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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语金     逝后至候txt下载     逝后至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争议

    “二姐,你说什么呀!?”听见柳因风方才说的话,楚怜不禁瞪大了眼睛,那模样真是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柳因风正在椅子上坐着,抬手撑在下巴上,拿眼睛瞥着这人,“你以前想不想不要紧,现在是时候开始想想了。”

    楚怜显然还没从一阵发愣中全然回过神来,闻言紧锁着眉头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迟疑着开口道:“是不是……二姐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柳因风叹了口气白了这人一眼,“这和我舒不舒服没什么关系,最近的传闻你又不是不知道,南毒一向的情形你也十分清楚,其实那些人的话也不是全没有可取之处,至少未雨绸缪还是有必要的,况且……”况且也不算是未雨绸缪了。

    柳因风倒还真没想过自己活得好好的,有一天就会突然撒手人寰了?这种感觉想想还颇有些怪异,明明从前也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但眼下倒是已经成了事实了。

    楚怜不说话了,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半晌嘀咕了一声,“那些人根本就是无事生非……”

    “他们是在为自己着想,也是为南毒着想。”柳因风说道,“只是眼下确实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一旦有了争执和异议,对于春日宴的进行就不是一件好事,师姐她离开已久,以后也不可能久留南毒了,以后能接替长老位置的确实没有人选,不过至少我现在在做的事情,还有你可以接手。”

    “二姐你之前说的要修书给梁长老让她回来,也是为了长老人选的事情?”楚怜若有所觉。

    柳因风双手交握撑在了桌面上,眼睛静静看着桌上的一处,“毕竟这事关乎南毒血脉,不是能由我来主持的,师姐在总会好一些,况且对于南毒所谓的血脉纯净一说,我也并不乐于见到。”

    楚怜轻抿着嘴唇,对此似乎也是有些无奈,她又静静想了想柳因风之前说的话,不由开口说道:“其实关于接手南毒的事情,还有人提名了曾柔。”

    柳因风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说话的人,“什么时候的事情?”

    “也就是这两日吧。”楚怜与她对视了一眼,“若是长老的位子定下来了,这样或许也不错,就像如今的二姐你和梁长老一样,有两个人同心协力,南毒对于血缘之外的人,甚至与外界来往的成见也少了很多。”

    “你真的觉得曾柔可以?”柳因风思索着看向楚怜,问出了这句话后,那人倒是沉默下去没了回答,显然对于这问题的答案也并非就是肯定。

    柳因风此时心中真正在想的却不是曾柔是否可以的这件事情,“难怪那些人突然会如此着急,看来事出有因啊,也不单单就是因为听见了些关于我的传闻。”她此时心中倒是有了答案。

    “二姐,我拿东西来了。”外面传来一人熟悉的声音,曾柔这时候正从院子里走过来,柳因风朝门外应了一声,“进来吧。”然后一个一手抱着个酒坛子的人,就推开房门进到了屋子里。

    楚怜看到她手里抱着的酒坛子倒是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呀?”

    这酒坛一只手臂抱着倒是有些吃力,曾柔咚的一声把它放在了房间的桌子上,然后抬眼瞥了一眼问话的楚怜,“酒坛当然是装酒的啊,这还用问。”

    “我是说这是哪儿来,怎么拿到这里来了?!”一说是酒,还偏偏是拿到这院子里,一旦把酒和柳因风联系在一起,楚怜显然就不是那么淡定了,心里顿时有了些不好的感觉,不禁转头去看安坐桌旁,正打量着桌上东西的人。

    倒也不必柳因风开口,曾柔随口应道:“之前魏时雨让人送来的,说是给二姐的,二姐就让拿来了。”

    “一会儿可以尝尝。”柳因风没看见楚怜的脸色,也没把她之前的话放在心上,倒是抬头看向了曾柔,视线也随着由酒转到了来人的身上,“最近在做什么?”她开口问道。

    “嗯……”曾柔想了想,“也没干什么,不过倒也不算偷懒,关于春日宴的事情,怜姐有交代我去做的,我也都好好去办了。”

    柳因风跟着点了点头,对此回答似乎也还算满意,“方才我们还在说,有人提名你日后照管南毒的事情,要是让你做的话,你能做好吧?”

