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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大红妆txt下载     大红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六三章 你也是

    “当年我曾经怀疑这两个女子,连同把她们救出去的那伙人,全都是杨勤的人。对,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当时他们和我谈判的时候,提到了燕北的几座矿山。”杨锦程说道。

    “谈判?哦,对了,我好像记得你是被那些刺客绑走了,原来你还和他们谈判了?”方先生越发好奇起来。

    杨锦程斜睨着他,似笑非笑:“我被刺客绑走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方先生怔了怔,伸手在自己嘴上打了一下,说道:“瞧我这张嘴,就是没有把门的。唉,到了今时今日,眼瞅着咱们要一起共赴黄泉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我曾经给杨锦轩做过西席,不过杨锦轩挺嫌弃我的,很少来上课,我这个西席也就闲置起来了,不过杨家,我是说燕北的杨家,倒是从来没有短过我的束修,我原本想过要走,可是......你也知道,我喜欢美人,美人不能白喜欢,要用银子的,所以一来二去,我也就没有走。”

    既然杨锦程终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方先生也就没有必要再瞒着了。

    “可是你的运气也不错,杨锦轩嫌弃你,可你却被杨勤看上了。”杨锦程的语气依然平淡,方先生分不出他是在嘲讽还是在感慨。

    像是一个做坏事被捉住的孩子,方先生脸上现出难得的红晕:“还不是我那点臭毛病啊,他,我是说杨勤,送给我几位美人,可惜后来全都跑了,只有入画是个有情有义的。”

    杨锦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依我看那些女人里,或许有跑的,但是绝不会全都跑了,多半还是你故意让她们跑的,你是不想让杨勤的人盯着你,对吧?”

    方先生吓了一跳,满脸的惊异:“这样你就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才让她们离开的。”

    杨锦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道:“当时我的确认为他们是杨勤的人,不过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即使是杨太后也并不知道,因为我想不通,杨勤为何要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不在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不过,他们提到了燕北的矿山,这倒是真的,这么多年,杨勤一直没能在矿山上捞到太多好处,他想要接管矿山,做梦都想吧。因此我不动声色,撤了原先的矿监,成立了矿务提举司,我倒要看看,杨勤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方先生连忙问道:“那后来呢?究竟是不是杨勤?”

    杨锦程摇摇头:“不是杨勤,杨勤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蠢货,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看看杨锦轩就能知道,有其子必有其父,杨锦轩是个蠢货,杨勤也强不了多少,我和他没有打过交道,也只是知道他很会打仗而已,哈哈,我真是历练得太少了,难怪太祖皇帝要把秦王和燕王早早地送到战场上,我们杨家终究是底蕴太浅,和周家这种几百年的名阀世家不能比。”

    “那你现在是全都想明白了?知道那两个女子,对了,那两个女子中的一个,就是绑架皇帝的假红娘子?”方先生有些激动,激动得语无伦次,不过这也无可厚非,任何人听到这些事都会激动吧。

    “对,要么两个人都有份,要么就是那个成年女子就是红娘子。她们不是杨勤的人,绝不是。”杨锦程肯定地说。

    “那她们是秦王的人?或者后晋的人?不对,你已经说了,后晋是替人背锅,那肯定不是了,那她们是谁的人?”方先生越发好奇起来。

    杨锦程看着他,忽然笑了,他道:“她们是燕北郡王的人,你也是。”

    “啥?燕北郡王?不对,你刚刚说什么?你说我也是?这关我什么事?你不是把我的底细全都查清了吗?连我是杨勤派来的,不对,是杨勤的人,也不对,是杨勤监视的人也查出来了,那些,我承认,我全都认,可这燕北郡王?这和我没关系啊。”方先生显然着急了,从床沿上站起来,瘦高的身体如同一只孤立的鹤。

    杨锦程笑道:“方先生,你别急,不要急,坐下,这里也没有其他人,我们两人或许下一刻就死了,趁着还没有死,坐在一起说说心里话,不好吗?”

    方先生急得面红耳赤,可还是重新坐下了。

    杨锦程继续说道:“我是见过燕北郡王的。周家长得最漂亮的就是他了,比女孩子还要好看几分。可能就是因为他长得太漂亮了,让人自然而然地就以为他是个弱者,不仅是杨勤,就是我,也同样被他的软弱给骗了,因此,当我听说他要去剿匪时也没有在意,我以为那只是孩子话,我以为他要么很快就跑回来,要么就死在外面了,谁能想到,后来他剿匪剿出了几万人的军队,还能向杨勤动手,说真的,当我听说他出兵阻拦杨勤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瞧瞧,你有一个多么能干的主子啊。”

    “不是不是......”方先生把头摇得像拨郎鼓,他真的不能算是燕北郡王的人。

    杨锦程没有理他,自顾自说下去:“......那两个女子就是他的人,她们绑了皇帝,几乎掀了大周的天,连我们杨家也被他们给耍了,有趣吧,真有趣。”

    如果红娘子没有绑走皇帝,杨家也就不会弄出个小皇帝,也就没有了后来的那些事。

    “还有我爹,也死得不明不白,我爹死在煤青山,根本就不是被后晋的人杀的,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查清是谁杀的他。”杨锦程说到这里,脸上没有悲伤,经历过抄家灭门,即使下一刻就会死去,他也能坦然处之。

    方先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杨锦程。

    此时的杨锦程,已经和他最初见到的样子截然不同。

    也不过两三年而已,当年明珠锦绣般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杨锦程的脸上多了两道疤,一道是从大相国寺逃出时留下的,另一道则是劫法场救杨锦堂时留下的。

第六六四章 打赌

    “太皇太后......真是那两个女子杀的?”

    这件事上,方先生早有怀疑,但是燕北郡王不说,周彤不说,他便也将这事埋在心底。

    太皇太后是开国的皇后,除了太祖皇帝,没有人能废掉她。

    无论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是谁,只要这天下还是姓周,即使杨家没了,她也还是太皇太后,受周家子孙香火供奉。

    因此,不但方先生不敢提,就是李永基也不敢问。

    这世上的很多事,是永远没有真相的。

    “亲眼看到的人全都死了,不过,那几个所谓的后晋余孽居然全都是太皇太后的贴身侍卫,却只有她们二人不是,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杨锦程笑着说道。

    “有意思,的确很有意思。”方先生附和,这件事怕是永远也没有真相了......真相早就有了,太皇太后就是死于后晋之手,这件事天下人都知道,周氏皇朝世世代代也都知道,会记载到史书之中。

    杨锦程笑得越发恣意,或许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也或许,他从来也没有这样笑过。

    “老方,该我问你了,你来到我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想要杀我?论智计,我不输于你,论武力,我远胜于你,燕北郡王派你过来,该不会就是想要保住我的性命吧?”

    当年,大相国寺之变,若非方先生相助,杨锦程早已身首异处。

    “就是要保住你的性命啊。”这一次,方先生没有否认。

    “哦?燕北郡王居然不想让我死?有意思,那他为何没有派个武林高手来呢?”杨锦程来了兴趣。

    “武林高手只能救你一时,却不能助你谋反。”说这两句话,方先生坦然自若。

    杨锦程一怔,如果没有方先生,他或许也能说服韩广和严化,可是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进展迅速,这两年来,方先生不仅是他的伙伴,更是他的智囊。

    在京城的时候,杨锦程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的那些幕僚、死士们全都没有了,一直追随着他,不离不弃的,却是这个半路上认识的方季唯。

    “燕北郡王想让我起兵?为什么?那他为何又要阻拦杨勤呢?”杨锦程呆若木鸡。

    方先生哈哈一笑:“你是聪明人,你说呢?”

    杨锦程静坐一刻,窗外的纷杂似乎没有了,四周一片寂静,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只有心中的千军万马呼啸而过。

    良久,杨锦程又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出了眼泪。

    “原来我才是为他人做嫁衣掌的那一个,哈哈哈,他算准我不会死心,又担心以我一人之力,难以驱使中原军,所以就派你过来助我一臂之力。中原军反了,秦王才能有理由出兵,秦王出兵,杨勤必会蠢蠢欲动,这大周、这天下,就乱了,而他要么火中取栗,要么坐山观虎斗,看准时机出手,只要他要得不多,便能稳操胜券。老方,你这个主子啊,可真是个人精,人精啊!”

    方先生没有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谁也不是天生就是人精的,如他那般的出身,如他那般的年纪,原本应该是个养在绮罗丛中的富贵公子,吟吟诗,打打猎,闲来无事闯点无伤大雅的小祸,他原本就该是这样的啊。”

    笑容在杨锦程脸上凝住,然后渐渐淡去。

    “是啊,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只有十三岁,又瘦又小,羞涩得像个女娃娃,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他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出,如你所说,他的确就应该是个含着玉匙出生的闲散公子,一生一世活在父兄的羽翼之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小小年纪就把所有人全都算计了,算计了我,算计了韩广严化,也算计了秦王。所以啊,龙生龙凤生凤,燕王的儿子,又怎会被轻而易举养成废物呢,说起来还是我们杨家见识短浅,处事又不留余地,不怪他,我不怪他,如果他没有派你过来,我还是会反,只不过没有这么快,没有这么容易而已。”

    方先生微笑:“公子通透,公子实是杨家唯一的明白人,只是可惜了。”

    “没有什么可惜的,这是因果,真的,是因果。我不瞒你,燕王的确是被我们杨家杀的,他是死在战场上的,但是杀他的却不是鞑子,而是我们杨家派去的杀手,一支冷箭,就要了他的性命。乱军阵中,真的是暗杀的好地方。所以燕王的儿子整治了我们杨家,这也说得过去,对吧?”

    笑容重又回到杨锦程脸上,这一次,他笑得更加轻松。

    “不仅是儿子,还有女儿,郡王爷是双生子,他还有一位孪生姐姐。只是大郡主没在长在燕北,所以不为人知.这位大郡主不是普通女子,这也是一位奇女子。”方先生说道。

    杨锦程微微挑起眉毛,长叹一声:“原来如此,可惜了,我没有机会领略这位大郡主的风采......难怪燕北郡王这样一个自幼被杨勤养在笼子里的小孩子,竟然轻而易举就从杨勤手里逃出去,还能养出一支军队,我先前还以为这都是李永基的手笔,还曾纳罕,李永基什么时候有这般魄力了?却原来是姐弟一心。”

    说到这里,杨锦程脑海里浮现出一抹俏丽的苗条身影,那个小姑娘,他曾经和她说过话,那个行刺太皇太后的小杀手,现在想想,她的年纪和燕北郡王差不多。

    可是这些已无从可考,杨锦程只能感慨:“说起来我们杨家就是根基太浅了,见识也太浅了。你看看周家,无论是周铮还是燕北郡王,都是良才美质,有些东西啊,是骨子里的,真的是骨子里的。”

    方先生没有说话,小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稍顷,方先生笑着问道:“你说要和我打赌,怎么说着说着就跑题了,而且跑出十万八千里。”

    “哈哈哈,老方,你可真会打比方,跑出十万八千里的不是跑题,那是跑马,不对,那是行军打仗”,杨锦程又愉悦起来,他笑道,“赌,当然要赌,我就赌就我们上路的,是杨锦堂还是其他人。”

第六六五章 送你一程

    “好,赌就赌。”

    “我赌是杨锦堂。”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只能赌是其他人了。”

    “用什么做彩头呢?”

