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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大红妆txt下载     大红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萧小小的称号(二)

    想来想去,萧小小的爹做出一个明智的决定,这个决定在日后受到了上上下下一致称赞。

    他请了宁家人做商队的领队!

    宁家的背后是萧家,别看萧小小的爹也姓萧,可是论起面子来,萧小小的爹可连宁家的一条腿都比不上。

    他就是萧家的野生品种,如果不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他连萧这个姓都不配。

    对,这是原话,萧小小的祖父亲口说的,萧小小在娘肚子里就听说了,为此,她很同情她爹。

    因为领队的是宁家人,所以萧家非常支持,甚至还惊动了远在西安的临潼公主。

    临潼公主周彤是萧小小的小姨妈兼七婶婶,萧小小在娘肚子里就知道,这位姨妈兼婶婶很疼她的。

    宁家派出的是他们家年纪最小也最没用的宁十一。

    可想而知,有这么多人保驾护航,八个月后,这支商队的第一趟买卖旗开得胜,商人们个个赚得眉开眼笑,燕王周钰也很高兴,让宁十一给萧小小带回一条项链,做为送给萧小小的周岁贺礼。

    这条项链通体是用上好的东珠串成,据说昔日的太皇太后酷爱珍珠,可是她的项链里也没有能比得过这一条的。

    而在这串东珠上,还有一只金光闪闪的大金坠子,这只大金坠子是只猪,金猪!

    珠猪同音。

    萧小小就是属猪的。

    于是,她在芳龄八个月时,又得到她人生中的第三个称号“小金猪”!

    从那天开始,萧小小的爹就坐在家里数钱,家里有数不完的钱,萧小小从刚记事时就跟着她爹数钱,有时太子舅舅来她家,就让人把她数好的钱搬走,后来有一次,皇帝外公也来搬钱,萧小小不高兴了,这些钱是她辛辛苦苦数出来的,凭什么都让你们搬走?

    她先是扯着皇帝外公的袖子不松手,后来索性哭了起来,皇帝外公很无奈,大手一挥,赐给萧小小一个郡主的封号。

    于是,在萧小小五岁的时候,她拥用了她人生中的第四个称号“千金郡主”。

    为此,萧小小问过她爹,也问过她娘,还特意进宫问过丁贵妃和太子妃,皇帝外公为什么叫她千金而不是万金呢?

    萧小小已经会写字,她知道千和万是不一样的。

    她爹说了,千金只够养活她一个的,万金才够养活她和她娘两个人的。

    萧小小很难过,她家里很穷,都穷成这样了,皇帝外公还是不肯封她万金。

    可是连萧小小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次进宫的时候,她闯祸了。

    那天风和日丽,萧小小和小表哥皇太孙从丁贵妃的宫里出来,皇太孙问道:“看来是改不了封号了,你只能叫千金了,怎么办呢?”

    他是皇太孙,他也没有办法,他已经带着萧小小求到丁贵妃这里了,可还是不行,皇太孙也觉得挺没面子的,他已经五岁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可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萧小小的身子拧成了麻花:“我家是穷苦人家,千金只够养我,不够养我娘的,我娘会饿死的。”

    真是的,这些大人为什么不能理解她们家呢,她们家那么穷,昨天她爹还说猪肉越来越贵,以后只能吃鲍鱼了,听听,连猪肉都吃不起了,太穷了。

    萧小小想想自己那个贫寒的家,就很难过,今天早上她还问过她娘,什么时候能给她生一个像皇太孙那样的哥哥,她娘说生不出来了,她家养不起皇太孙。

    萧小小抹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没有哥哥就没有吧,女儿当自强,她要去找皇帝外公,把千金改成万金,这样就能养活她娘了。

    于是两个小孩手牵手,雄纠纠气昂昂向皇帝的勤政殿走去。

    一群内侍和宫女想方设法要改变他们行走的方向,他们才不搭理,一个个地站着说话不腰疼,饱人不知饿人饥,他们无法理解万金的重要性。

    正在这时,一名内侍急匆匆跑过来,问道:“请问有没有看到镇国将军家的大公子?”

    皇太孙蹙眉,问道:“你说的是周庭毓吗?”

    皇太孙认识周庭毓,如果他不是皇太孙,那么论辈份,周庭毓要叫他一声叔公的,周庭毓的爹叫周骋,周骋答应过他,秋天时会带他一起去打猎。

    “哎哟喂,太孙说得真对,奴婢就是要找周庭毓周大公子。”内侍陪笑说道。

    皇太孙的小眉头锁得更紧:“周庭毓才四岁,明明是小公子,怎么就成了周大公子了?”

    内侍虽然急着找人,可是皇太孙问话,他可不敢糊弄,他忙道:“镇国将军家里又添了一位二公子,所以庭毓公子就变成周大公子了。”

    “咦,周庭毓有弟弟了?”皇太孙一脸的羡慕,他就没有弟弟,他只有萧小小这一个妹妹,对了,父亲说他有个弟弟,可是在西安,要等到年纪大一点才能到京城和他一起玩。

    “是啊,庭毓公子有了弟弟,已经满月了,对了,太孙您有没有看到庭毓公子啊,奴婢已经找了好一会儿了。”内侍抹着头上的汗珠子说道。

    皇太孙摇摇头,问道:“你是在哪里把他弄丢的?“

    内侍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哎哟,太孙啊,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庭毓公子弄丢啊,是庭毓公子自已跑的,奴婢一个没留神,他就不见踪影了。”

    萧小小不耐烦了,她不知道这个什么周庭毓是谁,可是听皇太孙哥哥说,他只有四岁,四岁啊,比她还要小,那就是小孩了。

    乳娘说过,丢小孩的家里是最可怜的,偷小孩的人都应该千刀万剐。有一次萧小小把这番话说给皇帝外公听了,皇帝外公还夸奖她,说她是个明理的好孩子呢。

    想到这里,萧小小觉得这件事她应该管一管了。

    丢小孩啊,这可是天大的事。

    何况还是在皇宫里丢的,皇宫里隐藏着偷小孩的坏人!

    萧小小心中涌起一股热乎乎的血,她严肃地能皇太孙说:“这件事的后果很严重,改封号的事可以先放下,我们去找那个小孩吧。”

    所有的人,除了皇太孙以外,全都松了一口气。

    比起让这两个小祖宗去勤政殿添乱,找小孩真是太好了。

番外:萧小小的称号(三)

    周庭毓的父亲是周骋,他娘是甘州刘家的姑娘,太子妃的堂妹,所以,周骋与太子的关系,既是祖孙,又是连襟。

    在萧小小的要求下,内侍把周庭毓的来历仔细说了一遍,萧小小看向皇太孙:“周庭毓和你是什么关系呢?”

    皇太孙只好看向内侍,内侍一脑门子的汗啊,一个小祖宗还没有找到,他却又惹上另外两个小祖宗。

    他只好耐心地说道:“若是从周家这边算起,周庭毓周大公子要对皇太孙尊称一声叔公,可若是从刘家那边论起,周庭毓周大公子要唤皇太孙表哥,但这都是寻常百姓们的说法,皇太孙是皇家,是君,所以皇太子与周大公子的关系,就是君臣关系。”

    萧小小听得云里雾里,她表示没有听懂,看着皇太孙,她无限感慨:“你们皇圈真乱!”

    皇太孙小脸胀得通红,他决定了,找到周庭毓一定要揍一顿。

    又走了一会儿,萧小小累了,她扭着身子不肯往前走了,看到路边有块石头,她就爬了上去,内侍们要扶她,她不让。

    她坐在石头上,晃着两条小胖腿儿,对皇太孙说:“今天我进宫了,就没人给我爹数钱了,我爹一定累坏了。”

    皇太孙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安慰道:“没关系,父亲说了,如果你嫌数钱累,就把你家的钱全都搬进宫来,他让宫里的人来数。”

    萧小小觉得这是一个好提议,她望着天空,眨眨大眼睛,这么好的提议,为什么以前没有听爹爹说过呢?

    “太子舅舅一定没安好心,他想把我家的钱全都抢走,哼,我不上当了,千金就把我家的钱换走了,连万金都不给,我家穷得揭不开锅了,我爹都没钱养活我娘和我了。”萧小小恍然大悟,她差点就上当了。

    她很生气,抬起两条小腿就去踹皇太孙,可是她忘了,她是坐在石头上,她的两条腿还是悬空着。

    于是,在皇太孙的错愕中,在宫女和内侍们的惊呼中,萧小小以一个倒栽葱的姿势华丽丽地从石头上掉了下去。

    她以为她会摔成好几瓣儿,就像她昨天摔碎的那只青花瓷。

    可是她没有感觉到疼痛,相反,她的身下软绵绵的,就像是躺在她那张垫了好几层褥子的舒服小床上。

    萧小小很开心,也很得意,她甚至还晃了晃她的小屁屁。

    于是身下传来一声含糊不明的呻、吟,接着,就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惊叫,惊叫,还是惊叫!

    他们找到了周庭毓,可惜周庭毓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太医说要在床上躺一百天。

    周骋说这是萧小小给砸的,内侍告诉萧小小,周骋比她的辈份还要小,要叫她一声小姑姑的。

    可是周骋对她这个小姑姑丝毫不尊重,当着她的面就到她娘面前告状。

    萧小小大哭,周骋竟然说她胖,说她是胖妞!

    可是周庭毓才是小胖子好不好,不对,分明是个肉球,而且皇宫辣么大,周肉球哪里也不去,偏偏躺在石头后面睡午觉,他是故意的。

    萧小小继续大哭,她愤怒地指责周骋,于是周骋就对太子说她是个小辣椒。

    于是五岁的萧小小用她的泼辣为自己赢来了又一个称号“小辣椒”。

    萧小小不知道辣椒是什么,京城里的人不吃辣椒。

    萧小小六岁那年,她的小弟弟萧睿从西安来京城探亲,萧睿告诉她,辣椒是红色的,从那以后,萧小小就不肯再穿红色的衣裳了。

    萧睿比她小两岁,虽然只有四岁,可是却比萧小小长得高,比皇太孙也长得高。

    而且更让萧小小得意的是,萧睿不但个子高,而且本事也很大,他已经会爬树,还会爬墙头,他长得也很好看,是萧小小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孩子。

    萧小小决定带上萧睿去报仇。

    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萧小小和萧睿来到宗室营。

    他们两个是偷偷溜出来的,只带着四名小内侍。

    萧小小还是第一次来宗室营,在此之前,她以为宗室营和公主府一样,就是一座大宅子,她来了直接一脚把大门踢开,就能见到周庭毓那个肉球了。

    可是面前的宗室营和她想像的并一样。

    到处都是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宅子,周庭毓的家在哪里呢。

    这时,周睿不慌不慌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萧小小拔着脖子去看,问道:“这是啥呀?”

    “这是舆图,宗室营的舆图。”萧睿冷冷地说道。

    每当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话,萧小小就觉得帅呆了!

    “舆图是什么呀?有什么用呀?”萧小小有个好习惯,不懂就问。

    萧睿还是那副冷冰冰的口气:“我娘说过,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任何行动都要做好充分准备,你昨天说要来宗室营报仇,我就让饼叔画了这张舆图。”

    萧睿口中的饼叔,名叫大饼。此番萧睿进京,就是跟着大饼和芳菲一起来的。

    萧小小原本以为大饼和芳菲会管着萧睿,可是像来宗室营报仇这么大的事,他们两个却没管,当然,也没有跟着一起来。

    萧小小好生羡慕啊,萧睿可真是太幸福了,饼叔不但不拦着他来报仇,而且还帮他画了舆图。

    虽然萧小小并不知道舆图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但是她能从萧睿的口气里感觉得到,这一定是一件很神奇也很贵的东西,一定能值很多钱钱。

    只见萧睿不慌不忙地收起舆图,然后,他伸手指向一个方向,道:“从那条路走过去,向东左转,第二个门就是周庭毓家了。”

    萧小小大喜,对那四名内侍说道:“快走,跟着我去报仇!”