    曾柔咧着嘴角,不由转着眼睛认真想了想,表情看来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不知道,不过我没那么勤快,太麻烦的事情最好不要是我来做,其他的我倒是没有异议。”

    “我怎么记得,曾柔小时候还是很勤快的。”楚怜看着眼前一脸孩子气的人,不由淡笑着说道。

    “有吗?”柳因风想了想,倒是下意识对楚怜的话表示了怀疑,然后只见那人拍着酒坛子撇了撇嘴,一边哼道:“没有吗?大概二姐你只记得我练功偷懒了吧。”

    屋里的人笑着,因为一坛还没开封的酒来到,心情一时倒也放松了下来。

    第二日,当有人依言陆陆续续来到议事厅的时候,却发现里头早有人已经坐在了那里,柳因风手边的桌子上还摆着一坛酒,旁边放着手掌大小的一只酒杯。

    还没进到厅里的人不由都愣了一下,原本说话的声音都噤住了,默默依次走到了房间里,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柳因风随手拿起酒杯,眼看酒液在其中晃动着,抬眼扫过底下几乎是来齐了的人,开口道:“各位不是有话要说吗,今日不妨各抒己见。”

    “嗯……”有人纠结着试探道:“其实大家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闻柳当家之前那次受伤闭关之后,身体就一直没有大好,不然想必云梦常主也不会特意来这一趟,梁长老又去向不明,南毒众人也都心存不安。”

    “是啊,眼下还有个春日宴,难免大家都更紧张一些,想着若是能再定下几个以后接班的人选,就算出了事情也不会措手不及,我们也是记着前车之鉴,毕竟也再没有能像二姐你这样的人啊。”

    柳因风仰头喝了杯中酒,又倾倒酒坛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瞥过那些人说道:“你们继续,如此说来,看来也是有合适的人选了。”

    “楚怜一直跟在柳当家身边,帮着料理了不少的事情,日后她肯定也能做好这件事情,但她毕竟身份不纯,资历尚浅,若是在长老之位定下了以后,由她料理日常琐事倒是可行。”

    一人紧跟着开了口,“现在如何还以血缘说事,自然是有能者任之,柳当家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我提议曾柔。”

    “什么!?”人群中的议论之声一时间也就嘈杂起来,柳因风冷眼看着,倒也不奇怪会是这个局面,只是还是因为提议曾柔的这人而愣了一瞬。

    本以为支持曾柔的人多半是南毒之外,至少也是像楚怜一样有大半南毒以外血脉的人,但眼前这个却并非如此。

    “怎么能让一个外人来管南毒的事情!枉你也是南毒之人,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我如何不知?外人又如何,柳当家一样没有南毒血脉,那又如何?”那人反驳道。

    另一人瞪着眼睛,气急败坏地开口,“二姐她能一样吗?我又没说二姐是外人,你什么意思啊!?”

    “总之我提议曾柔。”

    另一个声音随之响起,“我反对!”

    “柳当家,你说呢?”几人纷纷转头看向上头坐着半晌无话的人。

第122章 凭什么

    柳因风酒过三杯,底下人却已经是吵开了,她抬眼看向一时都将目光看过来的那些人,倒是难得他们能在这时候,想起来有她这么个人存在。

    “还有没有其他人有别的意见,都说了,今天是让大家来畅所欲言的,也不是非要争出个子丑寅卯,有什么话也不妨都说出来。”柳因风看过底下的人说道。

    一人左右看了看,眼见几个兴致高昂争执不下的人,自己倒和个没事人似得开口,“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柳当家不说今天要来这议事厅,我没准儿现在还好好在家里躺着睡觉呢。”

    她一眼瞥过一副漫不经心模样的梁辰,只见他别有意味挑眉投来一个眼神,悠悠开口道:“也不知道是杞人忧天,还是唯恐天下不乱,难不成被一个柳因风管着还不够?说起来,柳当家近来是不是太好脾气了一些,难怪有人在传你生病了呢。”

    因为梁辰这突如其来的几句话,原本躁动的大厅里倒是稍稍安静了下来,不少人的目光也都遮遮掩掩地往不动声色的柳因风身上打量着,议事厅内的气氛不由显得有些怪异。

    而此时的柳因风越是沉默,底下的人越猜不透,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不少人心中的不安也就跟着被放大了。

    柳因风的脾气他们也是知道的,虽然不会无端对人发作,但一向也是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之人,也正是因此,许多事情才能在她手里被推行下去,即便其实一直也不乏一些相左的声音,但她确实也让南毒中人看见了回报,这也足够抚平那些另类的声音。

    一阵沉默之后,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开口,“有柳当家在,我们确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大约是最近为了筹办春日宴的事情,难免大家也都紧张了些,更是担心二姐的身体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言。”

    “是啊,即便只是几句捕风捉影的话,也足够让人不安的了,虽然眼下南毒在外人看来还是顺风顺水,可是以后若真的……”

    柳因风抬手打断了说话的声音,“我不反对你们为将来打算,早些提出后续的人选来,但不是像方才那般一团乱,此时说这件事情必然就是意见各异,谁都无法说服对方的局面,就算是我开口,你们扪心自问,就能心服口服了吗?”

