起往事,但是心里却很是欢喜。

    “永远都不会忘。”

    萧韧的声音不由自主温柔起来。

    可惜沈彤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自顾自地说道:“那次我之所以混进护国公府,是因为杨家千里迢迢抓来一个女子,那女子是沈太太的替身。”

    这件事萧韧是知道的,他还记得沈彤发现那女子是假货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没有管他这个队友。

    那时候的彤彤,可恨到可爱。

    他伸出手来,和沈彤十指相扣,还用了几分力气,以报当年被抛弃之仇。

    沈彤终于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了,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在桌上拿了一颗秋枣子塞进萧韧嘴里,接着说道:“杨家之所以偷偷带那女子进京,是因为沈太太手中有一份遗诏。”

    “遗诏?”萧韧嘴里还有枣子,含糊不清地问道。

    “是啊,沈太太把那份遗诏藏在我从不离身的布娃娃里,可是后来我被陶世遗带走后生死未卜,她却没有担心那份遗诏会落入别人手中,你说怪不怪?”

    萧韧点点头,沈太太黄氏是彤彤的养母,即使他想骂两句粗话,也不能当着彤彤骂。

    “可是我当时没有察觉这个,我只是担心那份遗诏会再惹祸端,沈太太没有武功,遗诏放在我这里反而安全。所以我就把那只布娃娃连同那份遗诏全都藏起来了,直到我终于知道原来我只是朗月的替身......我也终于明白,那藏在布娃娃里的遗诏也是假的。”

    沈彤说到这里,闭了闭眼睛。

    萧韧的眼里浮现出一抹寒意,把假遗诏藏在一个小小女童身上,无非就是想把沈彤的身份坐实。

    “当然这件事杨家是不知道的,他们一直都在寻找那份遗诏。那份遗诏应该还在沈太太手里,杨兰舒要告诉我的,十有八、九就是这份遗诏的内容。”

    沈彤说到这里,星眸里闪过一丝笑意:“燕王已死,秦王已经起兵,太皇太后也死了,如果那份遗诏的内容是关于这三个人的,那么现在即使遗诏现实,也如同一张废纸。杨兰舒也不会用这个来和我谈条件。”

    “崇文帝?遗诏的内容事关崇文帝?”萧韧恍然大悟。

    沈彤点点头:“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样的了。杨家不但知道有这份遗诏存在,而且还知道遗诏的内容,可惜却一直没能找到而已。”

    既然事关崇文帝,那又关她沈彤而干?

    她才懒得理。

    “崇文帝落到阿娘手里长达半年之久,阿娘宁可用他交换杨家人,也懒得杀他,可见他在我们心里狗屁不是。所以那遗诏若是与他有关,我要来何用,没用!”

    沈彤执拗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萧韧问道:“你从布娃娃里找到的那份假遗诏,是什么内容?”

    沈彤冷笑:“假遗诏的内容是废后,我没有见过太祖皇帝的笔迹,可是我却知道,太祖皇帝是开国之君,他在临死之前决不会想要废后的,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孙子只是个孩子,外有两位强悍的叔父,内有功高震主的杨家萧家,一旦太皇太后被废,杨家必反,所以那份遗诏一定是假的,于是我还给了沈太太。”

    “如果太祖皇帝想让燕王或者秦王继承大统,早就废太子了,何必要等到临死之时?”

    萧韧见沈彤越说越来气,知道她在心里一直恼怒着假遗诏的事,便劝她道:“行了,就按你说的,杨兰舒想要抱着秘密一起死,那就让她去死好了,她若是真想死,也就不用剃了光头假扮尼姑忍辱偷生了,可见她是不想死的。”

    见沈彤神色稍霁,萧韧问道:“你是不是有些日子没给云伯母写信了?”

    沈彤嘟嘟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偷跑出来的。”

    她担心这信寄出去,她娘就找过来了。

    她娘那暴脾气,一旦来了京城,京城还不知会如何呢,如果她娘一生气,杀进宫去,她和萧韧是不是也要跟着进去?

    “那就给阿钰写信,现在就写,你写一封,我也写一封,一起给阿钰寄去。”萧韧笑着说道。

    芳菲忙去研墨,于是沈彤和萧韧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屋里写信。

    眼下这个时候,信写好了,要送出京城并不容易,萧韧亲自去安排,次日终于把信送出去了。

    与此同时,萧韧也收到了周铮的来信。

    周铮在信里说,秦王让萧韧先留在京城。

    萧韧原本准备想办法出京的,看了这封信,他不免有些郁闷。

    这一年来他都在保定府,好不容易盼到西秦军打到河南,他要接应了,可是却又让他来了京城。

    保定府有周铮和岳阳。

    “彤彤,我已经整整一年没有领兵了。”萧韧声音沉沉。

    沈彤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萧韧的手掌干燥温暖,掌心的茧子磨擦着她光滑的脸蛋,痒痒的。

    “谁说的,我是你的兵啊,你不是领着我来京城了?”沈彤笑嘻嘻地说道,脸蛋红扑扑的,像是抹上一层朝霞。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要让我领着你一辈子。”萧韧目光灼灼,方才的沮丧一扫而空。

    “好啊,当兵的有军饷拿的,还要有吃有喝,我吃得可多了。”沈彤笑靥如花。

    萧韧忙问:“有军饷有吃有喝就够了吗?你不要点聘礼什么的?”

    “咦,是啊,阿钰说过很多次,他的手头有点紧,就等着找你要聘礼贴补了,你去问他吧。”

    萧韧抚额,未来小舅子一早就想算计他了吗?

    不过,要过未来小舅子那一关倒是并不难,难的是未来岳母。

    萧韧觉得前路漫漫,也不知道未来岳母能不能答应他和彤彤的亲事。

    这样一想,倒是把秦王让他留在京城的事暂时抛到九霄云外了。

第五九四章 小姑娘

    如此又拖了几天,沈彤才去见了杨兰舒。

    或许是被关在这里生活安宁,比起刚来的时候,杨兰舒的气色好了许多,只是再也不复昔日风采,明明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却像人到中年。

    杨兰舒没有想到,江婆子的主家竟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天气已经渐渐转凉,沈彤穿了件素色小袄,梳着双螺髻,看上去和寻常人家的姑娘没有两样。

    杨兰舒怔怔一刻,问道:“你家大人呢?”

    沈彤眉头微蹙,上下打量着杨兰舒,问道:“你不觉得我有些面熟吗?”

    面熟?杨兰舒一头雾水,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把眼前这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和杀死太皇太后的刺客联系在一起。

    沈彤换了话题,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要见我有什么事?”

    这就是默认,她就是江婆子的主家,没有什么家里的大人,她说了算。

    “你为何要把我抓过来?”这是杨兰舒一直想问的,江婆子把她抓到这里,不但没有难为她,而且也没有审问过她。

    反倒像是要养着她一样。

    “我为何会抓你,你心里没有数吗?你是谁,还用得着我说吗?”沈彤说道。

    杨兰舒哑口无言。

    小姑娘说得没有错,他们之所以把她抓过来,就是因为她是杨兰舒。

    “那你把我囚禁于此,要把我交给什么人?”原以为抓她的人要么是秦王的人,要么也会是萧长敦的人,可却是这样一个小姑娘,杨兰舒不得不怀疑这当中还有隐情了。

    沈彤觉得杨兰舒挺有意思的,她是在宫里待得久了,不食人间烟火吧。

    不对,应该是不知江湖险恶。

    “交给什么人?这还用问吗?价高者得。”沈彤毫不怀疑她会让杨兰舒惊掉下巴。

    杨兰舒果然张开了嘴,好半天没有合上。

    “那你究竟是什么人?”杨兰舒颤声问道。

    “你见过江婆子和我那丫头吧,她们是什么人你没有看出来?对了,你身份高贵,怕是从未接触过我们这样的人吧”,沈彤顿了顿,道,“我们都是江湖人,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赏金猎人,只要出得起银子,别说是你,就是皇宫里的皇帝,我们也能把他抓过来。”

    杨兰舒大吃一惊,她在这里几天了,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抓她的这些人竟然只是什么赏金猎人。

    虽然她是第一次听说“赏金猎人”这个名字,但是她立刻就明白这是做什么的了,和杀手死士差不多,就是拿钱办事的。

    “你想把我卖出去?”杨兰舒问道。

    “当然,这几日京城戒严,不好出手,不过我已经放出风去了,等到风声小些,就会有人来竟价了,谁出的银子最高,我就把你卖给谁。”沈彤的语气轻松活泼,就好像她要卖的是阿猫阿狗,而不是一位太后娘娘。

    “如果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进京竞价呢?你会杀了我吗?”杨兰舒问道。

    如果没人买她,或者出的价钱不合适,这个小姑娘会不会杀人?

