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顺其自然吧
瓜友们一边吃瓜,一边心疼程序员,这一大上午的,两条热搜全部爆掉,工作量怕是激增。
而狗血故事的女主人公,秦鹮并不知道这些。
她是前几个到录制现场的选手,按照规定,把电子设备交由节目组保管,秦鹮在休息室休息的时候,总觉得有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还有人悄悄议论,像极了村头的大妈队。
秦鹮能理解,也不想追究。
她如今瓜田李下,所有人都认为她背后有金主撑腰,很有可能是祺美的内定出道人选之一。
如今这事儿爆出来,她是肯定成不了团了。
祺美为了避嫌,也不得不这么做。
一个手握祭天剧本的漩涡中心,谁沾上谁倒霉,从前对她很和善的同组选手,见到她也像避瘟神一样,连招呼都不敢打一个。
晚上的决赛,也是最后一场公演,演出结束后,结合导师评分和网投结果进行排名,前九位成团出道。
秦鹮和其他人一起,在直播前进行了最后一次灯光音响测试和位置彩排,和在休息室时一样,节目组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都是有内容的。
大多数人是事不关己看热闹,还有一部分人颇有敌意。
在化妆室外的走廊里,秦鹮碰见了林霄扬。
林霄扬有导师专用的化妆室和休息室,他出来透气,见到秦鹮很高兴,上前打招呼:“秦鹮姐!”然后压低了声音:“你还好吧?”
秦鹮轻轻笑着摇了摇头。
“哎!”林霄扬的经纪人突然冒出来,手里拎着咖啡外送的袋子,眼神从他们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然后拎着林霄扬的后衣领:“你出来干什么!”
“哎哎哎茵姐我错了,你别拽啊。”
砰的一声,休息室门被关上。
被嫌弃了的秦鹮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心里空荡荡的。
她并不为自己的处境难过。这么多年的冷板凳坐下来,她早已经有了耐性,再不堪的处境也能泰然处之。
她难过,只是因为段若轩。
身为朋友的胡度,尚且能够无条件相信她,那作为爱人的段若轩呢?
秦鹮为自己伤害了段若轩而难过。
也为自己不被段若轩信任而难过。
这种难过好像是心脏被一根细细长长的针捅了个对穿。
她找不到能填补的东西。
一切都是抓不到,摸不着的,这种没有实感的痛苦格外难熬。
平台网站的决赛梯度预热已经开始,正式直播是在八点,天刚擦黑,所有选手和现场工作人员就已经枕戈待旦。
red
one第一季主题曲作为当晚的开场演出,不止剩余的20位选手,还邀请了之前被淘汰的选手一起上台。
秦鹮站位在第二排,靠边缘的位置,在一片声势浩大的密集人群里,她看到了段若轩。
他是在节目正式开始的前半小时才到现场的,虽然做了造型,但还是难掩疲色,缓缓从侧幕走上来,最终在导师席位坐定,那一刻,喧闹的主舞台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开关。
秦鹮看见了一抹刺眼的白。
在段若轩的手上。
他应当是受伤了,手掌被包扎起来,惨白的绷带绕了很多圈。很多人都看见了,然后纷纷是了然的神色。
只有秦鹮糊涂着。
他为什么会受伤?
现场导演的声音通过音响传来,通知倒计时准备,秦鹮来不及多想,只能借着换站位的片刻,频频望向段若轩的方向。
节目开播以来,唯一一次现场直播,也是最后一次,最庞大的舞台,所有人都很紧张。现场导演开玩笑来缓解气氛:“都别绷着脸啊,拍出来不好看,表情管理!导师们,给你们的学员打打气啊。”
话筒调试好,被递到导师席,几位导师不约而同,等段若轩先开口。
空旷的舞台,话筒捕捉到一切微弱的声响,然后再无限倍放大,秦鹮看到段若轩用没绑绷带的那只手拿起了话筒,好听的嗓音沾染了几分薄凉,像是山间的雪:
“没什么说的,顺其自然吧。”
就只一句。
身边已经有选手在深呼吸了,紧张的氛围像是宽大的绸,捂得人喘不过气。
秦鹮不紧张。
就只是心慌。
因为导师席上的那个人,她的爱人,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第137章 歌手秦鹮。
几年前,秦鹮无视段煜卓的邀请,拒绝了祺美,最终来到了处于艺人经纪食物链底端的一圆娱乐,发歌出道。
其实那时除了祺美和一圆,也有其它的娱乐公司向秦鹮抛出了橄榄枝,有几家,是比一圆强很多的,秦鹮没选。
原因有两个。
一是因为胡度。那时胡度已经转正了,如果她签进一圆,从小到大的死党就会变成她的经纪人,包括业务在内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商量着来,少了人与人之间的磨合,会省很多功夫。
胡度不吃这套:“我听你放屁呢,你不敢欺负别人,只敢欺负我,别的经纪人能这么忍你?”
秦鹮讪笑,也不否认。
除此之外,第二个原因,便是当初给了秦鹮面试机会的星探。
那是一位在独立音乐圈颇有建树的老师,和很多歌手合作过,制作program和母带,星探只是个兴趣,他会发掘一些有潜质的新人,输送给各家公司。
秦鹮就被选中了。
那位老师听了秦鹮自己灌的一首原创歌曲的demo,当即拍板邀秦鹮现场面试。
刚分手不久的秦鹮,整个人都瘦脱相了,柴火棍儿似的两条胳膊抱着吉他,就像是干枯的被暴雪碾过的树枝,好像下一秒整个人就要扑倒在地上。
偏偏,老师觉得秦鹮此刻的状态很好。
他夸她有一把温柔的嗓子,在江南细雨里浸过似的,可写出的曲调和歌词又不失刚骨,起承转合之间,铁骨铮铮,不死不休。
这种温柔和暴烈的结合,让人着迷。
“你身上有种劲儿,很难得,要保持。”
那时秦鹮不懂,这种所谓的“劲儿”到底是什么。人总是评判别人容易,审视自己太难。
可几年过去,在极尽纸醉金迷的圈子底层,过了几年查无此人的生活,秦鹮好像明白点了。
无非是在逼仄鄙陋之中,昂首看星星的勇气。
不仅要看。
还要踮脚去摘。
成团夜当晚,最后一场公演结束以后,按照节目流程,给每一位选手留了每人三分钟的自述时间,然后由四位导师从各个维度进行打分,同时终止网投通道,公布最终票数。
打分+票数,得到最终顺位。
走到了今天,所有人都对决赛流程烂熟于心。尽管对自己的人气热度心中有数,可被现场气氛所感染,难免会心存希冀,说不定,奇迹会发生呢?
秦鹮不信奇迹。
轮到她时,主持人刚好结束一段漫长的广告口播,声情并茂,每个品牌爸爸都要照顾到,介绍下一位选手是秦鹮时,舌头一僵,说错了字,把鹮读成了xuan,且自己都没有发现。
秦鹮看得出她不是有意的,也没反驳,只是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大家好,我是歌手秦鹮。”
几个字,秦鹮说得珍而重之,因为说一次就少一次了。
按照流程,主持人要先cue到选手的导师,对选手给出评价。因为秦鹮在声乐组,导师刚好是段若轩,这个环节就变得格外意味深长。四面八方的目光在空中相会,编织成网,然后严丝合缝地把秦鹮笼罩起来。
段若轩今天的造型是山本耀司,秦鹮常看他穿黑色,但从来没有觉得像今天这样凌厉,强烈的舞台灯光把他的瞳孔映成毫无感情的透明。
他拿起手边的话筒,睫毛垂下,顿了几秒之后,开口说道:
“身为艺人,其实没有必要刻意向任何人讨要评价,因为活在公众视野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自然有舆论作为反馈给到你,你的舞台价值,你的业务能力,所有的一切,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
看似是对秦鹮说,但段若轩全程视线游移,没有和秦鹮的目光有任何接触,像在说给现场的每一个人。
侧面的摄像机捕捉到的,是段若轩没什么波澜的眉眼。
第138章 贪得无厌
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主持人控场:“其它几位导师有什么想说的?”