    “你我全都身无长物,输了的那个就唱歌吧,如何?”

    “好主意!”

    话音方落,门外便传来脚步声,接着,开锁声响起,几个人鱼贯而入。

    杨锦程和方先生不约而同看过去,为首的那一个,真的是杨锦堂。

    “老方,看来是我赢了。”杨锦程大笑。

    方先生一脸无奈,道:“那我要想想,该唱点什么呢。”

    “没关系,你好好想,还来得及。”杨锦程笑道。

    听着两人的对话,杨锦堂的脸色越发青白。

    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却在他们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屑,对他的不屑。

    这就是杨锦程,杨锦程一直都是不屑于他的吧。

    一直都是,从小就是,在杨锦程眼里,只有杨皇后和杨锦庭。

    这两人现在都死了,对,一定都死了,死得透透的。

    可是杨锦程却还是看不起他,死到临头依然是。

    杨锦堂干咳一声,可是杨锦程和方先生的笑声未绝,两人旁若无人地自说自笑,就像是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团空气。

    “大哥,你没有受苦吧?”杨锦堂关切地问道。

    杨锦程的目光终于从方先生身上移开,看向了他。

    “受苦?我与老方谈天说地,畅快得紧,何来受苦一说。”杨锦程微笑。

    杨锦堂在心里不住冷笑,都成了阶下囚了,还要死撑着早已不存在的面子,何苦呢?

    “杨家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还要多谢大哥从法场上救出我。”杨锦堂说道。

    “你也说了杨家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也知道你是杨家人,我之所以救下你,也只是因为你是杨家人,而不是因为你是杨锦堂,所以要谢我也是杨家人来谢,轮不到你。”杨锦程说道。

    杨锦堂脸色大变,高声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说是说,你已不是杨家人了。”杨锦程说道。

    杨锦堂气极反笑,杨锦程可真是好笑啊,他还以为他还是当年护国公府那位芝兰玉树的大公子吗?

    想当年,杨锦程在大街上,当着数以万计的百姓,将杨锦轩逐出杨家。

    所以,他现在还想把他杨锦堂也逐出去?就像当年对待杨锦轩一样?

    笑话,真是笑话啊!

    “真是难为大哥了,可惜现在杨家已经没有家族可言,连族谱也没有了,祠堂更是早就拆了,大哥,你是有心无力了。”杨锦堂说道。

    杨锦程冷冷一笑:“也是,我倒是忘了,杨家已经绝了,我和你是杨家最后两个人,我先死,你后死,杨家绝门绝户,绝得干干净净。”

    “休得胡言乱语!”杨锦堂大怒,方才那强撑出来的从容全然不见,他嘶声说道,“杨锦程,我是来送你上路的,看在我们兄弟一场,我给你一个全尸,你不要放肆,真要是把我惹怒了,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杨锦程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件可笑之极的事。

    “杨锦堂,你要把我剁碎了喂狗?你拿过刀,杀过人吗?你以为把一个人剁碎有那么容易?我告诉你,那很难,就是用大斧子也不容易,先要把尸体剁成大块,然后再剁成小块,接着剔骨割肉,然后才能开始剁馅儿。这是一个手艺活儿,没有经验的外行做不了,而你呢,还没等做到一半,就已经被杀死了,和我同样的下场,所以你要想解气,还是不要把我剁碎喂狗了,你看不到的,不能亲眼看到,这该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啊。”

    “你,你胡说,你胡说,我怎么会死?我不会死,小皇帝马上就要登基了,而我是摄政王,我是摄政王!杨锦程你想不到吧,祖父威风了一辈子,可也没有被封摄政王,他老人家到死也只是个国公,不,后来连国公都不是了,而我比他强,我是王,我要封王了!”杨锦堂的声音越发嘶哑,他兴奋得眼角发红。

    方先生冷眼看着,看到现在,他有些不忍再看下去了。

    杨锦程说得没有错,杨家的根基太浅,见识也太浅了。

    就这个杨锦堂,连给燕北郡王提鞋都不配。

    若是把杨锦堂的这一番言论告诉燕北郡王,燕北郡王恐怕会给笑得满地打滚吧。

    杨锦程也笑得很开心,就差满地打滚了,以前他怎么没有看出来,他这位庶弟还是这么一个雄心勃勃的人,胸怀大志,堪与祖父对比,不,是把祖父踩在脚下。

    而父亲若是知道杨锦堂这个样子,恐怕会后悔把他养大。

    “好好好,你是摄政王,行了吧?我自愧不如,杨家一门全都自愧不如。”

    杨锦程的这番话说得非常真诚,这的确是发自肺腑。

    他算是知道了,杨家最混蛋的那个,不是杨锦轩,而是这位,他的庶弟,出自杨家长房的杨锦堂。

    “你终于服软了?你终于自愧不如了?你压了我多少年,你欺负了我多少年,你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这样,父亲也是这样,祖父呢,哈哈哈,祖父怕是压根就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孙儿。在他们眼里,只有你,只有杨锦庭,只有杨兰舒。可是现在呢,他们都死了,杨锦庭死了,杨兰舒死了,你也马上就要死了,杨家只有我一个人了,杨家只能靠我,你懂吗?杨家,我是说整个杨家,以后只能靠我支应门庭,我才是杨家顶门立户的那一个,你们全都不行,你们也全都不配!”

    杨锦堂一口气说完,便不住地喘着粗气,如同一条被海浪冲到岸上的鱼,在阳光的暴晒下垂死挣扎。

    杨锦程想起来了,杨锦堂从小就有这个毛病,每隔半个月,太医就会来给他诊治,他每天都要喝药,而且还请了一位擅长药膳的老御厨进府,专门给他调制药膳。

    正因为他有这病,所以父亲没有让他和其他兄弟一起练武。

    这些年来,杨家并没有苛待过他吧。

    提前说一声啊,明天清明,我要回乡扫墓,当天去当天回,但回来时可能已经很晚,所以请假一天,后天见!

第六六六章 若有来生

    杨锦程忽然觉得很无聊,是他无聊,他不该和杨锦堂说话,一句都不应该说。

    他转身看向一副看好戏模样的方先生,沉下脸来:“输了就要认。”

    方先生哈哈一笑,冲着杨锦程抱拳一礼:“既是在下输了,那在下就要献丑了。”

    杨锦堂还在大口喘着粗气,可这并不防碍他能清楚听到杨锦程和方先生的对话,他的神情由疑惑转为愤怒,这两个该死的家伙竟然视他如无物!

    可是他却只能喘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方先生清清嗓子,用手在膝盖上轻轻打着拍子,真的唱了起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方先生的歌声深厚低沉,沧桑悲壮,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在空旷中漫延壮大,明明只是一个人的声音,却又如无数人的声音从心底迸发。

    那些已经久远的,只存在于史书和街头巷尾的人和事,在这一刻全都变得清晰而真实。

    雄才伟略开疆破土的太祖皇帝、横刀立马气吞山河的萧渊、勇冠三军隐忍坚韧的杨锋、雄姿英发战无不胜的燕王周棹!

    在最好的年华,他们策马而来,奔腾在岁月的长河,渐渐远去,从浓烈到黯淡,最终消失在世人的视线中,化作夜空中不灭的星辰。

    歌声已停,一室寂静。

    良久,清脆的掌声传来,杨锦程哈哈大笑:“老方,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看来以前是藏拙了,这首破阵子真是好啊,当浮一大白,可惜此处无酒。”

    方先生连连拱手:“过奖过奖,此乃千古之作,是诗好,不是我唱得好。”

    “都好,都好,临死前得此一曲,杨某此生足矣!”杨锦程大笑。

    方先生也笑,他瞟向杨锦堂,杨锦堂终于不再大口喘气,但是整个人却没有了方才的凌厉,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

    那些强撑出来的硬气,是经不得打压的,哪怕只是对手的一声笑,一声唱,一个不在乎,就能把他那好不容易才燃烧起来的气焰,打得油烬灯枯。

    “大公子,若是人有来世,你想做什么?”方先生忽然有此一问。

    笑声方绝,杨锦程闻言略一思忖,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若有来生,我必自少年时投戎,征战沙场,一展报负;于中年时卸甲,展尽才华,恣意亮丽;年老时归隐,一位老妻,两三老友,几名儿孙,绿杨荫里谈笑风声。”

    这一番话,令方先生想起那一年,在京城初见杨锦程时,他锦袍玉冠,丰神俊朗,贵气天成。

    转眼之间,那粉雕玉琢的少年已经沧桑。

    他现在所期盼,却只能寄望来生的,原本就应该是他的人生,如他这般的出身,这般的人才,这一切于他垂手可得,可是最终,他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是杨家拖累了你。”方先生一声感概。

    “非也。我既享家族的荣耀,也要承担家族的责任,老方,你是孤家寡人,你无法理解家族于我的意义......重于生命。”杨锦程的神色恢复了平日的肃然。

    方先生又看了呆立一旁的杨锦堂一眼,话却是对杨锦程说的:“若是杨锦庭还活着,他和他,你会救谁?”

    杨锦程勾唇一笑:“老方,你明知故问,我会救老五,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救他......这是我欠他的,可惜,这么多年了,我却终是不能偿还,我想他是死了的,早就死了吧,老方,你一定知道,是吗?”

    方先生心头一动,杨锦程说自己欠了杨锦庭?

    莫非当年杨捷的死,真如彤姑娘和燕北郡王猜测的那样?

    有一次,他给燕北郡王姐弟背书的时候,那姐弟俩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他的耳力极好,那天周彤对燕北郡王说的是她的几位好友。

    那几个人是飞鱼卫,而且是杨捷的亲卫,萧韧为给秦王世子报仇,于运河之上,袭击了杨捷,他们几人保护杨捷和杨锦程逃走,可杨捷还是死了,可是杨锦程不但要让他们四人背锅,而且还想杀掉他们,他们不得不借火遁走,后来遇到周彤,与她结成生死之交。

    当时那对同样古灵精怪的姐弟一起认为,杨捷之死,萧韧是主因,而杨锦程一定也从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比如,明明能救出杨捷,可是却眼睁睁看着他死。

    “叔父不识水性,而那时的我初经重创,心神已乱......若我当时多一分冷静,多一分应变,多一分坚韧,叔父就不会死,五弟也不会年少失怙,没了依靠,而在此之后,我明知叔父身边有细作,却还是让人跑了,此后多年,每每想起当年之事,我便辗转难眠,我欠了五弟,欠了他。”

    杨锦程眼中有泪,那个喜欢笑,永远像是长不大的五弟,失踪那年还不到十六岁。

    方先生叹了口气,说道:“你猜得没错,杨锦庭的确早就死了,就在他失踪的那天晚上,他死在季四爷手中,对了,季四爷就是真仙教的季神仙,他也是后晋的屠卫,前朝那位号称九千岁的大太监屠少龄,就是他的义父。”

    方先生说完,心里轻松了许多,他没有说谎,虽然他怀疑那次的事和周彤脱不了干系,但是杨锦庭却真的不是周彤杀的,彤姑娘那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她和她娘一样,都是敢作敢为的。

    “原来如此,那杨锦轩呢?他的人头被挂在魁星楼,也是屠卫干的?”杨锦程问道。

    方先生再瞄了杨锦堂一眼,杨锦堂还是那副蔫蔫的样子,但却支楞着耳朵,正在听他们说话。

    “那倒不是,屠卫手下有个死士营,不但为后晋杀人,也同样收钱给别人办事。杨勤收买江湖人来救杨锦轩,屠卫闻讯而至,所以那次救走杨锦轩的就是屠卫的人,杨锦庭被屠卫所杀,也是因为这个......杨锦轩是彤姑娘杀的,令尊也是!”