    沈彤抿抿嘴唇,她猜得没错,杨兰舒是不想死的。

    “杀掉你?那就一两银子也拿不到了”,说到这里,沈彤重新打量杨兰舒,叹了口气,道,“可惜了,姿色平平,又没有头发,不知道能不能卖到五两。”

    若是在大半年前,杨兰舒或许听不懂沈彤在说什么,可是流离失所这么久,她见识过很多很多在宫里时不曾听说过的事。

    这个小姑娘竟然想要把她卖进娼馆!

    那还不如让她去死!

    杨兰舒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着沈彤,颤声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大逆不道!”

    沈彤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讥讽道:“杨家人也知道大逆不道这个词吗?”

    杨家,早就是大逆不道了。

    杨兰舒这才意识到她是被这个小姑娘给气得糊涂了,只要小姑娘放出风去,说抓住了杨太后,又怎会没有人进京出高价买下她呢。

    那么,大哥也会听到这个消息吧。

    杨兰舒心中那团早已熄灭的火苗重又冒出了小火花,她握紧拳头,对沈彤说道:“我会等,等着你把我卖出去。”

    沈彤笑了笑,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转过身来,对杨兰舒说道:“你知道现在谁最舍得为你花钱吗?”

    “谁?”杨兰舒忍不住问道。

    沈彤抿嘴一笑,像是要告诉杨兰舒什么大秘密似的,压低声音说道:“真仙教的季神仙啊,他很有钱,有他这个活财神,我又何必费力气把消息送出京城呢,所以我压根没把你的事告诉其他人。”

    杨兰舒心底那刚刚冒出头来的小火花噗噗两下又灭了。

    真仙教的人虽然死了不少,但是总会有人逃出来,小姑娘说得没有错,如今的京城,想要把消息传到杨锦程耳中并不容易,可是要让真仙教的人知道,那是易如反掌。

    杨兰舒在真仙教呆了一个月,每天都对季神仙顶礼膜拜,可是她却对这位神通广大的季神仙一无所知。

    “季神仙究竟是什么人?”杨兰舒问道。

    “他是什么人呢,那我就告诉你吧,也好让你对未来的新主人有所了解。”

    沈彤背着手,在屋里踱着方步:“季神仙本名屠卫,就是前朝九千岁屠少龄的那个屠,他是屠少龄的干儿子,后晋小朝廷的重臣之一,同时他还是燕北杨勤的座上宾,对了,他给了杨勤很多钱用来养军队,如果我没有记错,你那位堂叔杨勤可是与你们是有仇的,尤其是杨锦程,杨勤最想杀的人,应该就是杨锦程吧,杀了他给自己的儿子报仇血恨。”

    沈彤话音未落,杨兰舒已经面无血色。

    真仙教不但与后晋小朝廷有关系,而且竟然背后还连着杨勤。

    没有人比杨家更清楚,杨勤与杨家的仇恨不共戴天!

    杨兰舒简直无法想像,一旦她落入真仙教之手,后果会是什么!

    之前虽然她也在真仙教,但是那时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她是杨锦程的亲妹妹!

第五九五章 真相

    “你真的只通知了真仙教的人?”杨兰舒厉声问道,终于不再隐忍。

    沈彤哈哈一笑,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京城封了,除了真仙教,此时此刻我还能找到其他肯买你的人吗?何况,真仙教有的是钱。”

    杨兰舒如遭雷击。

    “你在骗人,真仙教怎会和杨勤有关联,你骗人,你有何居心,你......”

    没等她把话说完,沈彤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传来落锁声,杨兰舒怔怔一刻,趴到了炕上。

    沈彤并不是吓唬杨兰舒。

    三天之后,杨太后尚在人间的消息传遍京城。

    “怎么可能,一定是假的,杨家都被抓了,她一个弱女子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听说是加入了真仙教,之前藏在真仙教的道场里。”

    “那是朝廷抓捕真仙教的人才把她找出来的吗?”

    “胡说,朝廷什么时候抓捕过真仙教了,你见街上有告示吗?有海捕公文吗?”

    ......

    的确没有。

    那天虽然有很多真仙教教众被抓捕,但是审过之后,这些人都是寻常百姓,既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而且个个都像智障,京城大大小小的衙门里,但凡能收押犯人的,全都被这些人填得满满当当。据说,仅是管吃管喝就是一大笔银子。

    审来审去,没有审出有用的,除了几个“发疯”特别严重的,其余人等全都能放出来了。

    至于被当场打死的那些真仙教教众,朝廷只能派人运出城去悄悄埋了,这些都是普通百姓,难道还要等着他们的家人来认尸吗?

    因此,从开始到现在,京城里四处搜捕的,都是劫法场的反贼杨锦程。

    至于真仙教,就像旱雷,来的突然,去的匆匆,连个雨点也没有带过来。

    街上传来传去的消息,一时半刻是传不进宫里的。

    无论是萧长敦还是正在家里闭门思过的毛元玖,全都不想让崇文帝知道这件事。

    而李冠中就更不想让崇文帝听到半点风声了。

    冒充杨太后的那具尸体是他找来的,若是杨太后复活了,这个谎该怎么圆?

    李冠中调动飞鱼卫,硬生生把这个消息压得死死的。

    崇文帝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李冠中一只压着消息不要传进宫里,另一只手则是挥舞着大蒲扇,恨不能把这阵风扇得越远越好。

    至于李冠中是如何做到左右兼顾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京城封锁,别人送不出消息,可是对于飞鱼卫指挥使李冠中而言,这算是事儿吗?