林霄扬几乎是一秒拿起话筒。
自从自己摩托肇事之后,他担心事情被揭出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怕秦鹮。后来发现秦鹮嘴严又靠谱,心里对这位姐姐好感倍增。
秦鹮和段煜卓段若轩的热搜他看了,并且对段若轩刚刚一番七拐八拐话里有话的发言很不满。
“秦鹮姐姐很厉害!在我心里她就是大vocal,并且能独立作词作曲,这不是三年两年就能练出来的,起码我是做不到的,我认为一个团队里需要有这样的人。”
这就是明着说秦鹮该成团了。
林霄扬说完,还故意往段若轩的方向投去一眼,可惜,段若轩目视前方,什么反应都没有。
“那我们先看四位导师的评级分数吧。”
一旁的屏幕亮出之前几次公演后四位导师的评分,纵向对比一眼就能看得出,段若轩之前几次给秦鹮的评分是导师里最高的。
“然后我们来看看最后一次评分。”
四位导师纷纷放下了手里的平板,短暂的几秒后,屏幕上的评分有了更新。
秦鹮拿到了在red
one最后一场公演的导师评价——
林霄扬打了巨高的分,其它两位导师的评分中规中矩,在创作和声乐两个维度分数较高,舞蹈和镜头维度稍稍低一些,和之前几次的评分大差不差。
最后一个分数来自于段若轩。
不知是否为了节目效果,段若轩的打分显示得很慢,当数字出现在屏幕上时,所有人都安静了。
主持人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手里的台本,似乎有点尴尬,不知怎么接话。
空气里萦绕旋转的是中央空调冷涩而干燥的味道,拂过皮肤,钻进鼻腔,然后融入血液。每一条神经都被冰冻,然后缄默不言。
最后一场公演。
决定成团名额的决赛。
秦鹮自认全程没有失误的一场舞台,段若轩给了她全场最低分。
众人脸色各异,林霄扬更是“咦”了一声,马上被经纪人一记眼刀杀过来,闭了嘴。
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分数太低了,尤其是和之前几次公演段若轩给出的高分放在一起,滑稽又怪异。
秦鹮面色如常,在主持人怔然的片刻,已经微微笑起来。
她转身,朝向导师席,深深鞠了一躬,起身的时候,视线从导师席上一一划过:“谢谢四位导师。”
态度恭敬,语气恬静。
主持人也很快回过神来,继续流程,公布网投结果。
秦鹮渐渐相信了世事多舛,自有定数这回事。
接二连三的八卦新闻伴随而来的是空前的热度,她看到自己的网投票数比自己事先预想的要高出很多,等到最后一位选手的票数公布完毕,按照现有的排名,秦鹮甚至挤进了出道位。
当然,前提是,有正常水平的导师评分。
段若轩给出的异常低分,相当于直接给秦鹮判了死刑,任由她的网投票数再优秀,也不可能成团了。
秦鹮陷入了漫长的静默。
其实并非安静的,舞台上灯光流传,舞台下人头攒动,好像高楼危塔之下,永不终结的绮丽的梦,那样吵闹和喧腾之下,秦鹮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对面前一一划过的摄影机,机械地笑,机械地进行表情管理,实则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人杵在台上,是一架空壳子。
人心贪得无厌。
不能成团出道在意料之中,如果网投结果不尽如人意,秦鹮会欣然接受。
可她不能接受的是,希望被高高举起,又重重摔下。
段若轩就坐在她面前,隔着半个舞台而已。
好像隔了山海,山海之间是浓重的迷瘴,明明是最熟悉的彼此,现在却看不大清了。
今晚的舞台属于心想事成的人,不属于秦鹮。
还有别的事情出乎意料,林小果的人气也是空前高涨,在网投通道关闭的前十分钟,票数一路飙升,连超两人,最终挤进了出道位,成了最终成团的九人之一。
节目组公布了团名和队长人选,舞台上,年轻的姑娘们相互拥抱,热泪在挥洒,一条花路铺陈开来,指向远处,也指向可期待的未来。
秦鹮下台之后,站在舞台侧幕看了很久。
这是她的最后一次表演,是她作为歌手身份的最后一场演出。
一切都结束了。
所有千帆过尽的坚持,物换星移的更迭,从刚开始接触唱歌,识谱,学乐器,学声乐,离家出走,留学归来......为了当歌手站在舞台上,近十年的跌撞匍匐,到今天为止,都结束了。
台下掌声雷动,各家粉丝举着应援灯牌,好像一片灿烂辉煌的星海。
有人扬眉吐气与有荣焉,有人遗憾惜败难免心酸。
秦鹮也找到了自己的粉丝团,他们举着她的名字,聚成一个小小的方块,久久不散去。
秦鹮在心里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们承认作为歌手的秦鹮。
节目直播结束,喧闹才刚刚结束一半,成团的选手在拍合照,做合体营业的准备。各家娱记在摄影棚外围得水泄不通,明明是有序退场,偏偏像菜市场一样。
秦鹮没有第一时间离场,一是自己如今八卦缠身,出去一定会被围,二是还想再看看自己热爱的舞台,哪怕离近点也好。
她舍不得。
总决赛的舞美繁复,舞台靠后的正中位置搭建了一个巨大的铁架子,做成了节目logo的造型,铁架子背后是可容纳一人通过的狭小通道,用来走音响和屏幕的线路。
节目结束之后,工人们第一时间将线路收回,铁架子后一片狼藉,一场繁华热闹过后,这里是被人遗忘的最孤立的角落。
秦鹮就躲在这个角落里独自消化情绪。
今晚各人有各人的快乐或烦恼,没人顾得上她,秦鹮乐得自在,只是苦于没有一支烟。不做歌手了,很多事情再也不用克制了。
她坐在铁架子边缘,双腿都在空中一荡一荡,身子放空,心思也空,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潮水一般的嘈杂始终没有退去。她听到有导播组的工作人员也来这边躲清静,在另一侧,隔了一块喷绘广告布,看不见人,只能听见声。
两个女声,其中一人应该是在喝水,秦鹮听到了捏塑料瓶的声音,然后开口:
“累死了累死了,今天忙完,明天跟剪辑那边对一下,然后我要休年假了,最近太累了。”
另一道声音:“我也是,好歹算是结束了......哎对了,今天那个秦鹮,是怎么回事?”
第139章 我们就到这里了
“什么怎么回事?”
“就是段若轩啊,怎么给她打了那么低的分?都离谱了,网上会骂内幕的吧?”
“咳,内什么幕啊。”
那人又喝了一口水:
“网上爆料你没看?段若轩应该和那个秦鹮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上午爆出来的,晚上就决赛,依我看啊,段若轩这是在避嫌,你想想,如果把秦鹮送出道了,他要背上多大的压力?到时候,编什么故事的都有了,还不如亲手淘汰掉,这样不落人话柄。”
“啊......那秦鹮也太惨了吧,段若轩也好狠心啊,怎么说也是前女友诶,一点情面都不留的吗?摘得这么干净?”
女生更容易和女生共情,秦鹮静静听着,这种偷听的行径登不上台面,但也没办法。
作为别人口中八卦的主人公之一,为了讲述者的身心健康,她又不能擅自出去。
发出感慨的女生叹了口气,紧接着又是另一道声音:
“得了吧lulu,你刚入行,时间长了就知道了,所有明星都是人设,你看到的新闻不一定是真的,闹了一顿最后反转的也不少。”
“就说今天上午的微博吧,要不是段若轩把段煜卓给打了,自爆关系,你能知道他俩是兄弟关系吗?”
秦鹮原本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听到这一句,整个人条件反射一样弹了起来。
“对对对!我也算段煜卓半个姐姐粉,虽然他们都姓段,可谁能想到他是祺美的二公子呢?段若轩的粉丝都炸锅了,啧啧啧......”
秦鹮听不进去了,字字句句从耳畔飘过,唯一入耳的就只有那句——段若轩把段煜卓给打了......
这什么意思?
秦鹮呆呆站着,望着隔了一道广告布的方向。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脚步不受控制了,很想冲过去问个明白。
有人救了她。
身后,舞台幕后通道的入口处,一道人影闪了过来,不由分说拉了秦鹮的手腕。
秦鹮吓了一跳,刚要叫出声,嘴巴就被一道冰凉的掌心捂住了,一声尖叫吞回了喉咙里。
她扬起头。
对上段若轩薄雪一样微凉的目光。
“嘘。”段若轩倾身而来,凑在她的耳畔,也带来银色山泉的淡香。
他的声音和目光里的温度一样,薄薄的,寒凉的。
秦鹮不说话了。
另一侧,两个工作人员八卦够了就离开,声音渐行渐远,一个矿泉水空瓶被丢下,打着旋儿飞到秦鹮脚边。
秦鹮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了冰凉坚硬的铁架子,微微吃痛,却没吭声。
段若轩站在她面前,沉默着看她。
一方近乎凝滞的空气,晦暗而缓慢地流动,几步之外便是喧喧人声,他们固守在这里,是安全又危险的小岛。
秦鹮心跳得厉害,嗓子也发干,担心被发现,只能压低声音:“你来这干嘛?”
“找你。”段若轩直截了当。
“找我干什么!”秦鹮换了个站位,往远离段若轩的方向退了两步。
他们两个在这里独自站着,一旦被人发现,又会发酵出什么吊诡的新闻,秦鹮都不敢想。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找个机会再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段若轩立即抓到了言语中的重点,挑眉:“所以你也认为我们之间有事情要聊。”
秦鹮看着他。
“就现在聊吧。”段若轩不由分说拉了秦鹮的手腕,使劲儿一拉,秦鹮被拽着向前,几乎撞在他身上。
段若轩回复了往常混不吝的模样,只是眼睛里的冰凉温度怎么都盖不住,像盛满了锋利的冰凌,秦鹮觉得惊惶,来源于这陌生目光里的审视感。
段若轩在审视她。
秦鹮确定这一点。
她有些抗拒,但转念一想,好像无所谓了。
已经到了最后了。
“来,聊。”段若轩幽戾的眼神看着秦鹮。
想说的话太多,一时间乱了心绪,秦鹮只能捡重要的说:“刚刚他们说,你和段煜卓......”
“他被我打了,鼻梁断了,肋骨骨折,现在在医院。你要去看他吗?”
段若轩单手撑着铁架子,肩膀塌下来,就是一个痞里痞气又傲气的少年,台上台下一个样儿,只不过没有在舞台上那样的光风霁月。
秦鹮永远能第一时间感受到他情绪心态的变化,好像冥冥之中命定的感应。
“为什么?”
为什么打他?
段若轩幽幽看着秦鹮,片刻笑了:“怎么,要跟我算账?”
“你这什么混账话?”
“不然呢?”段若轩敛起笑容,掌心力道加重:“我告诉过他离你远一点,他不听。”
果然是为了昨晚的事,秦鹮深深呼出一口气:
“昨晚段煜卓让小袁把我骗到他的住处,大概两个小时,我就从他的住处离开了。”
“段煜卓想让我劝劝你,和祺美签约,他提到了你们父亲的遗嘱问题,貌似是因为股份或是什么的,我不懂,也没有立场劝你做任何决定,所以我拒绝他了。”
“至于狗仔,我真的不知道,在那样私密的别墅区为什么会有蹲点的狗仔,拍到我从他家里出来的视频。我怀疑段煜卓别有用心,但我不敢确定,哦对,胡度,胡度说他会联系那几个狗仔问一问。”
“抱歉段骁,瞒你是我不对,我只是不想再让无关紧要的人影响我们了。这是我昨晚的想法。”
有过一次,代价惨痛。
一等聪明人会跳过深坑。次等聪明人从坑里爬出来后,从此绕着走。
段若轩听秦鹮讲话,始终没有打断。
外面有人走过,纷乱的脚步声和说笑声,离他们所在的幕后特别特别近,好像就在一个拐角之外。
秦鹮下意识屏住呼吸,第一反应便是把段若轩往自己身后拉。
他们都在风口浪尖上,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要保护他。
幸好,外面的人声拐了个弯,没有往这边来。
段若轩垂眸,秦鹮的手指还抓着他的衣服,冷白的指尖,透明指甲油晶亮,攥着他胸前的黑色布料,瘦削,却又力量感十足。
她一直是这样。
外表有多柔软,骨子里就有多刚强。
“走了。”
秦鹮松了一口气,回头看见段若轩正微眯起眼睛,那样看着她。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狭小的空间,有金属布景架的油漆味,略微刺鼻,不大好受,特别是被高温烘烤过后。
秦鹮试图去寻找那高温的源头在哪儿,却发现,来源于面前这个男人的目光与心跳。
“段骁......”