    底下的人跟着也没了声音,一时面面相觑,转而各自思索着什么。

    “因风啊,既然话已至此,我不妨也说两句。”梁宵这时开了口,众人的视线不由也都看向这位有些资历的长者。

    柳因风侧着身子转向说话那人,开口道:“您请讲。”

    “其实大家更多的担心,也是在你的身上,这自然也是关系到南毒的一件大事,我们心里都知道,眼下没有比因风你更适合领导南毒的人了,只是人有旦夕祸福,何况是生老病死。”这人不疾不徐,娓娓说来。

    “因风你算是开创了南毒的先例,一身的本领更胜于南毒血脉,但为了安心起见,也是为了以后长远的未来,我在这儿说一句可能不通情理的话,”柳因风目光落在这人的身上,然后只听见他继续说道:“若是有一日你真有个……”

    梁宵的话音顿了一瞬,“倘若真有那一日,南毒之中虽不能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办法,但至少也可以有别的选择,一旦成为毒人虽然也是死生不知,但总比就此长埋地下来得要好一些。”

    柳因风愣了一瞬,目光从各色的面孔以及那些眼神上扫过,最终目视着提出如此可行之法的那人,“凭什么?”她不由冷哼一声,淡淡说道。

    “这……”梁宵默默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倒是动情动理的样子,“我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以后能活着的又有几日?也不过是为了南毒想想罢了,此言虽然不近人情,但实则也是为了整个南毒考虑。”

    “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从你师父将你抱回这里,咱们也是一家人了,我知道你是一心为了这个家的,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不情之请来,自然也没有苛求于你的意思。”

    “怎么,我原某人的夫人,就算死,也得是我的人,还轮得到旁人指手画脚吗?”一个突兀的声音穿过整间议事厅,原容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然后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一步步来到了柳因风的面前。

    “与你何干。”她抬手就着衣裳拉过了这人,在原容俯身低头时,靠近耳边轻声说了句只有两人听见的话,然后顺势把挡住视线的人拨开了些,“原公子虽然不该在这儿,但也是出于对南毒的关心,何况我想今天也未必能谈论出什么结果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座上的人看,似乎是在等着柳因风最后说些什么,是一言以蔽之,打发了所有人散场,然后不了了之,只见她若无其事地给自己添了一杯酒,又举杯看向众人。

    “今日既然召集众位来了,自然是要尊重各位的意见,既然是各有异议,那就看最后一人的意愿吧,”她说着转头瞥了梁宵一眼,“就从此刻开始,谁是最后留在议事厅里的那个人,此番便以他的话为准,当然,想必在不少人心中,我柳因风怕是就如传闻中那般,比我多待上一会儿也不是什么难事。”

    柳因风此言一出,底下跟着响起了一阵小声议论的声音,眼见她自顾自喝起了酒来,也再没有开口的意思,然后过了片刻,先有几人离开了议事厅,带头的一人里便有梁辰。

    他走出大门外时,转头看了看身旁也正要离开的人,不由笑着攀谈了几句,“楚泽,看你之前力荐曾柔的架势,我还以为你会在里面多待上一会儿呢。”

    这人听了梁辰的话也不由笑了笑,“我有那么卖力吗?我觉得比起一听见曾柔两个字就拼命反对的愚蠢之举,我不过就是稍稍表明了一下立场罢了,即便传闻是真的,柳因风现在也还是当家的,没有能够取而代之的人,单单以血统自居而扬言对外的,无论是今时还是以后,都非明智之举。”

    梁辰定下脚步默默打量了楚泽一眼,然后就听见他打趣道:“倒是你,难得看你来凑这热闹,而且居然开口帮柳因风说话。”

    “欠人情总是要还的吗,而且依你所说,我大概比里面不少的人还是聪明些的。”梁辰摆了摆手,只身离开了。

    此时的议事厅里,该走的走,该留的留,余下的显然都是颇有些耐心也不打算轻易放弃的人,柳因风对此显然并不在乎,只是拿酒打发时间。

第123章 存酒

    “尘霄阁?你到这儿来做什么?”原容一路跟着人来到了这里,这个地方他虽然也不至于陌生,但确实也没来过几次,之前会来这儿,还是因为这里曾是梁方物的居所,不过眼下这个地方应该是空置无人了才是。