    至于是报什么仇,当然就是小辣椒的仇了。

    怎么,你说给她取外号的不是周庭毓而是周庭毓的爹?笑话,她萧小小又惹不起周庭毓的爹,她当然要来找周庭毓算帐了。

    现在不欺负小孩,难道还要等着小孩长大了再欺负吗?

    在不知不觉之中,萧小小又拥有了她的第六个称号“复仇女大王”。

番外:萧小小的称号(四)

    “哼,周庭毓是要叫我姑奶奶的!”萧小小趾高气扬,她虽然家境贫寒,可是她有一个腻害的弟弟呀。

    弟弟在手,天下我有!

    萧睿冷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让人去查过了,周庭毓的祖上和太祖皇帝是同村同姓同族,但是已出五服,所以他叫你姑奶奶是有礼貌,他若是不叫,也说得过去。”

    萧小小一下子就懵了,弟弟怎么连这事也去查了?

    “你还查这个?”她怔怔地问道。

    “当然”,萧睿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边走边说,“无论做任何事,都不能逞匹夫之勇,所以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

    萧小小眨眨大眼睛,问道:“这也是你娘说的?”

    “这是我爹说的,我爹是个大英雄,我娘也是,所以我以后也是!”萧睿说完,就大步走了,留下萧小小风中凌乱。

    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臭屁的小孩。

    这小孩一定没有经历过生活的磨擦,比如像她这样,穷得连猪肉也吃不起,从小就要当童工,天天数钱。

    不过,跟在弟弟身边真的很拉风呀!

    可惜,现实永远是个想像不同的。

    比如说现在吧,在萧小小的想像中,她是要飞起一脚,破门而入的,可是萧睿却带着她绕到后面,就是周庭毓家的后墙外面,他拔开一丛乱草,乱草后面现出一个洞来。

    萧睿指着那个洞说道:“从这里爬进去。”

    “什么?咦?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洞的?”萧小小觉得好神奇呀。

    “饼叔在舆图上标出来了,这里有个洞。”萧睿说道。

    “可是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洞?”萧小小觉得此事要慎重,她听人说过,猎人会挖坑,在里面放上夹子,野兽一脚踩空掉到坑里,被夹子夹住,就跑不掉了。

    萧小小没有见过猎人的坑,可是她觉得这个洞差不多就是那个坑了。

    萧睿不屑:“这应该是个狗洞。”

    狗洞?萧小小觉得弟弟真是腻害啊,他是怎么想到这是狗洞的,难道不是周庭毓家里太穷,穷到要住破房子的吗?

    无论这是不是狗洞,从这一天起,萧小小就认定了周庭毓家里很穷,特别特别穷。

    萧小小并不知道,和她这个穷苦人家相比,天底下就都是穷人了,就连她的外公和舅舅也不富裕。

    那个洞很小,萧睿和萧小小却没费吹灰之力就爬进去了,可是那四个内侍却进不去,其中一个还卡在洞里,三个同伴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从洞里拽出去。

    无论如何,萧小小和萧睿这对小姐弟终于进了周庭毓的家。

    周庭毓的伤已经好了,他正在院子里练拳,旁边只有两个小僮,看到忽然出现在的萧小小和萧睿,周庭毓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更重要的是,他不认识他们两个。

    “你们是谁?”五岁的周庭毓打着马步,双拳握紧,摆出一个随时应战的姿势。

    萧小小很生气,她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不认识我?”

    周庭毓的胖包子脸皱了皱,不屑地说:“我当然认识你,你是女贼!”

    于是,就在这莫名其妙的气氛中,萧小小获得了她的第七个称号“女贼”。

    她推了萧睿一把:“替姐揍他!”

    五岁的周庭毓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对手,四岁的萧睿。

    这场大战,不久之后就上达天听,连皇帝也知道了。

    因为萧睿把周庭毓打得鼻子流血,门牙也掉了一颗。

    这场世纪之战,惊动了很多人,始作俑者萧小小以为周庭毓的爹一定会趁机敲诈,她拿出自己的小猪扑满准备赔钱了。

    可是周庭毓的爹却不像上次那样跑来告状,反而死乞白列,非要让萧睿回西安时,把周庭毓也带上。

    萧小小明白了,这是缠上人家了,还有比周庭毓家更不要脸的吗?

    竟然还要追到人家家里,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让人家替他们养儿子?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萧小小决定去告御状!

    她在皇帝外公面前,使出她的夺命三招,一哭二闹三……打滚儿!

    皇帝外公终于没有办法了,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就是萧睿离京回西安时,不但带上了周庭毓,他还带上了萧小小。

    离走的那天,萧小小的爹抱着女儿哭得泪千行,他一字一句地叮嘱萧小小:“闺女啊,是爹没有用,是爹保不住你,你到了西安一定记得,去白记牛肉铺和文记羊肉铺吃饭,千万不能给钱!还有啊,看到好看的姨姨姑姑,只要提你爹的名号,她们就不会欺负你了,对了,见到萧睿的爹,趁他不注意,多咬他几口,你是小孩儿,他不敢打你,记住了吗?”

    萧小小使劲点头,把她爹的话全都记下了。

    最伤心的是皇太孙。

    他已经绝食好几天了,他也想跟着一起去,可是皇祖父和父亲全都不答应,最惨的是,就在他绝食的第五天,他藏在床下的点心盒子被他娘发现了!

    他那位太子妃娘冲着他狞笑,一边狞笑还一边捏着他的胖脸蛋:“我就说吧,怎么这绝食还能长胖了呢,是吧,我儿子就是比别人聪明,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

    多么可怕啊!

    他想去找父亲哭诉,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去。

    他娘太凶悍了,他爹压根就不敢惹他娘。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六岁的皇太孙睁着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眼睁睁看着弟弟妹妹和小侄孙一起,趟上了去西安的康庄大道。

    “父亲,为什么要让萧小小和萧睿一起去西安啊,让他们在京城不行吗?”皇太孙问道。

    太子微笑,怜爱地摸摸皇太孙的头,说道:“因为那里是孤和你姑母,还有你七叔叔和彤姑姑长大的地方,我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是在那里。”

    “可是为什么我不能去呢,我也是小孩。”皇太孙越想越委屈。

    太子叹了口气,看儿子的目光更加温和:“你不同,你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拥有了你的责任,所以你要留在京城,学习如何承担这些责任,有朝一日,皇祖父和父亲认为你已经有了能力的时候,会放你出去,去西北,去燕北,去江南,去亲眼看看大齐的山山水水,大齐的黎民百姓。”

番外:萧小小的称号(五)

    六岁的萧小小生平第一次离开京城,刚开始时,她很开心。因为开心,她看周肉球也顺眼了几分。

    “周肉球,你出来的时候,你阿爹给你带了多少钱?”

    萧小小非常关心这件事,因为她爹说过,她们家很穷,可是七叔家里很有钱,所以她要在七叔家里可劲儿吃可劲儿喝。

    可是萧小小仔细一想,七叔就是弟弟的爹,如果把七叔家里给吃得像自己家一样穷,那弟弟岂不是就和她一样可怜了?

    那可不行。

    在萧小小的小脑袋瓜里,萧睿是世上最威风的小孩,这样的小孩怎么能穷呢?当然不能。

    所以萧小小才要问问清楚,万一周肉球的爹也让周肉球到七叔家里可劲儿吃可劲儿喝,那可肿么办?

    周肉球一看就是个能吃的。

    萧小小打听过,上次宫宴,周肉球一个人吃了一整盆的猪脆骨,把宫里的嬷嬷给吓得,连忙把太医请过来了。结果呢,周肉球非但没有撑死,还骗了好几颗大山楂丸吃。

    萧小小越想越觉得,周肉球的爹把周肉球送去西安,是没安好心的,他们父子二个,就是要去把七叔家里吃穷,以报掉门牙之仇。

    周肉球正在啃糕糕,一抬头就看到萧小小严肃的脸。

    周肉球把糕糕举到萧小小面前,狗腿地说道:“姐姐吃糕糕。”

    “少巴结我,快说,你爹给你带了多少钱?”萧小小用她自认为最严厉的语气说道。

    “钱?”周肉球眨眨长长地睫毛,犹豫地说道,“阿爹说我还小,不会花钱。”

    萧小小恍然大悟,果然让她说中了,周肉球的爹没给周肉球一文钱,就让他空着手顶着个胖脑袋去七叔家里混吃混喝。

    萧小小这个气啊!

    自己家和七叔家才是一家子,周肉球是外人。

    一个外人,没有一文钱,只有五岁,为了吃穷她的七叔,为了被人打掉的那颗门牙,被他爹派出来,不远万里,去往西安,把萧睿的家当成他自己的家,把萧睿的钱当成他自己的钱,这是什么?这就是明晃晃的不要脸啊!

    萧小小撸起袖子,向周肉球扑了过去!

    周肉球的另一颗门牙也掉了。

    从那天起,周肉球说起话来就带着风声,萧小小很想飞起一脚让周肉球随风而去。

    说来也怪,周肉球的两颗门牙用了整整两年才重新长出来,当然,这是后话了。

    为此,萧小小自己给自己封了一个称号“破门大侠”。

    前面说了,萧小小很开心。

    可是开心来得快往往去得也快,几天之后,萧小小的新鲜劲儿过了,她就不开心了。

    别的小女娃不开心了会哭,萧小小当然……也会哭,她哭起来的时候,和别的小女娃不一样,别的小女娃只是哭,可是萧小小是一边哭一边说。

    她从自己出生说起,再说到她家里是多么多么的穷,她从小就要干活数钱,现在她不在京城了,她爹和她娘没有人数钱了,一定已经饿死了吧。

    萧小小越哭越想哭,她抢了周肉球脖子上的长命锁,又抢了周肉球腰上的平安扣,再抢了周肉球手腕上的金铃铛,她呜咽着把三样东西拿到芳菲姑姑面前,问道:“这些值多少钱?”

    芳菲姑姑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把她抱进怀里使劲亲了一口,说道:“这些能值很多钱,好郡主,你全都自己留着吧。”

    于是萧小小老实不客气地把这些全都揣进自己怀里,继续哭。

    萧小小觉得走了一辈子,她们终于到了西安。

    萧小小见到了七叔和彤彤姨。

    当然,她还见到了萧睿的小妹妹萧柔。

    萧柔只有两个月,萧小小还没有见过这么可爱这么小的小妹妹。

    她给萧柔画了一幅画,夹在家书里,寄给远在京城的爹娘。

    萧小小要求她的爹和娘按照萧柔的模样,给她生个小妹妹。

    上次她让爹娘给她生个皇太孙那样的哥哥,她娘说养不起皇太孙,所以拒绝对她生。

    这一次她不让他们生皇太孙了,改成生个萧柔,萧小小担心她娘又说养不起,所以她很细心地去了帐房,仔细问过萧柔花了多少钱,彤彤姨姨说过,要做大事之前,一定要先做过充分准备。

    所以这一次,萧小小把她能想到的准备工作全都做好了,连萧柔要花多少钱,有多少件襁褓,请了几个乳娘和丫鬟,每个乳娘和丫鬟又要花多少钱,全都一一列明。

    总之,这是萧小小写的第一个帐单。

    她把这个帐单拿给公主府的几位官员看过了,他们一致称赞千金公主有计相之才。

    因此,萧小小又获得了另一个称号——“明日计相“。

    萧小小的家书很快就送到了她的公主娘和驸马爹的面前,这对爹娘看过以后,相互看了看,她娘问道:“我们有钱再生一个女儿吗?”

