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救人
“你说什么？柳因风怎么了？！”云梦常好好地待在客房里看着一本医书，倒是被突然推门闯入的人给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迎面而来的人正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他本来还想南毒中是谁竟会如此鲁莽，擅闯客人的房间，不想马上就听到了关于柳当家这样的消息，云梦常心中不由愣了一瞬，顿时生出了不少的疑惑来。
给柳因风看诊也不过就是两三天前的事情，关于她的情况如何自然也是知道的，就算确实是回天乏术，但也不至于突然间就能发生什么不测，又是好好地在南毒之中，怎会就生出变故来呢？
曾柔已经没了耐心，几乎拉着人就要往外走，又恐这人遗落什么救人的东西没带上，“救人要紧，她满口的血，已经昏过去了。”她急着解释道。
“走，这就过去！”云梦常思索了那么一瞬，除了随身的银针之外，倒也没再准备什么，径直和人出了门，一路往柳因风所在的风柳院赶过去。
远远地就能听见一阵犬吠的声音，院子里头除此以外，寂静一片，房门大开着，屋内也是死寂一般，当曾柔跨进门里，顺脚踢开了倒在地上的食盒，坐着床榻边上的人正抬头冷冷看来一眼。
柳因风此时正在床榻上躺着，一动不动，原容坐在旁边，手上拿着一方手帕，擦拭着她脸上和脖颈间的血迹，云梦常急忙赶来便是看见如此一幕，不由因为这个亲密接触了柳因风的人，而感到心惊。
这个也是南毒中人？
南毒中都是些什么人，云梦常倒是也略知一二，也包括掌管南毒的柳因风，以她炼毒的修为，别说是一般人了，就算是南毒底下的那些，怕是也不敢轻易这般去接触她的血液，更没听说过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号人。
如果不是柳因风已经面如纸色躺在了那里，他都要怀疑那个男人脸上和身上溅到的血红，说不定是自己的。
曾柔急切地看了云梦常一眼，然后转眼对床榻边上的人喝道：“让开，如果你不是真想她有事的话。”
原容没理她，就着那块布巾也擦了擦自己一手的血，眼睛倒是停在榻上躺着的人身上，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曾柔然后就看见了一条血红色的虫子在原容的手腕间爬动，探向他的指尖，慢慢朝着柳因风的身体靠近……
曾柔猛地伸手阻拦过去，原容态度不善地站了起来，显然是将此时房间里来到的另两人，给当做了敌人一般。
云梦常这时走上前来，看了榻上的柳因风一眼，然后站到了对面的两人中间，“在下山间云梦常，平素修习医术，也是柳当家一早请来为其诊断身体的，对她的情况也有几分把握，阁下不妨先让我看看吧。”
原容动作顿了顿，打量了自称是云梦常的人一眼，终于收手退开了半步，将人放到了柳因风跟前。
云梦常先后摸了摸她的腕上和颈间，最后翻开柳因风的眼皮看了看，立刻从身上将针包给拿了出来，摊开在床边上，然后深吸一口气，方才开始行针。
房中一时寂静落针可闻，所有的人都觉得仿佛过了许久，直到半个时辰后最终一针捻入柳因风虎口的位置上，连云梦常的身上都下了一层汗，屏息凝神了半天，总算松了一口气。
“等再过片刻将银针取了，大约便会有些好转了。”他说着捏了捏右手的指头，然后站了起来，此时的柳因风虽然还躺在那里，半点没有醒来的迹象，但比之前的样子，嘴唇上可见恢复了一点血色，这让一旁看着的人也跟着安心了不少。
原容的视线默默扫过她此时的一张脸，然后转头看向行针的这人，山间云村原容也有耳闻，至于云梦常主的医术，今日也算是见识过一二了，至少算得上是名副其实，对于这人的印象也就好上了许多。
“容我冒昧问一句，方才到底是发生过什么事情，怎么柳当家的身体会骤然虚弱至此，是否服食了催化之物？而且此物应该也并不常见才对，恕我眼拙，诊断不全。”
对于云梦常的疑问，原容此时也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反而是在对于这位自山间而来的人有了些信任之后，他自己也有疑惑，想着这人或许能够解答一二。
原容从身上拿出了一个药瓶，打开盖子，将其中的一粒药丸倒在了伸出手来的云梦常掌中，“与此物相似，只不过方才柳因风服下的那一粒，是我另取了她的血炼制的。”
“……妙哉，妙哉呀！”掌心中托着一物反复察看了一阵儿，云梦常一时惊叹连连，不由抬头去看拿出了这样东西的人，心中更是疑惑，“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原容。”
云梦常眼前一亮，激动地朝前近了半步，一时更是精神昂扬，“原氏二公子？您就是那位长梦的修习者？”原容抬手接过那粒药丸重新装进瓶子里收了起来，然后眼见这人退后一步，恭恭敬敬作了个揖，“晚辈云梦常见过原前辈。”
原容跟着点点头，对于如此懂礼数的年轻人，也多了几分欣赏，“这药你也看过了，我只是奇怪，为何她吃了会如此？”
原来原二公子的本意不是要置人于死地的啊，云梦常倒是默默松了一口气，虽然他总觉得能将柳当家伤成之前活死人的样子，是与这位原公子脱不了关系的，不过显然若是只为了再补上一刀，倒不至于白白浪费一粒起死回生的好东西。
云梦常解释道：“这东西虽好，放在普天下任何一人的身上，都无疑是仙丹在世，只可惜柳当家早已经不能算是凡间一人了，再好的救命之药因此也是无用，加之她原本就服用过以毒攻毒的提升聚力的药物，身体已经是大限了，正如崖边绝境，再也经不得。”
原容一时沉默着，也没有开口，只是仍在床榻边上站着，不时看着榻上的人。
房门晃动的声音响起，自里头走出一人，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朝着身后的那扇房门看去，然后就听见刺耳的叫声响起，一个冲上来叫咬的家伙，正在她脚前拦住了去路。
曾柔回过头来，垂下视线看去，然后一脚踢在了饺子的身上，打断了那叫声，径直出了风柳院的大门去。
第107章 昏迷时
炉子上的瓦罐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一股浓重的腥臭味夹杂着草药青涩的味道，随着蒸腾的烟气飘散开来，乍一闻忍不住会让人作呕，而旁边静坐的人倒仿佛什么都不曾闻见。
曾柔放下了手里扇火的扇子，用布巾包着盖子打开看了看，然后将这整个药罐离了火，端到了地上放着。
这锅药已经熬够了时辰，一会儿要趁热喝才好，她转身进去取了东西出来，一个食盒，还有放着汤匙的一只碗，褐色的药液被装进了碗里，她小心把东西放进了盒中，便准备出门。
“咕咕……”一声鸽子咕咕的叫声响起，曾柔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去，只见一只鸽子正在半空盘旋着，过了片刻便扑腾着翅膀朝着她飞了过来。
她伸出手去，接住了落下来的鸽子，然后自它脚上取下了一张字条来，抬手便重新放飞了，小的字条捏进手里复而展开，曾柔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手里的东西，就又提着装药的盒子，朝外头走去。
林障之中，南毒一切如常，至于紧闭着大门的风柳院里，此处的异样还未被发觉，已过了两天一夜，柳因风还没有醒来，也让到此的人都提着一颗心。
听见开门的声音响起时，楚怜马上抬头看去，见是曾柔走了进来，便又默默转头看向了还在床上昏睡不醒的人，不时拿起湿润的布巾给她擦擦脸，或者喂她喝些水，让干裂的嘴唇看起来能好一些。
“我来吧，把这碗药让二姐喝下去。”曾柔打开了拿过来的食盒，将里面放着的药碗拿了出来，然后朝着床榻边走了过去。
楚怜抬头看了看曾柔手里正用汤匙拨弄着的药汁，只闻见一阵浓浓的药味飘了过来，“这时候喝药还有用吗？云梦常主不是说除了等着，也没什么更好的方法了……”
“是只能等着二姐自己醒来，不过现在喝些药，等她醒来时还能觉得舒服一点，我提前问过云梦常了，他说只要能喝下就好。”曾柔趴到床头就要给人喂药，舀起一勺药汁轻轻吹了吹，然后送到了她嘴边。
楚怜默默看着，却因此情此景心理更加难受起来，“二姐什么时候这样过。”摸了摸柳因风冰凉的手，她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曾柔头也没转，专注于喂药上头，榻上的人虽然并未清醒，但显然也并不乐于接受被送到嘴里那难闻的东西，因此比起被喂进去的药，洒了的也不少。
曾柔不时擦去淌下来的药汁，听见旁边传来的话音，倒是温柔地笑了笑，“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楚怜愣了一下，抬眼去看说这话的人，曾柔却是毫无所觉，只继续自己要做的事情，然后一边说道：“不然二姐什么时候能让别人这样照顾，我们也没机会像这样照顾她吧。”
楚怜的目光越过曾柔的胳膊，看向紧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的人，心情一时格外复杂，或许是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给南毒当家，习惯了柳因风镇定自若地去应对里外发生的事情，而她意气风发的样子又实在和眼前的苍白相去甚远。
曾柔的话或许不错，有人能替二姐分担，帮她做些什么，但她倒是更希望二姐能尽快醒来，然后彻底好起来。
房门被叩响的时候，楚怜先是转头看去，只见一人探头进来，和她对上视线后点头轻笑了笑，然后不由将目光转向了一旁还端着药碗的曾柔身上。
“楚怜姑娘，打扰了，那个，我想找一下曾柔，有事情。”
这人楚怜也算不上有多熟悉，平日也说不上几句话，向来这些外来入南毒中修习的人，大多不是归阮宁分配，就是曾柔在带着，这小伙子大约来南毒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似乎是常跟着曾柔。
“剩下的我来吧。”楚怜上前接过了曾柔手里的药碗，“既然有人急着找你，你就先去看看是有什么事情吧。”
曾柔自然听见了门外那人说话的声音，只是半天没有动作，直到楚怜这么说了，她才放下东西起身往屋外走去，只是脸上生出的那冷然之色，不由地让门前等着的人哆嗦了一下。
曾柔合上了房门，一路走出了院子，将身后的人带离了，直到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去，那人才匆匆跟了上来，“姑娘……”抬眼间瞥见曾柔难看的脸色，他下意识缩着脖子住了嘴。
“你什么东西，到风柳院去找人？”她打量着这人，沉声问道。
那人小声结巴着，“是有事，您吩咐的……”
“我吩咐你什么了？”
那人愣了一下，忙摇了摇头，“没有，是小人说错话了。”
“不该出现的时候，别让我看见你，我若是再在风柳院里听见你的声音，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明白吗？”话音轻柔，其中的不悦却也清晰地透过她的声音，传到了这人的耳朵里，“只要是我在那里，外面就算是天塌了，也不是紧要的事情，知道了吗？”
“是，是……我懂了。”那人连连点头，头也更低了。
“滚吧。”曾柔一声令下，一人忙转身要走，她眯着眼睛看了眼那背影，张口将人叫住了，“等等，刚才你都在屋里看见了什么？”
“我……没看见什么。”他迟疑着说道。
曾柔冲着这人轻笑了笑，“没看见就对了，你的嘴巴最好也能知道你什么都没看过。”
“是，小人今天没有来过这里，小人告退了。”这人说完，便麻利地躬着身体离开了。
楚怜轻嗅了嗅碗里的汤药，又勉强喂了两勺，手里的碗已经变凉了，她便收拾了东西放到了桌上，转头想再喂上一口清水的时候，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她还以为是曾柔回来了，不想抬头就看见了一个人。
“出去！”楚怜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以一个生人勿近的姿态站在榻前，直面走进房中的原容，不欢迎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若是在柳因风变成眼前的这个样子之前，她尚且还会对眼前的这人有所保留，毕竟与南毒身份特殊，但是眼下……
“原公子是要我发动整个南毒的人来吗？！”
原容往前的脚步始终没停，冷冷瞥了她一眼，到底也没放在眼里，“你觉得有必要大可以去做，或者你是觉得南毒有此能力还是你有这本领？看在柳因风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我不在的时候，你大可以尽心尽力地在这守着，但我来了，你就可以走了。”