    总之,杨太后在真仙教的消息,飞出了密不透风的京城,飞到了四面八方,又借着真仙教在京城的残余教众之口,传到了燕北。

    饶是屠卫(季四爷)老谋深算,听到这个消息,也险些惊掉了下巴。

    更令屠卫吃惊的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杨勤不知怎么,竟然知道了京城里发生的事。

    自从相国寺之变,屠卫便封锁了一切消息,但凡是京城来的邸抄,不但杨勤看不到,就连矿务提举司衙门也同样看不到。

    担心杨勤起疑,屠卫还让刻坊另行刊印了一份足可乱真的邸抄,邸抄的内容八成是真的,唯独去掉了最重要的部分。

    杨勤是武将,纵然假邸抄在印刷上有破绽,他也看不出来,但是矿务提举司衙门的人却不同,文官最爱留意这些细枝末节,因此,假邸抄索性没有送到他们面前。

    加之刚刚从季四爷手里得到大笔银子,杨勤高兴还来不及。

    大都督府里,经由帮厨小王和他干娘张婆子的嘴,一传十,十传百,上至管事下至杂役,如今的大都督府,十个人里有七个是信真仙教的,据说燕北王府里信教的更多。

    人多力量大,想要让杨勤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都随屠卫心意。

    京城里的天翻地覆,身为燕北大都督的杨勤硬生生被蒙在鼓里。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屠卫自以为连只苍蝇也飞不进的大都督府,最终还是飞进来一只小蛾子。

    那日,杨勤居然在自己的荷包里发现了一封折成方胜的信。

    荷包是前些日子抬进府的美人绣的。杨勤出门不用带银子,印章也有专人保管,他年纪一大把,也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戴过荷包了。

    可是这美人还新鲜着,当订情信物一般,撒娇让他把荷包随身带着,为了哄小美人欢心,杨勤只好由着她亲手把荷包系在腰上。

    荷包里只有美人的一缕青丝。

    但是第二天晚上,美人把晒好的花瓣装进那只荷包时,忍不住惊呼一声。

    杨勤这才发现,他随身戴的荷包里,不知何时多出一封信来。

    信是方先生写来的。

    方先生说这已是他送来的第十五封信了,如今情况紧急,请大都督务必做出指示。

    篇幅有限,方先生简明扼要只列出三件事:一是杨家行刑当日,杨锦程劫法场救出杨锦堂,但在兄弟二人尚未回到顺德府,韩广却执意要先行进攻,方先生问大都督该如何是好;

    二是秦王大军接连攻下河南几处重镇,焦胜奇闭门不战,韩广和严化的主力都在顺德府,眼看秦王大有拿下整个河南之势,方先生请大都督示下;

    三是京城里都在传杨太后未死,而是身在真仙教中,如今这传闻已经传到了顺德府,方先生听闻真仙教始于燕北,特此告知大都督。

    看完这封信,杨勤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晕倒。

    杨家满门抄斩?

    韩广严化跟着杨锦程起兵了?

    秦王也起兵了?

    杨太后在真仙教?

    信上的每一句话,杨勤都能看懂,可是放在一起,他就看不懂了。

    信上提到的每一个名字,杨勤要么认识,要么也听说过,可是这些名字这些人身上发生的事,做出的事,却没有一件是他知道的。

    杨勤只觉头晕脑胀,他忽然明白了,外面的世界变了,大变!

    美人却还盯着那只荷包不肯罢休,追问道:“大都督一定是被哪个狐媚子迷住了,要不怎么被人放了封信进去也不知道呢,奴家不依,奴家不依嘛。”

第五九六章 美人

    闻言,杨勤心中一动。

    方先生前前后后给他送来十五封信,而他只看到这一封。

    也就是说,这些信都被人在中途截走了,或者一进燕北就被截了,也或者是到了大都督府被人截了。

    如果是后者,那么在他身边一定有内奸!

    杨勤首先想到的就是眼前的美人,不会是她!

    美人才进府几天,而且这封信还是在她送的荷包里出现的。

    那么就是其他人了。

    忽然之间,杨勤感到四面八方无数双眼睛正在贪婪地看着他,只等着他稍一疏忽,便会扑上前来把他啃噬干净。

    当务之急,不是去查谁把这封信放进来的,更不是去查谁把那些信截走的,而是他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知道,悄无声息地回到军营。

    十万大军在手,他无所畏惧。

    美人还在不依不饶,杨勤忽然感到这美人着实烦人。

    他冷冷地道:“你猜对了,还真就是狐猸子给放进来的。”

    美人立刻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会写字就了不起吗,奴家也会写字,奴家会写自己的名字呢。”

    杨勤道:“这是情诗,你会做诗吗?”

    做诗?

    美人怔了怔,立刻跪到杨勤面前,伸手就去脱杨勤的裤子,这才是美人拿手的。

    杨勤更加厌烦,这美人也陪了他几天了,原本看她知情识趣功夫又好,还想留在府里找找乐子,可现在他却看这美人哪里都不好了,哭哭啼啼烦死人了。

    杨勤抬腿,把美人一脚踹开,大声喝道:“来人,把这贱货送走!”

    两名小厮闻声进来,拖起美人就要出去,刚走几步又停下脚步,问道:“大都督,把她送去哪里啊?”

    “哪儿来的就送哪儿去!”杨勤挥挥手,强忍怒火。

    这怒火当然不是因为美人脱他的裤子,而是他被人当成傻子瞒了这么久,说不定这两个小厮也是内奸。

    “大都督,奴家不走,奴家爱你呀”,美人哭得声嘶力竭,自古多情空余恨啊,呜呜呜,“大都督,您还没给钱呢,以后奴家天天来大门口等着您,脱了衣裳等着。”

    “到帐上拿五百两银子给她,不要再让本都督看到她,滚滚滚!”

    美人坐着小轿,一路走一路哭,哭诉她和大都督有多么恩爱,在闺房里有多少和谐,哭诉那狐媚子有多么不要脸,若是让她知道是哪个小浪货,定要抓烂那浪货的脸。

    哭着哭着,美人探出头看了看,擤擤鼻涕,对轿夫说道:“停轿停轿,老娘自己走。”

    “姑娘,大都督说要把你送回你来的地方,还没到呢。”轿夫有些为难。

    “呸,大都督都不要老娘了,老娘若是不赶快找个饭票,以后吃你的喝你的吗?你养得起老娘吗?”

    两个轿夫羞愧地低下头,就这位姐儿,他们可养不起,也不敢养啊。

    美人翻个白眼,吼道:“还不让老娘下去?”

    轿子落下,美人提起裙子,挎起自己的小包袱,一溜烟儿地跑了。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轿夫才抬起头来,想要再看那位千娇百媚的小美人一眼,可是哪里还有影子啊。

    “该不会是在轿子里就看到新的金主了吧,厉害,真厉害。”

    前面有个巷子,美人拐进巷子,立刻便看到了那位穿着一身白狐狸皮的美貌少年。

    “意爷儿,奴家想死你了!”

    说着,美人就朝着少年扑了上去。

    少年蹭的一下跳开,咧着嘴掸掸身上的狐狸毛,嫌弃地说道:“你干哈啊,人家还是个孩子,你别这样。”

    美人娇嗔地啐了一口,从小包袱里摸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来:“瞧瞧,就得了这么一点儿,还不够打套金头面呢。”

    可意儿哼了一声,不屑地道:“杨勤这老杂毛也真够抠门的,提上裤子就不认帐,妹咂,受委屈了,哥给你补上。”

    说着,从狐狸皮里掏出同样的五张银票,五百两。

    美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冲着可意儿,不,冲着那几张银票直飞媚眼,一把抢过银票,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来,啵的一声,在可意儿吹弹得破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以后再有这种活儿还找我啊,意爷儿可别忘了人家。”

    不就是塞个方胜进去吗?容易。

    至于陪杨勤睡觉的事,那是她的工作,她一向敬业。

    说完,美人风摆扬柳地走了。

    可意儿摸着自己的脸蛋,一脸的委屈,娘类,现在这些女人越来越不要脸了,连意爷儿都敢调(戏)?

    意爷儿还是个孩子啊!

    前面有个巷子,美人拐进巷子,立刻便看到了那位穿着一身白狐狸皮的美貌少年。

    “意爷儿,奴家想死你了!”