    她爹想了想,道:“无妨,大不了把这个也送到西安,让小七替咱们养着。”

    于是,萧小小的爹和萧小小的娘,在黑暗的角落里爆发出一阵狞笑!

    不久,萧小小的娘有了身孕,消息传到西安时,萧小小却没在,她和萧睿、周肉球一起,跟着她七叔和她彤彤姨,一起去了党夏。

    其实萧小小初到西安的时候,她七叔并不在,那时七叔带着兵马去和党夏人打架了。

    原本彤彤姨也去党夏帮着七叔一起打架来着,后来彤彤姨要生萧柔,就先回了西安,就是因为这样,彤彤姨忙不过来,才把萧睿送到京城,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京城里的亲戚们不但没有帮着他们带孩子,反而还多送了两个孩子来西安。

    就在彤彤姨在西安生孩子坐月子的时候,萧小小的七叔把党夏人打败了,而且还抓住了好多个大坏蛋,现在萧小小跟着彤彤姨,趾高气扬去了党夏。

    彤彤姨对他们三个小毛头说:“我小时候,差一点就被他们给害了,所以我要带你们过去,让你们见识见识,坏人是什么样的。”

    后来这件事被萧小小的皇帝外公和太子舅舅知道了,少不得要埋怨彤彤姨几句,说她不该刚坐完月子就跑去党夏巴拉巴拉的。

番外:萧小小的封号(六)

    和在京城的时候不同,现在的萧小小不但知道什么是舆图了,而且她也会看了。

    从舆图上看,党夏是个小国,萧小小很奇怪,党夏为什么是一个国?

    它不应该是大齐朝陕西省党夏县吗?

    萧小小把这个问题提出来,她问萧睿:“我觉得给党夏国改成党夏县,是个好主意,你认为呢?”

    萧睿抬抬眼皮,冷冷地说道:“国家大事岂可儿戏,如果说几句话就能把党夏国改成党夏县,那还要我西秦军十万健儿何用?”

    萧小小觉得很没意思,可是萧睿的话又无法反驳,她只好又去问周肉球:“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呀?”

    周肉球煞有介事地想了想,道:“那要看是党夏县的赋税多还是党夏国的进贡多了。”

    萧小小兴奋地啪啪啪拍着周肉球的小胖腿儿,说道:“哎呀,你说得太对了,我这就去问彤彤姨。”

    “你最好去问问随行的官员,太姑婆不管这些小事。”周肉球说道。

    萧小小想想也是,她的彤彤姨只管大事,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是不管不问的。

    她跑去问随行的官员,她虽然只有六岁,可她是郡主呀,她还有个当皇帝的外公,和一个当太子的舅舅呀,没等萧小小搬出她的外公和舅舅,那些官员们便拿出陕西辖下七八个县的赋税,以及历年来党夏的进贡清单。

    萧小小看了看,就把鼻子皱起来了,皇帝外公居然给这些县免了三年赋税!

    我的天呐,难怪外公家和舅舅家都是那样的穷,难怪他们总从她家搬银子,他们是真的穷啊!

    于是,看在党夏国给大齐丰厚纳贡的面子上,萧小小勉为其难地承认了党夏是一个国家。

    她口若悬河地给内侍和宫女们讲解了一番关于赋税与纳贡的学问,从此,她有了一个新的称号——“懂王”。

    虽然她不是王,但是她是郡主呀,对了,忘记说了,因为萧小小的外公太抠门,只肯封她为千金,而不是万金,所以在皇帝外公又一次到萧小小家里搬了银子之后,让萧小小这个郡主从此享受亲王的待遇。

    所以,萧小小觉得吧,如果她是男的,那她就是亲王了,就像小舅舅那样的亲王。

    所以,她被人称做“懂王”也是可以的。

    不过,从这一天起,懂王萧小小便对周肉球周庭毓另眼相看了。

    如果不是周肉球的善意引异,懂王也就不会发现赋税和纳贡之间的区别,懂王也就不是懂王,因此,萧小小觉得吧,她能成为懂王,周肉球居功甚伟。

    她决定以后要对周肉球好一点儿。

    即使如此,萧小小也没有想过,要把从周肉球那里抢来的长命锁平安扣还和金手铃还给他。

    抢了就是抢了,那些东西以后就是懂王萧小小的了。

    她问周肉球:“就问你服不服?”

    周肉球点头如捣蒜:“服,服,服!”

    萧小小很得意,她轻而易举,以过人的智慧,以过人的武力,以超凡脱俗的思维,不费吹灰之力,就征服了周肉球!

    党夏虽然是个小国,但是却很是富有,萧小小觉得,党夏人是一眼看去就知道有钱的那种人。

    你看那黄澄澄的大金链子,你看那黄澄澄的大金簪子,你看那黄澄澄的大金帽子,党夏人喜欢金子,恨不能把家里的金子全都穿在身上。

    萧小小瞬间爱上了党夏。

    她问萧睿:“党夏还缺女王吗?”

    萧睿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党夏缺少一位真正的君王,但是没有听说他们缺少女王。”

    萧小小立刻来了精神,她对萧睿道:“好弟弟呀,你和七叔说说,让我做党夏的君王可以吗?我差一点就成了大齐的亲王,让我这个仅次于亲王的人来做他们的县令,不对,是君王,那他们还沾便宜了呢,如果他们不能接受我当女王,我可以女扮男装呀。”

    别说,萧小小短短的西北之行,不但口才精进了,见识也增加了,像刚刚这番话,她在京城时是说不出来的呀。

    萧睿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我也只能帮你问一问,我爹如果不答应,你也不能怪我。”

    弟弟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这一刻,萧小小很幸福。

    她郑重点头:“好弟弟,如果我做了党夏的县令,不对,是党夏的女王,也不对,是党夏的君王,我就封你当我的大将军。”

    “一言为定!”萧睿说道。

    这时,周肉球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扬起肥肥的脖子,问道:“女王,我不要做大将军,你封我个别的吧。”

    “那你想做什么呢?”萧小小一时想不出来,是封周肉球当弼马温呢,还是封他做天鹏元帅。

    “我要做有钱人,做个最有钱的人。”周肉球挺起了小胖胸脯,大声说道。

    “傻子,有钱人又不能封,我就没见外公封谁当有钱人。”萧小小很不客气,她外公都没有封过,那就肯定是不能封的。

    “你可以封我当驸马啊,你爹,就是萧驸马就是有钱人,大齐朝顶有钱顶有钱的有钱人!”周肉球继续大声说道,声音大得震耳欲聋,萧小小都替他脸红,这只肉球想要女王陛下的封号,是想得要发疯了吗?

    可是有一件事是一定要说明的,不对,是要辟谣!

    “我爹才不是有钱人,我们家是穷苦人家,我爹说了,我们家很穷很穷,穷得连猪肉都吃不起,我在京城里都有好一阵子没有吃过猪肉了,你们忘了吗?我刚到西安的那天,吃了一大盘子红烧肉呢,我听人说了,有钱人是不吃红烧肉的。”萧小小说道

    “不吃红烧肉?那有钱人吃什么肉啊?”不但周肉球好奇,就连见多识广的萧睿也好奇起来,竖起耳朵听着呢。

    “有钱人吃鲍参翅肚,就是吃鲍鱼啊......”萧小小忽然用手捂住了嘴巴,天呐,她们家就是天天吃鲍鱼的呀,她爹说吃鲍鱼比猪肉更划算,对,她爹不会说错,她们家吃鲍鱼是为了省钱。

    一定是这样的。

    于是,萧小小毫不留情地驳回了周肉球要当驸马的请求!

番外:萧小小的称号(七)

    可是,萧小小的帝王梦很快就破碎了。

    三天后,她见到了一个人,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

    那人穿着白衣裳白斗篷,长得也像是从白面粉口袋里钻出来的一样。

    萧睿叫那人意儿叔,彤彤姨叫他可意儿。

    可意儿见到萧小小,伸手就在她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笑嘻嘻地说道:“我认识你爹。”

    虽然萧小小不喜欢被人捏脸,可是这个可意儿长得好看,萧小小对他气不起来。

    她好奇地问道:“我怎么没听我爹说起过你?你是怎么认识我爹的?”

    可意儿煞有介事地四下看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当年你爹被人卖了,是我和大饼一起把他赎出来的,唉,你爹可真惨,你可要好好孝敬你爹,他太惨了,才卖了一两银子。”

    萧小小的心都碎了,就是说嘛,她家就是穷苦人家,只有穷苦人家才会被人卖掉,听听,她爹才卖了一两银子。

    萧小小天天数钱,她当然知道一两银子是多少了,那是很少很少的。

    可意儿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和可意儿差不多年纪,当然和彤彤姨也是差不多,那人也长得很好看。

    很快,萧睿就带来了一个对于萧小小而言非常不幸的消息。

    七叔和彤彤姨要让可意儿带来的那个人,做党夏的忠顺王。

    忠顺王就是党夏的国王,这是大齐皇帝给他的封号。

    萧小小的梦想就这样破碎了。

    她痛苦地说道:“我的女王啊。”

    萧睿叹了口气:“我的大将军啊。”

    一旁的周肉球大声说道:“我的驸马啊!”

    于是,萧小小和萧睿一起把周肉球揍了一顿。

    不久,萧小小就知道了,这位新上任的忠顺王,是党夏王母的儿子,也是大齐皇帝承认的王储,由他来做忠顺王,萧小小的外公和舅舅都是很满意的。

    不过,萧小小很快就得到了一个小道消息,这位新任忠顺王,以前当过和尚,而且还是大相国寺的和尚呢。

    于是萧小小找到他,很快就和他攀上了交情,萧小小去过大相国寺,瞧瞧,这就是交情,他们两个人都是去过大相国寺的人。

    忠顺王送给萧小小一套黄金打制的人偶娃娃,萧小小得意了很久。

    萧小小也见到了彤彤姨口中的大坏蛋,其中有一个叫屠卫的胖子,据说很厉害,所以彤彤姨亲手斩了他。

    行刑的那一天,彤彤姨原本是不让他们三个去的,可是萧小小想去,于是萧睿和周肉球只好陪着她一起去了。

    结果,当萧小小看到彤彤姨手起刀落,人头飞起,一腔鲜血喷出来时,她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萧睿不屑地说道:“说了不让你来,你非要来,来了又害怕,真是麻烦。”

    萧小小更伤心了,她只是一个小孩子,她害怕是正常的。

    周肉球从怀里掏出一块很大很大的芝麻糖,送到萧小小嘴边,说道:“别害怕,有我呢,我会保护你,你吃块糖就不害怕了。”

    周肉球没有食言,后来的那些年里,他一直都在保护着萧小小。

    萧小小十七岁时,她从西安回到了京城。其实这十来年里,她每年都会回京城,可是这次回来不一样,她爹和她娘说了,这次回来以后,就不让她再去西安了。

    萧小小心里有些难过,她算是在西安长大的,她舍不得西安。

    可是这两年来,她在西安也有点没有意思了。

    萧睿跟着七叔去了边关,萧柔则被她外婆云夫人带去了燕北,说是要等到明年燕北冰雪消融的时候才回来。

    而周肉球,不,现在他已经不是肉球了,他叫周庭毓。

    周庭毓早在一年前就回到京城了,说是家里要给他议亲了,他要回去相亲巴拉巴拉的。

    虽然这一年来,周庭毓也时有信来,可是无非是说他现在有多忙。

    他回到京城后,就领了京卫司的差事,接替他祖父做了京卫司同知。

    萧小小问他相亲相得如何了,周庭毓却一直都没有说,只说他在京卫司里抓了多少坏人。

    这次回京城,萧小小是和小姨一起回来的。

    她的小姨就是宜容郡主,前几年宜容郡主嫁给了蒋双流的一个侄儿,也来了西安,她的府第离公主府很近。原本彤彤姨是想亲自送萧小小回京城的,可是她身为公主,出行都要兴师动众,宜容郡主主动请缨,由她带着萧小小回去,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宜容郡主的夫君领了差事,要在京城待三年,宜容郡主是来探亲的。