楚怜倒吸了一口气，因为这话而在心头燃起了一撮火来，正当她握紧了拳头迎着那人往前迈开步子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不大的声音。
一个浅浅的呻吟从柳因风口中传来，躺在上头的人跟着慢慢睁开了眼睛，“什么味道……好苦啊。”
“二姐，你醒了！？”
第108章 醒来
楚怜三两步来到了床榻边上，蹲下身去看床上的人，总算是见柳因风睁开了眼睛。
“二姐，你觉得怎么样了？”她抬手想要扶人起来，只见被子里的人翻了个身，埋在枕头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身上一阵乏力发寒的感觉，“我睡了多久？”柳因风整理了一下混沌不清的思绪，联系到记忆中最后发生的事情和眼前的情形，而造成了这一切的人，如今就在这房间里。
柳因风撑着床，被楚怜给扶着坐了起来，她侧眼看向站到床边的原容，若是目光有形的话，此时有人应该已经被一刀给插在了房梁上头了。
原容倒是全然不觉，陪着笑脸站到了床前，看着榻上气色不佳，面色不虞的人，“你先别急着生气，我是特地来给你赔礼道歉的，这次的事情绝对是个意外，我本意是想做件好事，在柳当家这儿讨个人情，以后再见了我，总能顺眼一些。”
“这是为梁王准备好的丹药，”他说着拿出了一个小的药瓶来，特意在柳因风眼前晃了晃，“我本以为它是对你有益的，所以才有了那日的事情，你若是不信，问一问那个云梦常便知。”
柳因风才睁开眼睛，这会儿都瞪得有些发酸了，她瞥了原容手上那东西一眼，回过头来闭着眼拿手按着眉间，“楚怜，把东西收了，之后找个合适的时间安排人送到梁王那儿去。”
“是。”楚怜应了一声，虽然对这人心有不悦，方才还剑拔弩张的，还是要冷着脸上前去拿东西，好在原容倒是没有为难的意思，痛快松了手。
“柳当家如此柔弱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你可得快点好起来，不然我可是要内疚了。”原容转身，从桌上那提来放下的食盒里，取出了一碗汤水来，莹白泛着点点微黄油花的汤面上，点缀着些红绿颜色，光是看，便很有食欲了。
柳因风连看也没看端到了眼前的东西，只是又叫了一声楚怜，原容自知她现在余火未消，也不好凑在前头添堵，便只能把手里的东西一并交给了楚怜，再让床上的人喝，然后就听见一声令下，“拿到院子喂狗吧。”
沉默了一阵过后，楚怜端着东西出了房门，原容倒是也没阻止，只是默默拿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
柳因风翻身下了床，活动了一下躺的有些僵直的身体，然后旁若无人地将自己收拾齐整了，至于同处一室的原容，却是也没再浪费半点精神。
昏迷之前的记忆还停留在被制住时的怒火中烧，以及身体不适的反应上，这中间的两天她自然是一无所觉，再面对原容时，除了隐隐的怒意还记忆犹新，倒也没有更多的念头。
原容这人虽然常有出乎意料又让人不解的举动，但有一点柳因风至少可以肯定，她的命这人并不想要，否则早不乏这样的机会，不必等到今日，而且从容华无事的那天起，原容也没有了要这样做的理由，她柳因风的命更不是可以说没就没，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柳因风，我有时候还真想知道，你心里都在想什么，如果我那日给你吃下的东西正如本来那般，能够保全你的性命，你现在又该是如何回应呢？肯定不会是这样就对了吧。”原容不无遗憾地说道，虽然听起来实在也没多少真诚在里头。
柳因风转头看了他一眼，“原公子一向大约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真以为是无所不能了？你若是真想有人对你感恩戴德，不如就按照给梁王的那个，原样多做上几份，普度众生就算了，只要南毒上下见者有份，以后这里自然人人对你敬爱有加，说不定还得给原公子准备一张画像日日供奉着呢，如何？”
原容摇头嗤笑了一声，“别人与我何干呢，我何时又理会过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随便哪人说的话，何况你以为我这东西是容易得来的啊，尤其是给你准备的那个，我可是一早就花了心血的。”说到最后，他脸上还刻意多了一分委屈来。
柳因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了个干净，这才冲淡了些醒来时口中有的那股浓重的药味。
对于这人的无视，原容倒是没有就这么放弃的意思，往柳因风站着的地方走近了些，试探着开口道：“如果我可以保证你此后性命无虞，生龙活虎一如从前，柳当家日后又当如何？”
“原公子，你该不是拿我给你试药吧？”柳因风眯着眼睛审视起这人来，“还是说就拿一句空言来问人回报？”她哂笑一声，转身出了门，到底也没把原容随口说来的话放在心上。
饺子一向对于喂食的人是来者不拒，但是吃完了转头该吼吼，该叫叫，从来也不见含糊，大约是今天的这碗汤还挺合胃口，那狗喝的连头都不抬，半天了还舔着一只空碗到处走来走去。
柳因风叫了它一声见没反应，就不再搭理了，楚怜见她这么就出来了，也不再去看那只狗，起身立马走了过来，“二姐，你怎么出来了，不在床上多躺一会儿吗？”
躺……她现在看见床就已经开始觉得浑身难受了，好像还是活动起来更舒服一点，“我也睡得够久了，出门走走吧。”
“要不要去找云梦常再看看？”楚怜又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日光下看起来倒像是要比之前好了不少，不过想到过去的两日间昏睡不醒时候的样子，就还是不能放下心来。
柳因风对此倒是没那么紧张，反而更加坦然一些，“算了，如果有必要，云梦常早就自己过来了，反正我现在倒也觉得还好，不如多出去走走，没准儿还好得更快。”
楚怜拗不过这话，不过又不太放心，便跟着柳因风一起出门去，出了风柳院四下转了转，然后就看见楚若和自山间云村过来的一人，正不知道是要往哪里去。
“二姐。”
“柳当家。”这两人见了柳因风，便也都先后停下脚步来打招呼。
楚怜看过两人手上拿着的东西，便说道：“你们这是要往哪儿去？”
“林姑娘要离开，我便想着去送一送。”楚若先回答道，楚怜一听不由又转头去看她旁边提着个小背囊的人，“林姑娘今天要走？”
林恩点了点头，便是看向柳因风说道：“山间还有事情，前日有飞鸽传书过来，我方才已经去向常主辞行了，也就不再耽搁。”
“既然你们是要出去，正好一起吧，我也出去走走。”柳因风临时起意，便跟着转了方向。
第109章 酒风
楚若一路送人到了巫城的出口，柳因风本来也无事，与楚怜跟着同乘一车，便也先随着来到了城门前。
楚若随着林恩一同下了车，然后把装着自己做的一点糕点的小口袋交给了她，“你带在路上吃吧，我尝过了，味道还不错的。”
“多谢。”林恩欣然接受了，“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飞鸽来信告知于我，那株地泪草还要拜托你照顾了。”
“你放心，有什么问题，我会尽快告知于你的。”
楚怜撩开车帘往外看去，林恩便冲着车里的人拱了拱手，道了声告辞，然后提上东西便要离开了。
“一路顺风。”楚怜亦回道。
林恩最后回头看了停在车前的楚若一眼，此时因为她的出现，城门前已经有驻足看过来的行人了，“保重。”林恩真心说道。
楚若摆摆手，笑着看人离开，不好让车里的人久等，也怕一会儿这里会有更多的人围观，再招致不便，便立马回到了车里。
“二姐，我们现在回去吗？”柳因风正撩着一侧的车窗帘子，随意往外头看去，听见楚怜的话回头看来，一时倒没有说什么。
她本意是想到街上走走看看的，而不是一直待在车里头闷着，不过有这两个人在，肯定也没那么方便了。
楚怜还好一些，至于是楚若，就算是她挡上脸出门，都能被人给认出来，何况自己要是有这两人在侧，一左一右这么下了车，光天化日走在巫城的大街上，不用多久估计连路都没了。
“先往回走吧。”柳因风想了想，这时候要楚怜不跟着大约也不可能，楚若身边没人也实在不让人放心。
马车在行人来往的路上本就走不快，若是碰见南毒的车子，甚至还会有拦车的人，若不是大多人都会顾忌南毒的一个毒字，恐怕里头的人是连林障外头都到不了，不过楚若在外人看来似乎是南毒中的一个例外。
楚若脸上没有那鲜明的面记，少了南毒人的这个特征，好像就是没有毒的蛇一样，少了威胁，加上她本就待人温和，总是温柔带笑，就更加会让人亲近，甚至是追捧。
“二姐，要顺便在外头吃点东西吗？”想到喂了狗的那碗汤，昏睡醒来的柳因风倒是也什么东西都没吃，只不过她倒是也没有什么饿的感觉，大约是因为那一嘴的药味儿。
“前面就是一品居了。”听到楚怜这么说，柳因风终于有了点反应，顺手撩开车窗帘看了看，不过在一品居三个字后，紧接着又想起了对面凑数的饺子馆，本来动弹的一点心思又跟着没了。
她刚要说算了吧，不由被外头的热闹吸引了视线，一条几十个人的队伍一字排开，从一家店铺的门前开始，那里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个大坛子，桌后站着一个伙计，手里正拿着一个酒勺，往逐一上前的人碗里舀酒。
“酒风？”柳因风只觉得这名字奇怪，不过恰巧挨着个饺子馆，放眼一看倒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了，“这里什么时候改成了一家酒馆了？”
楚怜也跟着探头往外看去，对此倒是也没听过，就在这时，他们的马车停了下来，方才那桌后舀酒的伙计身旁站着的一人，走上前来。
自马车缓缓驶来，那人便下意识多看了一眼，这会儿瞥见了帘子里头的人，便急忙来到了车前，“恕小人鲁莽了，在下是这新开酒肆的管事，今日贵客经过，不知是否得空，赏光到店里坐坐？”
柳因风看了楚怜一眼，她便撩开车帘朝外看去，对于陌生之人的如此举动，显然有些被打扰的不悦。
据她所知，这间不知何时出现的酒肆，与南毒好像没有往来，也没提前打过招呼，却好大的脸面，当街拦车，更何况车上坐着的还有柳因风，她可不觉得，那人是根本不知道这辆车是从哪里来的，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找错人了。”楚怜朝着外头打量了一眼，见那所谓管事的衣着装扮倒有些气派，脸上挂着笑容，也不像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样子，便只说了一句。
楚怜正要放下帘子，便只见那人匆匆朝着车上拱了拱手，“楚姑娘且慢，小人自然不是不懂礼数之人，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特意要上前来拜见一番，魏公子乃是小人的本家，这间酒风也是他的手笔，因此不论何地，都愿意尽本分，好生招待贵客前来。”
“魏时雨？”柳因风抬眼朝外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人拱手点了点头，“柳当家是魏公子吩咐的贵客，小人又岂敢视若不见呢。”
“既然这里是魏公子的地方，那是该看上一眼。”她看向楚怜说道：“下车吧。”
车上的人下了地，柳因风瞥了一眼那排开拐到饺子馆前的队伍，走近了便也闻见了自桌上那酒坛里散发的味道。
管事的从旁说道：“这是免费赠与人品尝的酒水，您请里边走，店里备有上等佳酿。”
车里的人一露面，立时便引来周围人的注意，眼见她们进到了这家店里，往里探头的人也就更多了。
“楼上备有雅间，您看……”
柳因风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必麻烦了，就这儿吧，我们本来也不是品酒来的，既然是来捧场的，不妨就在这儿吧。”
“是，有劳几位贵客移步到此，小店蓬荜生辉，您请坐，我这就亲自去取酒来。”管事的招呼人坐下了，扭头和店里的伙计留了个眼神，然后便往后头去了。
“魏时雨什么时候在这儿弄了这么间酒馆。”一个酒馆显然没什么，好端端的也不值得人去在意，但一说到背后的主人，楚怜显然就不能不上心了，毕竟也算是和南毒有些关系的人，现在她们还坐在这里，“二姐？”
这酒馆一看就是开业不久，里头的东西也都是全新的，只不过南毒那边倒是没直接听到消息。
柳因风看了她一眼，随口说道：“魏时雨想开间铺子，本来也不是什么事情。”
“嗯。”楚怜倒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一旁的楚若才从架子上头，那些摆开的酒坛子收回了视线，有些在意的样子，“这里是酒馆，那我们来也要喝酒吗？”
柳因风转头看向楚若，不由笑了笑，管事的正好拿了一坛酒来，伙计跟着把半大的三只杯子也摆上了桌，“这坛是三十年的佳酿。”管事的说着就要打开封泥。
“南毒可是有禁酒的规矩，”她说着看向对面坐着的两人，“不过南毒外也可不算。”
第110章 捧场