话音未落,秦鹮被段若轩重重一推,又觉巨大的力气,后背重新抵在了铁架上。灼热的呼吸霎时扑面。
段若轩手掌用力按住她的后脑,使她抬起头来,凶狠地、无章法地吻她。
外面是哄闹人声,不休狂欢。
他们躲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恣肆拥吻。
有纷乱的脚步声来来往往,去了又回,只要有人稍稍往这边拐个弯,多走一步,便能看到他们。
秦鹮抬手,颤着指尖绕过段若轩的后颈,感受到他皮肤的冰凉,心脏无力地飘忽了一瞬。不知不觉,已经是长达五年的纠缠,她的少年终究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然而变的何止是他?
这一场爱意汹涌,退潮过后,没人能全身而退。
秦鹮紧紧拥着面前的人,努力回应,直到心脏和肺叶都隐隐作痛。她在疼痛里回想,这五年,自己的得与失,舍与得,越想越昏朦。
段若轩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她。
而她这些年做错的事,桩桩件件,都在把他越推越远。
谈不上对错,只是世事怪妙,她和他,都没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秦鹮想起那幅画——苍莽原野上的烈马,浩瀚天际里的雀鸟,定格一瞬,有种骇人心魄的美感。
一瞬也够了。
至少有过。
秦鹮累极了,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劳累紧张的彩排和演出,可她偏偏觉得,从来没有过这样清醒理智的时刻了。
好像一下子成长,从混沌里抽出了神志来。
秦鹮无章法地回应这个漫长的、秘密的吻,然后主动迎上去,段若轩意外她的主动,只能牢牢扶着她,使她踩着高跟鞋不至于跌倒。
然后,忽然脸颊一片潮湿的冰凉。
段若轩愣住了。
他匆匆挪开唇,借着不明朗的光线,秦鹮微笑着看着她,眼里的光明灭旋转,眼下是两行清泪。
段若轩霎时哑言。
“段骁。”
那么多人都夸赞过,秦鹮有一把温柔的嗓子,如同江南溟溟烟雨中浸过一样。
如今,这把嗓子,用最柔软的语调,最淡漠的模样,说最决绝的话:
“我们就到这里了,你同意吗?”
第140章 一个是哥哥,一个是恋人
拿什么去界定一个人,成为世俗定义上的成年人?
无非是懂得取舍,懂得进退,理智能够压抑情感,在最匆忙的时刻也能做出深思熟虑的决定。
按照这个标准,秦鹮觉得,自己二十五岁了,才迈出了长大的第一步。
她第一次开始认真分辨和审视自己和段骁的这几年。
第一次,她怀着不纯的私心接近段骁,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一颗心落下去,沉进自己都摸不到底的深水中。
以为分开的几年,自己走出来了。
可是一见到段骁的脸,那张自己在媒体上、在手机上、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脸,就又陷进去了。
分开的几年,他被娱乐圈浸润过几年,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一样地恣意张狂,一样地耀眼。
秦鹮在国内读大一时加入了学校的天文社,和社里一起去野外露营看过星星。墨蓝色无垠的夜空铺陈开来,漫天都是碎晶般的星,人们只觉得星星疏寒,是一种冷清温柔的浪漫,但社里的学姐说,不要被骗了。
每一颗星星都是有温度的,滚烫的,有棱角的。
秦鹮找到了自己的星星。
段骁就是让她着迷的那颗星。
着迷到时隔几年,被星星的光芒灼伤,被锋利的棱角刺疼,还是会义无反顾,蒙着眼睛,一往无前,却忘了停下来,看看自己和星星到底距离多远,有无真正怀抱它的可能。
他就在眼前,可怎么也摸不到。
“段骁。”秦鹮眼眶发烫,却没有眼泪流出:“我们就到这了。”
段若轩攥她肩膀的那只手陡然顿了一下,脸上神色惶然:“什么意思?”
“我们分手吧。”
外面人声还在吵闹,有人在庆祝,有人在拍摄,还有工作人员在搬动灯光音响,吵吵闹闹,像一场永不休止的剧目。
秦鹮说出了自己最深刻的,也是最后一句台词。
段若轩定定看着秦鹮的脸,从惶然,到不解,然后迅速变得慌张。
即便慌张,也只有一瞬而已。
骄傲如段骁,他才不会允许自己在任何时候处于劣势,低人一等。只有那么一次,在他们第一次分手的时候,在段骁半跪在机场求秦鹮不要离开的时候。
一次而已,秦鹮深深明白,就只此一次了。
没有人的感情会永远浓烈,历经千万过后仍旧保持初始那样的热忱,段骁为他回过一次头,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所以这一回,秦鹮带着一口气冲向崖底的冲动。
她知道自己没退路,也没给自己留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段骁,我想和你讲讲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多讽刺,一个迟到了三年的解释,偏偏要借着分离的时刻才能说出口。
“我问你是什么意思。”不等秦鹮说完,段骁直接扣住她手腕,眉毛拧起:“刚刚那句。”
“分手,我说明白了。”
秦鹮终究是压低了声音。她不想自己这段感情被拉到大庭广众之下,连个全尸都没有。
“理由?”段若轩气极反笑:“你编个理由我听听,或者你是告诉我,和三年前有关系?秦鹮,你仗着我爱你,就这么肆无忌惮是吧?”
幕布之外,传来搬运机械的噪音,重重的一下,好像划在心尖上,有鲜血淙淙冒出。
秦鹮忽然意识到,自己必须借着这股疼劲儿把该说的话一口气说了。
她用力甩开了段若轩的手,力气用大了,或许眼前的人也没想到她反应这样剧烈,秦鹮手背甩开,直接碰上了身后的铁架子,一声闷响。
秦鹮忍着疼,眉眼低垂:
“有关系,所以,我要从三年前开始讲起。”
说出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秦鹮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会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对段骁坦白三年前的事。
她猜,段若轩知晓真相后,可能会懊悔,懊悔自己当初太冲动,相信了自己看到的一幕而已,却不肯听秦鹮解释任何一个字。
然后她就可以钻进他的怀里,用撒娇的语气安慰他:没关系呀,我也有错。
那个时候,我们都不够成熟。
我的愚蠢,你的冲动,让彼此分离三年。
好在,你又把我找回来了。
遗憾的是,这是一个轮回。
“段骁,我和段煜卓从未有过任何,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段煜卓想要把你永远拒之家门外,他了解你,知道你无法忍受背叛,一定会负气出走。他借我达成这个目的,你远离段家,他就能独自掌权祺美。”
“他骗了你,也骗了我,等我恍然大悟去找他理论时已经晚了。你不信我,我不怪你,毕竟那个时候,一个是哥哥,一个是恋人,你心里一定很疼,我知道的。”
秦鹮抿紧了唇,胸口起伏着:
“我必须要承认的是,我当初的确是处心积虑接近你的。我早早调查好了你的家世,我太想出道了,所以故意在图书馆弄脏你的衣服,故意装可怜引起你的注意,故意在你眼前晃来晃去。这些我都认。”
“我还要承认的是,我爱你也是真的。我太高估自己了,也许在你爱上我之前,我已经陷进去了。”
秦鹮抬起头,眼里光线如丝明灭,却坚定地望进段骁的眼睛里。
隔了三年的时光,起伏跌宕,她终于能说出口了:
“段骁,你可以怀疑所有,但唯独我爱你这件事,从来都是真的。”
第141章 秦鹮,你就没长心
“我知道。”段若轩的脸色缓和了几分:“那年圣诞节晚上,你住在我家,和朋友打电话。”
“其实我没睡。”
秦鹮登时睁大了眼睛。
她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晚,她借着点酒劲儿,又因为顺利认识了段骁而沾沾自喜,给孟桔打电话,询问她段骁的身世到底是不是真的。
孟桔给了她肯定的回答,还夸赞她效率可以。
具体怎么说的,秦鹮已经记不清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那晚,段骁把床让给她,自己睡了逼仄的小沙发。
异国他乡的冬日,柔软的一段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少年的睡颜上。段骁颤抖着睫毛,像是一只睡熟了的毫无防备的小兽。
秦鹮看着看着,心里软成了一团泥。
她无法探究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对段骁动心的,如果一定要确认一个时间点,大概就是那一晚,那一刻,她听见了自己心里有春天溪水解冻潺潺的声音。
直到今天,段若轩告诉她,其实他没有睡着。
她为什么接近他,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我知道,但我不在乎。”段骁勾着嘴角,促狭地笑了一声:“我也没有怀疑过你的感情,秦鹮,你一直没找到重点。”
“我早就说过了,你和段煜卓如何,我根本不在乎了。我爱你,所以我认了,没有哪段感情是是十全十美的,我花了几年时间明白这个道理,我不喜欢唱歌,不喜欢复杂的圈子,没个屁的理想,却还要出道当艺人,不停刷存在感,你以为是为什么?”
“秦鹮,你以为我们重归于好是偶然,现在我告诉你,这是我费尽心力求来的!”
“我再说一次,你和段煜卓之间到底如何,我不想管,你也不要说给我听!”
段若轩攥住秦鹮的手腕不肯松,执意把她的手拉到靠近心口的位置:
“哪怕你就是在说谎,无所谓,我再给你一次骗我的机会,骗我多少次都行,只要你回来我身边。”
秦鹮觉得眼前昏暗。
那是一种脆弱伤口被击中的瞬时疼痛感,段若轩的话帮她印证猜想:
“段骁,所以你从来就没有相信我。”
他凭着一腔汹涌爱意,强逼自己接受那些肮脏地、不堪回望的过往。但抽筋扒皮溯其本源,他其实从未真正相信过秦鹮。
“三年前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秦鹮很平静:“不论我说什么,解释与否,段骁,我从来不被你信任,否则,你为什么会给我打那样低的分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晚段若轩给秦鹮的分数过于离谱了。
秦鹮不难过,只是很遗憾。
遗憾自己终究是做了一场美梦,坐在导师席上的那个人,明明是她的爱人,却好遥远。
“秦鹮,我说过了,做女团不适合你,你已经出道了,我可以帮你安排,你以后依旧可以做solo歌手,这样不好吗?”
秦鹮只是笑:“难道不是因为,你不想让我留在祺美吗?”