    说着,美人就朝着少年扑了上去。

    少年蹭的一下跳开,咧着嘴掸掸身上的狐狸毛,嫌弃地说道:“你干哈啊,人家还是个孩子,你别这样。”

    美人娇嗔地啐了一口,从小包袱里摸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来:“瞧瞧,就得了这么一点儿,还不够打套金头面呢。”

    可意儿哼了一声,不屑地道:“杨勤这老杂毛也真够抠门的,提上裤子就不认帐,妹咂,受委屈了,哥给你补上。”

    说着,从狐狸皮里掏出同样的五张银票,五百两。

    美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冲着可意儿,不,冲着那几张银票直飞媚眼,一把抢过银票,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来,啵的一声,在可意儿吹弹得破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以后再有这种活儿还找我啊,意爷儿可别忘了人家。”

    不就是塞个方胜进去吗?容易。

    至于陪杨勤睡觉的事,那是她的工作,她一向敬业。

    说完,美人风摆扬柳地走了。

    可意儿摸着自己的脸蛋,一脸的委屈,娘类,现在这些女人越来越不要脸了,连意爷儿都敢调(戏)?

    意爷儿还是个孩子啊!至于陪杨勤睡觉的事,那是她的工作,她一向敬业。

    说完,美人风摆扬柳地走了。

    可意儿摸着自己的脸蛋,一脸的委屈,娘类,现在这些女人越来越不要脸了,连意爷儿都敢调(戏)?

    意爷儿还是个孩子啊!

第五九七章 一条线

    可意儿在想,柴小狗究竟是哪个狗窝里跑出来的?又阴又贱。

    吕家祖传几代都是闲帮,也就是流(氓),可意儿自幼见过的贱人多到数不清,即便如此,像柴小狗这么贱的,他还真没遇到过。

    对于小柴的身世,其实可意儿隐约是知道的,但是他果断忽略不计了。

    小柴是七少的哥哥?你怎么不说大桔子和东北虎是一家子?

    用大桔子来比喻柴小狗,可意儿都觉得污辱了大桔子。

    但是可意儿还是去给燕北郡王吹耳边风了。

    没有办法,可意儿怕云七。

    云七不但会揍他,还会不让燕北郡王和他一起玩。

    柴小狗那贱货,绝对做得出到云七面前告黑状的下作勾当。

    燕北郡王一口否决。

    除了燕北的深山老林,把小柴放到哪里都不安全。

    何况是西安。

    秦王虽然打着平乱的名义出兵,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若是让秦王知道,萧长敦的小儿子就在西安,后果可想而知。

    燕北郡王其实是懒得管这些事的,但是小柴不一样,他是萧韧的哥哥,而萧韧,是要做他姐夫的人呐。

    真若是小柴出了事,他以后如何向萧韧要聘礼?

    想想自己那么好的姐姐,还有两个妹妹,将来都是要嫁出去的,燕北郡王就很郁闷。

    可是燕北郡王还是低估了这件事。

    十天后,小柴不见了!

    一同不见的,还有山上新来的那名小土匪周骋。

    据说是小柴不知怎么和周骋撞上了,两个人就打了起来,周骋虽然比小柴年纪小,但是身强力壮,牛椟子似的,小柴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小柴就在周骋的腿上咬了一口。

    燕北郡王听说以后,也没有理会,只是让人给周骋送了金创药过去,又让自己的小厨房每天给周骋炖一只鸡。周骋是他的侄孙,当爷爷的总要多疼他几分。

    第二天,听说小柴觉得自己丢人,躲在屋里不出来了。

    偏偏这时,杨勤那边又有了新的动静,燕北郡王便没有理会这件事。

    他再一次听到小柴的消息,便是小柴不见了。

    小柴一直躲在屋里不出来,有两名小厮伺候,饭菜也是小厮去大厨房端过来。

    可能是不用操练,饭量也就小了,阿大和阿小有时一天也不去大厨房拿饭。

    大厨房里排队吃饭的人很多,多个人少个人都是常事,没人会留意。

    直到有一天,有人发现,小柴身边的阿大和阿小已经好几天没有露面了。

    于是这件事才暴露出来。

    而那个时候,派去西安送东西的人已经走了五天了。

    燕北郡王无奈,只好让韩无忌带着几个人去追。估计追上的时候,也已经到西安了,之所以让韩无忌去,是因为韩无忌对西安很熟,到时让铺子里的人把小柴绑了,再带回燕北。

    燕北郡王也只能如此,他没有闲心管这些小事了,因为杨勤动了。

    看完方先生的信,杨勤一刻也没有多等,他回了军营。

    为了不引起季四爷的怀疑,杨勤让两名心腹在军营里惹出了一点乱子,他闻讯后便赶了回去。

    果然,季四爷听说以后,并没有多想。

    此时此刻,有比杨勤更让季四爷感兴趣的事。

    何况,在季四爷看来,杨勤什么也不知道。

    季四爷正在让人查找杨太后。

    真仙教刚刚在京城惹出乱子,便传出杨太后在真仙教的传言,而在之前,杨太后明明已经死了。

    关于杨太后之死,季四爷当日并没有怀疑。

    一个弱女子,能够活着逃出大相国寺,却不能活着逃出京城,若是杨家没有倒台,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大相国寺刚刚出事,飞鱼卫便围了杨家,杨太后根本没有机会得到娘家的保护。

    现在,季四爷要好好查一下了。

    很快,他要查的结果送到了他的面前。

    飞鱼卫发现尸体之后,宫里派了两个服侍过杨太后的宫女来认尸,尸体身上的财物虽然被抢劫一空,但是她脚上那双破烂不堪的鞋子却正是杨太后出事那天穿着的,尸体手背上有一颗痣,也和杨太后一致,再加上身材和样貌,最终确认那具尸体就是杨太后无疑。

    季四爷微微眯起眼睛,仅是这些特征,他立刻便也能复制出一位杨太后。

    他能做到,飞鱼卫指挥使李冠中当然也能做到,而且,这对于他们而言,只是小事一桩。

    季四爷深知这些当官的是如何应付差事的,上面逼得急了,便找具尸体交上去。

    杨太后和毛太后一样,她们知道得太多,毛太后被自己亲哥哥杀死,不但是要表忠心,更是要让皇帝心安。

    因此,崇文帝想要的,绝对不会是活捉的杨太后,而是一个杨太后的尸体。

    死人不会说话。

    “找,给我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杨太后找出来!”季四爷说道。

    这时,有人进来,对季四爷说道:“杨大都督回了军营。”

    季四爷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大都督手下的两名副将醉酒闹事,砍伤了人,一名千户不忿,双方动起手来。”

    季四爷嗯了一声,杨勤手下的那些烂事,就没有断过。

    “大都督府那边如何了?”季四爷问道。

    “前几天刚刚抬进府的那名女伎被打发走了,又哭又闹不可开交,据说是因为大都督喜新厌旧。”

    季四爷冷笑,颔首道:“再给大都督寻几个知情识趣的美人送过去,免得大都督闲来无事,总往军营跑。”

    杨勤在军营里巡视一圈儿,他派去盯梢的人就回来了,道:“您刚刚离开大都督府,您屋里的咏梅姑娘就去找了厨房的小王,接着小王去见了自己的干娘,他干娘又去了外院找了外院采办刘管事,刘管事便匆匆出府,他去了大杨钱的药材铺子,他前脚从药材铺子出来,那铺子的小老板后脚就出来,他去见的是季四爷府上的一名管事。”

    杨勤的面沉似水。

    好啊,这是一条线啊,从他屋里到季四爷身边,一条线就给贯穿起来了。

第五九八章 压寨夫人

    那个叫咏梅的,还是杨勤的通房丫鬟!

    是他的枕边人!

    除了这个咏梅,那什么小王,小王的干娘,还有什么外院的刘管事,杨勤通通不知道。

    大都督府不是菜园子,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塞人进来的,但凡能来大都督府做事的,这些人哪个都不是从街上随便找来的。

    咏梅的老子娘都在府里,她是家生子。

    “去查查,他们几个是不是都是真仙教的,除了他们,府里还有人信真仙教吗?”