当酒坛开封，浅浅的酒香就丝丝缕缕飘散了出来，管事的笑着给桌上的三个酒杯都添上了酒，然后恭请客人品尝。
柳因风倒是欣然接受了这好意，拿起其中的一杯凑到鼻尖轻嗅了嗅，对于这酒香之气倒也还满意的样子，只是相比她而言，同座的另外两个人显然就没有如此享受了。
“柳当家尝尝合不合口？”管事的人察言观色着说道。
楚怜与楚若两人相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显然是有些焦虑不安的，眼见柳因风确实是准备喝上一些的样子，楚怜也不好直接阻止，忍不住旁敲侧击地开口，“空腹喝酒不好，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我替二姐你尝尝？”
柳因风正端着酒杯轻抿了一口，浓郁香醇的味道自口中滑下，在舌头上留下了一点辛辣的感觉，跟着隐隐挥散开一丝暖意。
“你那儿不是有吗，都说了今日南毒禁酒的规矩在外头不作数，你想喝就喝吧。”她不以为意。
楚怜大约也知道会是这样，因为柳因风其实压根就不知道，所谓南毒禁酒的规矩到底为什么存在，她自己对此更是全然感受不到，但是身边的人却无可避免要深受其扰，好在当年老当家因此特意定下了禁酒的规矩，还不得已把自己多年的酒瘾都给戒了。
“二姐，你少喝一点，这杯就算了吧。”楚怜眼见她饮尽了杯中酒，然后又准备盛上第二杯，便开口阻止。
管事的添酒的举动暂停了下来，转眼去看柳因风，等着征求她的意思，来人喝的高兴自然是好事，但若是喝的不舒服了，他更是担待不起，“我们这店里只卖酒，倒是没准备旁的东西，您若是喝的高兴，我这就让伙计去一品居要几样下酒的小菜来。”
柳因风抬手朝空着的杯中点了点，管事的便自觉又重添上了一杯。
“不必了。”连着两杯酒下肚，她觉得身体好像开始暖和起来，这种感觉还不错，她从前也不恋酒，记忆中喝过的最好的酒，大约就是当年在南毒中初次饮酒的时候，现在想来也颇为快意。
她记得自己把勾引她喝酒的师父给喝倒了，为此还得意了好一阵儿，只是从那儿以后，那酒鬼老头子倒是没在她面前喝过酒了。
柳因风抬头瞥了一眼，见对面的两人还在那儿干坐着，酒杯里的东西更是一点没动，不由抬手朝着她们两个举起了杯，“喝啊，我好像就没见你们喝过酒。”
楚若跟着拿过酒杯和她碰了碰，楚怜拿着意思了一下，到底也没喝进去多少，一双眼睛倒是时不时地往柳因风身上瞄，像是生怕发生什么。
“这位客人，本店暂时不招待人入内，您不妨等改日再来。”店里的伙计在门前拦住了一个要往店里来的人。
此时的这间酒馆外头，已经有不少的人在围观了，自然想要往店里凑热闹的人也不少，只不过大多数不是为了店里的东西，而是此时坐在里头的人。
所以从南毒的人进了门之后，管事的便吩咐了店里的伙计都到门外站岗去了，很快围观的人便远远超过了原本排队领酒喝的队伍，成了街上最热闹的存在。
被拦住的这人顿时不悦起来，也不必等他张口吩咐，同行的两个跟班便和店里的伙计对上了，“什么店不做生意啊，这不是里面有人吗，怎么，瞧不起谁呢？”
“实在是不好意思，店里正在招待贵客，我们一时不方便再请人进去。”
那人哼笑一声，目光往里头坐着的几人处瞥了一眼过去，“怎么，怕你爷爷我不够贵？今天你这小店我包了，请在场的所有人进去喝酒。”
伴随着这一句话，门前围观的人一时间也都跟着激动起来，门口拦着的伙计显然是抵不过那些人，然后在扬言请客那位带着随从跨进门里之后，外头的那些也都纷纷涌了进来。
管事的未想到事情会突然至此，怕是冲撞了柳因风一行，一时也惶恐起来，“您看这实在是抱歉，是在下疏忽了，不妨请三位劳驾往楼上去，雅间里清净。”
柳因风喝了自己杯中的酒，然后就此放下了空杯，这乌泱泱的一屋子人，就算再是什么玉露神水，也变了味道，“来者是客，既然是来光顾的，你就招呼着吧，我们也不在这儿耽搁了。”她说着便站了起来。
管事的连连点头，便要亲自送起身的三位离开，还没等柳因风走出这张桌子，不识好歹的人倒是来了。
之前在外头嚷嚷着说包下这里的那人，此时正挡在了前头，一双眼睛不停地朝着楚若那儿飘过去，嘴角的笑意更是再明显不过了。
这小子年纪不及而立，看着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平日也没少跋扈张扬，这会儿便是冲着美色来的，柳因风淡淡瞥了他一眼，这样的人倒是没少见，说不上下流，却也是不入流的那类。
“呦，怎么这就要走了，之前不是喝的挺好的吗？继续啊，今天这里哥哥我请客，你想要什么都有。”
楚若默默抬头朝二姐和楚怜看了看，无奈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人的目光随着她又往同桌的另两人瞥了一眼，连同两个随从把去路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位公子此举怕是不妥吧，本店虽然不大，可也是魏家的产业，您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管事的上前一步，与那人说道。
那男子摆摆手，“我知道，可我这是来花钱来的，今日喝出去多少酒，都算在我头上，他日就是碰见了魏时雨说道起来，难道还要说是我的不是吗？”他说完刻意扬声道：“大家今日敞开了喝，都别客气！”
“好！”
“好嘞！”热闹的声音跟着响起，“上酒！”
柳因风一行正在热闹中央站着，满屋子的视线也都落在了这里，她也只将这些人当成是热闹，不想闪眼间倒是在人丛里瞥见了一个人。
原容不知何时也成了这些人其中的一个，还抢到了一个坐的位置，见柳因风看来，便笑着回应了一个笑容。
她淡淡转过了头去，眼见楚怜冷着一张脸，显然是准备要动手了，却是因为柳因风的一个眼神又暂停下来，“我们是来捧场的，不是砸场子的，就算给魏时雨一个面子了。”
“呦，这位姑娘真是懂事啊，我可就喜欢这样识大体的性子。”那人看向说话的柳因风，笑着往前走近了一步。
第111章 砸场
管事的汗都下来了，生怕这店里真闹出人命来，倒是让自己如何交代？只能凑上前来就忙着向柳因风赔礼，想着在其中尽力周旋一下，怎么把人迎进来的，再怎么好生把人给送出去。
“赶紧的，出去一个多调些人来。”管事的急忙和一个伙计吩咐了一句，然后转向柳因风说道：“您消消气，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办，不敢劳几位动手啊。”
“二姐。”楚怜定定看向她，哪怕是点点头或者一个眼神，早不能容忍那大言不惭的人还站在那里。
“姓什么呀？”柳因风脸上倒是没有被冒犯的不悦，只是看向那人说道。
这人因为她的搭话不由咧嘴笑了笑，“姓钱，姑娘可以唤我谦意。”
“钱谦意，”她口中玩味着几个字，眼睛打量着这位钱公子，又退后一步重新坐了回去，“来酒馆自然是喝酒的，既然钱公子方才已经请了这里的所有人喝酒，那不妨我就请你吧，如何？”
楚怜默默看了一眼，然后在那人上前坐下的时候让开了地方，柳因风于是与他同桌坐着，显然从这人的眼中看见了雀跃之意。
“哪儿能让姑娘破费，能有美色相伴同饮，已经是荣幸了。”钱谦意笑着说道，一边还抬眼朝桌旁立着的另外两人身上看过。
柳因风笑了笑，抬手打断了他，“钱公子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既然是要喝酒，那也得喝个有趣儿，不妨找个由头。”
钱谦意转头看来，听见她说道：“接下来就在这儿喝一场，若是我胜过了你，这店里所有的酒，钱公子就包圆了，若是不能，我旁边的这两位貌美如花的姑娘，今日就一并随着你回去，陪着看个够，如何？”
他显然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当即就点头应下了，他对自己的酒量还是有些信心的，何况还是和个姑娘喝酒，这人就算是南毒出来的他也不放在心上，只要能喝到最后，便是抱得美人儿归。
“好，如果我赢了，到时候连同你和那两位美人儿，都要一同跟我回去！”
柳因风挑眉看了他一眼，哂笑着点点头，然后抬手让管事的安排人上酒，“钱公子好好看着，能喝到哪儿就叫停，省得再搬来搬去。”她随手指向抱着酒坛子往这儿走来的伙计，引得对面的人冷哼了一声。
先上的酒坛子都不大，一手拿着喝正合适，一个伙计一边胳膊上抱着两坛，不一会儿就搬过来了三十几个坛子，摆在那儿倒也够看。
“请吧。”钱谦意倒是干劲儿十足，捧着一坛酒就开始喝了起来。
柳因风伸过手去，好半天楚怜才冷着脸拿了酒过来，瞥见那皱起的眉间和那直勾勾的眼神，柳因风只能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要是给我笑一笑，我说不定能把整个巫城的酒全给喝光了。”
楚怜到底没笑出来，她担心的倒不是柳因风能喝多少酒，而是一会儿的这里，还有这些人，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
楚若靠过来拽了下楚怜的胳膊，压低了声音有些不安地说道：“现在怎么办，听说二姐她喝多了酒会……”两人相视一眼，话音便隐没其中，转而又将目光集中在了喝酒的人身上。
钱谦意咕咚咕咚大口往下灌，很快一坛接一坛见了底，然而喝到第三坛的时候，显然就慢了下来，柳因风始终不疾不徐，倒像是在品酒，刚喝完第一坛，正接手第二个。
周围的人也都在喝酒看热闹，可看着看着，渐渐就变得不对劲儿起来，有的人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入喉，才想起来这不是水，那种异样的感觉反而更甚了些。
楚怜本就在小心观察着酒馆里的情况，很快便觉出了异样来，有的人正抬手摸着头上的汗，还有的干脆把外衣给脱了下来。
“怎么突然这么热啊。”
“是啊，我都出汗了，可我刚才也没喝酒啊。”不时有议论声响起，跟着有人吸了吸鼻子轻嗅着什么，迟疑道：“好像有什么味道，好香啊……”
人群中的一人不由变了脸色，目光看向正喝着酒的柳因风身上，那熟悉的味道陡然让他想起了什么，曾经也是这若隐若现的暖香气息，从柳因风的身上传来。
原来是因为酒吗？
柳因风喝的正好，酒入喉烘得人身体暖暖的，楚怜抬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不想让她再继续喝下去，“二姐，我们该回去了。”她抬眼看向对面僵直坐在那里，眼神迷离，脸颊泛红的人。
柳因风手里的已经是第三坛酒，钱谦意早开始喝的第三坛如今还剩下了大半，她仰头把自己那些都给喝尽了，站起身来便要往外去，离开前朝着那管事的说道：“记得替我把和钱公子的赌注拿回来。”
柳因风一行出了这家店，楚怜推着前头的人就赶紧往车里去，柳因风上了车都还没坐稳，然后只听见一声扬鞭的声音，马车就朝前头行驶开来。
楚若和楚怜两人在她对面坐着，默默低着头也都不说话，“喂，你们没听见我说什么吗？”柳因风本来还懒懒地靠在车上，这会儿倒是朝前坐直了身体，不由去看这两人的脸。
楚怜额前的发丝已经有些汗湿了，她抬手去够楚若的下巴，就看见一张泛红的，右侧脸颊上甚至开始淡淡浮出面记颜色的一张面孔。
“原来你们的酒量这么差吗？”
柳因风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不过这两人的样子确实有些奇怪，但是想一想，似乎也没怎么喝酒吧，但为何比她这个喝了酒的人，反而看起来是一副醉态。
“二姐，都说了不让你喝的。”楚怜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她的时候，那神情柳因风倒是从未见过，楚楚可怜还带着点儿委屈……
看着捂着鼻子尽可能远离她的人，柳因风一时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下意识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好像也不至于就那么熏人吧？
马车里然后也没人再说话了，一路直奔南毒而去，下了车的柳因风然后就直接被推进了风柳院里，这回倒是连楚怜都走的干脆利落，她甚至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第112章 关于喝酒
“嘘……”原容悄声进了院子里，然而门里的那只已经察觉了什么，小短腿不知什么时候蹦跶了过来，低低叫了一声。
原容手里头掂量着一个随手捡起来的小石子儿，看它那龇牙咧嘴的样子，作势就吓唬了一番，那小家伙往后退了两步，总算放过了这个已经住进院子里有些时候的人了。
原容摸进房间里的时候，里头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声音，床上平躺着一个人，果不其然是睡着了，只是半截腿还在床榻外边，连鞋子也没脱。
“该不是醉倒了吧，”他试探着又轻轻合上了房门，也不见人有醒来的迹象，“也是，喝了那么多……”