你只是想我离段煜卓远一点,不惜以我最看重的公平为代价。
心事被戳中,段若轩脸上出现了今晚以来第一个慌惧的表情。攥着秦鹮腕子的手掌忽然抖了一下,抖落一地心虚。
莫名其妙地,秦鹮看到这样的段若轩,反倒心里更难过。
“你知道我有多重视这个舞台,知道我打算退圈了,这有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演出,你却给了我一个如此不体面的结局,作为我人生前二十五年唯一理想的收场。”
秦鹮以为自己不会哭,但说到这里眼泪还是含不住了,扑簌簌掉下来。
戴着隐形眼镜掉眼泪很难受,尤其再次抬眼看人时,眼前雾蒙蒙的,像被人用脏兮兮的手狠狠抹过一把,又酸又涩。
“段骁,你不信我,我不怨你,因为我自己也有错。”
“三年前,我以为你也没有多难忘,散就散了,你不想听我解释,我也就不解释,让你难熬这几年,我跟你说句抱歉。”
“昨晚我见了段煜卓,却不敢告诉你,是患得患失让我迷了心智,我明明告诫过自己,要想获得真诚,首先要对别人真诚,我没对你说实话,这是第二句抱歉。”
秦鹮一连说了两个抱歉,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实意的。
可正是这份真心实意,让段若轩慌了神。
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冥冥之中的感受,他发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突破,然后离他而去。
“段骁,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嘴硬,心硬,我们从来不信别人,只信自己。信自己看到的,信自己听到的。”
段骁攥紧了拳,一身黑衣背光而立,如同出走的魂魄。
“我们都太自信了,太相像了。这样相像的两个人,怎么能长久呢?”
段骁忍不住了,眼眶也染了红:“你直说。”
“我已经直说了呀。”秦鹮笑:“我们走不下去了,从两年前,第一次分开的时候,就走不下去了,破镜重圆不适用于所有人,更多的是重蹈覆辙。”
段若轩太阳穴酸疼,猛地跳了一下,想试图重新组织语言,却无力地发现,自己面对秦鹮的脸,什么理智逻辑全都报废。
秦鹮表情毫无波澜。
他这些年在人堆里学会的察言观色不管用了,所有回应都只好凭着本能。
“重蹈覆辙?你觉得我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就是为了跟你重蹈覆辙?”
“不是吗?”
秦鹮眼睫毛是濡湿的,神色却是无悲无喜的温柔。
不是吗?
一样因为感情激荡冲动在一起,一样因为误会而不信任,一样情绪上头不分黑白,把矛头指想最不想伤害的人。
一样的莽撞,一样的直来直往。
秦鹮比段若轩年长的几岁并没有带来年龄阅历附赠的冷静,她终于明白,自己也是一团火,和段若轩相撞,会激起荜拨谣耀眼的火花。
那火花让人着迷,可也伴有灼烧的苦痛。
“段骁,你觉得你爱我,可以接受我的任何,但事实上,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给过我。”
“我并非在指责你,事实上我们走到今天,是由我自己一手造成的。三年前我听了段煜卓的哄骗,决定放弃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配拥有你了。”
和秦鹮淡然模样相悖的,是段若轩满眼的惊愕。舞台上,镜头前,他经历过那么多紧张的时刻,心理素质却还是这么差。
确切地说,唯独在秦鹮面前,他像是被打回原形的笨拙小兽。
“秦鹮,你就没长心。”
“不,你别这么说。”
秦鹮垂下去的那只手紧紧贴着身侧,指甲抠进掌心的软肉里:
“你以为你不介意,我以为我能忘,但事实上我们两个都过不去这道坎。三年前那场误会就好像是一根刺,永远会横在那里,每提起一次就疼一次。”
“所以段骁,我不想我们从前那些好的回忆都被尖刺刺得面目全非,最后还是会分开,那些回忆,你给我留着吧。”
感情走到后来,最悲哀的莫过于难过大于开心,崩溃多于感动,却还要拖着不甘心,继续强撑。
没有必要。
太没必要了。
舞台妆又厚又闷,秦鹮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她必须要从这个不适的壳子里挣脱出去,即便不舍得,即便可能下场也不会很好。
但再差,也差不过此刻了。
她看见段骁瞳孔里的颜色迅速变得晦暗不明,好像有缠绕不清的丝线来回虬结,把她死死捆在原地,捆住了在困境中的两个人,也捆住了他们彼此不放过的漫长五年。
然后,那丝线缓缓崩裂开来。
再然后,秦鹮在段若轩的眼里,看见了全然陌生的自己。
原本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和这个叫段骁的人纠缠在一起了,直到今天才明白,其实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没有牢不可破这一说。
没缘分的求不来,但你若想放,可容易得很。
也是在那天,她发现,原来没有了段骁的秦鹮,什么都没变。
第142章 段若轩怎么了?
那天晚上的微博文娱榜分外热闹,词条几乎过半数都是和red
one成团有关的。虽然red
one没有去年的几档养成选秀热度高,但也算得上是现象级综艺.
团名采用网友征集投票,出道曲制作,成团首秀舞台等等,一片繁花似锦,占了当晚娱乐圈的半壁江山。
祺美应当动手了,秦鹮和段若轩、段煜卓的词条被迅速压了下去,一根毛都找不到了。
林小果是整个成团夜最大的黑马,事先没人猜得到,她会依靠最终一轮网投压倒式的票数闯进出道顺位,最终排名第四,顺利成团。
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整个一圆娱乐一整晚枕戈待旦,全员草木皆兵,临时成立了公关组,出通稿,写软文,要帮自家艺人先把场子撑起来。
林小果原本的经纪人正在新西兰休年假,听到这消息吓了一跳,赶也赶不回来,只好找个靠谱的人临时把事情交代出去。
胡度就被砸中了。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靠谱。”别人摊手解释:“林小果这事挺棘手的,别人搞不定。”
搞不定。搞不定想起我来了。
林小果虽然不是胡度手底下的艺人,但他多少对这姑娘有点了解。本身是草根网红出身,从前的黑料一抓一大把,在短视频平台唱唱歌,粉丝圈地自萌倒无所谓,如今正儿八经做女团了,光是社交媒体上那些放飞自我的动态,就要删半宿。
怎么说,不能给人留话把。
“这什么东西这都是......”
胡度坐在会议室,翘起二郎腿,手机翻着林小果从前发的微博各种看不清五官的滤镜,屁大点事也要发出来讲一讲,且文案很不讲究,含妈量极高,最常出现的定位地点,是凌市最有名酒吧夜店一条街。
胡度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干脆把手机一扔:“林小果人呢?”
会议室其他人面露难色:“好像出去聚餐了。”
“聚餐?公司人不都在这,她跟谁聚餐?”
“好像是和其它选手吧......”有人刷新了林小果刚发的ins,好像是在某间餐厅的包房,席间坐着的都不是熟面孔,胡度双击照片放大才看清,都是red
one的工作人员。
倒是很机灵,很会给自己赚人情分。
胡度直接电话拨过去。
响了两声,被挂断了。
胡度把手机扔在桌上,站起身:“找艺管,联系她赶紧回公司来。现在不是她笼络人心的时候,一屁股烂摊子自己不着急,我们这伙人跟着操什么心。”
说罢推门出去。
没人敢拦。
胡度平日就孤寡,多少人背后骂他事儿逼老gay,今晚尤其脸色不好,没人愿意触他霉头,只当是他和林小果有什么过节,没办法,只好先去联系林小果了。
胡度离开公司,乘电梯去地下停车场取车,走到车位前头,停了两秒,直接飞起一脚朝着车门狠狠踹了过去。
咚的一声闷响,响在空旷的停车场里。
“妈的,什么世道。”
是啊,什么世道。
拿艺人事业当赚钱营生的,都赚得盆满钵满,混得很好;真正心怀梦想,无欲无求只想唱歌的,反倒被逼的无路可走了。
胡度一眼就看出来了,林小果肯定是背着公司搞了小动作,要么是有什么可傍身的人,要么就是找好了下家公司,愿意给她买个出道位。
不然决计不可能在前期不声不响,在决赛逆袭。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招式,大家都在各找活路,怎么唯独秦鹮,这么惨呢?
胡度想起段若轩给秦鹮打的那个低分就来气。
气了一晚上了。
他没有段若轩的微信,只有上次加的赵泉的,三言两语得知,段若轩晚上下了节目就不知所踪了。
手机关机,联系不着。
和他相同状况的还有秦鹮,胡度几乎是在看完直播后第一时间就给秦鹮打了电话,只有冷冰冰的机械女声,让人心慌。
胡度上车,黑色吉普急匆匆从停车场驶出,朝秦鹮的公寓楼直奔而去。
周五的凌市夜晚,即便已经过了晚高峰,车流依旧密集如织,距离秦鹮家还有两个路口的时候,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个许久未曾联系的人。
一个道德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胡度和杨予言那一段结束之后,统共就联系过两次,上次是胡度主动,这次是杨予言主动,却意外巧合地,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那个,我要找秦鹮,你是她经纪人对吧?帮我联系一下。”
胡度不喜欢这种下命令的语气,但奈何杨予言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飘忽,有些喘。他扯了扯嘴角:“有事?”
杨予言是业内出了名的老好人,鲜少爆粗口:“不然呢?!帮我联系秦鹮,或者你把她电话给我,我自己找!妈的......段若轩你起来!!”
胡度抄近道,迅速拐进秦鹮的公寓社区。
“段若轩?那孙子跟你在一块呢?”
作品上,杨予言和段若轩算是惺惺相惜的好友,听不得胡度这种语气:
“怎么说话呢?你不知道内情就少操心,秦鹮和段若轩啊,这什么孽缘。”
内情?秦鹮和段若轩的内情,他是全天下最明白前因后果的人!
胡度轻嗤一声,锁车,捏着手机快步往公寓走:“我正在去秦鹮家的路上,但不知道她在不在家,你先讲讲,段若轩怎么了?”
第143章 画?什么画?
杨予言自诩和段若轩是君子之交,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对方宣泄男女感情事的窗口。
从退出red
one导师阵容后,就没有多关注这档节目了,只是今天恰好看到成团夜推送,好奇点了进去,然后刚好看了段若轩给秦鹮打低分的全过程。
杨予言觉得奇怪,又猜测可能是什么剧本,不敢乱揣测,只是看到弹幕疯狂在刷:
[救命这是什么修罗场!]