第六六七章 原来如此

    “什么?”

    这两个字是从两个人口中说出来的,杨锦程和杨锦堂异口同声。

    杀死杨锦轩的,和杀死杨敏的是同一个人!

    杨敏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父亲。

    如果杨敏没有死,杨家不会走到后来的那一步。

    杨敏之死,让杨家彻底乱了阵脚。

    “唉,我这嘴啊!”方先生朝自己的嘴巴上扇了一下,道,“我这张臭嘴,就没有把门的,我提这个干嘛,你们两个就当没听到,不对,就当我放个屁。”

    他本就是个混迹江湖的落魄书生,被老安昌侯李永基看中,养在门下,这身风、流自赏的文士皮下的,是放浪不羁的江湖气。

    此时不用遮掩,暴露无遗。

    杨锦程已从最初的震惊后平静下来,他淡然一笑:“原来如此,彤姑娘又是哪个?”

    “周彤,燕北郡王的孪生姐姐啊,燕王大郡主。”方先生说道。

    “哦,对,你刚才说过的,燕北郡王还有一位姐姐,长在民间,却没想到他们姐弟从那时就开始对付杨家了。可惜,我只见过燕北郡王,却没有见过这位大郡主。”杨锦程像是已经忘了这位郡主就是他的杀父仇人了。

    方先生把垂落在眉间的一绺头发拢到脑后,凝眉想了想,说道:“说起来吧,你或许见过她。”

    “见过她?你说的是大郡主,那个周彤?”杨锦程奇道。

    “是啊,就是她,她以前还有个名字,叫沈彤,这名字你或许陌生,但是这个沈字应该有印像吧。”方先生说道。

    杨锦程大吃一惊,道:“沈彤?沈家那个下落不明的小女儿?”

    “嗯,就是她,不过她不是沈家骨肉,真正的沈家遗孤是个男丁,但是她的确是被沈家妇人养到七八岁上的。”方先生解释道。

    杨锦程倒吸一口凉气,缓缓笑了:“原来如此,祖父和父亲如果还在,一定也会震惊不已。沈家养大了燕王的女儿,柳家湾下落不明的那个小女娃,竟然是位皇室遗珠,这事真是有趣啊,有趣。看来我们杨家、还有关家,对了,还有那个被灭门的陶家,全都被沈家妇人给耍了?”

    “是,的确如此,不过也要大郡主命大,而且早慧,那次不仅是你们这三拨人马,后晋的人和秦王的人,也都去了。”方先生说道。

    杨锦程怔怔一刻,忽然又想起什么,他又笑了:“你说得对,我确实见过她,对,那肯定是她,两次,至少两次,或许更多。叔父去世后,我在运河码头上搜查可疑船只,曾经登上一条船,那船上两个八、九岁的小女娃,在学大人唱戏,把脸抹得五颜六色,我看到她们手边有一盒桂花香粉,后来却查到那香粉出自柳家湾所在的下乔镇,而非她们来的地方。可惜后来出了其他事,而我也因为她们只是小孩子而疏忽了,再想查的时候,那条船早已不知去向。后来,飞鱼卫带了假冒的沈家妇人进京,有两个假扮成小厮的小孩子闯进国公府,只差一步,他们就能救走那妇人。可是就在最后一刻时,那个年纪小的孩子却放弃了,而是自己逃了。现在想起来,那就是这个周彤了。沈家妇人是她的养母,她自是一眼看出那名妇人是假冒的,所以才没有施救。运河码头上的小女娃,连同国公府里的那个小孩子,全都是八、九岁的年纪,而沈家的小姑娘也是这个年纪。老方,你说对了,我真的见过她。”

    杨锦程话音方落,杨锦堂尖利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杨锦程,你这个废物,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杨家,可是杀死父亲的凶手就是被你放走的,两次,都被你放走了!”

    杨锦程视若罔闻,对方先生说道:“这位大郡主确实早慧,不但早慧,而且冷静,我见过她的身手,有武功,只是年纪太小,力道不够,不过,她当时身边还有一个大些的孩子,那个又是谁?她那时就有其他帮手吗?”

    方先生对于当年周彤在护国公府的事,并不知晓,也没听周彤或者燕北郡王说起过,他之所以认为杨锦程见过周彤,是周彤说在上乔镇见过杨锦程。

    至于杨锦程所说的运河码头和护国公府的这两次,方先生也是第一次听说。

    听杨锦程问起,方先生怔了怔,接着说道:“那可能是萧七少,萧韧,他和大郡主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就认识,这个时候嘛,或许已经订亲了,说不定已经成亲了。”

    “萧韧?秦王的那个养子?萧长厚的儿子?”杨锦程问道。

    “看来你的消息也很灵通嘛,都说秦王把西安经营得铁桶一般,可这消息还是瞒不住你。”方先生笑道。

    杨锦程轻笑:“萧七少的名头很大,十二三岁成名,十五岁杀了安鞑的大将军,榆林一战,天下皆闻,可秦王却没有为他请功,那个时候我就猜测,那传闻一定是真的。也只能是真的,秦王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他的身世,可却没有给他改名换姓,这天底下姓萧的虽然不少,可是也不多,听到萧这个姓,首先想到的就是定国公府,就是萧渊,萧长敦,还有那个和秦王从小玩到大的萧长厚。萧长厚用自己的人头救了秦王,秦王给他养大儿子,这也不是什么奇事。我只是没有想到,原来那个时候萧七少就来过京城,而且还到过杨家,他那时......我想想,也只有十二三岁吧,很小的一个孩子,可是身手了得,和沈彤,不,是周彤配合得很好。后来我们家满城搜捕小孩子,可也没有找到他们,现在想想,若是那个大的真是萧七少,以秦王的本事,他手下的人要把他们悄悄送出京城,好像也没有难度。难怪当时找不到他们,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若不是当时连德善也和他们交过手,倒真像是一场梦一样。”

    说到这时,杨锦程大笑出声,笑得竟然停不下来。

    原来从那个时候,这些人,这条线上的人,就全都出现,出现在杨家,出现在他的眼前,可是他们却浑然不知,甚至不知道有这些人的存在,不,也许早就知道,只是没有把他们当回事而已。

第六六八章 一饭之恩

    “走水了,走水了!”

    窗外,这喊声像是平地而起,瞬间就连成一片,杂乱的脚步,慌张失措的人影在窗纸上不断闪过。

    杨锦堂时而呆若木难于,时而义愤填膺,这时听到外面的喊声,他打个激凌,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他对跟着他进来的两个人吩咐道:“你们还傻站着做甚,快,快把这酒给他们灌下去!快呀!”

    那两人相互看了看,又齐齐看向他,杨锦堂皱眉,这两人怎么傻乎乎的?韩广让他来送杨锦程上路,他答应了,片刻之后,这两个人就端着一只酒壶两只杯子来了,韩广这种军汉,办事就是不行,手下的人个个都像傻子似的。

    “你们看我做甚,我让你们去给他们灌酒!”杨锦堂怒了,他很生气。

    “真要让我们动手灌吗?”说话的这个看上去很年轻,眉清目秀,只是皮肤黑了一些,像是从灶堂里钻出来的,黑得像炭似的。

    “废话,快动手,快!”这是傻子吧,哪有人会主动喝下毒酒的,当然要灌了。

    “他们不会听你的,你省省吧。”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入耳中,杨锦堂吃了一惊,转身去看,他看到了杨锦程眼中一闪即逝的困惑,他也看到了方先生脸上的嘲讽。

    “你说什么?”杨锦堂错愕。

    噗哧一声,有笑声在他耳边响起,那个黑脸的军汉笑了,这笑声和他刚刚说话的声音判若两人。

    黑脸军汉笑道:“我家先生说你是个笨蛋。”

    说着,那军汉冲着一起进来的另一个军汉努努下巴,道:“动手!”

    杨锦堂还在错愕之中,后脖梗上就挨了一记,他昏厥前的最后一眼,看到那只装满酒的酒杯送到了他的面前。

    阿顺把灌下毒酒的杨锦堂扔在地上,人还没死,只是被打晕了,但是很快就会七窍流血,毒发身亡,韩广为杨锦程准备的毒酒,是不会温和的。

    杨锦程已经从最初的惊愕中缓合下来,他也认出那个黑脸的军汉是谁了。

    “入画,是你啊。”

    烟翠提起酒壶,那另一只杯子满上,重又让阿顺捧上,她缓步走到杨锦程面前,曲膝行了一礼。

    “杨大公子,这一礼是替我家姑娘行的,我代我家姑娘谢过杨大公子当年一饭之恩。”

    “你家姑娘?”杨锦程问道。

    “我家姑娘就是刚刚方先生对您说起过的,燕王大郡主,姑娘和芳菲姐姐都曾说过,当年在上乔镇时,杨大公子请她们吃过葱油饼,芳菲姐姐说那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葱油饼了。”烟翠的声音婉转悦耳,如黄莺出谷。

    “你的声音......”杨锦程眉头微动。

    烟翠格格娇笑:“杨大公子贵人多忘事,一定早就不记得当年假扮成杨三小姐的那个小翠花吧,我从四五岁就学唱曲儿,这嗓子是练过的,男的女的都能学。”

    杨锦程笑了,他对方先生说道:“燕北郡王大婚那一场,原来也有这位大郡主参与,这么说来,当日那一切全都不是巧合?老方,你看我们杨家还有太皇太后,早就让他们姐弟给耍了。”

    说完,他不再说话,只是闭目想了想,那一年他去过上乔镇,的确是为了沈氏遗孤而去的,他在那里见过周彤吗?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他早已不记得了。

    想来确实是见过的吧,否则在运河码头上,周彤就不会把脸抹花了,周彤是担心被他认出来吧。

    方先生也说过,周彤早慧,的确是早慧啊,一个八岁的小女娃就能有这么多的主意,那一次,各路人马齐聚,还是让周彤逃脱了。

    这已不是早慧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大郡主,周彤。

    杨锦程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变得比往日更加澄明。

    他问方先生:“皇宫里的那两名女刺客,小的那个想来就是这位大郡主吧,那么另一位呢?我是说假的红娘子。老方,你总要让我明明白白地走吧。”

    这一次,方先生没有瞒他,说道:“那位是云夫人,大郡主和燕北郡王的生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杨锦程笑着摇摇头,从床上站起来,对方先生抱抱拳,说道:“老方,谢谢你陪我这一路。”

    方先生也站起身,把散乱的头发理了理,还礼道:“大公子言重了,咱们二人也算是缘份吧。”

    杨锦程笑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祖父了,告诉他,我们杨家最大的敌人并不是秦王,而是那母子三人。听说杨勤惨败收场,已经逃往鞑剌,那是死路一条,杨家终归还是绝了。”

    他又看向烟翠,说道:“拜托姑娘一件事。”

    烟翠轻扬眉角,笑道:“杨大公子说吧。”

    “留儿......那是我们杨家造孽,你不要把他交给程伯,程伯执拗,一定会从小就教导他要给杨家报仇雪恨,这是歪理,所以还是不要让程伯抚养他了。你随便找个人家,送了吧。”杨锦程说道。

    烟翠点点头,道:“好,我答应您,不会让留儿知道他的身世,留儿什么都不会知道。”

    “那就谢过姑娘了。”

    杨锦程冲着烟翠深施一礼,烟翠正不知要不要还礼,杨锦程已经伸手从阿顺手里的托盘中取过那杯酒。

    方先生垂首,忽然又抬起头来,冲着杨锦程抱拳:“杨公子,走好!”