原容走上前去，鼻间轻嗅了嗅，之前那阵暖香的味道这会儿倒是已经消散地差不多了，细细靠近了，却也没闻见什么酒味儿，至多只是嘴唇上残留的一点儿，他拿手指碰了一下，是冰凉的。
饶是原容，也不敢肯定现在柳因风的身体究竟是到了何种地步，但她的警觉性倒是大不如前了。
想要帮这人舒舒服服地在床上躺好，但动手之际还是停了下来，恐怕是会把人弄醒，然后免不了被盯视一番，还得解释上几句，但他其实只是回自己房间之前，过来看看而已，虽然这样不请自入的行为确实不值得称赞。
原容弯下腰打量了一眼，眼前是一张闭着眼睛安静入睡的样子，和酒馆中酒盏在手时倒像是两副模样，他倒是已经见过了柳因风不同时候的有着不同情绪的面孔，虽然各有趣味，但若是以后都看着这个人的话……
原容起身朝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紧接着就听见一声犬吠，他立刻闪身出了房门，风柳院的大门被推开了，楚怜跟着跨进了门里。
“好了，饺子，你别往我身上扑，我不是来喂你的。”楚怜一边避开脚边的这只，提着手里的东西正要往里走，目光瞥向二姐房间正敞开的门扇，不由左右瞟了一眼，看了看旁边的另一个房间，然后转头走了过去。
她没有直接进房间，而是站在敞着的门口往里打量了过去，然后就听见里头传来柳因风的一个声音，“谁啊？”
“二姐，是我。”楚怜提着东西进了门，看见正坐在床榻边上的人，往前走着的脚步倒是下意识放慢了一些，忍不住用鼻子去嗅周围的味道。
柳因风一抬头就看见慢吞吞，还有些怪异的举动，不由歪着头蹙眉瞥了一眼过去，“你在做什么？刚才是你来过了？”
“我给二姐拿了碗醒酒汤过来，我看刚刚房门都没关。”她打量了一眼床边的人，因为已经几乎闻不见的味道而松了一口气，才把东西放到了桌上，还没等拿过去，就被拒绝了。
“不用喝这个，几口酒而已，”柳因风说着站了起来，末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方才躺过的地方，“不过我怎么觉得好像觉变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她下意识抬手碰了下嘴唇，有些奇怪地看了眼楚怜。
“二姐你是不是身体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啊？我看以后还是别出去了，趁着云梦常主在，多多调养才好。”楚怜看眼前的人倒真是全然没有醉态，便也没把准备的东西往外拿。
柳因风伸了伸胳膊，没应这些，云梦常这话一早说过了，不就是关起门来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别做，说到底能有什么用，“你那会儿是怎么了，我想起来事情和你说，转眼连人都不见了。”
楚怜对上她质疑的眼神，思索了片刻终于还是认真说道：“二姐，你以后别碰酒了，容易出事。”
柳因风以以一个探寻的目光看过去，好像觉得不像是仅仅因为几坛酒了，“出什么事？我还没醉过呢，再说我平常也没怎么碰过酒吧，也没有多爱喝那东西。”
“二姐，你知道老当家当时为什么禁酒吗？”楚怜突然说道。
柳因风愣了一下，“好像说修习毒术的人不适宜饮酒？”她倒是也记不清了，似乎好像也没什么理由，“没准儿是因为师父他当时喝酒输给了我，面子上挂不住了，所以一气之下也就不再喝了，从此他戒了酒，整个南毒里也就没什么喝酒的人了吧。”
楚怜只是摇了摇头，并不赞同柳因风这话，“我觉得没准儿二姐你酒量好，喝不醉也是和这个有些关系的。”
柳因风见她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有些不耐烦起来，本来就是一点儿酒的事情，也不至于能牵扯这么多事吧，“该不会是你自己喝醉了吧，我看不然你把醒酒汤给喝了，省得浪费。”
“二姐你自己闻不出来吗？你喝酒以后身上会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就是……”楚怜蹙着眉头，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味道……”柳因风眯着眼睛想了想，“酒味儿？”
楚怜又摇了摇头，“不是，我也不好说那是种什么味道，就是会让人闻了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还会浑身冒汗，身上发热，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总之……不太好。”
“你确定不是因为喝多了？你说的该不会是醉酒的反应吧？”
对于柳因风的质疑她感到很是无奈，“那酒我连一口都没喝，怎么可能是醉了，再说也不止我一个人，你再想想楚若，她脸上的面记也不会轻易就显出来了，她统共也没喝上一杯，还有那店里的人，二姐你没看见当时的反应吗？他们有的人连衣服都脱了！”
柳因风有些嫌弃地看了楚怜一眼，被她说出了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照你的意思，当时师父他说的禁酒也是因为这个？”
“当时你和老当家喝酒，也就是那个时候，老当家发现了二姐你喝酒后的变化，说以后再也不能让你碰酒了，他自己便连酒也戒了，并且吩咐以后南毒里不能有酒上桌。”楚怜一本正经地说道。
柳因风却是笑了，“你说的和真的一样，我怎么从来你没听师父说过，再说你那时候几岁，就跟你亲眼见过似得。”
楚怜有些急了，“这是南毒里几乎大家都知道的一件事情，不信二姐你找个人问问去，都说当年你和老当家喝了许多酒以后，自那座尘霄阁一直蔓延向整个南毒，都是那股味道，有人说就像是一种随风飘散的毒药。”
“我记得当时师父他可是收藏了许多好酒的，”柳因风不知想起了什么，总之心思没在楚怜讲故事一般的话里，在她仍要解释什么以前，便先开口道：“关于你之前寄出去交给方物师姐的信，到现在可有什么回应了吗？”
“没有。”倒是也不需要思索，她直接说道，听柳因风突然问起这件事，便也想了想，“要再派人去吗？是要在春日宴前让梁长老回来？”
柳因风默然了一阵，“师姐确实要回来一趟的，只不过大约不会是春日宴以前了，以我了解的雍王那人，恨不得师姐与南毒没什么关系，更不可能会放她回来搅和在各门派的事情里。”
“等忙过了春日宴的一干准备事宜后，再往雍地去一封信吧，只说请师姐回来坐坐，家里的人也都挂念她。”
第113章 传言
“哎，你听说了吗，咱们当家的和原公子的事情。”
一个面貌上佳，右脸印有面记的妇人凑上前来，“你说的是什么事情啊？”
“他们两人怕是结仇了，听说之前就有人看见他们动起手来，柳当家不仅伤了原公子手底下的一个人，还用鞭子把原公子给捆上了，动静儿还不小呢。”对面的人很认真地说道。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那妇人想了想，跟着笑了一笑，“不过之后也没见再有什么动静，怕是就是一时动了下手，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吧，再说了，两个人不是早都已经住进一个院子里了吗，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就不用外人操心了吧。”
那人叹了口气，闻言却是只摇了摇头，神色看来显然不和那名南毒的妇人一般乐观，“要只是这事的话，大约是没什么，毕竟原公子和咱们这儿也不是一时的关系了，可坏就坏在是要命的事儿上，那恐怕就不是只动动手那么简单了。”
“要命的事儿？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对面的人招了招手，妇人跟着附耳上去，“原公子有一亲传的弟子，说是自襁褓婴儿时起便带在了身边，亲自教授功法绝学，一直亲手抚养长大，还有说这名弟子其实是原公子亲生的孩子。”
“孩子？不会吧。”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传闻，她也是愣了一下，毕竟从未听说过那位原公子娶妻生子的消息，之前定的一门婚事，还是与南毒长老梁方物呢。
那人说道：“是不是血脉亲缘有什么关系呢，身边就这么唯一的一个徒弟，再没有收过旁的人，又是多年的相处，师徒间的感情可想而知了，可是据说他的这个徒弟死了，还是死在柳当家的手上。”
“什么！？”这妇人一惊，瞪着眼睛看向这人，“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从哪儿听来的闲话，怕不是真的吧。”
“这话谁还能凭空胡编乱造吗？之前柳当家不是出门了一趟吗，过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才有的音信，等人回到南毒的时候，不是已经昏死过去，神智全无了吗，原公子不也就是那个时候来到咱们这儿的？”
“啧，”妇人叹了口气，全部的心思也都倾注到这件事情上了，“当时不是说当家的要闭关修习一段时间吗，我记得是打从回来时起，然后就直接进了关山的闭室里头，谁都不见，好像就只有原公子一个人陪着进去的。”
“你不想想，谁能轻易伤到柳当家啊？”那人说道。
妇人仍是不解，“如果照你说的，是柳当家杀了原公子的那位徒弟，所以柳当家受伤也就是原公子报复所致了？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个样子，自柳当家当时外出回来闭关，一直再到如今也有段时间了，我看那两人不也好好的吗。”
“咱们外人就是看个热闹，谁知道背地里又是怎么回事呢？据说那原公子可是个手段狠辣的人，恐怕也不只是想取人性命那么简单了。”
这人想了想又说道：“你见他从前可曾在南毒中待过这么长的时间吗？上一次到这儿来好像还是来见了梁长老的，自从那段姻缘告吹之后，也没见再出现过，恐怕是心中不满咱们背弃婚约，另找了个柳因风顶上，不然你说怎么好巧不巧，柳当家出去一趟就能和他碰上了，还一回来就不得不进了闭室不能见人。”
“这……前不久不是当家的还传话下来，说是原公子要在南毒中另觅良人，让有意之人尽可能想办法，看能否博得原公子的喜欢，如果真是不满，既然当家已经发话了，不是大可以另在南毒中选一个中意的人吗？”
“既然要另觅良人，不就是说原来的不满意吗。”妇人思索了一下，不由也觉得这话有理。
“不过自梁长老离开之后，南毒里头长老的位置还空着呢，想那位原公子也不是白活了那许多年的，什么人没见过呀，就算南毒的人生就一副好皮囊，可能成为长老的毕竟也只有血脉最纯净的一人，自然是非比寻常的。”
那人跟着点了点头，“是啊，就算有一日梁长老回来了，和原公子之间大概也是不可能了，只怕南毒还欠着那位一个交代呢，柳当家不就是个例子吗，就怕有一日牵累到整个南毒头上来。”
“其实我倒觉得，柳当家多好的一个人啊，模样也不比咱们的姑娘差，又是一身的好本事，咱们南毒里头要是谁家能有这么个娃娃，那简直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啊，哪里配不上那位原公子了。”
楚怜匆匆推开大门闯进风柳院的时候，柳因风被那刺耳的声音给惊了一下，心想怎么不守规矩的人越发地多了，然后抬眼就看见楚怜走了进来。
“二姐……”楚怜上气不接下气地，叫了她一声然后又停在那儿，一副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弄得柳因风也没什么好心情，莫名烦躁起来。
“你有话就说，没事儿火急火燎地做什么？”她看着进门的人说道。
楚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上前来，神情看来像是有些凝重，“二姐，你听见今日外头的传言了吗？”
“传言？”她想了想，自然是没有的，一般还真没有人会随便把什么话都往她这院子里传，若是值得一听的，怕也是经由楚怜或者曾柔这些身边亲近的人，才到了她的耳朵里。
不过什么传闻是值得楚怜如此反应的，她倒真是忍不住开始有些好奇了，“外头的传言，你说的林障外头，还是哪儿啊？”
“是南毒之内，”楚怜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柳因风说道：“传的是二姐和……原公子的婚约。”
柳因风默默听着，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楚怜倒是愣了一下，“二姐你不在意吗？”
“这不是早有的事情吗，原容在这儿日久，又是住在风柳院里，会有人重提起当时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柳因风淡淡说道。