[公报私仇吗?段若轩这有点没品了。]
[说没品的那个,你女朋友给你戴绿帽你也能这么大度。]
杨予言平时不看娱乐八卦,这下子信息输入太剧烈,难得抱着吃瓜心态了解了下热搜上的腥风血雨,刚刚有了个轮廓的时候,就收到了段若轩的消息。
后者应该是刚结束录制,约他夜宵局。
杨予言欣然赴约,一路上暗暗赞许段若轩真爷们儿,自己后院起这么大火,还有闲情逸致吃夜宵。可见到面了,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段若轩没等他到,已经把自己灌得烂醉,站都站不起来。
“这什么大冤种。”
杨予言默默开骂。
他其实挺能理解段若轩为什么找他陪喝酒的。因为是朋友,但又不算太熟,这样有距离感的关系很适合互相分享一些难以启齿的私事。
但是,夜宵没了,还要当司机送人回家,杨予言总是气不过,又看段若轩醉醺醺的,嘴里含含糊糊不停念叨秦鹮的名字,于是想起了胡度。
“秦鹮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杨予言问。
“放屁,谁对不起谁?事儿都做绝了,又当又立,姓段的没个好东西。”胡度已经进了公寓楼,三步并两步爬上步梯。
“你等等,我马上到了,看看她在不在家。”
听筒里传来敲门的声音。
胡度敲了两下就没了耐性,直接掏出秦鹮给他的备用钥匙开了门,门一推开,酒精味混杂在滞涩的空气里,直直扑向面门。
真是怨种。
一对大冤种。
胡度发出这样的感慨。
蓝牙耳机挂在耳朵上,杨予言的声音不断,向他细述段若轩条条罪行,喝成一坨烂泥,解酒口服液都灌不下去,又哭又笑跟个疯子没两样。
“太凶残了啊段若轩,咱能不能正常点?”
胡度紧紧咬着后槽牙,看着卧室里的满地酒瓶子,还有在酒瓶子堆里盘腿而坐,靠着床沿昏沉的秦鹮。
他这里......好像也没比杨予言那边的处境好到哪去。
秦鹮的酒量他是知道的,练出来了,比一般的北方女生还要搞几个档,所以他才如此好奇,到底是怎么做到在几个小时之内,把自己灌成这副德行的?
“哎,秦鹮。”
秦鹮没反应。
杨予言那边还在呱噪。
烦透了,真是烦透了。喝醉的人比平时沉得多,胡度费了大力气,把秦鹮从地上搬到床上。
“段若轩,你说什么?舌头捋直了,说清楚点好不好啊?”
秦鹮眼睛微阖,卸过妆之后的脸有一种仓皇的惨白。
“......秦鹮不在这,在电话里头呢,你有什么话对着手机说,别对着我说啊。”
满屋子的酒味,有种错觉,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秦鹮和段骁分手那时候的状态。
不,不是错觉,是真的。
一模一样。
“嗯......好好好,我帮你跟她说啊。胡度,你听见了没?”
胡度捏着太阳穴:“没听见,他说什么?”
“他说,自己是个烂人,根本不配被爱。”
秦鹮好像听见了,攥着被角的手微微用了力,卧室没开灯,但胡度还是看见了,秦鹮眼角滚落而下的眼泪,迅速洇湿在被子里,消失不见了。
“......画?什么画?”杨予言说:“胡度,你问问秦鹮,是不是有一幅什么很重要的画?段若轩说他想要那幅画。”
什么画?
胡度四周环顾了一圈,找到了墙上的开关,伸手揿亮了卧室灯。
灯光大亮,也就在一瞬,他当即看到了段若轩口中的那幅很珍贵的画。
就立在秦鹮卧室靠窗那一侧的角落。
明黄色的鸟在蓝色天幕里挥翅,身后,是一匹马在飞驰。好像是追逐,但又像是永远都追不上脚步的跟随。
明快的颜色,浪漫繁复的笔调,胡度猜得到,这幅画大概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只是现在,全都毁了。
画布正中位置,打了一个大大的骇人的叉。
不是颜料,不是笔迹,而是实打实,用利器刺破了画布,被刺破的画布边缘起翘扭曲着,触目惊心。
好像光滑的布匹,或是洁净的皮肤,留下了永久的破坏。从伤疤就能窥见凶手动手的果决。
再重要的事物,终究逃不过破碎,逃不过不可逆的损毁。
造就太难,摧毁却太容易。
世事大抵如此,遑论一幅画呢。
第144章 你好了?
未知的事情太多,已知的事情太少。
沉重的事情太多,轻松的事情太少。
秦鹮很久没有因为酒精而持续昏沉了,梦里梦外都是一片阴沉的昏暗,好像走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原里,无尽荒芜,雪洒在身上,风吹着脸颊,孤身一人,怎么也找不到路。
迷迷蒙蒙里,不停有水递到嘴边,有人扶她起来,干涸的嘴唇抿一口水再躺下,秦鹮没了时间的概念,一直昏睡到第三天的中午。
有温凉的风阵阵扑在脸上,秦鹮睁开眼睛,对阳光的不适应性让眼睛酸涩,她微微转头,看见床边坐着的人,愣了好一会儿。
“妈?”
好久不见崔女士了。
几天的心力交瘁和病体缠绵,让人心脏都变得柔软,秦鹮看到崔女士手里拿着一把印着小广告的塑料扇子,坐在床边为她扇着风。
而她,身上盖着薄毯,床头柜上放着水杯,杯子里的冰糖块还没有完全融化,沉在杯底摇摇晃晃。
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再钢筋铁骨的人,在妈妈面前也会自动变成需要被人照顾和关爱的小宝宝。秦鹮嗓子哑,想张口又疼。
“喝水啊?等会儿啊。”
崔女士拿过杯子,放在手心里,又递给秦鹮:“温了,加了糖,你小时候最爱喝的,甜。”
水是甜的,和咸苦的眼泪糅杂在一起,滋味却寥寥。
秦鹮一口气喝干了,空杯子放回床头柜。
崔女士伸手过来,掌心贴在秦鹮额头:“总算退烧了,你烧了两天了,吓死妈妈了。”
“......我发烧了?”
“是啊,女孩子家家的,喝那么多酒干什么?喝完酒还感冒了,你小时候体质多好啊,从来没有三灾六痛的,周围小朋友流感你都不会中招,你看看现在?二十几岁了要不是我来,我还不知道你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冰箱里菜都坏了,快递盒子堆成山呦......”
崔女士一一细数秦鹮的“罪行”。
从崔女士口中,秦鹮大概知道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red
one决赛那晚,她在卧室里把自己灌醉了,胡度来了之后,发现她不仅烂醉如泥,身上还滚烫,兴许是心情低迷,容易邪魔入侵,秦鹮这一病又急又凶。
胡度毕竟是个男人,又不会照顾病人,给她灌了几杯热水下去没好转,实在没招了,便给崔女士打了电话。
“......你说你这孩子,不就是个比赛,输就输了呗,小时候你第一次二胡比赛拿倒第一,还乐呵呵得跟评委合影呢,那时候的劲儿哪去了?”
崔女士这边得到的信息显然有限,不知道秦鹮颓废的真正原因,还以为仅仅因为red
one。
秦鹮挤出个笑:“妈,你看我的节目啦?”
“看了啊。”崔女士起身去添水:“你放心,我偷偷看的,你爸不知道。我自己看。”
秦鹮抿唇不说话。
抬眼看周围,原本拥挤杂乱的一居室,被崔女士彻底打扫了一遍,现在宽敞又亮堂,只是她的那些曲谱和直播器材都堆在了角落,用纸箱装着。想来是崔女士看不懂,又不敢乱动,只好保持原样。
秦鹮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这些曾经视作宝贝的东西,以后可能再也用不上了。
“包了素馅小馄饨,吃清淡点,一会儿给你煮,头还疼不疼了?”
秦鹮摇摇头,从床上起身。
“别开空调,热了就用扇子扇扇风,再热能热到哪里去,你们现在年轻人都有空调病......”
心境会给一个人带来怎样的变化?以前无法忍受的唠叨,如今听来也悦耳又和煦。
秦鹮应了一声,拿起床头柜上的塑料小扇子,坐上飘窗,打开窗户。
确实是暮春了。凌市春秋又向来短暂,这会儿已经有了夏初的光景,花木扶疏,阳光煦暖,风头柔软。
秦鹮感冒初愈,其实并不热,但还是随手举着扇子扇了两下。好像是某种奇怪的习惯动作,亦或是一种附带仪式感的行为,扇子扇过,细风缓缓,空气中夹杂花香和鸡汤的浓厚香味。
那是脚踏实地的,很生动的生活烟火气。
秦鹮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崔女士为了照顾女儿,暂停了风雨无阻的广场舞事业,在秦鹮这里住了一个礼拜。一日三餐按照病号饭的标准来,即便秦鹮屡次表示自己已经痊愈,依然我行我素。
冰箱里的冷冻食品全部换新,整整齐齐的饺子摆了一层又一层,炖煮好的半成品菜,按照每顿的量分装好,一份份贴了标签。
“这些够你吃很久,少定外卖,也不要喝酒了。”崔女士拎着拖把拖地板,背对着秦鹮:“对了,说到喝酒,你什么时候养成这毛病的?女孩子,跟个酒鬼似的。准是胡度不带你学好。”
秦鹮无奈捏了捏鼻梁。
刚好响起敲门声,胡度拎着两兜子水果挤进门:
“干妈,我在外面就听见你骂我了。”
崔女士回头瞪他一眼:“骂你怎么了,你们两个,没一个省心的。”
从小到大的交情,互称对方的父母为干爸干妈,胡度又是个天生讨长辈喜欢的性格,甜嘴会讲话,抱着崔女士不撒手:“干妈,冤枉我了,你问问秦鹮,我是不是她人生导师?前进路上风向标?生活里的sweet小甜甜?”
崔女士听不懂,拎着拖把朝胡度屁股敲了一棍子:“又不说人话了,臭孩子,洗手吃饭!”
秦鹮拉开椅子坐下来,手捧着一碗鸽子汤安安静静地喝。崔女士还在厨房忙碌,胡度也端了一碗汤,坐在秦鹮身边,眼神从她脸上划过,带着掩饰过的淡淡的探究,又不敢太露骨。
秦鹮受不了胡度欲言又止,放下汤勺,看着他:“有话直说。”
胡度向后仰身望向厨房,确认崔女士听不见,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好了?”
第145章 聪明人不走回头路
秦鹮挑眉:“我什么时候不好了?”
“你说呢?那天晚上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胡度翻个白眼,然后看看秦鹮已经逐渐红润回来的脸颊,稍微有点肉了,不似前些日子,活生生一幅干枯的骨头架子。
如同在雷雨夜侥幸活下来的雏鸟,重新浴在太阳下,每一根羽毛都蕴藏着柔和的光。
“嗯,希望你一直这么好。”
秦鹮轻笑了一声,重新拿起汤匙。
鸽子汤少盐,却极鲜,秦鹮觉得自己的胃口在短短一周之内就被崔女士养刁了,恐怕真的再难适应回外卖的节奏了。
胡度抿了一口汤,舒服地喟叹一声:“干妈!好喝!”