    这不是什么秘密,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查到了,这些人都是真仙教的,府里信真仙教的有很多,尤其是最底层的粗使下人,几乎都是真仙教的信徒,只要府里放假或者轮休,他们就去听真仙教的传教课。

    真仙教能教人发财,越穷便越想发财。

    再查下去,就更让杨勤生气了。

    他的两个姨娘虽然没有加入真仙教,但是她们的娘家兄弟却全是真仙教的。

    杨勤气得头晕脑胀,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不过想想他也就不再计较了,他连皇帝换了这么大的事,都是刚刚才知道,更何况是自己府里的下人去信什么教呢。

    如果不是真仙教和杨太后有关系,即使他知道府里有人信了真仙教,他也不会关心。

    求神拜佛的人,哪家没有,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现在,这就是大事,几乎把他吃干抹净只余骨头的大事。

    “再查,燕北军中有没有信奉真仙教的,详查!”

    这一查不要紧,军营里还真有了,好在军营毕竟管理严格,信教的并不多。

    杨勤二话不说,两天之后,所有信教的兵士全部以这样那样的原因,要么被调走,要么被关了起来。

    杨勤带兵多年,雷厉风行,作风狠戾,这一切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

    当天夜里,五百燕北军悄悄包围了季四爷的府邸。

    可是待到燕北军冲进去,却发现季四爷并没有在家。

    季四爷没有妻妾,府里只有丫鬟婆子和一众小厮,这些人全部被抓走。

    杨勤想起季四爷还有一个侄女,他一直以为那侄女也住在季府,可是却没有看到。

    审问了那些丫鬟婆子,这才知道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什么侄小姐。

    再问她们,季四爷去了哪里,她们一问三不知。

    杨勤派人在燕北城里四处搜查,季四爷的铺子,真仙教的传教学堂,全部都找遍了,也没见季四爷的身影。

    杨勤冷笑,老狐狸,这就藏起来了吗?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季四爷的生意都还在,他若是真跑了,那反而是好事,这些生意全都充公!

    可是杨勤还没有高兴一会儿,他便收到了季四爷给他的书信。

    季四爷听闻杨太后在真仙教,吓得半死,感觉要出大事,所以他急匆匆赶往京城查证此事。

    季四爷竟然进京了?

    杨勤派了一百余人追赶,又在燕北城贴出告示,满城搜捕真仙教徒。

    一时之间,燕北城乱做一团,普通百姓中信奉真仙教的极多,谁也没有想到,大都督竟然要抓他们。

    好在杨勤也知道这些人都是老百姓,他之所以要抓人,也只是立威而已,让真仙教里的高层人物不敢造次。

    果然,这一番抓捕之后,真仙教里的祭酒们一个也没有出现,百姓们被关了几天,罚了银子又放出来,燕北城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没有人敢再提起真仙教,杨勤心情很好,至于季四爷的那个侄女,他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但是他却还记得保媒的事,只是这个时候,还不时去动矿务提举司的时候。

    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沈彤和萧韧还在京城,京城已经解禁,但是只出不进,他们若是想要出京还是可以的。

    但是秦王有令,让萧韧暂时留在京城,这样一来,他们暂时不能再回保定府。

    沈彤倒是不觉什么,芳菲和江家姑嫂全都在,许安路友也在,还有大桔子,也在她身边,她去哪里都一样,没有必要去保定府。

    再说,萧韧也在啊。

    可是萧韧却越来越寡言少语,有一天,他问沈彤:“王爷是不是因为定国公府的事,才不让我回保定府的?”

    其实沈彤也有这种猜测。

    萧长敦要保的是崇文帝,而秦王迟早要取而代之。

    萧韧夹在二者之间,他的处境其实很尴尬。

    但是前世的时候,秦王做了皇帝,可是那个时候,依然对萧韧委以重任,就连沈彤这种荒野里出来的人,也知道萧韧位高权重。

    秦王是武力夺得天下,武官之中居于高位的,全部都是战场上打出来的,就如同太祖皇帝的霄云二十四将一样。

    也就是说,前世的时候,萧韧不但领兵,而且战功赫赫。

    那么这一世又是怎么回事,眼看秦王已经打到河南了,却没有萧韧什么事。

    不过这一世和前世是有变化的,前世时崇文帝从始至终都在皇位上,他没有出宫,没有假死,也没有小皇帝。

    太皇太后死后,秦王起兵,没等打到京城,便登基为帝了。

    而这一世,不但时间有出入,而且崇文帝的经历也过于坎坷了。

    这位皇帝被云七抓走,关押在山洞里,大半年后又把他当作人质,最终用他换来了杨敏的一颗人头,也让杨家失去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可是这种变化也只在崇文帝和那个小皇帝身上,不关萧韧的事啊。

    前世时,萧长敦也是支持崇文帝的。

    沈彤想来想去,觉得这些都无所谓。

    她对萧韧说道:“若是秦王不信任你了,那你就和我一起回燕北,咱们上山当土匪,有阿娘有阿钰,到时再把两个小妹妹接回来,也是热热闹闹一大家子。”

    萧韧心中一暖,彤彤这是把他当成家里人了,这一大家子里也有他。

    不过听到沈彤让他上山当土匪,他就忍不住笑弯了嘴角,他道:“好啊,到时我是土匪,你是压寨夫人。”

    沈彤脸上一红,啐他一口:“咱俩谁是压寨夫人还不一定呢,到时先打一架再说。”

第五九九章 血书

    在萧韧看来,彤彤长大了,越来越善解人意了。

    在沈彤看来,小七长大了,一哄就好,不再像小时候那么执拗倔强了。

    总之,两个人都对彼此满意极了,看着自家小孩长大了,长成自己心中最喜欢的样子,这种感觉真好。

    他们认识八年了,八年来聚少离多,反倒是被困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两人难得的可以好好相处。

    待到飞鱼卫不再四处抓人了,两人戴上人皮面具,在京城里到处闲逛。

    “上次我和芳菲来这里时,所有的铺子全都开着,五颜六色挂得满满当当。”

    沈彤口中的上次,是一年多以前,那时太皇太后还活着,京城里花团锦簇,燕北郡王当时也在,小少年长到十几岁第一次逛街,和芳菲一样,从街头吃到街尾。

    这前前后后还不到两年的时间,京城就如同早衰的贵妇人,金壁辉煌,但却暮气沉沉。

    萧韧问道:“那你是喜欢西安呢,还是喜欢京城多一些,再或者你喜欢燕北?”

    说到这里,萧韧想起沈彤是从南边过来的,便想再问问她是不是更喜欢南边,话还没有出口,沈彤就回答了:“我喜欢京城。”

    萧韧微怔,他虽然是在问沈彤,可是却没有想到她会喜欢京城。

    “为什么?”萧韧问道。

    沈彤嘻嘻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萧韧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和沈彤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京城。

    萧韧自以为自己猜对了,立刻欢喜起来,陪着沈彤逛街时,但凡是沈彤多看了几眼的东西,他全都要买下来,可是沈彤却不让他买,最后,两人带了一大堆零嘴儿回来。

    萧韧心里不太舒服,那些衣料首饰,还有小姑娘喜欢的小摆设,可是她却不买,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无论是在哪里,她都是过客,那些身外之物反倒成了累赘。

    他的彤彤,养只猫都要带着四处漂泊。

    这时,小栗子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对沈彤说道:“彤姑娘,燕北来信了,加急!”

    从燕北到京城,有一条独立的通信线,这是燕北郡王亲自设立的,虽然京城依然是只出不进,但是从燕北来的密信,还是送到了沈彤面前。

    沈彤拆开火漆,取出信笺,只看了一眼,就高声喊道:“小七,杨勤出兵了!”