楚怜紧张的情绪显然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不是重提旧事，而是要兑现当时的婚约，关于二姐你和原容的婚事已经在咱们这儿传开了。”
她一时静默下来，正蹙着眉头不知想些什么的时候，自楚怜的身后门里走进来一个人，原容笑声先至，脸上还挂着笑容，“看来柳当家已经知道了，如此我也就不必多言了，关于我们的婚事已经吩咐知会了南毒上下人等，就等着挑个良辰吉日了。”
“原公子！”楚怜按捺不住，转头朝着来人走上前去，刚一开口，被柳因风出声打断了。
她朝着那人淡淡投去一道视线，唇角轻扬道：“如此也好，那剩下的就等来日再议吧。”
原容眉头轻扬，一时也有些诧异于她的痛快，不过转而笑了笑，对于如此反应还算是满意，“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吧。”他说着转头往屋外走去。
“二姐……”楚怜转身过来，定定看向柳因风。
“就算是只王八，既然能活千年，来到咱们的地界上，当宝贝供着就是了。”
门前的人站定脚步，不由嘴角抽搐了一下。
第114章 一起吃饭
“近日南毒中大家都在说有关二姐你的婚事。”曾柔试探着开口说道，抬眼看去，只见柳因风正自顾着吃着饭，仿佛也没听见这话，她便默默低下头，拨弄着自己碗里的饭粒，也没再说话。
柳因风吃好了，放下了筷子，转而要去盛汤，一双手伸过来接过了她手里的碗，然后舀好了汤重新递了过去。
柳因风对此倒也是习以为常，不过好像也有日子没有和曾柔一起吃过饭了，她还住在这里的时候不算，那时肯定是一日三餐几乎都在一起的，之后即便曾柔搬了出去，一日里至少也有一餐饭是在院里同吃的。
她对此没什么意见，曾柔准备好了饭菜拿过来，如果多准备了一副碗筷，便是坐下一起吃，若是没有，通常也不是放下东西就离开，至少也是等着她吃完了一并收拾好才拿走的。
柳因风慢慢喝着碗里的汤，抬头看向垂着头没什么表情的人，印象中曾柔吃饭总是小口小口的，不过吃的并不慢，没什么动静，看那嘴巴不停动着，倒有些像一只小老鼠，她不怎么挑食，好像只有两样东西是不吃的，一样是鸡蛋，另一个就是葱花了。
柳因风能够理解有人不吃葱，但曾柔不吃鸡蛋这件事情，曾经还是让人觉得很奇怪的，倒不是因为鸡蛋本身，而是她不吃的只有荷包蛋那一种，不过久而久之旁人也就习惯了。
“稍微吃一点也不会怎么样。”柳因风不由开口说道。
今天的曾柔看着胃口并不是很好的样子，吃饭也是磨磨蹭蹭的，柳因风眼见她筷子伸向了红烧肉的盘子里，夹起一块又放下，然后一点点拨弄掉上头沾着的碧绿的葱花，半天也没吃进嘴里。
曾柔闻言木然抬头看向了柳因风，跟着嗯了一声，然后便夹起一块儿肉直接放进了嘴里，默默嚼了起来。
“除了关于婚事的谈论，南毒里近来难道再没有别的了吗？”柳因风随手放下了汤碗，说道。
曾柔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半晌说了句，“此前有的是关于二姐与原公子之间不和的言论，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吧，毕竟关于婚约一事不是已经传开了吗。”
柳因风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默默想了想，“所以说关于不和的言论，你觉得是从哪里来的？”
曾柔放下筷子，抬眼看向了她，“不清楚，茶余饭后的，总有人是要说些什么打发时间吧，或者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像是有人看见二姐和原容动手便有的猜想也未可知，不过说不定也可能是从哪个别有用心的人口中散播出来的，像是为了给婚约之事铺路。”
柳因风抬眼打量向她，曾柔转着眼睛推测着什么，然后便又说道：“有了让人不安的矛盾传闻，原公子的一句婚事不仅平息了所有的传言，也不会让二姐你反感，难道不是顺理成章吗？”
“原容他倒犯不着如此麻烦，而且我反感与否，也只是因为他那个人，和他怎么做事大约也没什么关系。”柳因风毫无疑问，径直说道。
曾柔却是突然开口，目光一眨不眨定定看向了她，“所以二姐你是默认了和原容的婚事了？”
“关于南毒与原容的约定由来已久，也不是从他说出这话才开始的，你难道是从此时方知有那么一回事吗？”曾柔的态度显得有些怪异，和平常的事不关己显然有些不同，柳因风不禁蹙眉看向她。
曾柔却没有在柳因风的注视下就此停下来，再开口时，话音里莫名像是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思，让听着的人并不那么舒服。
“我好像是早就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一直以为当时二姐你就是随便说说的，毕竟本来与原公子作出约定的人不就是方物长老吗？还是二姐你以为原容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所以才认定你作为填补梁长老空位的人？”她瞪着眼睛，一副浑然不觉的天真样子。
柳因风不觉后倚着靠背侧头打量了这人一眼，觉得她像是回到了一逞口舌之快的顽劣孩童时候，不过对此倒还觉得有几分新鲜，毕竟那个时候的曾柔也从没有过这个模样，更多的是泪眼汪汪罢了。
“原容怎么想与我无关，更无需你去白费这心思，我只要知道他的用处在哪里就够了，至少在春日宴前，他都会好好地待在南毒之中。”
曾柔默默收回了视线，然后便没再说话了，柳因风瞥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把自己的脑子放点在该用的地方，比如之后春日宴的一干准备上头，我问你的也是这个，难道还是些谁又喜欢上谁的谈论？”
“哦，不过这个都是楚怜在负责的。”曾柔随口说道，瞥见柳因风眯着眼睛抬头看来的一个眼神，赶忙抬手示意道：“对了，确实还有件事情忘记和二姐你说了。”
“什么事。”柳因风扫了她一眼。
“今天魏时雨打发人送来了一坛酒，说是什么难得一品的佳酿，拿来送给二姐你的，我让人给收下了。”曾柔回复道。
送酒？“他还说什么了吗？”
“嗯……说是从前不知道二姐你饮酒，改日愿与之共饮一番，不醉不归，”曾柔一手撑着脑袋，望天思索了一阵，然后又盯着柳因风看，“来人还说传魏公子的话，将那什么酒馆赠与二姐你了，会有专人打点，也不必额外费心，算是一番心意。”
柳因风默然一阵，倒也没有多少额外的反应，曾柔一双眼睛盯在她的身上，挑眉问道：“所以二姐你是出去喝酒了？还是在魏时雨的地方？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柳因风轻咳了一声，显然也不是很想去谈论那日的事情，只是和她说道：“你一会儿把送来的酒拿到我这儿吧。”她站起来离开了桌旁，正好可以试试所谓的好酒怎么样。
曾柔默默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来，有些刺耳的碗盘相碰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她手上的动作没停，一边仍拿眼睛扫着另一个人，半晌悠悠的一个声音自她口中传来，“看来那个魏公子似乎是对二姐你挺好的吗，好像也不比那个原容差吧。”
柳因风转头瞥了她一眼，只见曾柔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转头往门外去了，视线中只剩下一个渐渐远去，让人看不清的背影。
第115章 议论纷纷
议事厅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还有一些三三两两地在门外聚集，随便说着些什么，不时有人往里头看去，似乎也是想听听都说了些什么事情。
梁晓拿着手里的账本走上前去，呈给上头坐着的人看，柳因风抬手拿起了一本账册，随意往下翻看着，“都核对好了吗？”
梁晓点了点头，“二姐放心吧，都在这里了，还有这本是为了准备春日宴所新增的，会按照每一笔开销都罗列在上头，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只是准备事宜前后可能要持续一段日子，各项事情又比较繁复，可能……
柳因风把东西放回了梁晓的手里，看了他一眼，对此表示认可，也知道不仅是对于他，甚至是南毒来说，春日宴都是一件从未有过的，也让人倍感压力的一件事情。
“你尽管这样做下去就是，出了问题再想办法解决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也算是宽慰了一句，梁晓应了一声，跟着认真地点点头，抱着账册回到了座位上头。
“说到底春日宴这样的事情就不是一件小事，我们南毒一向都是好好地去过自己的日子，不是也挺好的吗，何必如此劳师动众，里里外外一番辛劳就不用说了，单是为了这春日宴，花销上又是一笔额外的数字，有这钱我们做什么不好，干嘛就这么浪费了，到时候岂不是打了水漂吗？”
“账本上清清楚楚不是都写着吗，哪有什么浪费？再说了，春日宴的事情一早就定下来了，你现在又平白拿出来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楚怜一直在柳因风身旁站着，听见底下有人这般随口抱怨的声音，忍不住就开了口，只是显然这样质疑的声音也并非一人之数，你一句我一句的嘈杂声音，慢慢在大厅内响了起来。
有人对于楚怜这样的行为显然并不是很满意，这种不满的声音不少是来自于南毒中人内部的，当然若是说到理由的话，心生不满往往是可能会有许多种理由的。
“楚怜你这话说的简单，好像自己不是南毒的人一样，你倒是整日进进出出的，有的是能耐，有没有站在我们所有人的立场上考虑过，南毒之内老幼妇孺皆有，谁不是想过安定的日子，都怕好端端地有什么事情就砸到了头上来，更别说是我们去找事了。”
有人不由附和道：“是啊，说是到时候那春日宴是要在咱们这里办的，那么多外人都进到咱们这里，人多眼杂的不说，万一有什么心怀不轨之人，再趁机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那我们的人岂不是就要遭殃了吗？”
“我们原来是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可是若是可能的话，大可以永远蜗居在林障以内，不与任何之外的人的来往，若真是如此的话，现在在坐的包括我在内，恐怕都不用来到这世上了。”楚怜忍不住开口。
原本说话的两人没了声音，他们心中自知楚怜这话是不错的。
如今南毒中的大多数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是有除南毒以外的血液存在的，他们虽然自称是南毒人居住于林障之中，但是却也不可否认这一点，虽然也有的人并不愿意承认，但其实若非如此，他们也是根本没有办法维系下去。
大门之外，一个人正朝着议事大厅走了过来，楚怜抬眼看见了前来的阮宁，便也立刻迎上前去。
柳因风一直在座位上坐着，并没有多言，她记得阮宁是被安排到灵隐去的，现在见人回来了，嘴角不由多了一抹笑意。
楚怜与来人说了几句话，然后转头来到了柳因风身旁，正如她所想的那样，一切顺利，“二姐，灵隐已有回信，说是静待春日宴，会如期而至。”楚怜传话道。
柳因风抬手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眼下敲定了灵隐的到来，她心中便也更有信心了，放眼底下大厅之中，以及门外的几个人影。
“春日宴是必行之事，也再没有比这对于南毒来说更好的机会了，人确实不是非要强大才能活下去，但故步自封的弱者是没有前路可行的，我想南毒中的所有人，也没有谁不是盼着一个更好的明日吧？”
她说道：“春日宴之后，我们得到的，一定会远远超过今日付出的，你们与其现在去担心一些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不妨尽力去做些可行之事，做好了春日宴的准备，才能从根本上杜绝这些问题。”
柳因风从地下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楚怜处，“楚若那里是春日宴上的一个关键，你也要提前让她做些准备，这段时间，暂时就让她把心思都放在这上头吧。”
“二姐你放心，我知道。”
柳因风点点头，正要离开这里往外走去，一时想起了什么，转而又同楚怜说道：“楚若她娘，最近精神如何了？”
“我没事的时候也常会过去看看，陪着说些话也好，表姑她看着身体倒是还不错，只是有的时候糊涂起来，就连人都认不出了。”说到这个，楚怜也是有些无奈的样子。
柳因风也只好说道：“那你就帮忙多照看一些吧。”
“嗯，我会的。”楚怜点点头，跟着柳因风迈出了议事厅的大门，才走了没几步，外头的人群里就不知从哪儿传出一个声音，透露出几分刻意，一时显得格格不入。