崔女士回了句什么,被淹没在水龙头的流水声里。
“哎。”胡度复又压低了声音:“你以后什么打算?”
秦鹮之前明确跟他说过,自己不想续签了,跟一圆娱乐的缘分就到此了,但之后是不是还要继续唱歌,要好好规划。
“一圆确实没什么前途,被祺美收购之后可能会好些,但谁知道呢?”
说到祺美两个字,胡度悄悄瞄了一眼秦鹮,见她神色淡淡如常,于是继续往下说:
“你日后想往哪个方向发展?如果想继续走创作路线的话,我倒是有一些资源可以帮你联络,最近有一部文艺片在筹拍,好班底,就是歌曲空白挺大的,你可以在你作品里挑几首,我帮你递上去看看。”
“老胡,”秦鹮轻轻打断:“不了。”
“我知道,你不想唱歌,只写词曲也是可以的,老本行嘛,你的实力我了解......”
“不了。”
“......你不打算继续唱歌了?”胡度有点激动:“你从小就削尖了脑袋做音乐,这么多年,说放弃就放弃了?”
秦鹮皱眉,示意他稍安勿躁:“想多了,我只是不想再做歌手这行了,这个圈子不适合我,真的。”
“?”
“我还是会继续唱歌的。”
胡度没懂,秦鹮也不过多解释:“你放心,我想明白了,这几天我想的东西比从前好多年都要多。”
她放下汤匙,用郑重的语气:“老胡,一直没和你说,谢谢你,真心的。”
有些话就在嘴边,却无法说出口了。胡度很想问,她的决定是否和段若轩有关,可看着眼前一双清凌凌透彻的眸子,怎么也问不出来。
她好像,真的想通了。
可想通了什么?又想到了哪一步呢?
胡度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参与了秦鹮这些年的梦想,眼睁睁看着她和段若轩的故事开场,波澜起伏,然后仓促结尾。
他总觉得还没完。
可秦鹮的眼神又明明白白告诉他,都结束了。
这就是最后了。
“你的那幅画,我拿走了。”胡度还是没忍住试探:“我找人问了,是个挺有名的画家作品,你几刀毁成了那样,我想问问能不能修复,目前还没人说能做。”
“嗯。”秦鹮头都没抬,态度轻松:“不修了,不要了,扔了吧。要是没坏我就送你了,应该还能值几个钱。可惜了。”
秦鹮越是淡定,胡度越觉得怪妙,犹豫了半分钟,还是问道:“他送你的吧?”
“是,没事。”
秦鹮咽下一口米饭,轻轻放下筷子,笑了笑,好像是冲胡度,又好像是冲自己:
“都过去了。”
想去的地方,跋山涉水也要去。
错过的过往,就不要再留恋了。
聪明人不走回头路,秦鹮当过笨蛋,这一回,要有些长进了。
处于朋友的私心,胡度希望秦鹮恋爱顺利,但更希望她开开心心。见秦鹮心中笃定,也就把后面的话题咽回了肚子里。
他没有告诉秦鹮的是,成团夜那一晚,段若轩与她很有默契地喝醉了,又不约而同折磨自己,好像失恋后不做点伤害自己的事,就无法证明爱情似的。
还有第二天一早,段若轩工作室官v便发了公告,宣布段若轩完成手中的几笔代言合约后,将无限期退出娱乐圈,今后只参与幕后创作。
顶流的退圈公告,这是头一遭。
各大社交平台全线崩溃,骂声一片,密密麻麻的转发及动态,官v做出解释——退圈是段若轩及团队深思熟虑的决定,无心占用公共资源,所有传闻皆不属实。
至于段若轩本人,将所有微博动态清空,只转发了工作室的公告,并附文字:
“对不起。”
粉圈哀嚎遍野,却没人深究,这句抱歉,到底是对谁。
第146章 我们回家吧
胡度吃完饭和崔女士聊了会儿天,几句漂亮话把崔女士夸得心花怒放,临走前还和崔女士约好,改天去家里看干爸。
胡度离开之后,秦鹮收拾碗筷,崔女士倚在门边幽幽地:
“小胡这孩子,会说话,会办事,真不错。”
“嗯。”
“我记得高中那时候他学习不好,我去给你开家长会,你们班主任总夸你,总骂他,谁能想到你们关系能这么好,还能保持这么多年。”
“嗯。”
“啧,知根知底的,难得啊。”
“嗯。”
秦鹮背对着崔女士,俯身刷碗,一连几个嗯。崔女士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于是直接挑明:
“小胡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他从没谈过女朋友。”
......因为谈的都是男朋友。
“那......”
“妈。”秦鹮把碗碟放回架子上:“知道你在想什么,打住,我连胡度内裤几条褶都知道,太熟了,我俩没可能。”
她没提胡度性取向的事,怕崔女士接受不了。
“你这孩子,嘴上没把门的。”
秦鹮吐了吐舌头,把手上的水珠擦干,给崔女士一个大熊抱:“妈,不要操心我的事了。”
“怎么能不操心,你都快三十了,还没谈过恋爱呢。”
秦鹮手臂猛然僵了一下,想想崔女士应该不是会看微博的人,不然就会知道,前几天自己女儿在热搜榜上被屠得有多惨。
她并非母胎solo,相反,她谈了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这段感情像是某种印记,也像是一种蛊,种在她身上,让她几年如一日,沉迷在自己搭建的世界里,又哭又笑。
现在,蛊没了,一切都结束了。
“行了,我得回家了,我骗你爸说和老姐妹跟团游去了,也该回家看看了。”
崔女士把一切收拾妥当,回头看看秦鹮,欲言又止:
“比赛输了就输了,妈想明白了,只要你喜欢,那就继续唱,就算唱不出什么名堂,起码你高兴,开心,妈只要你过得舒心就行了。”
“你爸那边,我继续劝他,这么多年,多大的气也该消了,你爸岁数也大了,脾气不像以前那么爆,你放心,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
崔女士走到门口,弯腰穿鞋。
秦鹮看见皮鞋后跟有一块刺眼的泥巴没擦,提上鞋再起身时,也不得不扶着点墙壁,另一只手快速地捂了下腰。
忽然鼻子一酸。
“东西都在冰箱,千万别再忘吃了。”
“保质期我也帮你写了,要是有不会做的,你给我打电话。”
“钱,钱够吗?”
秦鹮紧紧抿着唇,努力压着情绪,微妙的表情让崔女士误会,伸手便要去掏钱夹: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没钱从来不说。你这职业收入起伏不定的,妈理解。”
“妈,我有钱。”秦鹮很想告诉妈妈,自己不再是那个需要兼职赚学费生活费的可怜虫了。
她有名气,有粉丝,只要她想,富足生活根本不是问题。
但她开不了口,心酸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愧疚快要把她淹死了。
“妈。”
“嗯?”
“我们回家吧。”
崔女士一愣,抬头看她。人老了会变矮是真的,从前好像,明明母女俩一样高的。
“妈,我是说,我跟你一起回家吧。”秦鹮使劲抽了下鼻子,眼前模糊一片:“行吗?”
第147章 吃不起饭,瘦成这样?
近乡情怯这个词不适用秦鹮。
决定回家好像只是一瞬间的决定,不担心,也没怎么害怕,曾经幻想过秦怀诚可能会对她指责打骂,不让她进家门,现在想来,好像也不是很难忍受。
挨两句骂不会掉块肉,这些年在外面受的冷语也不少。
挨揍也行,从小挨到大,疼两下就疼两下呗。
秦鹮真的想回家。
这些都能忍得下去,只要能回家,渴望和激动的感觉比什么都强烈。
出租车停在老小区外面进不去了,秦鹮和崔女士下车步行,路过楼下小超市,秦鹮停下来。
崔女士去拦:“要买什么?”
“买点水果礼品之类的,总不能空手。”
“回自己家哪有那么多讲究,不买不买。”
店主是个中年女人,从柜台里探出头来,显然是认识崔女士的,打了个招呼,随即将目光落在秦鹮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眼睛倏而亮了起来:
“这是老秦的闺女?哎呦,大明星啊!”
秦鹮有点不自在,还没有适应生活中会被人认出来的节奏,正在纠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店主已经站起身,掀起身后连接里屋的帘子:
“彤彤,快来快来!”
帘子后面钻出一个小脑袋,初中左右年纪的小女孩,手上还握着手机,短视频的音乐在外放。
“你看,这不是你喜欢的大明星吗?我跟你说她就住咱家隔壁楼,你还不信......”
秦鹮手足无措,求助的目光投向崔女士,却发现崔女士笑得开心,是为自己女儿骄傲的神色,秦鹮一更,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有年头没回来了吧?常看见你爸你妈,好久没见你了,哎呀你上高中的时候,夏天总来买冰棍,还记得吗?”
秦鹮记得自己穿校服的模样,却着实记不得人。崔女士解释:“她去国外留学啦,这些年少回家。”
“你现在有出息啦,大明星。”店主女人把自己女儿推到前面来:“叫姐姐给你签个名啊,你不是总看那个综艺节目,叫什么来着?”
小女孩脸色并不好看,被妈妈扯着肩膀,瞥了一眼秦鹮:
“我不要签名。”
“怎么?”
“我不喜欢她。”
孩子直言快语,几个大人都愣了,秦鹮也有点愣,随后听到小女孩补了一句:
“因为我是段若轩的粉丝。”
哦。
突然听到段若轩的名字,有些恍如隔世。
段若轩的粉丝,不喜欢秦鹮,好像也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
秦鹮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心里难免阴霾。从超市出来,走到家楼下,崔女士轻轻开口问:“段若轩是谁啊?名字有点熟。”
秦鹮低着头:“......一个前辈。”
“那为什么......”
“不知道。”秦鹮出言打断,笑嘻嘻挽上崔女士的胳膊:“你女儿不是大明星,就是个小歌手,当然不是人人都喜欢我呀。”
崔女士还想问些什么,秦鹮已经快步走到前头了,钻进了楼洞。
这里离秦鹮高中母校很近,也是教职工家属楼,年份旧了,没有电梯,狭窄的步梯里闷热异常的,每一层的拐角处都堆了各家箱箱罐罐的杂物,秦鹮一路上楼,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记忆渐渐被唤醒。
还是能够轻车熟路找到家门,防盗门上贴着小老虎福字和对联。
崔女士从包里翻出钥匙,把秦鹮拉到身后:“你爸在家,他不知道你回来,我先进,给他个心理准备。”
秦鹮点头说好,就在门外等待。
楼道里很静,空气好像都停住了,她竖起耳朵听,却没有听到想象中的争吵声。
按照她的预料,秦怀诚知道她回来,一定会大发雷霆的,就算不怒气冲天地发作一番,起码也会阴阳怪气,让她滚。
不是能离家出走吗?