    往年燕北十月就开始下雪,但是今年却是一场雪也没有下,杨勤请人看过天象之后,赶在燕北下雪之前出兵了。

    杨勤出兵,打出的旗号是“勤王”!

    这出兵的理由,听起来和秦王大同小异,可是事实上,却不一样。

    杨勤有自知之明,他没有宵想过金銮殿上的那个皇位,但是他要趁着这个机会,真真正正站到皇帝面前。

    京城的杨家已经倒了,从此以后,除了皇帝,没有人能压制他了。

    随着护国公府的满门抄斩,太祖时代的霄云二十四将,就只有一个早已行将就木的李永基还活在人世,但是李永基的那点功绩,在大齐名将榜上根本不算什么。

    至于现在大权在握的萧成敦,不过是和杨敏一样的二世祖。

    一个要靠嫡亲弟弟的人头才能保全家族的人,只是个儒夫而已。

    不过是机缘巧合,皇帝落难,而他恰好救了皇帝而已。

    而对于杨勤而言,现在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崇文帝虽然做了十几年皇帝,可是却直到现在才亲政,对于崇文帝而言,满朝文武要么是太皇太后和杨家的人,要么是萧家的人,一个从娘胎里就准备着当皇帝的人,当务之急,是要笼络一批为他所用的能臣。

    杨勤自信,他就是崇文帝最需要的人。

    放眼整个大齐,只有燕北军能与西秦军抗衡,至于现在起兵的什么韩广严化,杨勤压根没有放在眼里。

    即使焦胜奇出手,韩广严化合整个中原的兵力,也无法与他匹敌。

    这不是兵马多少的问题,这是兵力强弱的悬殊。

    无论是秦王的西秦军,还是杨勤的燕北军,多年以来都在打仗,他们一年里与鞑子的大大小小战役,足够中原军剿匪十年,乃至更多。大多数中原军从未上过战场,无论是带兵的将军还是下面的兵卒,俱都无法与身经百战的西秦军和燕北军相提并论。

    纵观大齐,除非他杨勤出兵,否则没有哪支军队能够抵挡西秦军。

    而秦王收拾完韩广和严化,下一步就要夺取京城。

    杨勤没有奏请出兵,他直接出兵了。

    这是明智之举。

    现在杨勤送往京城的奏折,十有八、九根本到不了皇帝面前。即使没有在半路上被真仙教或者燕北郡王的人截下,到了京城也是要先过萧长敦那一关。

    杨勤信不过任何人。

    沈彤和萧韧收到燕北郡王的书信时,燕北郡王的土匪兵已经和杨勤的燕北军交上手了。

    此时此刻,秦王坐在大帐之内,八百里急奏送到他的面前。

    李思南没敢拆开,直接送到秦王手中。

    杨勤出兵十五万,老安昌侯李永基与燕北郡王各率大军队前后包抄!

    正在此时,又有一道军报送了进来,这道军报是燕北郡王派人送来的。

    秦王没有想到,这竟是一封血书!

    秦王脸色微微发白,直到此时他才知道,那个曾经在秦王府出出进进的小姑娘,竟然是燕北郡王的孪生姐姐,他的亲侄女。

    燕北郡王委托秦王,在他死后,代为照顾自己的三位姐妹,保她们一世富贵。

    看着那暗红色的每一个字,秦王心潮起伏。

    他知道燕北郡王以剿匪之名躲进山里,那时他只是觉得这孩子很机灵而已,以他多年的经验,即使燕北郡王这几天一直都在招兵买马,可是也无法与杨勤的兵马抗衡。

    燕北郡王拦截杨勤军队,这是以卵击石!

    所以,那孩子是以自己的身家性命再搏,为自己和亲人,为燕王血脉,搏一线生机。

    秦王沉声问道:“送信的人呢?”

    亲随叹了口气:“送信的人和马,已经劳累脱力而死。”

    “传令萧韧速赴山海关!”

    “传令北路军全力以赴,驰援燕北!”

第六零零章 安排

    即使没有燕北郡王的血书,秦王同样要不惜一切代价拦住杨勤,此番出兵,西秦军兵为三路,其中的北路军便是为杨勤而备。

    但,秦王并无胜算,他已做好杨勤出关后与之全力一战的准备。

    但是有了燕北郡王,秦王的胜算便又多了几分。

    杨勤的确是劲敌。

    萧韧和沈彤,在得知杨勤出兵的第十天,收到了秦王的密令。

    秦王在密令中并未提到燕北郡王正与杨勤开战的事,他只是让萧韧即日出发去山海关。

    萧韧对沈彤道:“杨勤手中兵马不少,若是让他进关,大齐的局势就要变了,我让人通知国公府,让阿马来接你,你带着芳菲去国公府住些日子,让许安他们留在杨柳胡同吧。”

    沈彤毕竟是从宫里死里逃生的人,萧韧不放心让沈彤独自留在京城,相对于杨柳胡同,定国公府无疑更加安全。

    对于萧长敦,萧韧是别扭的。

    虽然萧韧早就知道父亲是自杀,要用自己的死来向秦王示警,即使不是萧长敦,也会是其他人把他的人头挂到城门上,可是萧韧气了这么多年,让他一下子就和萧长敦亲厚起来,他是无法接受的。

    可是这并不防碍让定国公府保护沈彤。

    只要定国公府能护得沈彤周全,他萧韧低低头又怎么了?

    沈彤怔了怔,很快就明白了,她很不习惯。

    不习惯被人当成女孩子保护起来。

    “小七,让芳菲带着桔子去国公府吧,我和你一起山海关。”

    萧韧看看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沈彤拔腿去追时,萧韧已经在吩咐大饼了:“你马上去国公府,让阿马过来接彤姑娘。”

    “不许去!”沈彤连忙制止。

    大饼吓了一跳,看看沈彤,又看看萧韧,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萧韧凶神恶煞地瞪了大饼一眼,道:“马上去!”

    大饼抬腿要走,可是腿抬起来就不动了,悬在半空。

    沈彤走过去,对大饼道:“让芳菲把桔子的东西收拾了,你送她们去国公府吧。”

    “哎,好的!”

    大饼说完就去后面找芳菲了。

    萧韧气得不成,索性不理沈彤了。

    沈彤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忘了你把大饼给我了,我才是他的主家,你不是了。”

    “哼!”萧韧还是不理她。

    这小孩是又要使性子了?

    沈彤踮起脚尖,伸手给他顺顺毛,柔声说道:“小七,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啊,而且我也不放心阿娘和阿钰,你若是不带着我一起去,我即使吃得好住得好,也会担心得睡不着觉的,小七,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最后那句“好不好”,萧韧的心都化了。

    “你留在京城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见你。”

    “可是我想和小七一起去。”

    “彤彤,我舍不得让我跟我去冒险......”

    “小七可以保护我啊。”

    萧韧忽然觉得一切都无所畏了,如果真的遇到凶险,大不了他就拼上自己的性命保护彤彤,箭来了,他替她挡。

    至于到时是他保护沈彤,还是沈彤保护他,嗯,萧韧没想这么多。

    那天傍晚时分,阿马带了轿子过来,接走了哭哭啼啼的芳菲和一脸不屑的桔子。

    萧韧没有告诉阿马实情,只说他和沈彤要出京了,带着芳菲和桔子不方便。

    阿马没有多问,留下一堆上好金创药就走了。

    深夜,沈彤走进关押杨兰舒的房间。

    杨兰舒听到门声就警觉地坐直了身子,自从上次见过那个小姑娘之后,除了江婆子,再也没有别人走进过这间屋子。

    “是你?”跳动的烛光下,杨兰舒看清了来人,还是那个小姑娘。

    沈彤在她面前坐下,静静地注视着她,屋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良久,沈彤才开口说道:“杨勤出兵了,他出兵后首先要打的,就是杨锦程。”

    杨兰舒呆了呆,喃喃说道:“是啊,我早就应该想到,他一定会趁机出兵,他们父子急功近利,好大喜功,怎会错过这个机会。”

    说到这里,杨兰舒顿了顿,忽然又冷笑起来:“他想做第二个护国公?凭他?做梦!”