“说是什么春日宴，说不定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想着借南毒的名头扬名立万，好让别人都对她卑躬屈膝，自己独大而已。”
柳因风下意识停下脚步，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各色人中站着一个不怎么脸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南毒的姑娘，一时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在她与说话那人身上打量着。
对于有外人公然挑衅柳因风的行为，这在南毒中一向是少见的，也是南毒中人会格外多看一眼，茶余饭后成为谈资的事情。
因为是柳因风她自创的毒修之术，才能有更多的非南毒血缘之外的人走入南毒，也是因为她的存在，才有了如今南毒中的那许人，但偏偏是这些人中对柳因风有如此挑衅和质疑，怎么看也都是件可算有趣的事情。
柳因风只是淡淡瞥了那人一眼，然后转头继续走自己的路，楚怜闷声朝那个人瞥了一眼，看得人侧身退开了半步。
她一句话都没说，楚怜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但显然心里却是因为刚才听见的那句话而不舒服，“二姐你别在意，我会让人好好管教的，现在的新人也太没规矩了。”
柳因风哼笑一声，却是不以为意，“等这些人什么时候有了除嘴以外的长处了，再看看值不值得我去在意。”
第116章 夜月
夜已深沉，一轮圆月挂在枝头，映照着南毒这片随着夜幕归入沉寂的土地，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窗前，照在摆在窗台一角的一盆植物上头。
床榻上的一个人辗转了一阵，拉下了罩在头上的被子，然后慢慢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房中熄灭了灯火，有的只是月亮的一点光芒，但对于已经适应了暗处的一双眼睛来说，已经足够看清这个自己日日居住的，再熟悉不过的房间。
楚若抬手抹去了眼前的水雾，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挣扎着从榻上坐了起来，她一直就这样在黑暗中沉默了许久，目光在掠过不远处在月光下显得剔透的草叶时，才转身下了床，然后朝窗边走了过去。
严冬已经渐远，今年的冬天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地冷，但深夜的寒风却足够让人感受到通体的寒意，她推开了窗户，将被窗棱割裂开的月光放进了屋子里，一抬头，便看见了一轮格外明亮的圆月。
“今夜的月亮好圆啊……”默默呼出一口气来，随着一阵袭人的寒意消散在黑沉沉的一方天地里，这是第几个夜深无眠的夜晚，她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
月亮还是那一轮，却也在这样的一个又一个的夜里圆缺盈满，夜风很快便将人整个吹得冷透了，她吸了吸鼻子，转头到桌上拿起了烛台点燃，顺带着将窗台上的那盆地泪草，也一并拿了过去。
铺开了一张纸，研起一点墨，楚若背对着敞开的窗户坐着，然后提笔饱蘸了墨汁，一边看了看夜里花盆中的这株花草，一边落笔写下了什么，好像除此之外，便也无事可做。
过了几日的工夫，它出落得更好了，不似移栽未久时蜷缩的样子，连叶片也变得厚实了，每每到了夜里，草叶上就好像笼上了一层水雾，月光一照，会映出柔和又晶亮的光芒来，就像是来自一株花草的眼泪。
楚若默默等着纸上的字迹晾干，随手拿过了几张褶皱的信纸来看，上头的字迹工整清晰，却比她所写的还要更厚重一些，除了关于地泪草的生长和日常照顾的事宜，最后依旧也还有几句简短的寒暄之语。
她看着自己方才所写的愣了一阵，在将信纸折起来前，到底又重新拿起了笔来，默默又写了点儿什么在上头，然后直接将其收好，握在了手里。
“等天亮之后再寄出去吧。”楚若吸了吸鼻子，却是打了个喷嚏，她跟着站起身来，准备把窗子给关上了，却是听见院子里好像有什么声音传来，她透过窗子往外看去，一片漆黑里倒也看不见任何奇怪的东西。
楚若举着蜡烛便要往院子里去看看，出了自己的房间还特意往另一边看了看，这个时候人应该都已经睡了，房门紧闭着，里头也安安静静地没有什么声音，她转而便拐了出去。
院子里响起了一声鸽子咕咕的叫声，楚若举着灯看去，笼子里的一只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正在木栏顶上站着，看见有人走过来，便又叫了几声。
“你怎么跑出来了？是想要回山间去了吗？”她不由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随手把烛台在旁边放下了，抬手慢慢拿起了那只鸽子，正好方才写好的东西也就在手里，也就不必等到天亮了。
楚若将卷起的信纸放进鸽子腿上的小小圆筒里固定好，然后一手托着它来到篱笆院墙前，抬手将它给放飞了。
鸽子的翅膀扑腾而起，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里头，她默默盯着夜色里的那个方向静静看了片刻，然后转过身来便也准备回屋去了，时间不早了，大约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或许能睡一小会儿吧。
“嗯？我是又忘了把门给拴上了吧？”楚若转到大门前不由停下了脚步，仔细往大门上看了一眼，发现竟然忘记把门栓给别上了，她叹了口气马上又去关门，都收拾好了才缩着身子匆匆进了房间。
“林恩，有你的信。”山根上传来一人吆喝的声音，林恩抬了抬头上顶着的大檐帽，朝着那人处摆了摆手，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提着一个装着草药的小背篓走了过来。
来人和林恩走到了一起，朝着回屋舍的方向一并走去，嘴里还忍不住问道：“你最近怎么三天两头就有信来啊？常主可还没回来呢，该不是南毒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这人忍不住朝着林恩那儿看去，想着能得到个回答，一解心头疑惑。
林恩只是摇了摇头，淡笑着说道：“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信确实是从南毒来的，不过不是因为别的，是我之前去南毒时发现的一株地泪草，如今托付给南毒里头的一个人给照看着，所以我们时不时地就会有书信来往，说说它的长势和要注意的地方，也能安心。”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看来那个帮忙照看地泪草的人，也着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啊，不然也不能如此细致还不怕辛苦，时不时地还会送封信过来，特意就为了说这件事情。”
这人想了想，不由笑了笑，“哎，听说南毒的人可都是相貌出众，长得倾国倾城，你好歹也去待了那么长时间，有没有多认识几个人啊，尤其是像这样还善良体贴的？”
“等下次你自己去了不就知道了吗，常主不是还在那里没回来吗，你说不定还有机会。”林恩笑着同她说道。
林恩住的屋子就在眼前了，同行的人朝她摆了摆手，也没再继续玩笑下去，便先行离开了，林恩来到了屋前才放下了东西，就听见了鸽子咕咕地叫声。
她抓住了鸽子取下了来信，没急着拆开去看，而是打开了笼子，准备好了吃喝放一路辛苦的鸽子进去休息了，而后随意在门槛上坐下，这才打开了信来。
看到熟悉的字迹，脸上不由多了一点儿笑意，见纸上所写地泪草长势尚好，更觉满心安慰，正在她一字一句往下看去，想象着所写当时草叶的模样，底下出现的几个略有些被模糊了的比划，却是突然闯进了林恩的眼睛里。
“我不知道是怎么了，但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楚若的话出现在上头，似乎与以往的都格格不入。
第117章 溺亡
“你说什么！？”当柳因风听见匆匆来到风柳院中的一人传来的话时，她整个人都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就听到这样的一个消息。
那人传信而来，一口气尚未平复，神色焦急地看向她，忍耐着说道：“您赶紧去看看吧，就在水潭边上，早上刚刚捞上来的……”
柳因风默默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子匆匆朝着院外走去，一边对身旁的人说道：“派人找云梦常主过去。”
“楚怜已经亲自去了，这会儿人大约已经到了。”传话的人跟上柳因风的步伐，匆忙往前走着，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那个地方，远远就可看见那处关山闭室所在的地方，然后还有近处的那一片波光粼粼的潭水。
此时那水潭边上已经围了不少的人，见柳因风走上前来，便都纷纷让开了地方，她这才看清了平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或者应该说是那具尸体，这时却也无需再有人说什么，心中已经明白了，这人已经彻底离开的事实了。
“二姐。”楚怜一脸难看地在那里站着，旁边还有被急忙请来的云梦常主，见柳因风走过来，便默默开口叫了一声，然后就也沉默了下来。
云梦常看了她一眼，率先开口道：“人已经没了，恕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死了恐怕至少也得有两个时辰以上了。”
柳因风视线还看着地上平躺的那人，她默默近前一步，然后蹲下身来，“怎么回事？”
“今早有人在水潭边上发现了一只鞋子，后来好像在水里看见有什么东西……”楚怜的声音有些艰涩，“他们很快想办法打捞了上来，大约是昨天夜里失足掉下去的。”
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如今已成了地上的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身上被水泡的臃肿起皱，本来一张好看的脸也不成样子，好像稍稍一用力，就能碾成了泥，“楚若她知道了吗？”片刻之后，柳因风于沉默中说道。
楚怜方才张了张口，话到了嘴边，猛然又咽了回去，所有人的目光这时都悄然朝着一个方向望去，一个茫然又让人不忍直视的身影，正一步步朝着这个地方走来。
柳因风定定看了楚若一眼，然后默默站起了身来，叹息的声音充斥在耳朵里，但谁都不知道此时还能开口对她说什么，只能定定站在原地，甚至有些不耐地别开了视线，不忍心看去。
楚若走到了地上躺着的那人身边，像是看不清眼前所见，只能一点点地靠近再靠近，然后愣愣伸出手来，“娘……”手上碰触到的温度让她不由打了个寒颤，抬头疑惑又无助地看向周围的人，半晌默默垂下了视线，眼睛一眨不眨。
“楚若，你……”楚怜来到她身边，伸手将人揽紧在怀里，几番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逝者已矣，眼前的楚若又实在让人担心，“姑母有灵，也不愿看见你伤心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好吗？”
言语的力量有时太过苍白，之于生死，和不得已要活着去面对死亡的人。
楚若木然凝视着躺在地上，再也不会回应自己的人，口中喃喃道：“门开了……我早该知道的，我分明看见了，门栓是开着的……”
关山这里是专供人闭关修习的地方，平常并不会有人频繁来去这里，离日常住人的房子也有一段距离，谁也没有想到楚若的娘会溺死在这里，可这事情偏偏就发生了。
柳因风从地上抱作一团的人那儿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了也来到了此处的阮宁，“二姐。”阮宁近前一步，等着她开口。
“安排一下，尽快把人给安葬了，以后绝不能再出这样的事，其他的一切照旧，不能就此扰乱了原本的打算。”轻闭上眼睛再睁开，柳因风只能如此说道。
“是，我明白了。”
柳因风转过头去，闪眼倒是瞥见了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这里的原容，那人朝着里头张望了一眼，略略蹙着眉移开了视线，然后却是往她这儿看了过来。
柳因风无暇理会，转身对上了一旁的云梦常，看他似乎是有话要说，便随着往边上走开了几步。