    烟翠怔了怔,侧过脸去......

    放火的是李荣景,他并没有走远,终是觉得不太放心,折回来时正好撞上气冲斗牛、杀气腾腾的烟翠,眼看着这位大姑娘就要把整件事情搞得鸡飞狗跳,李荣景只好带上人跟着一起去。

    也多亏了李荣景和他手下的飞鱼卫,烟翠和阿顺才能顺顺当当混了进来,混到杨锦堂身边。

    方先生苦笑:“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如果不是李爷,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烟翠翻个白眼,道:“我告诉李爷了,我说我和你是真两口子,咱们是夫妻,你要送死,我当然要陪着了。”

    方先生脸上一红,嘴唇动了动,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第六六九章 仁义的孩子

    当夜,严化两名副将发动兵变,诛杀了严化。

    一夜恶战,严化军队死伤几千人,天亮时,写着“严”字的军旗被扯下,重新挂上了“韩”字大旗。

    韩广正式接收严化军队。

    可是刚刚一个时辰,韩广的人还没有来得及给这些刚刚接收的兵士重新编队,蒋双流就发动了猛攻。

    而此时,方先生和烟翠正坐在蒋双流的大帐里,一边等着前方的消息,一边窃窃私语。

    “李荣景把我们送到这里来,万一这姓蒋的恩将仇报,把我们杀了怎么办?”烟翠说道。

    方先生喝了口茶,说道:“他要杀我们早就杀了,还要等到现在?你看看这茶,这可是今年的明前,今年的,我们在顺德府里这大半年可没有喝过这么好的茶。”

    烟翠白他一眼,说道:“李荣景先前可是说的送我去京城,这会儿却又把我们送到这里,前后对不上,一定有问题。”

    “问题就在我身上,我来了,当然就来这里了。因为之前是我拜托他,把你送到京城安昌侯府的,到了那里,侯爷自会派人把你送回燕北。可现在我平安出来了,当然要把最新的情报送出去,这情报不是送到燕北,也不是送到京城,这两个地方都太远了,只能,也必须送到蒋双流这里,唉,你若是觉得我做得不对,见到大郡主后给我告上一状,若是大郡主也说不对,老侯爷自会罚我,这总行了吧。”

    方先生很无奈,只好又喝了一口茶。

    烟翠不懂,她也听不懂,也不明白,但是方先生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见到姑娘,她是一定要告状的。

    “对了,那个孩子你要送给谁啊?”方先生问道。

    之前,烟翠让李荣景手下的那名暗卫带着留儿从暗道里出城,待到她和方先生也出城以后,就把那孩子托付给了一户农家。

    “我也不知道啊,想那么多干啥,说不定等我们去接他时,那家的大嫂舍不得,留下当儿子了呢。”烟翠说道。

    她原本是想带着留儿一起走的,可是方先生不让,并且叮嘱他,不能对秦王的人提起这个孩子。

    “那户人家自己有孩子,若不是你拿刀逼着他们,他们才不会帮你养孩子。”方先生嘲讽地说道。

    “谁说的,我还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呢,我还告诉他们,等我来接孩子时,再给五十两。看在银子的份上,他们一定会把留儿养得白白胖胖。”

    烟翠长在市井,从小见惯三教九流,她什么人没见过啊,她见多了的就是一手给刀一手给糖了。

    当然,她给的不是糖,而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让李荣景现弄来的银子。

    直到第三天,前线的消息才送回来。

    顺德府城破,韩广被蒋双流一箭射死。

    中原军败了!

    ......

    秦王很高兴,同时,他也接到了来自燕北的线报。

    做为善后的李永基也已退兵,一部分退回白马林,他自己则带着另一部分到了燕北城,与燕北郡王汇合。

    鞑剌王蠢蠢欲动,大有趁乱出兵之势。

    燕北郡王集合燕北军全部主力,要与鞑剌一战。

    秦王叹了口气,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燕北郡王的兵马最终也没有进关,他真的只是要拦住杨勤。

    “王爷,燕北郡王的信使到了!”

    秦王一怔,道:“快,把信拿来。”

    燕北郡王在信上说,他已经派人运送十台小火炮过来,他自己留下一部分火炮打鞑子用,这些是送给秦王的。

    秦王把信递给李思南,说道:“这孩子......这孩子......”

    李思南一目十行把信看完,也是怔了怔,他们当然也已经知道这批火器的存在。燕北郡王就是用这些火器将杨勤打得落花流水,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轻轻松松就送了一半给秦王。

    “听前线传来的消息说,这些火器都是赊的,云夫人为此还把那位火器商人给打伤了,唉,说是赊的,其实也和强取豪夺差不多。”李思南说道。

    “是啊,阿钰这孩子这些年都是在做土匪的,他能有多少身家,早年王府被杨勤把持,那几座矿山也同朝廷管着,他养军队的银子,都是做土匪的这几年弄来的,用的什么手段可想而知,这也无可厚非,难得的是他的仁义之心。”

    秦王心里越发愧疚,这个侄儿,他甚至从未见过。

    可是为了他,这个侄儿却搭上了全部身家性命。

    “小七呢,到山海关了吗?”秦王问道。

    “七少和大郡主已经在山海关有十几二十天了。”李思南说道。

    “嗯,看来他们也休息好了,小七可不能闲着,那是个爱闯祸的,一闲起来就不安生,让他......让他到保定府,和三公子汇合。”秦王说道。

    山海关,萧韧收到秦王的信后,半天没有说话。

    周彤看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萧韧把信交给周彤,说道:“你自己看。”

    周彤把信看完,说道:“没有问题啊,你怎么看上去好像不高兴。”

    “我想打仗,为什么不让我去打仗,还是让我回保定府,保定府有周铮在,我去做什么,陪着周铮围着保定遛马吗?”

    萧韧没好气地说道。

    周彤笑了出来,把信纸卷成纸筒朝着萧韧的头打了一下,说道:“你也说了周铮在保定府,秦王一定是不放心,这才让你过去,再说,保定府离京城太近了,他把你们放在那里,别有深意。”

    萧韧长长地叹了口气:“彤彤,我当然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可我不想去,我在保定府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被保护起来一样,你看现在周铮,也是这样,闲得淡疼,对了,前阵子我让他把欣妩杀了,本来还以为欣妩早就死了,可后来他居然告诉我,不但欣妩找不到了,就连黄氏也不知去向,你说说,他有多不让我省心。”

    提到欣妩,周彤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她道:“是啊,即使秦王没让你过去,我也会自己去保定府的,一定要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六七零章 桃子红了

    萧韧和周彤起程的前一天,见到了去燕北送聘礼的萧三公子和萧三奶奶。

    萧韧对这位堂兄早就没有印像了,可是萧三还记得他。多喝了几杯,萧三拉着这个比他小了十几岁的小七弟滔滔不绝。

    “你刚会爬就找不到人了,乳娘和丫鬟吓得连上吊的绳子都拿出来了,才发现你爬到狗窝里去了。”

    “你刚会走路就往我爹那盆十八学士上撒尿,没几回就把那十八学士给浇死了。”

    “你刚学会用勺子吃饭,就找府里倒夜香的阿四,用勺子舀了夜香喂给小六吃。”

    “你刚......”

    周彤在萧韧哀求的眼神里,和萧三奶奶一起,强忍着笑退出去了。

    萧三奶奶无奈地说:“大姑娘,我家三爷说的都是醉话,你可别放在心上,他就是这个毛病,高兴了就会多喝几杯,也不撒酒疯,就是拉着人说话,一说就是一两个时辰,直到酒醒为止。”

    周彤笑着摇头:“我没放在心上,再说,七少现在已经改了。”

    萧三奶奶松了口气,道:“我从当新媳妇时就知道,我们家还有一位七少爷,这在萧家不是秘密,我们几个媳妇都知道。前年皇帝回来,老夫人就让人把家里的金银细软全都送出去了,连同我们几房的孩子,这会儿也没在京城。真若是有那么一天,唉。”

    周彤问道:“我和七少的亲事,国公爷那里......”

    她只说了半句,后来的没有说下去,但是萧三奶奶立刻懂了,她笑着说道:“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这事不瞒着你,瞒也瞒不住啊,芳菲姑娘全都知道。国公爷原本对你们的亲事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可是得知你是燕王血脉之后,他那脸色......你看国公爷的行事就知道了,虽然在他眼里,皇帝一家子比他亲生骨肉还要重要,但是他却不想让自家和皇家联姻,可想而知,他老人家那心里肯定是别扭着呢。老夫人和他不一样,老夫人眼里只有孩子,只要孩子们满意,她就满意,所以那天听芳菲姑娘说过之后,老夫人就恨不得立刻把你娶进门,当亲闺女一样疼着,她说这几位王爷的孩子里,就属燕王家的几个最不容易,还说小七和你一样,都是自幼就没有亲爹亲娘照看,这样的孩子能健健康康长大就已经不容易了,偏偏你们还都长得这么好,说起来还是你们自己争气,老夫人还说若是小六也能有小七这样的福气就好了。”

    关于萧长敦的态度,周彤也猜到几分,只是这位老夫人,却出乎她的意料。

    “咱家老夫人年轻时上过战场,打过仗,刀光剑影里闯过来的,生平最喜欢的就是有本事的女子,唉,她老人家把府里的事全都安排妥当了,现在眼瞅着你和小七也快要成亲了,如今她不放心的就只有小六了,也不知道小六在西安过得如何。”

    周彤也是后来才知道小柴偷跑到西安的,这件事上她也没办法,听说小柴回到西安以后,又到百卉堂里当伙计了,而且像从前一样,乐此不疲,敬岗爱业。

    ......

    “啊欠!”小柴连打几个喷嚏,问身边的阿小,“谁骂爷呢?”