这么多年了,既然能跑,还回来干什么?
秦鹮觉得自己直播录节目都没这么紧张过,站在门口不停捋头发,用手腕上的发圈把头发扎起来,觉得刻意,又放下。
站了一会儿,屋里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咳嗽。
然后便是拖鞋的踢踏声,崔女士朝她招手:“进来啊。”
五六个春夏秋冬没回来,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秦鹮走进去,站在换鞋的地方不敢动,她看见客厅里的摆设井井有条,有熟悉感,陈旧却干净,秦怀诚坐在沙发上,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茶几上的保温杯冒着汩汩的热气。
秦鹮忽然想起一些遥远的、模糊的记忆片段,那个时候她读高中,每年教师节都有一波一波秦怀诚曾经的学生上门拜访,礼品会堆满屋子,多数是茶叶、烟酒,秦怀诚用不上那么多,很多就堆在那里不拆封。
有一次秦鹮考试没考好,心情很差,偷了一瓶白酒去学校,自习课和胡度在学校天台撒酒疯,晚上又像没事人一样回家。
以为不会被发现。
但那天晚上,她被秦怀诚关在家门外,罚站到第二天天亮。
秦鹮一直觉得,自己和秦怀诚是没什么亲情在的,只是碍于父女的关系,需要管教,和被管教。秦怀诚的高压政策让她的反骨茁壮成长,最终离家出走,彻底奔向自由。
她也从来没想过,自由过后,自己还有一天能回来。
秦怀诚又咳嗽了一声,咽炎似乎是所有任课老师的职业病。秦鹮看着他站起身,polo衫一丝不苟扎在裤腰带里,只是肩膀不想从前那样挺直了,微微塌陷着,回身:
“回来了。”
一刻的错觉。
以为自己还在上高中,是下了晚自习,穿着校服回家,把吃剩一半的雪糕棍儿往身后藏。
秦鹮手足无措,在对上秦怀诚目光的那一刻下意识往后退,然而秦怀诚只是站着,什么也没说,默默打量她,从头发到鞋,上上下下,循环往复,最终,依旧锐利的一双眼几乎肉眼可见的迅速黯淡下去:
“你妈不是每月给你打钱吗?吃不起饭,瘦成这样?”
第148章 难走的路
晚饭在家里吃,涮羊肉,大大小小的碟子花团锦簇摆了满满一桌,崔女士喜气洋洋地:“天热,吃点热乎的,这叫以毒攻毒。”
秦怀诚放弃了保温杯里的热茶,从冰箱里拎出两瓶冰啤酒:“胡说八道。”
秦怀诚从前少喝酒,更不要提是冰饮,秦鹮厚脸皮地猜想,或许今天秦怀诚心情不错?
她去厨房橱柜里摸到了瓶起,开了啤酒,帮秦怀诚倒了半杯,绵密的泡沫哧啦哧啦,秦怀诚示意她:“你也来点吧。”
崔女士一把抢过酒瓶:“教孩子点好吧,她感冒刚好,喝什么酒。”
秦怀诚看了一眼秦鹮:“生病了?你小时候可从来不感冒。”
秦鹮低头笑笑,她没办法说实话,说自己是因为比赛失败?还是因为刚结束了一段复杂到死的感情?
难言的沉默,秦怀诚和崔女士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崔女士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秦鹮碗里:
“宝贝呀,跟爸爸妈妈讲讲你的事呗?”
秦鹮胆怯,也尴尬,可看见两人期待的目光,无法全部隐瞒。她从自己到了韩国入学那年开始讲起,尽量挑轻松的讲,讲国外大学有趣的事,讲异国风情,讲自己是专业里成绩最好的,老师夸奖,同学羡慕。
忽略了自己苟延残喘的生活碎片,忽略了除学业之外的一切,比如感情,比如段若轩。
崔女士偶尔发问,秦鹮一一作答,至于秦怀诚就静静地听,偶尔抿一口酒。很快一瓶啤酒见底。
好像她从来不曾叛逆地离家出走,只是一个正常的、被父母送出国留学然后归来的孩子。
讲到后面,秦鹮有些词穷,只说自己现状还算ok,有一些作品,能接到演出,能靠唱歌养活自己。
秦怀诚是不关注明星,不看娱乐节目的,料想崔女士应该也说她参赛的事,于是秦鹮将前段日子red
one的种种全部忽略掉,一字未提。
秦鹮还是有点自尊心在身上,就让爸爸以为自己发展顺利吧,那些乌糟事,没有宣之于口的必要。
一顿饭顺利吃完,秦鹮想收拾碗筷却被崔女士拦下:“不用你动手,你去陪你爸聊天吧。”
见秦鹮犹豫,崔女士压低声音:“你爸不生你气了,你也别生你爸气,他教学生教一辈子,把你也当成他学生了,管你管得严,也担心你不走正道,你别记恨他。”
秦鹮摇摇头。
时间的公道在于,将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淡化,何况是亲人之间。
或许行为有偏颇,但一颗赤诚的心却是真的。
秦怀诚在躺椅上刷手机短视频,秦鹮默默站在身后看了一会儿,发现秦怀诚的手机还是几年前的老款,已经卡顿得厉害,刷一个视频要卡好多秒。
“爸。”
“嗯?”
“手机该换了。”
秦怀诚换只手拿手机:“不换,我就玩玩微信,看看视频,够用了。”
秦怀诚退休之后变得悠闲,但大多数时间还是遛弯或看书,军事,历史,政治,书房里的书越堆越多。
“那爸,我帮你清清手机内存吧。”
秦怀诚把手机递过来,自己去了书房。
秦鹮随手划了两下,实在无从下手,手机自带的垃圾清理软件,还是前几年的版本,一直没有更新升级过,秦鹮看着心里有点泛酸,在网上下单了个新款的,次日达。
仔细检查了旧手机,除了些照片,没什么值得保留和转移的,只是觉得奇怪,秦怀诚不追剧,不看电影,却下载了很多视频平台。
秦鹮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绿色的图标,正是red
one独家版权所在的平台,排列在所有app的最后一位,很显然是最近下载不久。
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秦鹮几乎是颤着手指点进去,果然,最近观看记录那里,是red
one的成团夜直播。
再往前,几乎每一期,秦怀诚都看过了。账号甚至还充了会员,不知是求谁帮忙操作的。
她费尽心思掩饰的,自己藏在暗处不光彩的经历,其实秦怀诚都知道。
父女俩一个不肯回头,一个不肯弯腰。
其实根本没必要。
不用再多说,秦鹮又点进了秦怀诚的朋友圈,刷了几屏,眼泪就哗哗地流。
除了一些花花草草和转发新闻,每天,是每一天,秦怀诚都会发几张看red
one时的截图。
秦鹮在爸爸的朋友圈里,完整看见了舞台上的自己。
有些截图瞬间不审美观,角度成迷,但秦怀诚的配文无比自豪骄傲,好像在给朋友圈的众人,展示自己最珍贵的宝贝。
red
one第一次公演,秦怀诚说:
[我女儿,歌手秦鹮,请家人朋友多多支持。]
开启决赛投票通道之前,秦怀诚说:
[秦鹮目前排名第11位,加油我的女儿。]
一切尘埃落定,秦鹮没能出道,秦怀诚说:
[胜不骄,败不馁,自古英雄多磨砺,望持之以恒。]
......
秦鹮默默把手机复原,敲门进书房,看见秦怀诚站在书架前,戴着老花镜正找书。
“爸,你看我参加选秀节目了。”
秦怀诚将书合上:“什么叫选秀?哦,比赛啊,看了。”
“那怎么不告诉我呢?还故意瞒着我。”
“怎么告诉你?我倒是想,你这些年,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吗?”
秦鹮走过去,从背后将秦怀诚抱住。从小到大的记忆里,父女俩鲜少说些暖心话,更少表达感情,至于拥抱,更是从来没有过。
秦怀诚显然不适应,拉着秦鹮的胳膊,却被越抱越紧。
“这是干什么?”
“爸,我想抱抱你。”秦鹮眼泪继续掉:“我还想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任性,不该不辞而别。”
秦怀诚默默良久,深深叹了口气:“所以你依旧不觉得自己选择唱歌这条路是错的?”
“嗯。”
即便过程艰难,结局也潦草收场,但回头望,秦鹮从来不曾后悔过。
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爸,你原谅我吗?”
书房里暖黄色的灯光,在红木书架上勾勒出婆娑光影,一切都变得安静又孤单。
“一家人,不说这些。”秦怀诚摘了花镜,提起一个秦鹮遗忘了很久的话题:“你知道爸为什么不允许你走文艺道路吗?”
“因为姑姑?”
那个年少成名,却不良新闻缠身,和家庭断绝往来的女人。
是秦鹮的偶像和标杆。
“这条路太难走了,诱惑又太多。”
秦鹮轻轻笑了:“所以你和妈怕我把持不了自己,经受不住诱惑,把路走偏?”
“不是。”
秦怀诚转过身,一个在讲台上站了一辈子的老教师,认真说话时总会不怒自威:
“人这一辈子不论如何行走,总要面对诱惑,走错路不可怕,我担心的是你走错路后碍于可笑的自尊,不肯回头,硬着头皮走到黑,像你姑姑一样。你以为家里人真的容不下她吗?你以为爷爷去世前怨恨她是因为她败坏门风吗?”
秦鹮怔然。
“那是亲人,是一家人,天下人都可以嗤笑她,唾弃她,但亲人不可以,生气只是因为她为了自己所谓的执念,连家人都不要了,她在家里大吵了一架然后跑出去,这么多年,毫无音讯,跟你一样。”
秦怀诚脸色沉重下来,露出很少表露的一丝颓然:
“你这次是为什么回来?是心血来潮?如果不是,你原本打算什么时候回家?还是说永远都不想回来?”
“我,还有你妈,对你来说就一文不值,你觉得父母和孩子之间的感情就是脆弱不堪一击的,你离家出走,闹够了也不肯回来,就不说我了,你刚走那段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妈急得天天哭,你知道吗?”
秦怀诚说着说着脾气又上来了,手里的书重重顿在桌子上:
“揍得轻了你是!还冒充家长签字,自己办退学,自己联系留学,我怎么养出你这么有能耐的女儿!”