    “小姨,你说周庭毓会找个什么样的老婆,我猜一定是个丑八怪。”萧小小第十次对宜容郡主说道。

    宜容郡主叹了口气,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就像你娘吧,想当初我和二姐都在慈安庄里,隔三差五就见到她,也隔三差五就见到你爹,可是谁能想到,最终你娘竟然看上你爹了呢。”

    萧小小皱起眉头,不满地说道:“我爹哪里不好了,我爹是世上最好的男子,我娘有眼光,才会看上我爹的。”

    “嗯嗯,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所以你也会有你的缘法,你也会遇到你想要嫁的男子。”宜容郡主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了,但是她很快就克制住了,不能笑,她是长辈。

    萧小小却笑不出来,她不想嫁人。

    虽然她已经十七岁了,可是彤彤姨也说了,女孩子晚点嫁人是好事,她娘和彤彤姨嫁得都晚,所以萧小小不操心自己的事。

    她操心的是周庭毓,那个死胖子,不对,那个死瘦子,比她还要小,现在就要回去相亲了,真是惨啊。

    “小姨,如果周庭毓找了个母老虎,他可怎么办呢?”萧小小有些担忧。

    宜容郡主看她一眼,心想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论起母老虎,这大齐贵女圈子里,你萧小小能认第二还有谁敢认第一的?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啊,她是长辈。

    宜容郡主一直都是兄弟姐妹里最小的那一个,虽然侄子外甥外甥女早就有了,可是她在骨子里,还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再说,哥哥姐姐们也一直把她当小孩看待。

    因此,可想而知,宜容郡主想要做长辈,对她而言有多么辛苦了。

番外:萧小小的称号(八)

    一个月后,宜容郡主带着萧小小到了京城。

    萧小小一进门,就看到迎出来的弟弟萧隽。

    对了,萧小小的那对无良爹娘,最终也没能给萧小小生出一个萧柔来,他们未经萧小小同意,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萧隽。

    虽然萧小小努力想让萧隽变成像萧柔那样既漂亮又活泼的女孩子,在萧隽小的时候,萧小小还给他穿过花裙子戴过花蝴蝶,可是事实证明,她所有的努力全都白废了,萧隽不但没有变成女的,而且还长得五大三粗的,小小年纪就像个墩子。

    看到萧隽,萧小小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揪着萧隽的衣领怒目而视:“你为什么没有出城接我?”

    今天到城外三里庄接萧小小和宜容郡主的,只有宫里和宗人府的人,当然还有小姨夫蒋仪宾,可是却没有见到公主府的人,萧小小能不生气吗?

    萧隽被他姐揪得动弹不得,只好双手投降:“女大王饶命,女大王饶命!”

    萧小小冷笑,终于松开了他。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萧小小恶声恶气。

    “姐,咱爹和咱娘不让我去接你,他们说要把机会让给有准备的人。”萧隽说得战战兢兢,他姐太可怕了。

    萧小小伸出手指,点着萧隽的鼻子,步步紧逼,萧隽连连后退,最后退到墙边,退无可退。

    “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比咱爹书房里那尊金财神还要真。”萧隽忙道。

    对,别人的书房里挂的是名人字画,摆的是古玩玉器,他爹书房里供着财神,摆的也是貔貅。

    他们的爹就是如此的清丽脱俗,与众不同,从小到大,姐弟二人都为有这样一个爹而自豪。

    “什么有准备的人?问题是我没有看到有准备的人啊?”萧小小大吼。

    “姐,有准备的人就在那儿……”说着,萧隽伸手向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萧小小顺着萧隽那小萝卜一样的手指头看过去,她瞬间就凌乱了。

    她看到了一面旗子,一面金光闪闪的旗子,旗子上面写着八个字“千金归来,不亦乐乎”。

    这是什么玩艺?

    萧小小转头看向萧隽:“那是你搞出来的?你难道不知道我顶不喜欢千金这两个字吗?”

    萧隽快要哭出来了,他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啊。

    “姐,千金是你的名字,你不就是叫千金吗?”萧隽大着胆子说道,我的天呐,这个姐姐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了,只有姐姐嫁出去了,他才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做为一个家里不受重视的小儿子,他还能怎么样,只能仰姐姐鼻息,他容易吗?

    “胡说八道,千金是我的封号,我叫萧小小。”萧小小纠正。

    萧隽哭丧着脸,这旗子也不是他搞出来的啊,姐姐干嘛冲他发火呢,他太难了。

    好在萧小小终于决定放过他,萧小小咬着牙,瞪着眼,一步一步向那面旗子走了过去。

    然后,她就看到那旗子是插在一块太湖石上的,而那块太湖石后面,像是有个人。

    萧小小一把揪出藏在太湖石后面的人,那人被她猛的一拉,整个人全都暴露出来。

    “周庭毓?你鬼鬼祟祟藏在我们家做什么?你是来偷东西的,还是来蹭吃蹭喝的?”萧小小大吼。

    周庭毓缩缩脖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是来接你的,小小,你回来啦。”

    “接我?接我为何不去三里庄?你们知道吗?小姨夫亲自去三里庄接小姨,还给小姨带了那么一大篮菊花,香得我差点摔个跟头,可我呢,家里没有一个人接我,只有宫里的公公和宗人府的老头子们。我的面子都没了!”萧小小越想越生气,她长这么大,都没有人送她鲜花,一枝也没有。

    “我原本也想去三里庄接你的,可我不好意思,你小姨夫还有宗人府里的那些长辈,他们会笑我的。”周庭毓的脸就像是煮熟的虾子,红得莫名其妙。

    萧小小喊完了,心情舒畅了,她一把扯过金旗,问道:“你从哪里找来这种金光闪闪的布的?”

    “你喜欢不,这是太子妃赏给我娘的,我找我娘要过来,做了这面旗,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小时候你就特别喜欢忠顺王送你的那些个金娃娃。”周庭毓笑着说道。

    “你个败家子,这么好的料子你拿来做旗子,你怎么不给我,让我做衣裳呢。”萧小小斥责。

    周庭毓摸摸脑袋,为难地说道:“那我让我娘再进宫,找太子妃讨一匹新的,给你做衣裳。”

    “找太子妃要,那还用得着你娘出面啊,我自己不会去要啊,再说,你当我是暴发户啊,用金光闪闪的料子做衣裳,大白天出门还不亮瞎人的眼啊。”萧小小说道。

    可是你明明是说要用这布做衣裳的,怎么这么快就改了?

    周庭毓觉得自己真是挺笨的,他想让萧小小开心都做不到。

    “对了,我爹和我娘呢?”

    萧小小一边说一边就要往里面走,萧隽见了连忙伸手拦住:“姐,你不用找他们了,他们没在,这会儿进宫了。”

    “进宫?”萧小小的声音抬高了,她是亲生的吗?“明明知道我今天回来,他们还进宫?”

    “别急,小小,你别生气,你爹你娘进宫了,我爹我娘也进宫了,他们进宫是商量咱们成亲的日子。”说到最后一句,周庭毓的声音就变成了蚊子叫。

    萧小小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问道:“你说他们商量什么?”

    “他们商量咱们成亲的良辰吉日。”周庭毓一边说一边给自己打气,可是脸却越来越红。

    “咱们要成亲?我和你?”萧小小不敢置信,她是在做梦吧?

    “是咱们啊,是真的,不信你问萧隽。”周庭毓忙道。

    萧隽在一旁连连点头,他已经收过准姐夫的红包了,他一定要帮忙。

    “你不是在议亲吗?你议的亲呢?”萧小小问道。

    “我议的亲就是你啊,我就是和你议亲啊。”周庭毓说道。

    “你不是一直都在相亲吗?”萧小小又问。

    不过话一出口她就想起来了,这一年来,她每次写信都会问周庭毓相亲如何了,可是每一次这小子都是顾左右而言他。

    原来他一直都在骗他!

    “你爹和你娘以为我早就告诉你了,所以他们没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亲口对你说,反正就是他们以为我早就说过,他们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对不起,我其实早就想说,可是我不好意思。”周庭毓想给自己一巴掌,他是真的不好意思啊。

    “可是咱们这是乱那个伦啊,论辈份,你是要叫我姑奶奶的!”萧小小说道。

    “这个,你也知道,你的郡主,也算是半个宗室,而我本身就是宗室,再说,咱们两家早在太祖那一辈上就出了五服了,现在更是出了十万八千里,是能成亲的,真的,宗人府都说能成亲。”周庭毓越想越着急,越着急就越脸红。

    萧小小抚额,她想起小时候,她对皇太孙说的那句话:“你们皇圈可真乱!”

    不久之后,萧小小拥有了她的另一个称号“周庭毓夫人”。

    多年以后,千金郡主、著名懂王,京城第一奇葩,周庭毓夫人萧小小,对自已的女儿说道:“皇圈很乱,所以你最好看得远一点。”

番外:燕北的雪(一)

    出了京城,天气就一天比一天凉了。

    官道上,两个少年策马奔驰,在他们身后一里开外,有十几骑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快,后面的人也快,他们停下来,后面的人也停下来。

    “公子这是真的开心,好久没有看到他这样开心了。”为首的大胡子笑着说道。

    “说不定明年就能当舅舅了,能不开心吗?”另一个大汉也笑了。

    “当舅舅有啥可开心的,又不是当爹?唉,公子和公主一般大,公主都成亲了,公子这亲事还八字没有一撇。”一个上了岁数的汉子说道。

    “成亲有啥好的?你们看,我老吴也没成亲,不也过得好好的?”大胡子不服气。

    “你快闭嘴吧,你能和公子比吗?公子是什么身份?”