    阿小脑子转得飞快,笑嘻嘻地说道:“一准儿是哪家姑娘还念叨您呢。”

    小柴皱眉,嘴角向下撇了撇:“胡说,少爷我每天都在铺子里,她们不用念叨,来铺子就能看到我了。”

    阿小眼珠子转了转,煞有介事地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道:“一定是郡主嫌您这些日子没去慈安庄了。”

    这倒也是,小柴伸手抹了下脸,他要去找阿治商量商量,给他一天假。

    这阵子铺子的生意好得不成,阿治就没给他们放假,他也就没能去慈安庄。

    小柴见到阿治时,阿治正在核对库存,看到他就说:“小柴,桃子红的胭脂卖得不好,你看还有这么多呢,你明天多推推吧。”

    “哦”,明天,又是明天,他还想明天放假呢,小柴心不在焉地拿起一盒胭脂,这种桃子红的确不好卖,抹不好就是一个俗,要多俗就有多俗,除非是......小柴心里一动,挑了二十盒深浅不一的桃子红,对阿治说道,“东家,我拿二十盒,你给记到秦王府帐上,明天我给宜宁郡主送过去,她上次说过,我给忘了。”

    阿治大喜,一下就卖了二十盒,嗯,小柴就是小柴。

    见阿治点头了,小柴忙道:“明天是二十,郡主每个月的这几天都在慈安庄,我要把货送到慈安庄,一大早出去,估摸着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慈安庄没在城里,阿治是知道的。

    阿治道:“那打发小冬送过去吧,让他骑马过去,走得快。”

    小冬是另一个伙计,平日里送货收帐的都是他。

    “不用不用,慈安庄那地方不让生人进去,还是我去吧,没事,雇车的钱,我自己出。”小柴忙道。

    阿治看看他,总觉得今天的小柴像是哪里不对劲,算了,只要能把这些卖不动的桃子红卖完,不对劲就不对劲吧。

    次日天还没亮,小柴就带着阿大阿小上路了,他没雇车,白老爷担心自家六少爷被赶车的拐走,让自己家的车把小柴送过去。

    小柴说得没错,每个月的初九、十九,宜宁郡主都去慈安庄,每次都会在慈安庄住上五天。今天二十,宜宁郡主肯定还在慈安庄里。

    不但宜宁郡主来了,三夫人刘茜蕊也在。

    这会儿,刘茜蕊正在专心地看宜宽郡主做画,宜宽郡主已经学了两年,虽然很好学,可是实在没有天赋,她自己也挺伤感的。

    “你画得已经不错了,至少比你三哥的那两个幕僚要强得多。”刘茜蕊安慰宜宽郡主,这两个小堂妹乖巧懂事,她全都喜欢。

    宜宽郡主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我读书不好,这才想要学画,可是画也画不好。”

    刘茜蕊也觉得奇怪极了,慈安庄里有先生,还另外给两位小郡主单独请了西席,无论是慈安庄的先生,还是那位西席,全都说两位小郡主勤奋好学,可就是......

    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但凡是和“雅”字沾边的,两位小郡主全都学得不怎么样。

第六七一章 受欢迎的小柴

    “你又不用下场考试,学得好不好的无所畏,会写自己名字,会写信看信,那就行了。”刘茜蕊笑道。

    宜安郡主想想也是,索性扔下画笔,从一只锦匣里拿出一封信来,对刘茜蕊说道:“三嫂,彤彤姐姐订亲了,你知道吗?”

    刘茜蕊也是刚刚知道,她没有见过周彤,对萧韧的印像也不深,因此,这两个人订亲的消息,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多感觉。

    见宜宁郡主这么问,她点点头,道:“我听说了。”

    “彤彤姐姐是我的亲姐姐呢,难怪她对我们那么好,以后我不但多了一个姐姐,而且还有了姐夫,三嫂,你不知道,我姐有多好,她长得可漂亮了,还会武功呢,她的本事可大可大呢。”

    刘茜蕊笑道:“那天宜宁也是这样说的,她说彤彤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还有本事,让你们说的,我也想见见这位郡主了。”

    “三嫂一定要见见我姐姐,唉,我可想她了,也不知道她成亲的时候,我能不能亲眼见到......”

    宜宽郡主的声音渐渐小了,姐姐成亲时,二哥哥一定会在吧,她也想二哥哥,她和妹妹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了。

    这时,门外响起问安声,是宜宁郡主过来了。

    宜宁郡主进来时,身边的丫鬟手里捧着一只红漆描金的托盘,托盘上码得整整齐齐的全是胭脂。

    “宜宁,这是你从西安带过来的?”刘茜蕊伸手拿起一盒胭脂,打开盖子闻了闻。

    “三嫂,你看这个颜色多适合你,分你几盒,不用谢啊,别客气。”宜宁郡主热情洋溢,刘茜蕊还没来得及推辞,宜宁郡主的丫鬟就把几盒胭脂塞到她的丫鬟手里了。

    宜宽郡主也拿起了一盒,可一看颜色就又放回去了。

    可这还是被宜宁郡主看到了:“宜宽,你长大了,也该打扮打扮了,这几盒胭脂是给你的,嗯,再给宜容拿几盒,不用谢我,我是姐姐,应该的。”

    片刻之间,托盘上的胭脂就分完了,宜宁郡主一阵风似的进来,又一阵风似的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刘茜蕊和宜宽郡主面面相觑。

    “三嫂,这胭脂......我......”宜宽郡主很苦恼,宜宁是姐姐,她送的东西,按理,是要抹了给她看看的,可是......

    “嘘,你收下就行了,想赏谁就赏谁,你还小,这颜色可千万别抹,太俗气了。”

    刘茜蕊说完“俗气”这两个字,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嗯,宜宁说这颜色很适合她......

    “这是百卉堂的胭脂呢,小柴来了?”宜宽郡主终于想明白了。

    “可不是嘛,一准儿是。”刘茜蕊笑道。

    小姑子长大了,早就到了要说亲的年纪。前几年是因为太皇太后赐的那个慈安居士的名头,顶着这么个居士名头,自是暂时不宜议亲的。好不容易等到太皇太后死了,又是孝期,一年里还是不能议亲。待到孝期过了,秦王又领兵走了,不但他走了,周铮也走了,偏偏丁夫人是侧妃,是妾室,宜宁郡主的亲事上,丁夫人不能做主,于是这事儿就落到刘茜蕊这个嫂子头上,可是她从小到大,除了骑马打架,别的都不会,这给小姑子说亲的事,她哪懂啊。

    不过,虽说不懂,可是有的事,她还是看出来了。

    她听府里的人说过,小时候宜宁郡主和萧七少走得很近,那时候就连丁夫人都盘算过两人的亲事。可就是走得太近了,最后就变成了亲兄妹一样,感情是好,那却是兄妹的感情。

    宜宁郡主刚刚和小柴来往的时候,把刘茜蕊给吓了一跳,生怕小姑子被人骗了,后来她让人去找百卉堂的东家阿治打听了,得知那个小柴并不是石头缝里崩出来的,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我在甘州长大,我们甘州的子弟都以擅长骑射为荣,若是哪家的儿郎被养成软脚蟹,是会被笑话的。可是来了西安,我这才知道,原来大户人家养儿子是什么都不计较的,就说王府吧,你看三......算了,我不说了。”

    刘茜蕊从小柴身上,想到了周铮,想起周铮,她就一肚子的气。

    那个混帐,前两天来信,居然说保定府美女如云。

    去他娘的美女如云,她立刻给他回信,说她从绥德找了几个小厮,嗯,差点忘了,她还真要打发人到绥德寻几个长得好看的小厮过来,气不死他,也要恶心死他。

    也不知道绥德的男人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长得那么好看呢。

    府里好像没地方安置,要不阉了,当内侍?

    刘茜蕊走神了,宜宽郡主叫了她好几声,她才缓过神来。

    “三嫂,小柴去给孩子们讲故事了,我们也去听听吧。”

    小柴在慈安庄里很受欢迎,只要他来了,庄子里的孩子们就围着他,尤其是女孩子,这庄子里,无论是打扫的阿婆,还是三四岁的小女娃,全都喜欢小柴,大家全都喜欢听小柴说话,只要小柴来了,就能听到女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

    “好啊,我们一起过去,把宜容也叫上。”

    宜容郡主早就带着小妹跑过去了,她喜欢听小柴讲故事,小妹说过,小柴是姐姐铺子里的,是自己家的人。

    今天小柴讲的,是一位小郡主被坏人加害,失忆后沦落到一户大户人家当丫鬟,被奸诈的主母毒哑后,给小姐做替身送进大牢的故事。

    宜容郡主听着听着就哭出声,扑进宜宽的怀里抽泣,宜宁郡主也哭了,可是不过片刻,这故事就有了转折,原来这位小郡主深藏不露,她

    今天小柴讲的,是一位小郡主被坏人加害,失忆后沦落到一户大户人家当丫鬟,被奸诈的主母毒哑后,给小姐做替身送进大牢的故事。

    宜容郡主听着听着就哭出声,扑进宜宽的怀里抽泣,宜宁郡主也哭了,可是不过片刻,这故事就有了转折,原来这位小郡主深藏不露,她今天小柴讲的,是一位小郡主被坏人加害,失忆后沦落到一户大户人家当丫鬟,被奸诈的主母毒哑后,给小姐做替身送进大牢的故事。

    宜容郡主听着听着就哭出声,扑进宜宽的怀里抽泣,宜宁郡主也哭了,可是不过片刻,这故事就有了转折,原来这位小郡主深藏不露,她

第六七二章 喘气都畅快

    听完故事,宜宁郡主叫住小柴,问他:“这世上真的有人能指挥虫子吗?那故事里的郡主,御虫犹如指挥千军万马,这是真的吗?”

    小柴笑道:“都说了那是故事,故事就是故事,不能当真。”

    “原来这样啊”,宜宁郡主很失望,她还想养上成千上百的虫子,训练得听话以后,给父王送过去呢,“唉,我还以为世上真有这样的奇人奇事呢。”

    看到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眸子,小柴就不忍心起来,连忙说道:“也不能说是绝对没有,世界之大,无奇不用。南疆的夷人就有养毒虫的,只是不如故事里的那样夸张而已,我听说有的部落,把毒蛇尊为圣物,当祖宗一样供着。”

    “啊?真有这样的事啊,那他们养的那些虫子,真的是指东打西,听人号令吗?”

    宜宁郡主索性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小柴见了,连忙让她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条干净的帕子铺上,才又让宜宁郡主坐下。

    跟在宜宁郡主身边的丫鬟连伸手服侍的机会都没有,不过,她们早就习惯了,只要小柴来了,就不用她们服侍,小柴会把郡主照顾得妥妥当当。

    “能听人号令应该是真的,但是也只能是一对一,而且那虫子用过一次也就死了,搞搞暗杀还行,想要用到战场上肯定不行了。”小柴说道。

    宜宁郡主叹了口气,说道:“原来还真有这样的事啊,虽然不如故事里那么厉害,可也是很神奇了。小柴,你懂得可真多。”

    小柴有点不好意思,夷人供养毒虫的事,他是在燕北听说的。燕北郡王派人去打听过这件事,也不是秘密。

    “前朝的那位什么郡王,他的儿子得到夷人的五大部落支持,才建立起后晋小朝廷,那五大部落供奉赤蛇为圣物,只有拥有赤蛇之血的人,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成为后晋之主。这是我在燕北时听说的,因为神奇,所以我就多听了一些。”小柴说道。

    宜宁郡主是知道后晋小朝廷的,她更知道那些人曾经来过西安,还曾经行刺过父王。

    “呀,这果然不是正大光明的手段,不是好人用的,我还是不要学了。”宜宁郡主挥挥手,像是要把那些并不存在的虫子挥走一样。

    “咦,你还想过要学这个?”小柴好奇地问道。

    宜宁郡主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先前听你讲故事的时候,还想过要养上好多好多的虫子,训练好了送到前线帮父王打仗呢,就在你说五大部落时,我还想要派人到那什么五大部落请个高人过来教我呢,唉,我就是觉得有趣,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小柴连忙竖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你放心,我若是说出去,就让我吃了肉就肚子疼。”

    宜宁郡主噗哧一声给逗乐了,两个丫鬟也抿着嘴强忍着笑,小柴可真是太有趣了。

    “胡说,这叫什么发誓,吃肉肚子疼,那一定是吃得太多给撑着了。”宜宁郡主的话还没说完,就笑得前仰后合,想想小柴捧着吃得溜圆的肚子的样子,太好笑了。

    “我说得是真的,我最喜欢吃肉了,若是吃肉就肚子疼,阿大阿小他们肯定把肉藏起来不给我吃,那我就是生不如死了,所以说,这对我而言是重誓,很重很重的重誓。”小柴说得很认真,满脸的真诚。

    宜宁郡主强忍着笑,对小柴说道:“又不是多大的事儿,你发的哪门子重誓啊,我不让你发誓了还不行,你刚刚发的那誓就不作数了。”

    “不行,发过的誓言就是发过了,没有不作数的,全都作数,我说了不会说出去,就是不会,你放心吧。”小柴很认真地说道。

    宜宁郡主点点头:“嗯,我信你。以后你在我面前,不用发誓,你不发誓我也信你。”

    “真的?这样不好,你不能任谁都相信。”小柴说道。

    “没有了,我不是任谁都相信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后面的话,宜宁郡主没有说,她忽然感觉自己这样说好像有点......