“死者已矣，不过容我提醒你一句，多留意一下那个楚若吧，我看她的状态可不大好，何况遭逢了这样的事情。”云梦常随口说道。
楚若看来是不好，眼下有着两道的乌青，或许是也没有收拾打扮的缘故，憔悴的样子更是显眼，尤其是木然跪在一旁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她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多谢提点，我会让人好好留意的。”
云梦常点了点头，看向了柳因风，“还有一件事情，我也就在此处知会柳当家一声，我这两日可能就要动身离开了，你也有的是要忙的事情，我到时就不特意去辞行了。”
“看来是我招待不周了，常主这么急着离开，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我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自然不会待到春日宴，灵隐的人到来以前，还是离开得好。”云梦常张口说道，也不见半分迟疑。
说起来山间云村与灵隐所在之地相距并不远，但偏偏又是隔着一道不好逾越的山，柳因风倒也知道云梦常这人生性如此，至于是否还有什么内里，倒也不得而知，不过既然听他这么说了，自然也不能勉强于人。
“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到时候也就不送了，随时欢迎常主光临我这里。”柳因风抬手与人说道。
云梦常跟着笑了笑，“自然，柳当家好自保重吧，若是再有什么事情，依旧传信到山间去便是了。”
“两位说什么悄悄话呢，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也听一听？”原容走上前来，突然开口插话。
柳因风瞥了这人一眼，一时没有应声，倒是云梦常拱手朝他施了一礼，然后还是十分客气的样子，“原来是原前辈，我方才正与柳当家告辞呢，不日便要离开这里了。”
“哦，原来你要走啊。”原容不甚惋惜的样子，随口说道，转头又看向了柳因风处，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生死无常，不由叫人有所感悟，柳当家以为呢？”
柳因风一眼看去，然后转身离开了，临走前朝云梦常那里看了看，不由说道：“不妨请你也给原二公子诊治一下，必要的话再开点药。”
“前辈，请！”云梦常一时倒有些激动的样子，眼看原容也要走，便就着柳因风方才的话，及时伸出了手来，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第118章 红蛊
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在这么个时候……
柳因风低着头默默回到了风柳院里，一时之间，所有的情绪不由也都被此给影响了，她倒是也不记得，楚若的娘是什么时候才开始有些神志不清的，总之印象中那女人还是个温婉端庄的模样，楚若倒是有些像她。
希望南毒的日后不会再有这些多灾多难的事情，所有的人也都能够好好地在这里生活下去。
正在柳因风默然沉思间，一个人的脚步跟着她随后来到了屋子里，柳因风抬头看了一眼不请自入的那人，比起其他的情绪和反应，倒像是已经有些习惯了他的来到。
“怎么，莫不是一个人在房间里伤心呢？”原容玩笑着走了过来，打量过一脸冷然看来的人，显然没有把对方的不欢迎给放在心上。
与这人多说无益，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已经让云梦常给你开了药吧，可别忘了按时服用。”
“原来柳当家这么关心我啊。”这人笑着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来，却并不能让看了这笑容的人感同身受。
柳因风淡淡瞥了这人一眼，也不想过多去理会，“毕竟也是在我南毒之内，应该的，原公子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请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大白天的还休息什么，咱们不妨先干点儿正事，柳当家若是觉得累了，正好等晚些时候我陪着你一起再好好休息也不迟。”原容毫无自觉，反客为主。
柳因风不知道他又是要做什么，等她稍稍动了下身体才发觉异样的时候，不由狠狠瞪着一双眼睛看向站到了面前的那人，“原容！”这人竟故技重施，又把她困在原处动弹不得。
柳因风刚要运劲儿，一只手就轻轻落在了她的肩头上，那自带轻扬之意的话音在她头上飘过，“柳当家稍安勿躁，我保证，这次肯定不会做任何伤害于你的事情，正好相反，还有一件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好事。”
原容松开了手，后退一步随手拉近一把椅子，然后面对着柳因风坐下了，两人一时间膝盖抵着膝盖，眼睛对着眼睛，只不过目光里头流转的情绪却是大不相同。
她也确实不想白费力气，但受制于人的处境偏偏又是她最不能容忍的，更何况还是三番两次如此，虽然柳因风能够相信之前那次这人并非有意害人，但是并不代表她可以忍受再来一次，不管原容接下来想做什么。
对于这样一个静静在面前坐着，抬起眼睛时虽不友善，但还能敛起情绪注视着自己的柳因风，他倒是十分满意，唇角的笑意不觉更深刻了一些，“乖，这样才对嘛，心情平静对身体好。”
柳因风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看向这人，“原二公子，看来你是听不懂人话了？那以后也不必白费口舌，连装样子也都可以一并省了吧。”
“别，这话是怎么说的，不是都说先礼后兵吗，你还是得给我个以礼相待的机会的。”原容如此说道。
柳因风打量着他，现在她确实也只能先以礼相待了，“那好，原公子不妨先说说，现在这样又是为何？”
原容面带笑意，眼睛却是没有从面前的人身上移开，转而轻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举到了柳因风的身前，当与那蓝蛊同样形状的一条红色蛊虫从这人的袖子里爬出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眯起了眼睛，一阵头皮发麻。
原容对于她这反应也是颇为无奈，只好开口道：“柳当家知道这是什么吧？至于它能做什么，你又是否清楚呢？”
“不管它能做什么，只要不是用在我身上就好。”她径直开口，没有半分迟疑。
原容故意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转眼看着那爬出袖口的小东西来到了指间，四处徘徊着，“这红色蛊虫可是我日日以血养着的，世上绝无仅有，本来是要留给来日我那位原夫人的，不过性命要紧，毕竟柳当家眼下勉强也可算做。”
“不必勉强了，你那些恶心人的东西自己留着吧，给我解开，我用不着。”
“怎么，柳当家就如此自信？改日气息奄奄再想起来向我苦求之时，我可就未必会有今日的好心情了。”
柳因风不由哼笑一声，懒得理会这人，原容倒是难得耐心地举着手里的红蛊自言自语起来，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刻意说给她听的。
“我本来也还在犹豫，毕竟除了在床上之外，你我之间似乎相处得也不算太愉快，你凶起来的样子是别有一番风味，还挺勾人，不过真要被你那爪子抓上一道，确实也不是闹着玩的……”原容一边思索着，一边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
柳因风冷眼打量着他，然后只见那双噙着笑意的眼睛转而又落到了自己身上，身体微微前倾，用左手包覆在她的右手之上。
“不过若是就这么放过了你，说不定以后我哪一日再想起来时，就难免要遗憾了，我可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所以我想了想，便有了一个好主意，”他端详着柳因风说道：“眼下是不能对你放任不理的，等到了真要一拍两散的时候，再亲手取了你的性命不就好了，这样也不枉费今日出手相助的情谊。”
柳因风冷眼看着他，觉得云梦常大概是没给他看看脑子，当感受到蛊虫正蠕动着往手指上爬过去的感觉，一下子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有了蓝蛊在前，实在是对这样的触感厌恶极了。
她下意识紧咬着牙关，在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滚！”
“你要是能一直让我对你上心，不就可以一直都好好地活着吗？说不定有幸体会到长生不老的乐趣，如何，是不是听着就十分地诱人？”原容得意洋洋笑言道，半晌之后，脸上的笑容转而凝固了一瞬，他看着调转头重新回到自己手上的蛊虫，紧蹙起眉来，顿时心头满是讶异。
“怎么回事？”他试着重新紧握住柳因风的手，只是结果依然如此，他抬头看向一动不动的人，柳因风正用一种嫌弃的眼神看来，显然也不可能回答他的疑惑。
原容愣愣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却是转头就直奔向门外去了，柳因风瞪着眼睛眼看着一个背影就这么在眼前不见了，恨恨地喊了一声，“原容，你有病啊，给我解开！”
凝神，静气，闭目与强加在身上的力道周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院中的太阳都已经升到了正空，她总算是顶着额头上的薄汗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只蝶影颤巍巍自头顶上飘过，柳因风跳起来一巴掌扇过去，差点没把那东西捉住给一并捏碎在手里。
原容这时倒是又出现在了门里，见到里头活动自如的人倒是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顶着一张神色怪异的脸，抿着唇默默走了进来，然后二话不说，在柳因风的怒视之下抬手将人给搂进了怀里，然后……
柳因风利落地放下了手里的鞭子，然后将另一头被捆住的人给踹开了，原容一个不稳向后倒去，很幸运地倒在了柳因风的床上。
他仍是一副有些恹恹的样子，从头到尾倒是也没有大的反抗动作，如今被柳因风居高临下的视线给盯着，只是撑着脑袋扬起头来，然后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你可能真要死了，柳因风。”
柳因风淡淡瞥了这人一眼，“我需要你来告诉我吗？原容，你当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你放心，我从来也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你好自为之，在我回来之前从这房间里消失，滚去你该去的地方。”
柳因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这回是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原容的视线里。
第119章 为何信你
当房门被一脚踹开的时候，屋里的人陡然一惊，手里的一本书册跟着掉到了地上去，暂住在此间客房里的贵客山间常主很是不满，冷着一张脸转头看去，随后因为进门来的人而换了个脸色。
“……原前辈？”看着这风风火火进门的人，以为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怎么了！？”
“你，”原容说话间已经站到了云梦常眼前，话还没说直接就撸起袖子伸出了手来，害得跟前的人还以为这是要动手，然后就看见了一只红色虫子出现在他的手臂上，“它为什么不能接近柳因风？”
云梦常被问的愣了一下，他还没弄明白这条红色的虫子是个什么东西呢，转而探头盯着看了一阵儿，想要伸手，就被原容一脸厌恶地躲开了。
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咧着嘴淡笑着看向这位，“前辈啊，这蛊虫想必是不寻常的，我平生也未见过，不知道是……”
“救命的，可将一人的性命连到我的身上。”原容耐着性子说了一句。
听了这话，再想起这人刚一进门时问道的那句，云梦常倒是恍然大悟了，有些无奈地笑看向正冷着脸的一个人，“原前辈啊，您这东西再好，可是我一早也说过，柳当家她已经不能算作是活生生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性命可言呢？”