    ……

    远处,那两个少年的身影越来越小,不多时便消失不见,马上的汉子们急了,催马追了下去。

    “公子,还没出关呢,这天儿就渐冷了,这会儿燕北已经开始下雪了吧,唉,你说说,咱们在京城住到过年,多好啊。非要顶风冒雪地回去,唉,回去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还没到寒冬腊月,行人都只是一件夹衣,可马上的少年却已经穿上了白狐斗篷。

    “我有好几个暖被窝的汤婆子,要不给你一个?”另一个少年笑了起来,笑容如同冬日的阳光,温暖而灿烂。

    “什么汤婆子,那是南边人的叫法,公子啊,你这是跟公主学的吧。”这个早早穿起白狐斗篷的少年名叫可意儿,他原本是燕北城里有名的地头蛇,多年之前机缘巧合,跟着当时的燕北郡王,也就是现在的燕王周钰,上山做了土匪,如今,他的父亲和哥哥们都已经招安做了官,可他却不想做官,整日跟在周钰身边。

    另一个少年便是周钰了。

    此番进京,周钰是给姐姐送嫁的,现在他带着两个妹妹一起回燕北。

    他只有十八岁,还是好动的年纪,在马车里坐不住,便带了十几个人,策马走在前面,两位郡主的车辇和三百亲卫,远远地被他们落到了后面。

    “公子,你猜云夫人啥时候才能回燕北?”可意儿没话找话,他这人一会儿不说话就难受。

    “阿娘还想去西安玩玩,我猜没有一年半载是不会回燕北的了。”说到这里,周钰竟然有点小兴奋。

    真的不是他不孝顺,所有被阿娘看管着的小孩都会有这种感觉。

    这一年半载,没有人拿着扫巡帚追着打,没有人瞪着眼珠子逼他吃东西,这日子,想想就快活。

    “公子,趁着云夫人不在,回到燕北,我带你去好好见识见识,你还没有去过二道里吧,哎呀,那可是个好地方,比起京城的杨柳胡同也毫不逊色,二道里如今最红的姑娘是白桃子,她也是金桃子的徒弟,要条有条,要盘有盘,要嗓子有嗓子,那小腰扭得,看着就让人心疼。”

    说起二道里,可意儿如数家珍,那可是他们老吕家的地盘,想当年,他可意儿在二道里留下了多少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啊,比如那位差点做了燕王妃的杨兰若杨三小姐,就是他在二道里摆平的,还有帮着皇帝在顺德府立下大功的烟翠,以前也是二道里的小清倌儿,还有金桃子,王爷能成为燕北数一数二的大土匪,这里面也有金桃子的功劳。

    而这些,都和他可意儿有关系,想到这些,可意儿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怎么,你想家了?”周钰斜着眼睛瞟着可意儿。

    可意儿摸摸头上的白狐皮帽子,叹了口气:“公子你以为我是那个一心想要四海为家的小黄带子周骋啊,我可不是,我跟着王爷来了关内,去了京城,可是我觉得,哪里都比不上燕北,京城虽然好,可就是不对我的胃口,还是咱们燕北城最带劲儿。”

    周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我每次来京城,也都会想念燕北。”

    官道上人来人往,周钰放眼望去,见前面杏色酒旗迎风招展,他笑道:“走,咱们到前面喝一杯暖暖身子,顺便等等宜宽她们。”

    那酒旗飘扬的地方,有个雅致的名字“清香酒肆”。

    周钰笑道:“这地方是新开的吧,咱们从燕北过来时可还没有。”

    可意儿四下看了看,说道:“原先这里是个客栈,名字我忘了,但是我到客栈里借过茅厕,记得清楚。”

    周钰懒得理他,在酒肆前下马,立刻有伙计上来,满脸堆笑地接过缰绳,帮着拴好。

    这清香酒肆里里外外都是簇新的,一看就是新开不久。

    虽然这里是官道,但是酒肆里也只有两桌客人。

    周钰和可意儿在邻窗的桌子前坐下,伙计递上酒水牌,周钰看了一眼,笑道:“你们这里的酒就叫清香?这名字倒是有些意思。”

    伙计忙道:“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人,一眼就能觉得咱们这酒水的好。”

    可意儿好奇地问道:“怎么,还有人挑剔过你们的酒水名字?”

    “可不是嘛,有那没读过书的粗鲁汉子,竟然问咱们,是不是有个叫清香的酒娘子。”伙计说道。

    可意儿哈哈大笑,笑够了,脸色一板,问道:“那你们究竟有没有一位叫清香的酒娘子啊?”

    伙计被这位小爷弄得有点心慌,忙道:“客官说笑话了,咱们这里是祖传的手艺,清一色都是男人,哪有什么酒娘子啊。”

    可意儿又笑,周钰也笑了,说道:“那就先来一壶,尝尝你们这清一色男人酿出来的酒。”

    伙计陪着笑退下去,忽然,酒肆里传来一声轻笑。

    酒肆里除了周钰和可意儿,只有两桌客人,刚刚进门的时候,可意儿就已经把这两桌客人全都仔细看过了,既然是跟着周钰一起出来的,可意儿就不能不小心提防着。

    他是烂命一条,可是周钰就是金镶玉的命啊。

    那两桌客人,一桌上是两个中年人,旁边站着两名小厮,看那两个中年人的样子,像是铺子里的掌柜,很有可能是出来收帐或者办事的。

    另一桌上则是一位老爷子,和三个年轻人。老爷子花白头发,精神看着还好,三个年轻人则都是十几二十的少年,四人都是粗布衣衫,看不出有何特别来。

    可这笑声,却就是这两桌客人当中的某个人发出来的。

    这是个女人的笑声。

番外:燕北的雪(二)

    周钰当然也听出来了。

    他和可意儿互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酒肆的棉帘子从外面被撩了起来,几个大汉昂首阔步走了进来,他们看一眼坐在窗前的周钰和可意儿,便又看向酒肆里的另外两桌,最后,把目光落在那位老人身上。

    为首的大汉冲那老人呶呶下巴,几个人立刻分开,向着那桌人包抄着走了过去。

    “俞老爷子,别来无恙啊。”为首的大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老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嗯了一声,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们几个,小冯,这里的酒不错,坐下喝一杯吧。”

    被称叫小冯的大汉也不客气,伸手从旁边搬过一张凳子,对坐在桌前的一个少年说道:“小哥,往旁边靠靠,给我腾个地方。”

    那少年头也没抬,真的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张凳子的地方。

    小冯坐下,见那少年面前的酒杯是空着的,他伸手拿过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酒!没想到这种乡间野店,竟然还有这么好的酒。”

    俞老爷子声音平静:“既是好酒,那就多喝几杯,喝完了就回去吧。”

    小冯一怔,忙道:“俞老爷子,咱们也算是世交了,您老就忍心让我回去?”

    俞老爷子叹了口气,道:“我老了,不中用了,什么事也做不了,唉,我现在只想着回到京城,买个小院子养老,平日里种种花喝喝茶,了却残生。”

    小冯也叹了口气,道:“俞老爷子,不是我说您老,以您老这身份,您觉得您能找个小院子就了却残生吗?您不知道,就这一个多月,江湖上有多少人在找您啊,您就这样回京城,您觉得那就安全了?不能,不能。别看那是天子脚下,可是天子脚下就太平了?哪能呢,对吧。所以您老就跟着我们回去,我家老祖宗可是打了包票的,您不是就想过过平静的小日子吗?我家老祖宗给的起。”

    俞老爷子没有说话,坐在他下首的一个少年给他倒了一杯酒,俞老爷子抿了一口,咂咂嘴,说道:“好酒,真是好酒。”

    这时,刚刚给小冯挪地方的少年忽然开口,问道:“老爷子,要不我们多买上十几坛子,带到京城慢慢喝?”

    俞老爷子欣然点头,微笑说道:“好,但不是十几坛子,而是几十坛子,多买点,京城里虽然也有几家上好的酒坊,可是比起这家来,那是差着呢。”

    那少年嘻嘻一笑,道:“是吧,我就知道您老一准儿会觉得他们的酒好,现在趁着他家的酒还没有打出名声,咱们多买一点屯起来,否则以后怕是就抢不上了。”

    少年声音娇美,还带着一点童音,那个叫小冯的大汉不由皱起眉头,如果他没有听错,这是一个女子。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他不由向那少年看过去,少年穿着粗布衣裳,面色黧黑,五官倒是不丑,只是脸太黑了,连带着五官也不清晰,只是一双眼睛,却是黑白分明,亮得出奇。

    小冯正在打量着小姑娘,却听到耳边响起一声轻咳,原来是方才给俞老爷子倒酒的那个少年,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小冯迎上那少年的目光,挑衅地望着他,说道:“这位小哥,倒是面生得紧,不知怎么称呼?”

    少年冷冷地说道:“姓宁。”

    “姓宁?”小冯皱起眉头,似是在努力回想,可是一时却是想不起来,他认识的人里,不对,是听说过的人里,好像也没有姓宁的。

    “不知兄台在哪里发财?对啊,兄台几位都是跟在俞老爷子身边的,莫非都是俞老爷子的高足?”小冯嘻皮笑脸地说道。

    俞老爷子早在十年前就不再收徒,这几个少年看上去年轻都不大,又怎可能是俞老爷子的徒弟?小冯这样说,无非就是胡说八道而已。

    姓宁的少年冷冷地说道:“我们不是俞老爷子的徒弟。”

    只是这一句,只说他们不是俞老爷子的徒弟,却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

    小冯有点不高兴了,这些是什么人,竟然还敢在他面前摆谱儿。

    他们跟在俞老爷子身边,既然能够同桌吃饭,同桌喝酒,那么显然与俞老爷子之间并非是主仆,当然也不是师徒,看这样子,反倒是像能平起平坐的。

    怎么可能呢,这几个小崽子才多大,又怎么能够和俞老爷子平起平坐?

    “恕我眼拙,一时看不出宁老弟是哪家的子弟,不知你们跟在俞老爷子身边,这是要一起进京吗?”小冯又问。

    这时,刚刚那位小姑娘不耐烦起来,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多的废话?我们凭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哎哟,这位小妹妹年纪不大,这脾气可是不小啊,你可知道我们是谁?”小冯说道。

    小姑娘白了他一眼,道:“阿狗阿猫而已。我还要挨个去问它们是谁吗?”

    这时,跟着小冯一起进来的几个汉子不高兴了,怒道:“哪来的小丫头,有眼不识泰山,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小姑娘冷哼一声,不去理他们。

    倒是先前的那个姓宁的少年,却是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在几个大汉身上一一扫过。

    小冯心里已经一片了然,今天若是不把这几个少年震住,恐怕是不能让俞老爷子跟着他们走了的。

    他当下说道:“宁老弟恐怕是没听过飞云帮的名头吧,咱们就是飞云帮的,我姓冯,江湖上的朋友送我一个外号,叫做铁腿冯五。”

    噗,又是一声轻笑,正是那个小姑娘。

    “铁腿?铁拐李?你是瘸子吗?明明是江湖上的人都在骂你,骂你是个瘸子,你反而引以为荣,好歹都分不出来,我看你不是瘸子,倒是傻子。”

    小姑娘的话一说完,同桌的少年全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周钰和可意儿也笑了。

    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就是长得黑了点儿,真是可惜了。

    那位铁腿冯五脸上却是挂不住了,他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与此同时,那名姓宁的少年却已经出手!

番外:燕北的雪(三)

    周钰和可意儿虽然是关外的大土匪,可是到了关内,他们还是紧紧地夹住自己的尾巴。

    尤其是周钰,此时一脸无辜,一只手攥着腰间的荷包,像是生怕被人打劫荷包里的二两银子。

    可意儿倒是坐得四平八稳,可是双脚的脚尖却全都冲着门口,随时准备扯乎。

    他们有自知之明,那姓俞的老者还没有出手,只看那出手的宁姓少年,他们就心知肚明。以他们两个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在侍卫们没有到来之前,他们还是不要惹事生非。

    可偏偏两人谁也不想走,明知道这个时候吴胡子带着一众侍卫应该就在附近,可是他们却还是想看看热闹。

    此刻,宁少年和小冯已经战在了一起,另一个少年和那个女孩子则与小冯带来的其他人动上手了。刚刚还是宁静详和的酒肆里,此时已经打做一团。

    两个伙计进来,看了一眼就又出去了,可意儿悄悄对周钰说道:“这年头生意可真难做。”

    是啊,这里外崭新的酒肆经此一役,八成是要给砸个稀巴烂了。

    这种开在官道边的铺子,做的都是来往行人的生意,真要是店里出了事,想要报官都不方便,从这里到最近的衙门,少说也有三四十里。

    等到官差过来,闹事之人早就跑了。

    周钰叹了口气,低声问可意儿:“这里离咱们最近的马驿还有多远?”