第149章 好像也不错
好多年没听到秦怀诚的吼声了,现在听来,竟也不像小时候印象里那么可怕了。
崔女士听到动静闯进书房,手上还沾着洗洁精泡沫:
“老秦!你又喊什么!说好了闺女回来也不动气的,你怎么答应我的!”
秦怀诚气急,嘴唇发白,滚动几下,朝崔女士摆了摆手:“你走!”
愧疚已经让人窒息,一浪一浪打在秦鹮每一寸皮肤上,秦鹮朝崔女士笑笑:“妈,没事,我和爸聊聊天。”
崔女士看了看屋子里父女俩,神色半信半疑,然后转身带上门离开。
秦鹮看见门缝有围裙的衣角。妈妈害怕又吵起来,是躲在外头偷听。
“爸,对不起。”
“......”秦怀诚大手一挥:“不说这些了。”
“我是做好了回来挨揍的准备的。”
“你都多大了我还揍你?”秦怀诚故作严肃:“现在想想,小时候对你是太过严厉了,你害怕我,所以很多想法宁可偷偷去做,也不肯和我商量。我们那时候的棍棒教育已经不管用了,就连学校都提倡改革,我也知道对孩子动手不对了,可惜时间不可逆,没有从头来过的机会了。”
人一生要扮演很多种不同的角色,第一次走马上任,谁都没有可汲取的经验,等到颇有心得了,很多都已经错过了。
“不提了。你接下来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秦怀诚推开书房门,对崔女士说:“别偷听了,去给我倒杯茶,晚上吃多了。”
崔女士一抖抹布:“自己倒去,闺女回来了,你又拿出一家之主的款儿来了。我可不伺候你。”
或许是人上了年纪,性子就会柔软下来。就算小时候,也很少见到会这样斗嘴开玩笑的爸妈,秦鹮破涕为笑,也有些感动。
“就让你倒杯茶,废话这么多。”秦怀诚满口抱怨,还是自己去厨房拿茶叶:“你也别收拾了,进来,咱们一家三口聊聊秦鹮以后的职业规划。”
崔女士切了一声:“闺女是歌星,歌星你懂吗?职业规划你能帮上什么忙?你了解人家那一行吗?”
“不了解怎么了?我是她爸,不论关系,比他年长几十年,在学校又教了一辈子学生,什么人我没见过?总有经验能传授。”
崔女士朝偷笑的秦鹮挤挤眼睛:“瞧见没?又上听了。”
“我这叫给闺女帮忙!”
“好好好,帮忙。”崔女士笑:“我倒要看看你能给闺女帮上什么忙。”
秦鹮心里柔软一片,背靠在门框边,看着厨房里笑闹的父母,轻轻说道:
“爸说的对,我还真的有事情要你帮忙。”
秦鹮想办一家声乐培训班,不需要太大,先从小的做起,慢慢收学生。
音乐是自己专业对口,教小孩子唱歌,也算是不浪费自己的一技之长。
不过她从没有接触过少儿特长培训,不知道运作的模式,不敢贸然进场,秦怀诚在学校工作几十年,或许有这方面的人脉,秦鹮想先做做调研,了解一下。
她说完大概,崔女士和秦怀诚面面相觑。秦鹮以为自己没说清楚,还想再细细解释一番,崔女士打断她:
“你不唱歌了?”
“唱啊,我教别人唱歌,也是一样的啊。”秦鹮很谨慎:“当然了,我的水平不敢造次,不过教低年龄的孩子启蒙还是可以的。”
崔女士哑言半晌,还是犹犹豫豫问出口:“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当歌手了?上台的那种?”
秦鹮撩下头发,嫌烦,直接扎了个爽利的马尾:
“是,不当艺人了。我和公司合约到期了,就不续签了。”
“那以后,都不上电视了?”
秦鹮被逗乐,长辈对艺人这个职业的描述,大概就是“上电视”三个字。
“对,不上了。”她笑:“对不起了爸妈,我这还没什么成绩,没让你们出去吹吹牛呢,就要退圈了。”
崔女士脸色有点不安,看看秦鹮,又看看秦怀诚,眼底里明显有泪珠子在打转。
还是秦怀诚更直接:“秦鹮,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彻底放弃,三百六十行,行行不易,你一次失败就打退堂鼓,那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秦鹮有点困惑,随后很快反应过来。
老两口是误会了。
误以为她是在red
one没顺利成团出道,而丢盔卸甲萌生退意了。
“爸,妈,别多想。”
秦鹮不知如何跟父母解释,red
one只是顶着选秀比赛名头的综艺,她从确认参赛那天开始就知道自己名次不会高,没能成团,对她来说是意料之中,她不曾因为这一点而难过。
“我想退圈,是深思熟虑过的,和那个节目没关系。”
“那是因为什么?”秦怀诚眼神熠亮。当爹的是最了解女儿的,犟种一个,如果不是因为必须不可的理由,她不会放弃自己追逐多年的梦想。
秦鹮被盯得心里发虚。
是啊,为什么?
自己退圈,的确是深深思考后的结果,但也不排除有人帮她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爸,你放心,我没有放弃自己,我喜欢唱歌,但唱歌不仅仅只有做歌手一条路可走。我从前是想的太少,自己把自己的路走窄了,现在想想,只要给我唱歌的机会,摄像机前是舞台,教室钢琴前也是舞台。”
秦鹮很笃定。
崔女士不像秦怀诚那样笃定,听到女儿终于要安稳下来了,又激动又心酸,抹了一把眼泪:
“老秦!你还琢磨什么呢?当初不让闺女当歌手的是你,现在闺女要回来了,疑神疑鬼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说完抓着秦鹮的手:
“退圈好,妈每天都担心你,那个圈子那么复杂,你要是吃亏了可怎么办。教唱歌太对了,让你爸和熟人朋友打听打听,这样你以后也能回家里来住,妈每天给你做好吃的,你看你的手瘦的呦......”
秦鹮幻想了一下今后的日子。
如果可以彻底与之前的生活,之前的人说再见,过一段妈妈口中安稳顺遂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秦鹮把这种心态归结于自己年纪大了。
可明明二十五岁,是不上不下的年岁,离无欲无求还远着呢。
第150章 离开之前
秦怀诚很快带回了消息,说起一位和自己同年退休的同事,姓刘,从前是学校分管高三教务主任,儿子音乐学院毕业,之后就开了一家少儿声乐培训机构,这几年发展还不错。
“我帮你问了,现在的培训机构不像前几年了,办学资质特别难拿,要自己另起炉灶,难度不小。”
秦鹮表示理解。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音乐这东西,她学得好不代表就能教得好,起码眼前这几年,主要还是要多看多走,先积攒一些经验,不能急。
“他们现在正好缺老师,联系方式帮你要来了,你自己去联系吧。不过就是一点不好,他的培训机构不在凌市,在滨市。”
秦鹮心里大概规划了下,滨市和凌市接壤,相距一百多公里,算很近了。如果工作在滨市,可以每周末回一次家。
有种高中时住校的既视感,秦鹮隐隐期待起来。
“谢谢爸!”
秦鹮揽住秦怀诚脖子,狠狠吧唧一口,吓得老人家腾地一声站起来:“这孩子!”
在父母身边当小孩子的感觉真好,秦鹮觉得自己心里漏风的空隙正在被慢慢填充,弥补。
面试老师的过程很顺利,刘主任的儿子知道秦鹮,没有给她安排常规的应聘流程,以至于秦鹮精心准备的作品集和现场弹唱都没用上。
“你可能忘记我了,其实我们是高中校友,我比你大两届,你高一的时候在艺术节上演节目,给你递话筒的就是我。”
秦鹮有点不好意思,她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
“没关系。”刘碛向她伸出手:“你的大学也很有名,听说从留学申请到考试都是你一个人去的,真的很厉害,期待你的加入。”
秦鹮嫣然一笑,轻轻回握了一下。
生活仿佛真的就此轻飘飘地翻开了新的一页,空白的纸张上没有图画,没有字迹,笔就握在秦鹮手里,任她书写。
滨市的物价房价都比凌市低,秦鹮在培训机构附近租了一个九十平的两居,房租竟然和现在凌市那个小公寓差不多。一个房间当卧室,另一个小一点的作为工作区,征得房东同意后,她给小房间加装了隔音棉,这样可以在家里玩玩乐器做做编曲。
秦鹮算了算自己现有的积蓄,还买了一辆便宜的二手小车,平时每周往返凌市和滨市更加方便。
在彻底离开凌市之前,她还想要见几个人。
首先是季羽蒙。
在朋友圈里得知,季羽蒙接手了茶室之后,生意一直不大好,似乎不是难以猜到的结果,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对茶文化一窍不通,身边也没有愿意来茶室谈事情的朋友,年轻人更倾向于咖啡厅。
不到两个月,茶室关门大吉,季羽蒙痛定思痛,花空了自己所有钱,把茶室改成了桌游吧,另买了几个大热的剧本杀本子,几个当下最火的年轻人聚会项目集合在一起,总算有了起色。
秦鹮捧着一大束季羽蒙最喜欢的花毛茛,登门拜访。
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妹妹,短短半年时间不见,成熟了很多,不管是待人接物还是外貌,都像是刚刚绽放的花苞,自由而明媚。都说娱乐圈是最让人迅速成长的地方,但对于季羽蒙来说平,或许这样开心自由的日子,才能让她不断完成自我蜕变。
她和前台交代了几句,俨然一副老板娘的架势,然后亲亲热热挽上秦鹮手臂,两人找了一家大排档吃小龙虾。
辛辣刺激混着冰凉的啤酒泡沫,嘈杂之中,季羽蒙问秦鹮,就这么退圈了,不会觉得可惜吗?
秦鹮被辣得嘶嘶的,笑着反问:你放弃了段煜卓,不会觉得可惜吗?
季羽蒙眨巴着眼睛:“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怎么不能呢?
都是经历过,感受过,然后放弃。
秦鹮还记得季羽蒙说过的话,她说,她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段煜卓是她唯一的梦想。
既然都是放弃梦想,有什么不同?
季羽蒙猛地灌一口啤酒:“还是不一样,我可不是主动放弃的。我和段煜卓分开的时候,还是挺舍不得的。”
时间的魔力,从前谈之色变的名字,如今也可以坦然拿出来当谈资了。
秦鹮觉得有趣:“那如果现在让你从头来过,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啪的一声脆响。
隔壁几个客人喝多了,不小心拂掉了一个酒瓶子,玻璃渣四溅在地上。
秦鹮收回目光,听到季羽蒙说:
“不会了。”
“已知结果惨烈,过程艰难,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