    沈彤摇了摇头,道:“可是凭杨锦程和中原军,能打进京城吗?即使没有杨勤,也还有秦王。你长在深闺之中,自是不知道带兵打仗的事,兵要养,更要练,中原军已经过了几十年的舒服日子,论起打仗,他们不行。”

    “不,不可能,你胡说八道,中原军是我祖父一手带出来的,他们跟着太祖皇帝建功立业,所向披靡......”

    说到后来,杨兰舒的声音渐渐微弱。

    沈彤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他们是跟着太祖皇帝建功立业了,太祖皇帝早就作古,老护国公死前已是年逾古稀,那么中原军还会是当年的中原军吗?”

    是啊,几十年过去了,即使中原军还在,也早就不是当年的中原军了。

    中原没有鞑子,就连土匪也少得可怜,这几十年来打过的最大战役,还是当年平复徐世基叛乱,而徐世基只不过有几千人而已。

    杨兰舒呆呆一刻,失神地望着前方,目光空洞。

    她不懂,这个小姑娘说得没错,带兵打仗的事,她确实不懂。

    “你来告诉我这些,就为了让我知道,我大哥就要败了,前有杨勤后有秦王,他们要败了,对吗?”杨兰舒惨笑,是啊,这么多没来见她,果真就是要让她彻底死心。

    她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她问道:“莫非你已经把我卖给了真仙教?

    沈彤微微一笑,道:“你很想去真仙教吗?”

    真仙教兴起于燕北,那是和杨勤一起的。

    杨兰舒打死也不会想去真仙教的。

    “你究竟要如何?”杨兰舒问道。

    沈彤道:“你说你知道一个秘密,那一定是太祖皇帝的遗诏吧,你虽然没有见过遗诏,可是你却知道遗诏的内容,对吗?”

    杨兰舒的嘴角微微颤抖,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但是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却无法心平气和。

    “你是谁?你为何会知道这些?”

    “看来我猜对了,那份遗诏是被当时的首辅沈毅悄悄带出宫的,但是那时太祖皇帝病榻之前早有太皇太后的耳目,所以你们杨家早就知道有这份遗诏存在,对吗?”

第六零一章 一场算计

    “你是如何知晓的?”杨兰舒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沈彤笑了笑,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杯水递给杨兰舒。

    杨兰舒接过来,大口吞下,冰冷的茶水进入喉咙,她感觉舒服多了。

    “我见过沈家和梅家的后人,是听他们说的。”

    沈彤说的是实情,她之所以知道有遗诏这个东西,就是和沈家梅家有关。

    “原来如此”,杨兰舒叹了口气,道,“沈家的妇人还活着吗?”

    “应该还活着吧。”沈彤说道。

    杨兰舒笑了,她的笑容里带了几分嘲讽:“可惜皇帝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蠢的事。”

    沈彤心里一动,她猜得应该没有错。

    “皇帝并不知道太祖留有遗诏,而这份遗诏上的内容对他不利?”

    杨兰舒看了沈彤一眼,点点头:“你很聪明,全都猜对了。你知道吗?多年以来我们杨家一直都在寻找那份遗诏,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可惜,他什么也不知道,杨家满门抄斩,祖父死了,我大哥自顾不暇,我自己更不用提,那份遗诏的事,杨家不会再管,也无力再管了,沈家妇人就好好地活着吧,有朝一日,把这份遗诏拿出来,呵呵,呵呵。”

    杨兰舒不停冷笑,寂静夜里,她的笑声如同鬼魅,阴气森森。

    笑毕,杨兰舒忽然听到沈彤娓娓道来。

    “太祖皇帝临终之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而那时太子已经先他一步走了,这皇位理所当然要传给他的孙儿,现在的皇帝。可是太皇太后还活着,杨家也还在,太祖皇帝明知帝弱而祖母强,可是他为了朝局稳定,不能杀掉太皇太后,还要借助太皇太后之手完成皇权交替,但是他又担心孙子儒弱,长大后难以承担重任,于是他就留下了一份遗诏,让周氏皇权不致于落入外人之手?”

    杨兰舒惊愕地瞪着沈彤,一双早已不再明亮的眼睛里透着不可置信。

    “这也是沈家和梅家的人告诉你的?”她问道。

    沈彤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我猜对了吗?”

    杨兰舒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极不情愿地点点头:“对,太祖皇帝遗命,若皇帝驾崩而子幼,其长子封藩王,离京就藩。由皇四子秦王周桓继承大统,若秦王已薨,则由秦王膝下成年子嗣继承皇位,若秦王后继无人,从燕王、豫王、桂王子嗣中挑选德才兼备者。沈氏一门护诏有功,择一女封后,母仪天下。”

    虽然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但是沈彤却没有猜到原来沈氏女封后的事,竟然是写在遗诏上的!

    当年太祖皇帝之所以承诺封沈氏女为后,一来是因为沈家保管遗诏的功劳;二来也是因为沈家是仕林大家,沈毅又是首辅,即使没有遗诏,沈家女儿也配得上皇后的封号。

    然而......

    沈彤微微牵动嘴角,那时的太祖皇帝又何尝不知身边遍布太皇太后的耳目,他让沈毅带遗诏出宫,便是猜到了在他死后,太皇太后绝对容不下沈家。

    越是如此,那份遗诏便成了沈家救命的稻草。

    把遗诏交出去,做为知情者,太皇太后不会留下沈家,沈家依然是死;留下一条血脉,忍辱偷生,或许有朝一日还能重见天日。

    至于皇后之位,谁知道要几年或者几代之后呢,沈家护诏,并非是为了这个皇后的名份,而是沈家已经被太祖皇帝架到火上,不得不拼死保全而已。

    “怎么,你不敢相信吗?”

    耳边传来杨兰舒嘲讽的声音,沈彤这才缓过神来。

    她说道:“因此,太皇太后不但诛了沈家九族,而且还要把秦王和燕王的长子全都杀光,原来如此啊,以前我还以为她那样做,是想要逼得秦王造反呢。”

    何止是沈彤猜错,就连秦王恐怕也是这样认为的。

    四位亲王之中,以秦王和燕王势力最大,桂王和豫王不足为惧,太皇太后想要掩盖遗诏之事,不想让人怀疑她要灭掉秦王和他的子孙,便找了桂王和豫王开始下手。

    偏偏沈家后人也不敢随便拿出遗诏,崇文帝活得好好的,若是让秦王看到这份遗诏,难免会有弑君之心,一旦那样,被灭口的只会是送上遗诏的那个人,也就是沈家人。

    沈家一门几百人就白死了。

    因此,这份遗诏只能在最合适的时候拿出来,可惜沈太太黄氏机关算尽,却没有逃过一个母子亲情。

    她被屠卫带走时,崇文帝尚未假死。

    而如果那个时候她还是住在西安,有沈彤这个能够经常出入秦王府的女儿,那份遗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送到秦王面前。

    那样一来,秦王师出有名,沈家也全了忠义。

    可惜黄氏一念之差,没能等到那一天。

    她被屠卫和欣妩带走后,怕是根本不知道京城里的翻天地覆了。

    不过,若是秦王那时拿了遗诏进京,崇文帝即使复活,也只能是个假货了,就连萧长敦恐怕也要矢口否认的假货。

    但是现在崇文帝还活着,而且重登大宝。

    而前世,黄氏终归还是把遗诏交到秦王手中了吧,所以辛五做了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遗诏上只是说沈氏女为后,并没有要求是嫡女,有了族谱的养女也同样是沈氏女。