    周钰第一次来京城里,他在燕北和京城沿线设下几十个马驿,从那以后,即使他在冰天雪地的燕北,也能很快知道京城里发生的事。

    “有五里。”可意儿说道。

    周钰又叹了口气,说道:“在这里开店的也真是可怜啊,我看这附近的铺子还是挺多的,你记着和马驿的人说一定,让他们平时不忙时就过来照看一二。”

    可意儿郑重点头,瞧,王爷就是厉害,看看热闹也能看出商机。

    这是要收保护费啊,收了保护费,一般的小事就可以请可驿的人过来出头,若是大案子,马驿也能替人跑腿报案,寻常人家是不会养马的,可是马驿里却有的是马匹,三四十里的转眼就到了,保证不会耽误报案。

    正在这时,先前跑出去的两名伙计又回来了,两人手里各多了一杆丈八红缨大枪。原来刚刚他们不是害怕避出去,而是去抄家伙了。

    “各位客官听着,咱们在这里开间小铺子,赚的都是辛苦钱,几位想要切磋武技,外头天大地大,不必在小店这一亩三分地,小的们这就去给客官们温上酒炖上肉,待到切磋完了只管进来,酒肉只管放开了吃。”

    两名伙计话音方落,那位俞老爷子便开口了:“也是,这是人家做生意的地方,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小冯和姓宁的少年却是手上不停,一边打,一边向外走。

    另一位少年和那个小姑娘,显然武功不如宁少年,两个人这会儿已经停下手来,小姑娘对和她过招的大汉说道:“走,咱们出去再比划。”

    于是,刚刚还乱成一团的酒肆里,瞬间便恢复了平静,这两拨人还真的全都出去,就在官道外面找了个空地打了起来.

    两名伙计进来,唉声叹气地收拾倒在地上的桌椅板凳,又不住地向酒肆里的客人道歉。

    “几位受惊了,多送一壶酒,多送一壶酒,给各位压压惊。”

    周钰这时注意到,方才闹成那样,可是旁边的那一桌,却是无动于衷。

    两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甚至连筷子都没有放下,而站在他们身后的两名小厮更是眼观鼻,鼻观心,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和他们这一桌相比,周钰和可意儿,分明就是两个涉世不深爱看热闹的浮夸少年。

    如果不浮夸,谁会在晚秋时节就把自己打扮得像只大白狐狸呢。

    何况,周钰束发的那两颗硕大的东珠,可意儿帽子上的七彩鎏光的宝石,如同在他们的脑门上写下几个大字“我是有钱人”。

    再看那两个中年人,却都是穿着粗布衣裳,满面风尘,这才是行路的样子。

    可意儿又把窗户推开一条缝,看向外面,只见吴胡子等人就站在酒肆外面,而那两拨人也还在打。

    “公子,你猜那位俞老爷子是何方神圣?这两拨人为何要争夺他?”可意儿轻声问道。

    周钰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或许不是只有两拨人,那边可能也是为他而来。”

    说着,他用眼睛扫了扫旁边那桌的客人。

    可意儿恍然大悟,这桌客人也太冷静了。

    “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就是把人白白送给那两拨人了?”可意儿问道。

    周钰叹息:“我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怎懂得这些江湖人的心思,我不懂。”

    可意儿直咧嘴,你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贵公子倒是真的,尊养处优嘛……没看出来。

    窗外响起马蹄声,可意儿再次看出去,脸色一变,说道:“咦,那两拨人全都走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有点大,酒肆里的人却是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旁边那桌的中年人,原本正往嘴边夹菜,听到声音,筷子在半空里顿了顿,才重又送到嘴边。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人却是已经站起身来,高声呼喝:“伙计,汇帐!”

    说着,便大步向门口走去,另外三人也起身,快步跟上。

    就在他们经过周钰身边时,周钰赫然看到其中一个中年人粗布披风下面露出的一个刀把子。

    绣春刀!

    飞鱼卫!

    原来这四个人是乔装改扮的飞鱼卫,那么那位俞老爷子又是什么人呢?

    可意儿可不怕什么飞鱼卫,老安昌侯李永基是他的干爷爷,同理,飞鱼卫指挥使李冠中就是他的干叔叔,所以,他能怕飞鱼卫吗?当然不能。

    他也站起身来,跟在那两名小厮后面出了酒肆。

    四名飞鱼卫显然察觉到有人跟出来了,走在最后面的小厮转过身来,沉声说道:“吕小哥,好好陪着你家王爷,莫要惹事生非。”

    可意儿正要张嘴说话,闻言,张开的嘴巴就合不上了。

番外:燕北的雪(四)

    “不要误会,我们就是想知道那位俞老爷子是何许人也?”

    身后一个清悦的声音传来,周钰竟然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那名飞鱼卫见他也出来了,有些无奈,他可以不给可意儿面子,可是这位新燕王,他却不能得罪。

    飞鱼卫沉声吐出四个字:“武林盟主。”

    然后便快步走了,头也不回。

    周钰和可意儿面面相觑,原来这世上真有武林盟主?

    既然俞老爷子是武林盟主,那不是应该跺跺脚从贵州到沧州,从甘州到德州,全都一起震震震吗?

    “若是公主在这里,说不定知道这位俞老爷子。”可意儿很遗憾。

    周钰摇摇头,道:“我姐也不知道。”

    可意儿大奇:“你又没有问过公主,你是如何知道的?”

    不止是这一次,有很多次都是这样。

    周钰淡淡道:“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知道。”

    直到一个月后,周钰和可意儿回到燕北,见到李永基,又由李永基写信问过李冠中之后,他们才知道这位俞老爷子是怎么回事。

    那名飞鱼卫说得没有错,俞老爷子确实是武林盟主,但却是二十年前的。

    那时太祖皇帝还在世,天下未乱,国泰民安。

    俞老爷子金盆洗手,轰动南北武林,成为美谈。

    可是俞老爷子金盆洗手的第三天,龙虎卫指挥使邹雪怀就找上门来。

    从那以后,俞老爷子便做了龙虎卫的总教头。

    龙虎卫和飞鱼卫一样,做的事情十之五六都是见不得光的,因此,俞老爷子这位总教头自然也是见不得光的。

    俞老爷子做了几年教头,这件事最终还是传了出去。武林中人有人羡慕,有人鄙夷。又过了几年,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俞老爷子早年收的两个徒弟莫名其妙成了刺杀太皇太后的刺客,死在宫中。

    而那两位刺客,与另一个刺客德善,全都被认定是后晋余孽。他们刺杀太皇太后是意图造反。

    这两个徒弟都是俞老爷子年轻时收的,早就出师,后来听说是被京城里的当官的请去做保镖了,这一去便再无音讯,俞老爷子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进宫行刺太皇太后。

    因为这件事,俞老爷子自请辞去了龙虎卫总教头一职,邹雪怀则接了老定国公萧长敦的指示,让他好生安顿俞老爷子。

    邹雪怀从萧长敦的信里,察觉出来那两名刺客的事,或许另有隐情。说不定刺杀太皇太后的真凶并非是所谓的后晋余党,而是另有其人。

    于是他有些愧疚,对俞老爷子照顾得更加妥贴。

    如今,萧长敦将爵位传给了萧祎,邹雪怀也到了该乞骸骨的年纪,而俞老爷子前几年生过一场大病,身子骨大不如前,邹雪怀想回老家,可又担心俞老爷子顶着个后晋余孽师父的名头,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邹雪怀再次写信给萧长敦,这一次,萧长敦让他送俞老爷子进京,以后俞老爷子可以在京城安心养老,有定国公府罩着,能保他余生平安。

    可以想像,俞老爷子这一路之上遇到多少麻烦了,不仅是南北武林的人要与他切磋,还有那些知道他徒弟事的人,更是想要趁他老病杀他扬名,还有那个什么飞云帮的人,干脆想把俞老爷子抢过去,逼他交出武功秘笈。

    周钰听得直摇头,他已经想到俞老爷子的那两个徒弟是谁了。

    他们就是太皇太后身边的暗藏的高手,一个是胖子,还有一个,周钰忘记姓名了。

    姐姐曾经给他讲过当年在宫中的情景,刺杀太皇太后的是阿娘和姐姐,而俞老爷子的那两个徒弟,就是两个倒霉蛋。

    那两个徒弟没有吹牛,他们当年确实是被京城里的大人物请去做保镖了,只是因为这位大人物的身份太高,他们这才断了与师父之间的联系。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不但自己搭上了性命和名声,而且还连累了师父。

    周钰有几分愧疚,俞老爷子这么倒霉,也和他阿娘和他姐有点关系。

    周钰对可意儿说道:“早知如此,那天我就替他结帐了。”

    可意儿再次咧嘴,我还以为你要替他上书皇帝平反呢,却原来就是要替他结帐。

    周钰又问李永基:“那位俞老爷子现在何处,去京城了吗?”

    李永基笑道:“有宁家子弟跟着,他自是不会有事,现在就住在萧家的一处别院里养老。”

    “宁家?”周钰想起那个年纪最大的少年,的确是自称姓宁,他问道,“宁家是江湖人吗?”

    李永基道:“这要怪我,整日在燕北,没有把京城里的事全都告诉你。这宁家的背后是萧家。宁家原是萧渊手下的将军,兄弟几个全都是,后来也就是在南边的那几场战役,宁家几兄弟全都死了,留下一堆小子,十一个,整整十一个小子,最小的那个小十一,要么是遗腹子,要么就是刚出生的小婴儿,唉,我老了,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大大小小十一个小子。萧家便一直照顾着这一家子孤儿寡母,还把那十一个小子全都养大成人了。现在最小的那个小十一,也差不多有二十出头了吧,他那十个哥哥应该也都娶妻生子了,宁家一直都跟着萧家,若说起忠心耿耿,你看萧家小六了吧,和他相比,宁家十一个小子,才更像萧家的孩子,那个萧小六,十有八、九,是萧长敦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

    周钰和萧家虽是姻亲,可是除了萧小六和萧韧,其他的萧家人,他全都不熟悉,当然,他更不知道宁家的人了。

    可许在姐姐的喜宴上见过,不过那天他是舅爷,他忙着摆出舅爷的谱儿,也没有留意来找他敬酒的人里面,有没有姓宁的。

    “只有十一个男丁,宁家没有姑娘吗?”周钰问李永基。

    李永基摇摇头,道:“当然没有了,宁家和萧家一样,连着两代全都是带把的,还姑娘呢,就像老萧家一样,宁家若是能有个小姑娘,那一准儿就成了宝贝疙瘩。我在京城时见过宁家的小子们,个顶个都是好样的,即便是比不上萧小七,也比萧小六不知道强出多少倍,唉,那萧小六一准儿不是萧长敦亲生的。”

番外:燕北的雪(五)

    这段时间,周钰过得很自在。边关平静,大妹妹贤惠懂事,小妹妹娇憨可爱,阿娘跟着姐姐去了西安,听说喜欢上了姐夫在咸阳的马场,索性住在了那里。

    今年的燕北也和往年有所不同,消失多年的江上大集,今天重又开张了。

    所谓江上大集,就是建在冰上的集市,绵延十数里,繁华热闹。

    当年老燕王还在的时候,每年一进十一月,这江上大集就开起来了,关外的商人也会闻讯而来,卖海味的,卖皮子的,卖药材的,还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小玩艺,在这里做生意的,甚至还有高丽人和红毛人。