    柳因风一路往前,压根儿没理会身后跟着的人,原容对于她毫无所觉,一路晃荡到这里而不是回到风柳院里关起门来的行为,也是十分无奈,但又不能做什么。

    尘霄阁虽然空置无人,但时常还是会有人过来打扫,因此不管是院子里还是屋内,与从前有人住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然而柳因风倒是没有理会这些,而是穿过院子一路往一个偏僻些的地下入口去了。

    原容并不知道这处地窖里有什么东西,就眼看着柳因风一个人跳了下去,然后没过多久,便又从底下钻了上来,身上沾染了一些灰尘,发丝上还粘着一条蛛网,“你这是要找什么东西不成?还是寻宝呢?!”

    原容抬手摘下了头上那碍事的脏东西,还没等他为这人将身上的灰尘掸去,柳因风便转身走出了尘霄阁的大门外,站了片刻,然后随手招来一个人。

    “你,去叫几个人来,把尘霄阁地窖里的所有藏酒都搬到风柳院去。”柳因风向着来到身前站着的过路人吩咐道。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跟着就闻见了淡淡的一阵酒味,正觉得奇怪仰头看向了柳当家,霎时就因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说不出的一股味道,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只能是立马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你就不知道和人保持距离吗?看那人脸都红了。”原容跟了出来,站到她身边淡淡抱怨了一句,不由也抬手掩住了口鼻,眼神幽怨地看向柳因风来。

    “南毒里头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有你什么事。”她撂下一句话,转头又走了,倒是那个举止嫌弃的人还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风柳院门前,然后快步上前挡住了将要关闭的大门。

    “好歹也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你总得给我留个门吧,再说了,你刚才不还让人给你搬东西过来吗?放心吧,我给你在院子里守着,你进屋去吧。”原容自在笑道。

    柳因风没再与这人废话,转身进了院子里,然后一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那扇把她隔开在里头的房门,倒是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陆陆续续就有人搬来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子,小的一手可轻松托起,大的甚至要两个人一起抬着过来,但无一例外这些坛子里头装的都是酒,零零散散摆开来,占据了院子里不小的一个地方。

    还没等那些人把所有的酒都给运来时,原容眼见那颇有些壮观的场面,一时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转头推开了柳因风的那间房门,然后转身进到了里面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那么多酒,该不是要练醉拳吧?”原容打量着房中的人说道,神情一时倒还有几分严肃的样子。

    “废话,酒不是用来喝的,还能是干嘛的?”柳因风给了他一个理当如此的眼神,不耐烦地瞥了这人一眼,然后懒懒地收回了视线,“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原二公子不退反进,跨进里头站到了柳因风的面前,“这么多酒,你是准备让所有人为了你红杏出墙啊?还有,那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酒,不是说南毒禁酒吗?虽然我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才听说有这规矩的。”

    柳因风仰头后倚在床榻旁边的墙上,没脱鞋子,小腿抵在床榻边沿,抬眼看着话多的人,脚踝轻轻晃动着,大有见人再近前一步,正好可以一脚踩上去的意思。

    “说禁酒的人早就不再了,也没什么好再守着这规矩的,师父早年间四处搜刮了不少的好酒,存在自己院中的地窖里,要不是他那个酒鬼,现在肯定也剩不下那么多的酒来。”她淡淡说着,嘴角勾起一道算不上是笑意的弧度,转而默默垂下眼睛的样子,倒像是平添了一点儿落寞在里头。

    这样样子的柳因风实在并不多见,原容默默看着,心里没来由地好像有些不是滋味,“看来你师父对你很不错了,怎么,想他了?”

    “嗯。”出乎原容的意料之外,她默默嗯了一声,那喝了酒说不出有些懵然的样子,让原容不由眯起眼睛来,正要近前一步,一个力道紧跟着抵在了腰间,柳因风抬起一条腿毫不犹豫地踩在了他身上。

    原容倒吸了一口气,眼睛定定落在她身上,眼前的这人一改前一刻低眉顺眼的模样,正昂着头抬眼看来,视线中冷然锋利,看在人的眼里,却有说不出的情愫在里头,那是属于柳因风的眼神,世上也再没有一个人的眼睛能有如此魅力。

    原容一手抓在了她的脚踝上,用力握住了,柳因风嘴角带笑就那么冷冷地瞥着他,却是伸手从身后把那条蛇鞭给抽了出来,一手握着鞭子,轻轻在另一只手掌上敲打着,眼神里的挑衅之意一时也再明显不过了。