    沈氏女已无亲族可以依靠,与孤女无异。

    既能彰显新帝对旧臣的敬重,又能避免后族做大,重蹈杨家覆辙,让太子娶沈家女为妻,有百利而无一弊,至于是嫡女还是养女,对于皇室而言都是一样的,能在这一代解决的事情,不会拖到下一代。

    “可是你知道这个秘密又如何,沈家后人又在哪里?”沈彤没有把黄氏在屠卫手中的事实告诉杨兰舒,她还没有让杨家人报复性快乐的恶趣味。

    是啊,杨兰舒若是知道黄氏是被真仙教的人带走的,还不知道会多么解气呢。

    太祖皇帝那条老狐狸,临死还不忘摆了一道。

    几十年的夫妻,他算准太皇太后不会让崇文帝轻易亲政,也算准一旦崇文帝长大后不听话了,太皇太后会有扶植幼帝的想法。

    这场大戏,牺牲掉的就是沈家而已,到头来,那皇位还是落在他的子孙手中。

    至于十几年后,那坐在龙椅上的人,是崇文帝的儿子还是秦王,对于太祖皇帝而言,在江山社稷面前都是一样的。

第六零二章 回归

    “好了,现在你知道这个秘密了,如今这世上除了我和大哥,终于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了,你把这个秘密告诉你背后之人,最好能让秦王也知道,哈哈哈,你知道那个昏君是多少害怕他有儿子吗?他亲手杀了林淑妃和她肚里的孩子,一尸两命,到头来却要算在我身上,他害怕一旦有了皇子,太皇太后就会把他置于死地,所以他宁可杀死自己的儿子。他若是知道他的祖父还留下这么一份遗诏,他一定会活活气死,不,他是要活活吓死,哈哈哈!”

    杨兰舒的笑声尖利刺耳,让这寂静的夜里凭添几丝恐怖。

    她撸起衣袖,把手臂举到沈彤面前,雪白的手臂上,疤痕交错,狰狞可怖。

    沈彤吃了一惊,她一直以为如杨兰舒这样娇养长大的女子,被玫瑰花刺扎一下,恐怕都要掉眼泪。

    这么多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杨兰舒像是猜到她的想法,干涩地笑了:“这都是我自己割的,每当我难过我愤怒我痛不欲生时,就会在自己身上割上一刀,那感觉,你不知道有多么痛快!”

    杨兰舒咯咯地笑,目光痴迷,沈彤甚至认为杨兰舒就要疯了。

    “你还好吗?”沈彤小心翼翼地问道。

    杨兰舒看她一眼,重又看向伤疤纵横的手臂,声音如同梦呓:“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盼着那个昏君死啊,在宫里时就盼他死,所以我得知毛月如那个贱人把他弄出宫去时,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呵呵,可惜他竟然还活着,小姑娘,这世上是不公平的,他杀了林淑妃,杀了自己的儿子,毁了我,也毁了毛月如,可是他却还活着,这不公平啊。”

    说着,她的声音骤然严厉起来,大声吼道:“你既然知道遗诏的事了,快去告诉秦王,让他找到沈家后人,拿到遗诏,杀了那个昏君,快去啊!”

    沈彤默默地叹了口气,她走出了这间屋子。

    快天亮时,一辆黑漆马车停在杨柳胡同外面。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就是白天曾经来过的阿马。

    片刻之后,阿马带着一个人上了马车,沈彤送他们出来,她对戴着幂篱的杨兰舒说道:“想要活下去,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见到的人。”

    马车穿过黑夜,向着定国公府而去。

    次日城门刚开,萧韧和沈彤,连同许安路友、江婆子江二妹,大饼、小栗子,一起出城。

    萧韧的十几个随从断后。

    走了大半日,在一个驿站打尖儿时,他们才得知北郡王与杨勤开战的消息。

    燕北郡王在给沈彤的信里,只字未提,只说杨勤起兵。

    秦王给萧韧的调令也只是让他速去山海关。

    京城里消息闭塞,燕北郡王和秦王没有说,萧韧和沈彤便不知道。

    两人在此之前,也只是以为秦王的北路军要与杨勤交战,却没有想到,燕北郡王在这个时候出兵了。

    沈彤心急如焚,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飞到燕北。

    燕北郡王有多少兵马,沈彤比萧韧更清楚。

    用这点兵马对抗杨勤,就是以卵击石。

    一行人日夜兼程,又走一日,沈彤眼尖,忽然在路边的茶棚外面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大华、二三?”

    两个青年也看到了沈彤众人,兴奋地挥舞手臂,沈彤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又惊又喜。

    茶棚里面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出来,沈彤忍不住惊呼:“大刀疤?老官?”

    这时,老柯也从茶棚里面出来,看到沈彤,他连忙上来施礼,对沈彤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姑娘,姑娘也是要到燕北帮王爷的吗?”

    他们也已经知道燕北打仗的事了。

    沈彤看一眼茶棚,乌鸦鸦坐满了人。

    老柯说道:“我们分成五拨人,这只是其中一拨而已。”

    此番,老柯带着两个徒弟进关,就是回村子去的,可惜事情并不顺利,村子里分成两派,一派愿意上山当土匪,另一派却有了二心,两派交锋,先是口头谩骂,后来动了手,直到半个月前,终于决出胜负,老柯带着村子里活着的人赶往燕北。

    这时,老柯高声说道:“这位姑娘便是大郡主,快点磕头,见过大郡主。”

    沈彤蹙眉,她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做大郡主。

    面前的这些人,其实全都见过她,这些日子又听老柯反复说起,早就有了准备,齐齐跪下行礼。

    沈彤和他们寒暄几句,便和萧韧走出茶棚。

    萧韧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沈彤轻笑,道:“说了你也不信,他们是鞑子卫。”

    萧韧大吃一惊,道:“鞑子卫不是鞑子吗?他们明明是汉人啊。”

    说一出口,萧韧便觉得自己的话并不确切。

    无论是安鞑人还是鞑剌人,他们的相貌其实和汉人区别并不大,特点是高颧骨塌鼻子小眼睛,这种相貌在汉人中也有,因此,若是鞑子换上汉人服饰,与汉人生活在一起,若不是想要刻意识别,很难区分出来。

    现在一想,刚刚那些人,包括在京城时就见过的老柯,岂不都是这种相貌?

    “鞑子卫没在燕北,而是进关了?”萧韧问道。

    沈彤道:“这还是阿娘最先找到他们的,阿娘自幼长在草原,她的生活习惯与鞑子大同小异,因此,她在市集上无意中发现有鞑子出没,而且那个鞑子还曾经跟着父王找过她,我阿娘在很多事上都是迷迷糊糊的,唯独是父王的事,她桩桩件件记得清楚。她跟踪那个鞑子找到了村子,便大模大样在村子里住了下来,后来还把我也带过去了,只是那时我并不知道他们是鞑子。”

    云七绑了崇文帝,便也是藏在那里。

    鞑子卫的人性情乖张,凶狠难驯,他们只听燕王的指示,燕王不在了,便没人能号令他们。

    因此,即使后来知道老柯要带他们去投奔的是燕北郡王,也有一部分人不肯前去。

    沈彤在那村子里住过,也和那些人打过交道,若不是云七够狠,她差点就不能活着离开。

    只是,很多年过去了,当年不可一势的鞑子卫,也只余下这硕果仅存的几百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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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妆介绍:
沈彤活了两辈子,她觉得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了。她有心有力有记性,还有大把的好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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