    后来杨勤做了大都督,重税之下,这江上大集便也消失不见。每到冬天,老燕北人望着空荡荡的冰面,便会向孩子们含叨起昔日江上大集的热闹景象。

    今年周钰在边关大败鞑子,鞑子军后退三百里,周彤大婚,两位小郡主回来省亲,皇帝免了燕北三年赋税,可谓喜事连连。

    周钰早早地就命人贴出告示,并且从燕王府拿出三千两银子,把江上大集重新办起来。

    刚进腊月,江面上便已是人山人海,宜宽和宜容听说后,便跑过来,缠着他要去赶集。

    这日,周钰带上两个妹妹去赶集,云不花和可意儿自是也跟着。

    虽然都是汉地,但是关外与关内的风俗习惯有所不同。宜宽和宜容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若是在关内,她们要么换个男装,要么也是头戴幂篱,捂得严严实实。可是在燕北,她们可以身穿女装,打扮得漂漂亮亮跟着哥哥一起逛街,没有人会指责她们抛头露面,坏了规矩。

    这也是宜宽想要回到燕北的原因之一。

    在京城,除了姐姐周彤以外,没有哪个女子能够在大街上策马而行,而如姐姐那般的女子,整个大齐朝,恐怕就只有云夫人和远在榆林的樊大将军了。

    宜宽知道,她永远也不能成为姐姐那样的人,但是她很庆幸,庆幸她是姐姐的妹妹,庆幸她能在哥哥姐姐的羽翼下幸福生活。

    人贵在自知,更贵在知足。宜宽就是这样的人,就像现在,她能和妹妹一起,在远在京城的燕北,随心所欲快快乐乐地在闹市闲逛,对她而言就已经很知足了。

    她出生便是贵女,以后在哥哥姐姐的护佑下会更加娇贵,像这种能够与百姓同乐的时候会越来越少,所以她对眼前的快乐,加倍珍惜。

    “三姐,你看,那小花鼓好漂亮呀。”宜容指着一个摊子说道,另一只手却紧紧挽着云不花,她还是第一次走在冰面上,每一步都很小心,生怕会滑倒。

    宜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摊子上,挂满五颜六色的小花鼓,那些小花鼓形状古怪,若不是那鼓的少年敲得咚咚响,她甚至不会以为那是鼓。

    “咦,那鼓好有趣啊。”宜宽也来了兴趣。

    周钰其实对这些都没有兴趣,他心不在焉,因为他发现这大集上虽然看着热闹,但实际上放眼望去,做生意的全都是燕北人,就连卖的那些东西,也都是燕北特有的。再看过往的行人,穿著打扮,一看就是燕北人,而不是关内人。

    周钰有些沮丧,燕北虽然太平了,也没有了重税,可却还是没有关外的商人过来做生意。

    长此以往,可不是好事。

    他在京城时,每天都去逛街,他希望有朝一日,在燕北城里,至少能有一条街道,像京城那般的繁华。

    “二哥,你快看啊,这么古怪的小鼓,你以前见过吗?”身边的宜宽问道。

    周钰这才回过神来,他望向前面,他看到了卖鼓的少年,少年把小鼓挂在腰上,一边吆喝一边敲鼓,鼓音虽然寻常,但是那些小鼓五彩缤纷,甚至是漂亮。

    而那敲鼓的少年……

    周钰眯起眼睛,那黑乎乎的脸蛋,还有那双晶亮的眼睛,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如同黑曜石浸在白水银里,灿若晨星。

    “二哥,你看到了吗?”一旁的宜宽又问。

    “看到了看到了,买!”周钰讷讷说道。

    宜宽看他一眼,二哥怎么傻乎乎的,你都不问问那鼓是什么价钱,就说买,人家会当咱们人傻钱多的。

    “咦?公子,那不是那不是……”

    跟在后面的可意儿也看到了那卖鼓的少年,他伸出手指,周钰眼明手快,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说道:“宁家人,小声点儿。”

    是啊,这是宁家人。

    虽然李永基也说过,宁家连续两代没有女娃,可是谁知道是不是捡来的呢,再或者是抢来的。

    对,很可能是抢的,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强大如周彤,小时候不也被人抢走了吗?

    在这一点儿上,周钰和可意儿难得地有了默契。

    “公子,那俞老爷子不是已经在京城里养老了吗?宁家人来咱们燕北做什么?”

    也是,若是宁家人去西安倒是有可能,毕竟萧韧在西安,萧家人和宁家人好得就像一家子。

    可是燕北关他宁家人什么事啊?

    周钰的脑子里闪过十七八个念头。

    是自己不够乖巧?惹来皇帝叔叔的不满了?

    还是定国公府又有啥歪心思,派宁家人来打前站?

    再或者,有什么朝廷重犯逃到燕北了,宁家人是过来追捕逃犯的?

    毕竟,宁家人背后,除了定国公府萧家,还有龙虎卫。

    龙虎卫和飞鱼卫一样,但凡是见不得光的腌臜事,都能和他们沾上边儿.

    周钰在心里嘀咕着,云不花则已经带着两位小郡主过去挑小鼓了。

    “多买一个,给姐姐带过去,再给汝阳姐姐也买一个。”宜宽和宜容一边挑着,一边唧唧咕咕说个不停。

    片刻之后,云不花手里便提了几只五色艳丽的小鼓。

    宜容对周钰说道:“刚刚那卖小鼓的小哥说了,这鼓是高丽鼓,不是咱们大齐的东西,在大齐,也就是在燕北才能买得到,可是二哥,我在燕北也是头回见到啊,燕北有高丽人开的铺子吗?”

番外:燕北的雪(六)

    “什么?高丽人?”周钰一下子来了精神。

    “二哥,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我是问你燕北有没有高丽人开的铺子。”宜容看着自己的哥哥,无可奈何。

    二哥这是怎么了?

    周钰立刻又没了精神:“连关内人的铺子都没有,哪里来的高丽人,这小鼓你仔细看,这上面还有个福字呢,这是大齐的文字,说明这小鼓就是大齐人做出来的,什么高丽鼓,无非就是噱头而已,忽悠你们这些小姑娘的。”

    宜容冲他皱皱鼻子,一定是李老侯爷逼着你听书把你听糊涂了,老气横秋的。

    “我才不管这是高丽人做的,还是大齐人做的呢,反正我喜欢,哼。”宜容冲他做个鬼脸,不理他了。

    众人继续向前走去,周钰却下意识地转身,去看那个卖高丽鼓的小摊子。

    可是他却赫然发现,那个卖鼓的黑脸少年,不,是女扮男装的黑脸小姑娘,正在冲他做鬼脸。

    周钰直皱眉,他今天有多不讨人喜欢啊,妹妹冲他做鬼脸也就罢了,这个只见过两次的小姑娘竟然也冲他做鬼脸。

    宁家人,不论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总归这是个宁家人,不理她,让人盯紧她就是了,若是她敢做什么坏事,那就打闷棍,装起黑口袋,直接绑了,让宁家拿钱来赎人,对外就说是郁公子干的,郁公子啊,燕王都剿不了的大土匪,宁家再厉害,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来燕北剿匪吧。

    周钰有了决定,顿时感觉心情舒畅起来,他哼着小曲儿,甩着身上的紫貂斗篷,就像带着风。

    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柜桌下面钻出一个人来,他朝着黑脸小姑娘的肩膀拍了一下,问道:“你看什么呐?”

    小姑娘给吓了一跳,不满地说道:“十一叔,你老大年纪了有没有正经。”

    十一叔失笑,道:“你这丫头,十一叔拍你一下就不正经了?看我回去告诉你爹,让你爹收拾你。“

    小姑娘听他又搬出阿爹来,懒得理他,说道:“刚刚我看到了燕王,他身边带了两个小姑娘,叫他二哥的,想来是那两位小郡主。”

    “燕王?周钰?你确定是他?”十一叔奇道。

    “肯定是他,除了他谁还会直接把紫貂皮做成斗篷穿在外头?再说,他身边还带着那个小白脸,就他们两个,全都长得娘里娘气,身上又是宝石又是东珠的,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有钱,我又怎会认错。”小姑娘不屑地说道。

    大齐朝也只有王公贵胄才能穿貂皮,虽然大户人家也都会置办几件貂皮,可也都是外面绷上面子,把貂皮藏在里面,像这样大咧咧做成翻毛斗篷的,在燕北也只有燕王兄妹才敢这样穿。

    不过,十一叔的注意力却没在紫貂皮上,他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说燕王长得娘里娘气?你眼神是不是有毛病啊,谁不知道燕王长得好看,听说他进京城的那一天,全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跑去看了,当场就晕倒了十几个,全都是被燕王美晕的。这么一个谪仙似的人儿,你居然说人家娘里娘气,你当心被人听到,当你是睁眼瞎。”

    “听到就听到,男人长得像妖精似的,那不是娘里娘气是什么?再说,女人若是长成妖精,还能送进宫里当妖妃,这男人像妖精,偏偏还是个王爷,那就只能当妖王了,哈哈,妖王,妖王,这个名儿好。”小姑娘说着说着就自己哈哈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十一叔看着她,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们家三代的千顷地里才长出这么一朵花,怎么越长越觉得不对劲儿了呢,就这样子,以后能嫁的出去吗?

    “十一叔,你傻站着干嘛,吆喝啊,摆摊不吆喝你还等着客人捧着钱上门来啊,学我的样子,快点喊!”小姑娘命令道。

    十一叔觉得生不如死,他该有多倒霉,才被大哥支使出来带孩子啊。

    这时,一个少年举着三串冰糖葫芦跑过来,他递给小姑娘两支,自己则拿着一支啃了起来。

    小姑娘笑嘻嘻地接过来,夸道:“二宝真乖。”

    “姐,这里人多,你别叫我二宝,好糗。”二宝小声嘀咕。

    “好,那就叫你宁二宝”,小姑娘边说边啃下一颗山楂,咬得咯嘣响,“这燕北的冰糖葫芦,就是比京城的好吃,等回头我回了京城,就摆个摊子,卖燕北的冰糖葫芦,瞧瞧,这一支能顶京城的三支呢。”

    二宝委委屈屈:“人家有大名的,大名叫宁冬安,多好的名字,你偏不叫,等我回家就告诉阿娘,让我做哥哥,你当妹妹。”

    小姑娘冲他瞪眼珠子,道:“阿爹和阿娘定了我当老大,那我就是老大,你永远都是二宝。”

    旁边的十一叔很无奈,当年大嫂生下了这对龙凤胎,可是也不知道是大嫂糊涂,还是稳婆糊涂,总之就是搞不清楚最先出来的是女儿还是儿子了。

    有的时候,他也真是佩服,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而且这事还是出在他们家。

    无论有没有,总之这事是出了,他大嫂不知道自己先出生的是哪一个孩子。

    怎么办呢?

    大嫂想出一个办法,她让稳婆蒙住眼睛,而她在两个孩子身上点来点去,稳婆喊停,她的手指头落在哪个孩子身上,哪个孩子就是老大。

    对,就是击鼓传花,只不过传的不是花,而是大嫂的手指头。

    最后,大嫂的手指头点在了女儿身上,女儿便成了姐姐,儿子便成了弟弟。

    两个孩子的名字,一个叫宝宝,一个叫二宝,当然,这是小名。

    至于孩子们的大名,则是老定国公萧长敦取的,女儿叫宁宝宝,儿子则叫宁冬安。

    望着这从小到大,动不动就要找阿娘重新击鼓传手指头的姐弟,十一叔感觉很无奈啊。

    可看着宁宝宝手里的两支冰糖葫芦,他就更无奈了。

    “喂,二宝,这冰糖葫芦为何没有十一叔的?尊老你不懂吗?”十一叔大怒。

番外:燕北的雪(七)

    赶集回来,周钰完全没有与民同乐的喜悦,他阴沉着脸,默不作声。

    宜宽和宜容很快就发现二哥的异常,两个小姑娘缩缩脖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二哥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因为我说的那几句话就不高兴了吧?”宜容问道。

    当时她说什么来着,她说无论这小鼓是高丽人做的,还是大齐人做的,她全都喜欢。

    好像也没到让二哥生气的地步吧?