    “小柴,你觉得京城好呢,还是西安好呢?”宜宁郡主换了一个话题。

    “当然是西安好了,如果不是西安好,我才不会千里迢迢从燕北偷跑过来。”小柴说道,因为这事,韩无忌看他的样子,就像看个小贼。

    “我也觉得西安最好了,不过我没有去过京城,上一次差点就去了,三哥和我路过洛阳时,感染了时疫,这才没有去成。”说起那次的事,宜宁郡主有几分后怕,那一次,洛阳死了很多的人。

    “你没去京城就对了,我和你说啊,京城一点都不好玩,真的比不上西安,我站在西安喘口气都比在京城要舒畅。”

    “真的吗?”宜宁郡主又给逗笑了,和小柴说话就是这样,总是会笑,不对,是一直都在笑。

    ......

    傍晚时分,小柴恋恋不舍地出了慈安庄,明天还要开工,他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刚刚走出庄子,身后就传来喊声:“柴少爷,柴少爷!”

    小柴回头一看,这是宜宁郡主身边的一名小内侍。

    小内侍气喘吁吁地跑到小柴面前,把手里的一只大食盒递给阿大,说道:“这是郡主给你的,是郡主从王府带过来的呢。”

    小柴心里一暖,这世上总会有好心人,就像宜宁郡主这样,他跟着宜宁郡主真是太正确了。

    回到白老爷府里的那个小院,小柴小心翼翼打开食盒,他原本以为这食盒里装的是点心,没想到却是各色糖果。

    他还是头回见到用食盒装糖果的。

    他掂起一块放到嘴里,嗯,真甜。

    西安真好,西安的人比京城好,西安的糖比京城甜,在西安喘气也比在京城畅快!

    “我这辈子也不回京城了,就住在西安了。”小柴大声说道。

    阿小抓抓头皮,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就是秦王爷进了京城,那个了,六少你懂得,就是那个了,他肯定会接宜宁郡主进京的,那您怎么办?没有宜宁郡主罩着您,您不怕倒霉吗?”

第六七三章 坐怀不乱的六少爷

    “咦,是啊,本少爷是拜宜宁郡主的,本少爷顺风顺水,都是因为跟着宜宁郡主,如果她去了京城,那我怎么办?”小柴发现,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阿小连忙安慰:“那您也跟着去京城呗,您已经改名换姓了,国公爷还能把您如何?再说了,那次他老人家不许您回去,您不还是在京城走了个来回吗?”

    “也是啊!”小柴想起上次他的壮举,还挺自豪的,不过,回京城虽然不难,可是百卉堂呢?

    “和东家说说,把百卉堂也搬到京城?”小柴觉得这可能不行,除了周彤以外,其余四位东家,可都把家眷接到西安了,买了房置了地,让他们搬回京城,他们一准儿不愿意。

    所以,他必须要做出选择,在宜宁郡主和百卉堂之间做出选择。

    小柴一颗一颗吃着糖,吃得满嘴都是糖,可还是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慈安庄里,刘茜蕊叫了七八个孩子捉虫子,没一会儿,就捉了大大小小几十只虫子。

    刘茜蕊把这些虫子装到罐子里,叫了一名内侍负责喂养,她要把这些虫子养得肥肥大大,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然后送去给周铮。

    安顿了虫子,刘茜蕊就看到了宜宁郡主。宜宁郡主看上去格外的兴奋,忙里忙外,像打了鸡血似的。

    “唉,我都见怪不怪了。”刘茜蕊嘟哝。每次来慈安庄,只要小柴也来了,她这位小姑子就会这样,而且持续兴奋好几天。

    “宜宁,那位柴公子,他的家世你知道多少?”晚上,刘茜蕊坐在炕上,和宜宁郡主闲话家常。

    关于小柴的身世,刘茜蕊让人去打听过,这话还是从阿治那里打听来的,阿治说小柴是京城人氏,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后来被家里的父兄轰出来,这才到了京城,至于是哪户人家的子弟,阿治只是打哈哈,却是不肯说。

    刘茜蕊觉得,像小柴这么机灵又讨人喜欢的人,之所以被父兄容不下,十有八、九是庶出的,被亲爹和嫡兄嫌弃,这种事情话本子上多的是,在甘州时就有这样的事。

    不过,小柴至少不是来历不明,石头缝里崩出来的。

    “小柴的身世?”宜宁郡主没想到三嫂会忽然问这个,她说道,“他是彤彤雇的伙计啊。”

    刘茜蕊朝自己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砰的一声。

    “三嫂,你干嘛打自己啊,没事吧,打得好重。”宜宁郡主关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打人,只好打自己。”刘茜蕊觉得,有些事情上,她要出手了。

    几天后,小柴收工,摇摇晃晃走在大街上,阿大和阿小还没收工呢,他懒得等他们,自己先回去......回去吃糖。

    天色已擦黑,小柴刚刚拐上一条小路,忽然感觉耳后阴风阵阵,他正要回头,就觉一团乌云从头顶压了下来。

    他要被人打闷棍了。

    他听到有女子的声音传来:“狠狠地打,狠狠地打!”

    小柴以为自己被打得遍体鳞伤,他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可是叫得嗓子都哑了,那棍子也没有打到他身上,却一下一下砸到他躺着的这块地上,震得他耳朵嗡嗡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小柴开始心疼那片地了,棍子终于停下,接着,他被人踢了一脚:“不许再勾引小姑娘了,记好了!”

    然后,他就听到脚步远去的声音,不是一个人,至少四五个人,而且穿的不是靴子,分明就是穿着绣鞋踩着小碎步。

    小柴费了好大劲,才从口袋里挣脱出来。

    看看四周,天已全黑,低头一看,地上砸出几个深深浅浅的坑,这打得也太狠了。

    小柴回到小院子,连饭都没吃,就托着腮瞑思苦想,他招谁惹谁了?干嘛要吓唬他?

    六少爷能怕这个?六少爷从小就是被吓大的,六少爷挨得那些打,数都数不清。

    对了,那些女人说他勾引小姑娘。

    这时,阿大和阿小从外面进来,小柴开门见山地问道:“少爷我勾引过小姑娘吗?”

    阿大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六少爷天天都在勾引小姑娘啊,不只是小姑娘,还有大姑娘和小媳妇。”

    小柴恨不得拿肉包子打烂他的脸!

    阿小比阿大机灵,他眼珠子一转,连忙笑着说道:“胡说八道,六少爷是正人君子,什么时候勾引过小姑娘了,都是小姑娘勾引六少爷。”

    小柴很满意,朝着肉包子上咬了一口。

    就是啊,明明是小姑娘们勾引他,他可没有勾引,他就是柳下惠,坐怀不乱。

    不过,好像也没有小姑娘坐过他的怀。

    算了,咬文嚼字没有意思,反正,阿小说得对,他是正人君子,这是没有错的。

    可是,就连阿小也明白的事,那些女人为何要冤枉他?

    自从跟了宜宁郡主,小柴走路都带风,运气好得不能再好了。

    像这么倒霉的事,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了。

    一定是最近拜得不够,要多买点香烛纸钱,呸,他已经听人说了,香烛纸钱不能拿来拜活人,那就送点胭脂水粉吧.

    第二天,小柴从枕头里取出他的全部积蓄,整整二十两银子。

    他带着二十两银子去了铺子,挑了他觉得最好看的胭脂水粉,亲自送去了秦王府。

    宜宁郡主听说小柴来给她送东西了,马上让内侍去把小柴叫进来。

    刘茜蕊想要拦着,可是看到宜宁郡主这么高兴,就没有忍心。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宜宁郡主兴高采烈地出去,又兴高采烈地回来,如数家珍地把那些胭脂水粉拿给刘茜蕊看。

    刘茜蕊还以为她会像上次那样,把这些东西硬塞过来,可是她猜错了,宜宁郡主一样一样显摆完了,就当宝贝似的抱走了,一样也没有留下。

    刘茜蕊觉得头疼,她是挺喜欢小柴的,否则上次就让人揍他了,可是这门第儿......

    她这个当嫂嫂的能同意,秦王呢?还有那个该死的周铮呢?

    刘茜蕊决定还是和宜宁郡主挑明了吧。

第六七四章 长嫂为母

    三夫人刘茜蕊在没有成为三夫人之前,她还有一个更响亮的称呼——刘大小姐。

    在西安,说一声刘大小姐,或许会有七八个或者十几个人家的刘大小姐。

    可是在甘州,刘大小姐只有一个,那就是将门刘家这一代排行第一的那位大小姐刘茜蕊。

    刘家的规矩,不论男女,是从小一起教养,因此,刘家一门将才,男丁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女儿同样巾帼不让须眉。

    只不过,甘州距离西安三千多里,刘大小姐在西安名声不显而已。

    从小到大,刘茜蕊想做什么事,就会立刻去做。

    “宜宁,你跟三嫂说实话,你是不是心悦小柴啊?”

    面对宜宁郡主,刘茜蕊开门见山。

    宜宁郡主怔了怔,她挺喜欢这位三嫂的,自从彤彤离开西安,她最合得来的就是三嫂和小柴了。

    至于宜宽和宜容这两个妹妹,她们太小了。

    可是,三嫂怎么会这样问呢?

    “小柴......他是我的朋友,三嫂,你是不是觉得他的身份不够,不能和我做朋友呢?可是真若是论起身份,整个西安城,除了宜宽、宜容和你以外,也没有其他人能和我平起平坐了,所以我和谁做朋友都一样,不是吗?”

    刘茜蕊心里一沉,这个小姑摆明是把她后面要说的话全都堵回去了。

    是啊,整个西安城,除了两位小郡主和她这个嫂子以外,其他的人,的确不能算是和宜宁郡主是同一个阶层的人。

    既然全都不是,那就没有必要分成三六九等。是个小伙计,还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在宜宁郡主面前都是一样的。

    刘茜蕊有点头疼了,她怎么忘了呢,听说燕北那位大郡主初到西安时,只是一位小孤女,还不是一样成了宜宁郡主的好姐妹,就连秦王也对她赞赏有加。

    “宜宁,三嫂其实是想说,那个小柴,如果你心悦于他,就不能还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不看重出身门第,王爷也是爱才之人,可是你总要为小柴想想吧。”

    宜宁郡主蹙起眉头,问道:“我一直都很照顾百卉堂的生意,以前是因为那是彤彤的铺子,现在也是为了小柴,我想让他多赚点提成银子,我......我这也算是为他着想吧。”

    刘茜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她对宜宁郡主说道:“我在甘州的时候,那年十二岁,第一次办茶会,阿娘让嬷嬷拟了一张请客的名单交给我,我懒得搭理,自己下帖子把我看着顺眼的小娘子全都请了过来。”

    宜宁郡主不知道三嫂为什么忽然说起小时候的事,明明是在说小柴,怎么又说到她自己了?