“若是真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在没了这口气倒下之后，还能勉强如初的话，大约也就是做成没有思想的毒尸或者是药人了。”云梦常只能是又摇了摇头，“自然，柳当家也不可能会愿意如此就是了。”
原容定定站在原处，半晌却是也没说话，脸上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将他的话都给听了进去。
“……前辈？”云梦常看了看这人，下意识冲他摆了摆手轻声唤道，然后还没等再说什么，那人转头便又原路离开了这里，除了一扇还摇摆未定的房门，这静谧空荡的房间里就好像不曾有人来过一般。
云梦常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不由摇了摇头，只能自己上前将房门给重新关好，然后走到桌旁，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那本医书，叹了口气复而坐回了椅子里，“死生人外事，别离方知难啊。”
“影凌。”原容的声音响起在院子里，过了片刻，依旧没什么反应，“影凌？”他又叫了一声，耳畔似乎早就听见了有人的回应，可偏偏就没看见人影，他深深吸进一口气又长长一吐而出，总算在风柳院的大门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叫你没听见？耳朵也不好了？”原容语气有些许的不悦在里头，瞥了来人一眼，几日不见之后还是开口问了一句，虽然本来也是他自己一手调理过的，没什么好质疑的，“身体都好了吧？”
“是，容爷，已经无碍了，”影凌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下意识还是转头往风柳院的大门那里看了一眼，末了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了句，“不过以后我还是不进这里面了，不好。”
“怎么？”原容拿眼睛瞥着这人，瞧那点出息，这里面是有老虎怎么的，柳因风就那么吓人？他动了动自己曾在鞭下还残留着些许不适的肉体，便也收回了视线，没再难为影凌，“算了，我有事交给你去办。”
“容爷请吩咐。”影凌应声说道。
原容沉下了脸来，神情看来似乎也冷了几分，“去原家老宅留个信，一定要尽快想办法把他找到，我有急事必须要见人。”
影凌抬眼看向原容来，本该应声却是不禁沉默了一阵，“大公子久不现身，数十年间不见踪影，我之前派人探寻也都始终无果，恐怕这一时片刻之间……”
原容转眼看向这人，眼中下意识流露出一股寒意来，虽然他知道影凌所言确是如此，但心中却难以平息，只能默默深吸了口气，不动神色道：“你尽力去做就是，至于到时结果如何，只能看这院中之人的造化了。”
“是，我这就去办。”影凌刚要转身离开，只见原容也大步往前迈去，他一时顺口问了一句，“容爷这是要去做什么吗？”
“做饭。”影凌愣愣看过那人离开的方向，然后便也摇摇头转身去完成交办的事情，又过了半晌，安静了一阵的风柳院里，再次因为一人的回归而热闹起来，饺子的叫声自然就不必说了。
柳因风的手里正翻看着近日来的一本细账，闻声抬头看去，就看见那人大咧咧进了门，她皱着眉还没等说话，只见原容抬手轻轻击掌一声，身后跟着出现了好几个提着盒子的人走了进来。
“原公子的记性已经差到，连约法三章几个字都给忘得干干净净了吧？”对于进出这里如入家门的人，柳因风忍不住开口说道。
“这不是天晚了，到了该用饭的时候了吗。”原容无比自然说着这话，然后打发人将带来的饭菜一一摆上了桌，于是柳因风的眼前很快便出现了一桌看来就很丰盛的菜肴。
确实是到了该吃东西的时候了，她的肚子好像也感觉到了，虽然对于原容这人没什么好感，不过对于桌上的这些不禁还是要另眼相待的。
送菜的一干人做完了自己的差事便退了出去，原容倒是自觉，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淡笑着看向桌旁坐着的那人，“快吃吧，都说趁热才好，反正都是用你们这里的食材做的，味道未必完美，可也别浪费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柳因风拿起了筷子来，开吃之前倒是说了一句，“记得把食材的钱给结了。”
“呵……”原容冷哼一声，半天没说话，柳因风倒是享受静静吃饭的时候，虽然美中不足的是那人还在对面坐着，不过暂时还是可以无视的。
原容就在边上静静看着她吃东西，半晌却是突然开口说道：“你真让我伤心，虽然我也不太想看你失望的样子，不过你就真的能对生死如此淡然吗？连个表情都没给我。”他想到了那时。
柳因风停住了筷子，抬头看向原容，咽下他带来的美食，淡淡看了一眼过去，“我没那么超脱，只是没将你放在心上罢了，说到底要不是你那蛊虫我也不会有今日，难道还放着云梦常主的话不信，反而听你的那些？”
原容叹息一声，不想说话了，柳因风难得有这人在场还痛快吃完了一顿饭，还没等她最后好好喝上一口水，楚怜倒是匆匆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她的视线扫了一眼屋里同桌而坐的两人，倒是也顾不得其他，只是看向柳因风说道：“二姐，不好了，不知怎么的，关于柳当家将死的传闻在南毒中传开了。”
“什么！？”柳因风砰地一声放下了水杯站了起来，片刻后，不禁扭头看向了坐着的那人。
原容后知后觉地接收到了来自她的视线，立刻摆了摆手澄清道：“这可真的跟我没关系啊！”
第120章 葬于林
天色灰蒙蒙的，下着雾，不多一会儿的时间，就在人的发丝间结出一点点的小水珠，林障之中聚集了不少的人，他们大多是脸上印有面记的南毒之人，来送一个疯癫了很久的女人入土。
今天是楚若的母亲下葬的日子，与外面的人不同，南毒血脉的人因为天生异于常人，且后天又修习炼毒之术，死后的尸体长久也不会腐败，所以南毒之人死后的归宿要么是火葬，要么就是这片林障之中。
终年生活在南毒之内的南毒人，最后是会被葬在这片林子深处的，林障中的各类毒物繁多，其中的毒性自成一体，也包括这片养育着其中花草树木，鸟兽虫鱼的土地。
南毒人的躯体长埋于此，不设棺椁，只有一袭亲朋挚友亲手编织的草席裹身，送他们最后一程，最后融进这片土里，养护其中的生灵。
选择火葬的南毒之人其实并不多，死后不得全尸于他们而言也并不乐于见到，如今只有那些南毒出身，最终却选择了和外面的人生活在林障之外的南毒中人，死后尸身才会被火葬安顿，他们也只有骨灰才可继续留在南毒以外，和之外的亲人团聚，或是同葬。
火葬之举最初实数无奈，因为许多人对于南毒中人的好奇，其中当然也包括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对于他们身上毒性的在意，甚至还有的人只是出于对一具完好的美艳尸身的遐想，想方设法将死后之人据为己有。
离开了南毒的这片土地，谁也无法预料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活着的时候是如此，不曾想死后亦然，于是化作灰烬便也成了另一种重归安宁的方式，对于远离林障庇护的南毒之人的最后归宿。
楚若母女于南毒之中一直是彼此相依生活在一起，楚若的父亲并非南毒之人，见过他的人似乎也没有几个，楚若是大约四五岁的时候，才随着母亲重新回到了这里，其后再也没有离开。
楚怜全程始终是陪在楚若身边的，眼看着亲人入土，看着泥土将一切掩埋在记忆之中，除了站在她身边，不时轻声给予安慰，楚怜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节哀顺变，有什么事只管开口。”柳因风抬手轻轻抚摸过楚若的脸，面带泪痕的人默默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垂下了视线，她转身离开前拍了下楚怜的肩膀，又叮嘱道：“好好照看她，再找梁楚笙开些药膳的方子吧。”
“二姐放心吧。”楚怜看向她点了点头。
柳因风离开了这里，身后一路还跟着不少的人，直到她暂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去，那些人也才停了下来，在她的视线下有些不自然地围了上去。
在那传闻之后，柳因风知道必然有人是有话要说的，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也不好贸然开口，而她其实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把事情拿出来说，虽然有的事也只是早晚，但至少在春日宴之前，并不是好时候。
“今日算是简单地办了个葬礼，想必大家心情也都不是很好，各位也辛苦了，没事的话就各自回去吧。”柳因风扫了一眼身旁的几人，只是没有几个是如她话中所说就此散开的。
人丛中的几人围上前来，一个妇人近前拉过柳因风的胳膊，抬头看向她，“因风啊，你还好吧，身体怎么样了啊？”
柳因风淡笑着拍了拍这人的手，一并将胳膊给抽了回来，故作疑惑道：“我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了？”
“你可别瞒着我们呀，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们上上下下哪儿有不担心的啊，最近可是都在听人议论，来，你也跟我们说句实话，可别让我们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见柳因风没什么反应似乎是无动于衷的样子，有人便也急切了起来。
“按理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这才出了楚若娘的事情，谁都没有乐意再看见有人不好的，更别说你了，你现在可是管着南毒里里外外的大小事情，若是躺在那儿的人突然换了你，你叫大家如何是好啊？哎，真是不敢想！”
有人叹息一声，跟着附和道：“是啊，我们都知道你辛苦了，一向轻易也不会多嘴问询什么，可关系到节骨眼的大事儿，你可不能瞒着啊，到时候整个南毒突然没了防备，岂不是要出事了吗？你也知道，自从梁长老也走了之后，那位子还空着呢。”
被一圈的视线给盯着，她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最近有什么传闻我倒是不太清楚，想必一直以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里也不止一件事情，不过有句话我可得先说一声，你们怎么猜想倒是不要紧，这话要是传到了南毒外头去，可就不止是传闻了。”
柳因风话音一顿，原本嘈杂的声音跟着沉下了几分，她朝着众人打量了一番，说道：“我就先不追究这种传言是从哪个人嘴里出来的，又是何居心，不过都说谣言止于智者，春日宴就在眼前了，孰轻孰重，想必大家还是能弄得清楚的，对吧？”
“哎，我们这不也是关心你的身体吗，柳当家的安全哪个能不挂在心上。”一人眉头渐舒，脸上跟着爬满了笑意。
“如此便好，听你亲口说了，我们也能安心，不过即便如此，为将来计，有的事情还是应该早作安排，梁长老离开日久，至于日后能够接替位置的人也没有定数，若是真有个天灾人祸的，南毒之人又该如何自处啊？”
柳因风抿唇站在原处，身边的人虽然言语间转了风向，但话中的意思却也颇为清楚，只凭一句话就全然消除所有人心中的不安与疑惑，显然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她在此间当家也非一两日的时间，倒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只不过……
一人探头上前，急着说道：“就是这么个意思，虽说现在南毒有你，但以后总归是要回到南毒血脉之人的手里，总得有个打算吧。”
许多的话其实她根本不必听，心中一直也都清楚，只不过如此下来，尤其是细雨蒙蒙非要站在湿漉漉的林间地上说这些，也足够让人觉得烦闷了。
她略微扬头看去，下意识拨弄着左手小指上的尾戒，当听见一声震颤的鸟鸣声如心中盼望的那般传来的时候，唇角不由多了一抹笑意。
柳因风眉间轻扬，抬手而立，片刻之后一只大鸟振翅俯冲而来，身旁的人一扫簇拥的姿态，各自退开了些，抬眼看向停在她手上的鸩鸟。
“今日不是说话的时候，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样吧，你们各家派一人，三日后议事厅见，到时有什么话大可以坐下来好好说。”她扬声说道，眼见众人也没了异议，径自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