    宜宽安慰道:“放心吧,二哥不会生你气的,他像姐姐一样疼我们。”

    没想到话音刚落,宜容就挥起小拳头:“二哥如果真的为了这个生我气,我就写信告诉姐姐!”

    宜宽莞尔,真好,她们现在也有可以倚仗的人了呢,再也不是当年那两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娃。

    很快,整个王府乌云密布,除了两位郡主的院子,其他地方全都处在压抑之中。

    因此,当燕北城里的官员们全都被叫到燕王府银安殿里议事的时候,很多人有腿肚子都在打颤。

    这位年轻的燕王,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单纯可亲,他马踏鞑剌时,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

    在燕北,以及鞑剌,关于燕王姐弟的传说有很多很多,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燕北人相信,这些传说都是真的,因为他们是老燕王的儿女,鞑剌人也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他们的母亲是女侠云七!

    官员们不知道燕王把他们突然召来是为了何事,他们把自己以及家人,最近的所作所为反醒一遍,有人心情平静下来,有人却更加忐忑不安。

    燕王缓步走进银安殿,他坐上王座,官员们行跪拜之礼。燕王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面色不明。

    大殿里一片寂静,静到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忽然,燕王说道:“王大人,请问燕北城里有多少家店铺茶酒,其中燕北人开的有多少家,关内人开的有多少家,鞑剌、安鞑、党夏、高丽人开的,又有多少家?”

    那位王大人便是燕北城的父母官,闻言,他怔了怔,迟疑地说道:“燕北城里原有店铺茶酒六十五家,这两年陆续又开了许多,现在有一百九十四家,至于有多少人是外地的……下官还需要回去查一查。”

    燕王又看向众人,问道:“王大人不知道的事,诸位可有知道的?”

    大殿里寂静无声,众人纷纷低下头去,没有人回答。

    燕王看向身边的太监,道:“你到外面问一问。”

    能进银安殿的,都是有品级的,还有一些连品级也没有的,则全都在银安殿外候着。

    太监出去转了一圈,便带回一个年轻人。

    王大人看到这个年轻人,蹙起了眉头,正想要说什么,燕王却已经开口:“本王问的问题,你知道?”

    年轻人上前一礼,说道:“燕北城里现有关外人开的铺子共五家,一家是酒坊,卖的是自家酿的酒,这家人姓莫,在燕北已有一年,听说是当家的去世后,族里人容不下孤儿寡母,索性便出关讨生活,如今主事的是莫大娘,她有两个儿子,大的十八岁,小的只有十岁;第二家也是一年前来的,是靠手艺吃饭的手艺人,做些新鲜式样的小玩艺,当家的姓唐……”

    随着年轻人一一道来,大殿里便再也没有了其他声音,就连王大人也竖起耳朵倾听着。

    年轻人说完关内的铺子,继续说道:“鞑子铺子只有一家,是卖马具的,这人原本是在鞑子马场里做事的,先王爷薨逝后,马场渐渐开不下去了,后来有位西北的公子哥过来,连人带马全都带去了西北,这个鞑子拖家带口,便没有跟着东家一起走,前些年藏在山里当了猎户,这两年太平一点,他就来燕北城里开起了马具铺子。”

    燕王的眉头动了动,西北来的公子哥儿,想来那就是他的姐夫萧韧了,好嘛,难怪阿娘进了姐夫的马场就不肯回来了,原来那本就是从燕北过去的,阿娘有亲切感。

    “高丽人的铺子呢,燕北有没有?”燕王问道。

    年轻人说道:“有一家,但却又不能说是高丽人。那家的男人是汉人,且就是燕北城本地人,几代都住在燕北城里。而那家的女人,则是个有高丽血统的汉人。王爷或许不记得了,早年燕王府里有一位高丽舞姬,先王爷把这位舞姬送给了王妃,王妃仁慈,放她出府,这家铺子里的那位娘子,便是这位舞姬的女儿,她的父亲,就是以前王府里的乐师。他们开的那家铺子,卖的都是高丽物件,只不过这些物件却并非来自高丽,而是他们自己雇人做出来的。”

    燕王的眼睛亮了起来,他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

    年轻人道:“小人叫梁颂,现任税课司大史。”

    税课司大史,掌典商税,未入流,无品。

    这位年轻的大史,不但对燕北的商铺如数家珍,而且连他们的来历身份也娓娓道来,燕王非常满意,他把梁颂连同几位幕僚一起留下。

    次日,燕王的一份折子便送往京城。

    燕王在折子说,为了招纳各地商贾,燕北愿意将外地商贾的税息再减一成云云。

    这就是要让朝廷下令,广招商贾到燕北做生意了。

    折子送走之后,燕王的眉头终于舒展了,燕王府里连续几天的乌云也终于散去,阳光普照!

    “梁颂,你说的那家卖高丽货的铺子在哪条街上?”燕王闲闲地问道。

    梁颂道:“说起来那地方其实并不难找,就在三道里。”

    燕王只听说过二道里,二道里就是燕北城的杨柳胡同胭脂巷,这三道里他却是头回听说。

    一旁的可意儿笑着说道:“原来那条破街如今也有名字了,我竟然都不知道。”

    梁颂微笑道:“也不怪吕爷不知道,这三道里是小可自己给取的,以前那里没有铺子,自是也不用登记做帐,现在有了铺子,小可就要上帐登记,总不能写成二道里后面的那条破街吧,于是就自己给那里取了个名字叫三道里。”

番外:燕北的雪(八)

    二道里是吕家罩着的。

    可意儿姓吕,他口中的“那条破街”,实际上就在二道里后面。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呢,有年老色衰的老娼、有瞎眼的琴师、在二道里挨家卖瓜子的小贩,总之,这里就是被二道里歌舞升平掩盖着的阴沟。

    没想到那家高丽铺子竟然是开在这种地方。

    燕王看向可意儿:“那名高丽舞姬,你可听说过?”

    住在破街上的人,十之八、九都是在二道里讨生活的,既然那家铺子也是开在那里,那么那铺子里的人,应该也是和二道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意儿是地头蛇,在他跟随燕王之前,这燕北城里的大事小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不过那是多年前的事了,自从他得罪了杨勤,上山做了土匪之后,对燕北城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就没有多大兴趣了。如今跟在燕王身边出出进进,俨然已经是位公子哥儿了,就连偶尔去次二道里,也是乔装改扮,更别说二道里后面的那条烂街了。

    听燕王问起,可意儿想了想,说道:“那个高丽舞姬该不会是柳瞎子的老婆吧?”

    “柳瞎子?”燕王心里咯登一下,那个高丽舞姬原本应该是有人送给父王的,后来被王妃放出府嫁给了乐师,难道那个乐师是瞎子?

    “以前二道里有个拉二胡的,是个瞎子,整日和人吹牛,说他以前在王府里拉过琴,柳瞎子带着徒弟住在破街上,听人说他有个女儿,养在屯子里,他赚得不少,听说就是为了给女儿攒嫁妆,后来我上了山,再去二道里时,就没有见过这个柳瞎子了,也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回屯子里养老了。”可意儿说道。

    燕王站起身来,对可意儿和梁颂说道:“走,咱们就去那家铺子里看看,对了,去说一声,以后那条破街就正式改叫三道里吧。”

    可意儿和梁颂互看了一眼,心道王爷可真是说一出是一出,这开铺子的那家人,是烧了高香了吧。

    到了三道里,燕王才发现,破街这个名字太形像了。

    以前,燕王真的不知道,在繁华热闹的二道里后面,还有一条这么破的街道。

    低矮破旧的房子,拖着鼻涕的小孩子,还有那不知道是哪里发出来的熏人气味,都让燕王直皱眉头。

    梁颂说道:“公子,要不您别进去了,小可去把那铺子的东家叫出来。”

    周钰摇摇头,这条街虽然又脏又破,可也是他的土地。他大步向里面走去。

    可意儿可不管这些,他一边走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脸的嫌弃:“这天寒地冻的,还能这么臭,这若是夏天,还不生蛆啊,不行不行,回头小爷叫人过来,把这条破街铲了。”

    可意儿不认识这街上的人,可这街上的人认识他的却不少,听说他要把这条街给铲了,有几个妇人信以为真,转身就跑。

    可意儿好奇,道:“咦,这些娘们儿跑什么?”

    这时,梁颂指着不远处的一间铺子,也是这里唯一的一间铺子说道:“就是那里了。”

    铺子没有招牌,可是却挂着一面鼓。

    周钰一眼就认出了那面鼓,这就是江面大集上的那种鼓,只不过大了两三倍。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喜悦,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看到这面鼓,他会很高兴。

    可正在这时,他听到身后有人高喊:“就是他们,就是他们说要把这里铲平!”

    是女子的声音。

    三人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只见方才转身就跑的那几个妇人,正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那人手里提着一根狼牙棒,走在几个粗壮妇人中间。

    看到这个人,周钰咧咧嘴,他又看到这人手里的狼牙棒,他彻底无语了。

    你们宁家人,好歹也是将门子弟,又有萧家那么大的靠山,你们在关内做点什么不好?想要当官就能当官,想要当兵就能当兵,想要做生意也能做生意,再不济,还能去做飞鱼卫龙虎卫,你说你们什么都不干,偏偏跑到燕北来,而且还要跑到这连燕北人都嫌脏的地方,拿着狼牙棒,给一群市井妇人撑腰做当家的。

    你是燕北菜吃多了闲的,还是吃饱了撑的?

    没错,这个手持狼牙棒,来给这些妇人撑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女扮男装的黑脸小姑娘!

    可意儿好奇,道:“咦,这些娘们儿跑什么?”

    这时,梁颂指着不远处的一间铺子,也是这里唯一的一间铺子说道:“就是那里了。”

    铺子没有招牌,可是却挂着一面鼓。

    周钰一眼就认出了那面鼓,这就是江面大集上的那种鼓,只不过大了两三倍。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喜悦,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看到这面鼓,他会很高兴。

    可正在这时,他听到身后有人高喊:“就是他们,就是他们说要把这里铲平!”

    是女子的声音。

    三人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只见方才转身就跑的那几个妇人,正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那人手里提着一根狼牙棒,走在几个粗壮妇人中间。

    看到这个人,周钰咧咧嘴,他又看到这人手里的狼牙棒,他彻底无语了。

    你们宁家人,好歹也是将门子弟,又有萧家那么大的靠山,你们在关内做点什么不好?想要当官就能当官,想要当兵就能当兵,想要做生意也能做生意,再不济,还能去做飞鱼卫龙虎卫,你说你们什么都不干,偏偏跑到燕北来,而且还要跑到这连燕北人都嫌脏的地方,拿着狼牙棒,给一群市井妇人撑腰做当家的。

    你是燕北菜吃多了闲的,还是吃饱了撑的?

    没错,这个手持狼牙棒,来给这些妇人撑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女扮男装的黑脸小姑娘!群市井妇人撑腰做当家的。

    你是燕北菜吃多了闲的,还是吃饱了撑的?

    没错,这个手持狼牙棒,来给这些妇人撑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女扮男装的黑脸小姑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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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2712/ 第一时间欣赏大红妆最新章节! 作者:姚颖怡所写的《大红妆》为转载作品,大红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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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妆介绍:
沈彤活了两辈子,她觉得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了。她有心有力有记性,还有大把的好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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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盛世大妆,非我莫属!大红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红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红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