    “那后来呢?”宜宁郡主问道,她知道,刘茜蕊的父亲是甘州卫指挥使,刘茜蕊在甘州的地位,就如同宜宁郡主在西安,可想而知,甘州的闺秀们都以能参加她的茶会为荣。

    刘茜蕊叹了口气,说道:“后来就在那次的茶会上,有两位小娘子跑到没人的地方偷偷掉眼泪。直到茶会结束的那天晚上,我才听丫鬟们说起。”

    “为什么会偷偷去哭?”宜宁郡主问道。

    “那两位小娘子家世清贫,她们的父亲一个是八品,一个是九品。她们来参加我的茶会,穿的是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穿的好衣裳,首饰头面是她们的娘珍藏多年的嫁妆......即使这样,那天来的小娘子里,有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当众嘲笑她们的衣饰,唉,因为这件事,我被阿娘教训了......宜宁,你很小就在王府后宅里主事,这件事上你一定明白吧。”

    宜宁郡主点点头,这件事上,主要的原因是主家安排不妥当,请客下帖子这种事,最是马虎不得。

    一个念头在心底升起,宜宁郡主看向刘茜蕊:“三嫂,你的意思是说,小柴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即使我们不会轻视他,别人也会对他指指点点,他自己也会不开心,对吗?”

    刘茜蕊噗哧笑了:“你连他会不会开心都想到了,就是承认自己心悦他了?”

    宜宁郡主脸上一红,但是却没有半丝忸怩:“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悦他......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很开心,如果隔些日子不见他,我就会想,他怎么不来找我呢,他在做什么呢?我还想给彤彤写信问问呢,彤彤订亲了,一定懂的。”

    刘茜蕊感觉受到了伤害,放着眼前自己这个已经成亲了的不问,还要千里迢迢写信去问一个只是订亲的人。

    “你可以问我啊。”刘茜蕊是不允许自己默默受伤害的。

    “可是彤彤和七哥是两情相悦啊。”宜宁郡主说道。

    刘茜蕊感觉自己受到的伤害更大了,小姑子的话外音,那就是彤彤和萧韧是两情相悦,而她和周铮是什么?两相生厌!

    刘茜蕊甩甩头,她正在分享少女情怀,这个时候不能让周铮那个混帐影响到她的美好心情。

    “言归正传,三嫂有个主意,你想听吗?”刘茜蕊很严肃。

    长嫂为母,她上面没有婆婆,宜宁郡主没有嫡母,她这个做嫂嫂的,有责伤有义务为小姑出谋划策。

    “把小柴送到甘州,交给我阿爹,你不知道我阿爹带兵有多厉害,甘州有个叫韩大年的千户,二十年前,鞑子屠了他们的村子,杀了他全家,他被我爹救下时遍体鳞伤,我阿爹就让他当兵了,你看这才二十年,他就做上千户了。”说到父亲,刘茜蕊双眼放光。

    宜宁郡主的眸子却黯淡下去:“再过二十年,小柴就是我父王的年纪了......我也到了侧妃现在的年纪。”

    刘茜蕊怔了怔,也是,总不能让他们两人二十年里一个不嫁一个不娶吧。

    “那就跟着我二哥,我二哥最是宽宏大度,他手下的人出了名升得快,以前他那个马倌儿,现在都是总旗官了,这也不过十来年......好吧,时间也太长了。”

    刘茜蕊绞尽脑汁,要不让小柴去她二叔父那里?二叔父刚刚立了功......

    “三嫂,小柴肯定不喜欢去当兵,他最喜欢的就是在百卉堂当伙计。”

第六七五章 虫子

    “建功立业也不喜欢吗?”刘茜蕊很是不解,以她们刘家的家训,不想建功立业的男人还是男人吗?

    宜宁郡主一脸认真:“建功立业也不一定是在战场上。父王说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用人之道,关键之一在于用人之长。像我七哥,他从小的理想就是领兵打仗,所以父王在他十五岁时就准他到榆林代替樊姑姑领兵作战;我三哥谦和仁慈,父王就让他研究邸抄,就连民间小报也派专人收集了给他看,让他从中做出分析,了解民间疾苦,对朝迁的各项举措做出评估;而我呢,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父王说我胜在有一颗赤诚的慈爱之心,就准我开办慈安庄,帮助那些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孩子。三嫂,七哥是建功立业,三哥也是,我虽然做得还不够好,但是如果我做好了,也是建功立业。”

    在刘茜蕊眼中,这位盛名在外的小姑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她甚至还是第一次听到宜宁郡主这样长篇大论。

    刘茜蕊眨眨眼睛,品了好一会,这才问道:“可是小柴,我是说他总不能当一辈子的小伙计吧。”

    “他喜欢当小伙计,那就当吧,父王手下人才辈出,也不差他这一个。”宜宁郡主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都像是轻松下来。

    是啊,小柴喜欢做什么,只要那不是坏事,就让他去做好了,他喜欢卖胭脂水粉,他就卖吧,大不了多开几家胭脂铺子,让他卖个够。

    “三嫂,你说我也开间胭脂铺子好不好?”没等刘茜蕊反应过来,宜宁郡主就把脑袋摇成了拨郎鼓,“不好不好,那不就是抢了彤彤的生意了?哎呀,我要好好想一想。”

    这是要自己开铺子了?

    “宜宁,彤姑娘比你还小一岁,她已经订亲了,你的亲事也该提一提了,你看......”刘茜蕊用征询的目光看着宜宁郡主,她喜欢小柴,可这门亲事怎么提?

    除非秦王亲眼见过小柴,不,是秦王慧眼识珠,一眼看上了小柴,否则,这亲事谁也不能提。

    宜宁郡主略一思忖,说道:“我和彤彤商量商量,我去问问彤彤去哪里了。”

    好吧,又一次把可怜的嫂嫂扔到一边了。

    刘茜蕊觉得心好累。

    她回到自己院子,一眼就看到给她养虫子的那名小内侍。

    好吧,她怎么忘了,她还有这么多虫子呢。

    ......

    萧韧和周彤到达保定府的这一天,与他们同时到的,还有来自西安的两封书信,两大罐虫子。

    奉命来送虫子的内侍见到周铮就不住嗑头,嗑得鲜血直流。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虫子在路上死了十二只,奴婢捉了补上,可是远不如之前的肥大。”

    嗯,就是有的大,有的小,差别太大,小内侍担心会露馅,所以才吓得半死。

    周铮脸都青了。

    他瞟一眼幸灾乐祸的萧韧,又看一眼一脸错愕的周彤,只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死了就死了吧,这些虫子拿下去,全都赏给你。”周铮强压怒气,刘氏这个女人,太欠揍了。

    “奴婢多谢三公子,三公子大恩大德,奴婢感恩不尽,这些虫子,奴婢会当成祖宗一样照顾着。”小内侍像捧着无价珍宝一样,捧着两罐子虫子,顶头一脑门的鲜血,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看着小内侍的背影,萧韧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铮含怒瞪视着他,这是兄弟吗?

    周彤也想笑,可她忍不住了,她冲着周铮晃了晃手里的那封信,说道:“你们先聊,我去看信了。”

    周铮连忙吩咐自己的内侍:“你们跟过去,看看彤姑娘屋里还缺什么,再找几个稳妥的丫鬟过去服侍。”

    萧韧和周彤是忽然到的,周铮之前毫不知情,偏偏又被那两罐子虫子气着了,竟然忘记安排周彤的事了。

    如果是小七自己回来,怎么都好说,可是周彤也来了,那就不一样了。

    这是他的妹妹啊。

    内侍早就知道周彤的身份,不敢怠慢,连忙领命下去。

    见他们走了,周铮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朝着还在笑得萧韧吼道:“你小子,偷偷摸摸骗了我妹子,这个帐还找你算呢。”

    萧韧一怔:“我骗了宜宁?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宜宁,我是说彤彤。”周铮冷冷地说道。

    萧韧一听就不高兴了:“我骗了彤彤?我和彤彤的事不用你管,你管不着。”

    “怎么就不用我管了,彤彤是我的妹妹,亲妹妹,三皇叔不在了,燕王世子也不在了,长兄为父,我是她的兄长,她的事,我不管谁管?”周铮怒道。

    萧韧懒得理他,凉凉地说道:“你先把你自己那两罐子虫子管好再说吧,别以为赏下去就不关你的事了,改日三夫人打发人过来,问你把虫子养得如何了,我看你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我说全都给踩死了。”周铮蛮不在乎。

    “那就再给你送四罐子虫子过来。”萧韧笑道。

    周铮脸色一变,小七说得不是笑话,那个疯婆子真会这样做,而且一定会这样做。

    周铮几乎能想得出来,那女人打发人送来无数只装着虫子的罐子,大大小小的罐子堆了一屋子。

    周铮只觉得从脚底开始就痒得不成,而且越来越痒。

    “家门不幸!”周铮说道。

    萧韧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指指跟着虫子一起送来的那封信,说道:“看看三夫人是怎么说的吧。”

    周铮这才想起还有一封信,他是被那疯婆子给气糊涂了。

    唉,信也是那疯婆子写来的。

    那疯婆子的字,每次都是连猜带蒙。

    他撕去信上的火漆,逐行逐字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约末半盏茶的功夫,周铮就把这封信看完了,嗯,比上一次的时间要短,他已经渐渐习惯疯婆子那手龙飞凤舞的字了。

    只是这信是怎么回事?

    宜宁的亲事?

    那个小柴......

    “小七,你家小六是不是改姓柴了?”周铮隐隐约约记得是有这么回事。

    虽然这件事是秘密,可是对于他而言,就没有秘密了。

    “嗯。”萧韧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第六七六章 一脚踢开

    “提他做甚?”萧韧没好气地说道。

    周铮的脸色一点也不比萧韧好看,他冷着脸说道:“他勾三搭四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把魔爪伸向宜宁。”

    “什么?”萧韧忍不住摸了摸耳朵,莫非他的耳朵有毛病了?他听到了什么?

    周铮把那封信拿起来递出去,可是手却停在半空中,刘氏写给他的信,岂能拿给别人看?就是小七也不行,小七也是别人。

    周铮硬生生地又把信拿回来,想让内侍收起来,又觉不妥,折了折,塞进怀里。

    萧韧不错眼珠地盯着他,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问道:“这是三夫人的信?三夫人提到小六了?”

    “嗯”,周铮阴沉着脸,很不高兴,“百卉堂的那个小柴与宜宁......宜宁年少无知,天真烂漫,被你们家小六给带得......不行,我要派个人回去,把小六绑过来,当面审审。”

    萧韧眉头蹙起,小六?不,小六是小柴,小柴是百卉堂的,这是彤彤的铺子!

    “依我看,还是问问彤彤吧,小柴是她的伙计。”萧韧说道。

    周铮深深地看了萧韧几眼,若有所思,订亲的人,和以前就是不一样了。

    “好吧,那就先问问彤彤。”说着话,周铮站起身来。

    萧韧立刻也站起来,说道:“一路劳顿,彤彤累了,等她休息好了以后你再问。”

    周铮再一次深深地看着萧韧,终于按捺不住,说道:“小七,彤彤是我妹妹,你和她也只是刚刚订亲,还没有成亲。”

    你是外人,我们才是一家人。

    萧韧没有理他,转身走了出去。

    周铮站了好一会儿,心情沉重,这一个个的,全都盯着他的妹妹!

    周彤美美地睡了一觉,她在晚膳前起床,今天刚来,应该要和周铮一起吃顿饭吧。

    周铮给她安排的是她上次住过的小院,院子不大,却很精致,侍候她的是两个八、九岁的小丫鬟,这是周铮到了保定府采买的,年纪小,什么也不知道。

    她对其中一个小丫鬟说道:“你去问问,什么时候晚膳。”

    小丫鬟答应着出去,片刻后又回来了,萧韧过来了。

    萧韧身后跟着小栗子,小栗子提着一只大食盒,萧韧说道:“你也累了,今天就在这儿用晚膳吧,我们一起用。”

    周彤没有多想,让小丫鬟帮着小栗子把饭菜一样样摆上,两人默默吃饭,谁也没有说话。

    用完晚膳,周彤这才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萧韧道:“宜宁给你的信里,有没有提到小柴?”

    周彤点点头,道:“周铮,不对,三哥,他知道了?”

    萧韧叹了口气,在心里把小柴骂了一顿。

    他道:“周铮说小柴勾三搭四,还对宜宁......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彤笑了出来,道:“什么勾三搭四啊,宜宁可不是这样说的。在宜宁眼里,小柴勤奋上进,热情善良,是个顶好顶好的人。”

    “什么?”最后一个字,萧韧的音调上挑,他又想揉耳朵了,他没有听错吧?

    看着他的样子,周彤忍俊不已,笑道:“你不要大惊小怪的,宜宁和小柴两情相悦,根本就不是三哥说的那样。”

    “什么?”萧韧张张嘴,再张张嘴,好一会儿,他奄奄一息地说道,“彤彤,你拧我一把,我是不是做梦?”

    周彤走过来,伸手捏捏他的鼻子,笑着说道:“傻小七,你没做梦,你哥哥和我姐姐......哈哈哈。”

    她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笑得不是宜宁郡主,更不是小柴,而是萧韧,因为萧韧的表情太有趣了,有趣到让她心疼。

    萧韧看着周彤笑得弯下腰,凉凉地说道:“彤彤,宜宁和你从小交好,你劝劝她,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手下就有几位年轻有为的少年将领,如果她不喜欢武将,那就找世家子弟,文采风、流,芝兰玉树,这事包在我身上,嫁妆也是我出,我当她是亲妹妹。”

    周彤不再笑了,她问道:“那你说说看,小柴有哪里不好的?”

    “他是狗,不是人!”萧韧冲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完了,彤彤一定认为他越来越幼稚了。

    “总之,他配不上宜宁。”萧韧说道。

    “宜宁觉得他好,那就行了。”周彤说道。

    “若是以后宜宁后悔了怎么办?”萧韧很不服气。

    “有什么怎么办?那就把他一脚踢开。”周彤说到后面一句时,还做了一个飞踹的动作。

    萧韧觉得,彤彤要踹的不是小柴,而是他。

    所以他当初向她表白,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因为她不怕她会后悔,反正后悔了就把他一脚踹开。

    “彤彤,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萧韧的心里很苦。

    “你说呢?”周彤反问。

    萧韧一脸无奈,他伸出手:“彤彤......”

    周彤再也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柔声说道:“小七,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后悔的。”

    “嗯,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彤彤,你许我一世,我许你一生,我们说好了,要在家里种上很多很多桂花树。”

    ......

    周铮没有想到,次日,他再看到萧韧的时候,萧韧直截了当地对他说道:“我这人帮理不帮亲,宜宁不是小孩子了,她比彤彤还要大上一岁,她能够判断是非,也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你不要从中作梗,免得你妹子责怪你。”

    周铮这个气啊,小七这是怎么了?据他所知,小七和小六是不对劲的,怎么反倒帮起小六来了?

    还帮理不帮亲?

    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周铮想要让人在西安绑了小柴送到保定来,这事是不能做了。

    萧韧既然知道他想这样做,就一定会有了防备。

    他在西安有人手,萧韧也有,何况小柴做事的铺子就是彤彤的,还有两位东家也在西安,那两个人都是练家子。

    周铮越想越气,他的妹妹,一个被萧韧拐了,一个又要被萧韫拐走。

    对了,萧韫和小七是不同的,他是萧长敦的亲生儿子!

    周铮连夜给秦王写信,告知了这件事。

    与此同时,大饼星夜起程,带着萧韧的一封信去了京城。

第六七七章 七条好汉

    清晨,周彤起了个大早,带着江婆子和江二妹出去逛街。

    她曾经在保定府住过一阵子,对这里很熟悉。

    只不过,她们三个去逛的并非女子们常去的那几处地方,而是三教九流汇集的柳河街。

    说起柳河街,保定府的人都知道,这地方太有名了,有名到来做生意的外地人,可以不知道衙门在哪里,却不能不先来柳河街,否则,无论你是卖针头线脑的货郎,还是开大铺子做大生意的,统统别想在保定府站住脚跟。

    上次来保定府的时候,周彤就已经知道,保定府最大的市井帮派是七条好汉,这七条好汉是帮派的名字,可是却不只七个人。

    据说七条好汉始于前朝,最早是七位结义兄弟,后来越做越大,人也越来越多,到了如今,就连乞丐行的花子头,也要去孝敬七条好汉。

    七条好汉的大当家是温荣,因为在家排行十七,因此都叫他温十七爷。

    温十七爷神龙见首不见尾,见过他的人并不多,平素里帮派的事务都交给二当家裘胜和三当家许大海。

    裘胜和许大海就在柳河街。

    周彤带着江婆子和江二妹,三个女人出现在柳河街上,立刻就被人盯上了。

    柳河街上的女人并不少,随处可见。

    但是柳河街上的人眼睛都很毒,一眼就能看出这女子是做什么的。

    能来柳河街上的女子,十个里有九个是下九流,还有一个是奴。

    而周彤,却肯定不是下九流里的人。

    江二妹嘻嘻一笑,说道:“姑娘,这满街都是眼珠子,要不抠几个出来吧。”

    周彤不动声色:“你敢轻举妄动,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江二妹不说话了,彤姑娘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如果她去抠了别人眼珠子,彤姑娘立刻就会把她的眼珠子也抠出来。

    江婆子横她一眼,这个小姑子就是欠治,自己当家的治不了这个妹子,她这个当嫂子的也治不了,可是交给彤姑娘,就把江二妹整治得死死的。

    这是好事。

    很快就有人过来搭讪,舔着一张脸,冲着周彤说道:“妹子,来找哥啊?”

    周彤莞尔一笑,伸出纤纤玉手,搭在那人的肩头,那人先是一喜,接着笑容就扭曲了:“你你你干嘛?”

    “带我去见裘二当家。”周彤说道。

    原来是拜山头的,娘的,每天来柳河街拜山头的多的是,拽什么拽啊。

    “我哪认识裘二当家,你自己去。”那人嚷道。

    周彤没说话,依然笑着,手上却又加了两分力气。

    那人吃痛,骂道:“小娘们儿,你快住手,每天这个时辰,裘二当家都是金宝赌坊,你有种就过去。”

    周彤松开手,那人飞也似的跑了。

    “姑娘,我先去探探吧,这小子说的话不可信。”江婆子凑过来说道。

    “不用,我们一起去,这样才能引人注意。”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金宝赌坊里就打起来了。

    那人说得没错,裘胜每天这个时辰都在金宝赌坊。他不好赌,也从来不赌,他在金宝赌坊是办公,真真正正的办公。

    金宝赌坊里有一间静室,裘胜是在这里处理帮中大大小小的事务。

    因此,赌坊里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裘胜在静室里还不知道,几个帮派里的头目正在向他汇报这两天的事,直到赌坊的管事跌跌撞撞跑进来,裘胜才知道外面出事了。

    “来了三个女人,罗刹鬼一样,进门就砸,咱们的人根本拦不住,被扔出去十几个了。”管事哭丧着脸,他的一只眼窝乌黑,另一只却是完好的,看上去滑稽之极.

    “三个女人?你确定不是哪个赌鬼的老婆打上门来了?”一名头目笑道。无论是堂子还是赌坊,打架这种事就没有断过,见怪不怪,他还真没放在眼里,金宝赌坊的管事也真是没用,说起来也算是老油条了,怎么还是大惊小怪的。

    那管事也顾不上被人冷嘲热讽了,对裘胜说道:“二当家,这三个女的不是一般人,她们出手都是往死里打。”

    “打死人了?”裘胜放下手里的小茶壶,他喝茶从不用茶盏,而是拿着茶壶嘴对嘴。

    “那倒是还没有,但是断胳膊断腿的一大片,全都给扔到街上了,外头围了好多人,咱们的脸算是丢......”

    一句“丢尽了”还没有说完,裘胜手里的小茶壶就飞了出去,正好打在管事的那只没有受伤的眼睛上。

    “小伍,你出去看看。”裘胜对一名头目说道。

    小伍长得一点都不小,膀大腰圆,像一头熊。

    小伍横了那名管事一眼,大踏步走了出去。

    也不过是眨眼之间,静室的门砰的一声,从外面被撞开,小伍硕大的身子从外面飞了进来,裘胜躲得快,小伍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去,撞到他背后的墙壁上,又弹了回来,将一张长几砸成两截。

    静室里的所有人,脸色全都变了。

    市井帮派和武林中的帮派不一样,他们不会随身带着兵器,即使带着也顶多就是匕首。

    裘胜身为二当家,当然更不用带兵器了,他伸手想去摘挂在墙上的宝剑,可是来不及了。

    小伍的身子刚刚落下去,又是一条人影从外面飞了进来,裘胜看到了一双爪子,一双他从见过,根本不属于人类的爪子。

    那双爪子的主人飞身窜到他的面前,双手一伸,他的脖子便被卡住了。

    两只爪子,十根手指如同十把短刀,裘胜屏住呼吸,他不敢动,也不敢喘气,他感觉哪怕是喘口气也会被这双爪子刺穿喉咙。

    几名头目都是出了名的不怕死,可是这个时候,他们也傻了,真的傻了。

    这是什么啊?

    两个人缓步走了进来,两个女人,一个是娇美明艳的妙龄少女,另一个则是个粗壮精悍的中年婆子。

    而那个长着一双利爪,正卡着裘胜脖子的,竟然也是个年轻女人。

    少女走进来,环视四周,忽然笑了。

    “这就是七条好汉的香堂吗?和我想像的不一样,小了点,地方也差了点。”

    说完,她看一眼紧跟在她身边的婆子,说道:“给我砸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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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2712/ 第一时间欣赏大红妆最新章节! 作者:姚颖怡所写的《大红妆》为转载作品,大红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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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妆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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