    “你床上还放着这东西啊。”原容悻悻地松开了手,双手举起在那张笑意未泯的脸旁,识时务地后退开了半步。

    柳因风跟着也收回了自己踩在人身上的那只脚,挑眉看向白衣上的一个显然的脚印,倒是一脸欣慰的样子,反观原容,并不怎么乐于见到干净整洁的一身衣服上头平白多了这么一下,不过想想留下这一杰作的那人,只好无奈摇摇头忍下罢了。

    柳因风对于一院子的酒坛很满意的样子,夜幕初上,天空隐约可见星辰的时候,便找了处摆开平整的地方躺在了上头,身下枕着美酒,手边还有一只开了封飘香的酒坛,不时喝上一口,像是有暖暖的感觉在身上散开,这种感觉倒是也不错。

    对于如此的一人,原容倒像是如临大敌一般,早早地就把院子的大门给关死了,跟个守门的似得在前后徘徊着。

    她对于在边上转来转去的人只觉得烦得慌,口气不悦道:“你在这儿干什么啊?”

    原容深吸了一口气,同样心情不美,“看门啊!你一会儿再把狼给招来了。”

    院子里狼是没有,只有一个原容和一只饺子,饺子对于躺在酒坛上的柳因风颇为感兴趣的样子,不时凑过来去拽她垂下来拿酒的那只手,有时还会舔两下。

    柳因风因为手上湿漉漉的暖意笑了笑,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变得惬意起来,星空,美酒,想来也确实如此。

    “也不知道我死前,能不能把这些酒都给喝完了。”她突然喃喃了一句,而后笑着灌了一口酒下肚。

第124章 鸽子

    楚怜还没进院子里,老远就听见一阵狗叫的声音,正奇怪里头是怎么了,推开大门不禁就愣了一下,院子里头摆开了那么多的坛子,饺子正呲牙朝着坐在上头的一个人叫个不停。

    “曾柔,你干什么呢?”楚怜走了过去,疑惑着打量了她一眼,“怎么不进去,坐在这里干吗?”

    把两个空了的酒坛摞起来当成了椅子,曾柔一个人正坐在上头,一边晃荡着两条腿去逗弄着朝着她扑上来的短腿狗,惹得饺子叫个不停。

    曾柔只是侧头看了走进院子里的人一眼,然后默默垂下了视线来,“我给二姐送饭来的,一会儿等她吃完了,我再进去把东西收走。”她淡淡说了一句。

    楚怜看了看眼前这人,又转头看了一眼二姐房间那合上的门扇,不由觉得有些奇怪,曾柔她不进屋去,反而在一个人在院子里待着也就罢了,引得犬吠的声音刺耳,也不怕屋里的人觉得烦。

    “我先进去了。”楚怜对院子里的人说了一声,转头便要往屋里去,当她敲响了房门然后推开了门扇之后,往里迈开的脚步倒是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屋里这味道……“二姐,院子里的空酒坛子都是你喝的啊?”她一只脚跨进了门里,另一只脚还在门槛外头,一时进退不得,总算明白了曾柔为什么非要在外头等着了。

    柳因风差不多也吃完了,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朝门口那儿看了一眼,对于楚怜僵持在门前的行为似乎也不觉得奇怪了,只是开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这两日楚若她还好吧?”

    说到楚若,楚怜也不禁叹了一口气,却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似乎是要好上一些了,饭也有吃,可我总觉得她的情绪不大好,有时候一整天也不说句话。”

    虽然不希望听见的是这样的话,但却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怎么说也是人之常情,意料之内,“你多留心她吧,你和她的关系也比较亲近。”

    “嗯,我会的。”楚怜应声道,正要开口说明今日的来意,只见柳因风一下从桌旁站了起来,抬眼看向门外,因为外头那不消停的声音而面露不悦,跟着直接朝着朝这里走了过来。

    楚怜退出门外让开了门前的路,柳因风便一路而来,直奔院子去了,原本还抖着脚坐在那里的人这时立马站了起来,只剩下饺子那不依不饶的声音还在继续。

    “二姐,你吃完了?”曾柔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得,好像外头的声音与自己无关,柳因风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厉声对饺子说道:“别叫了!一边待着去。”

    饺子很不甘心,然而有柳因风在前头挡着,原本逗它的人这时也偃旗息鼓了,便不悦地又嚷嚷了两声,然后绕到一边趴下了,柳因风的耳朵也总算是清净了下来,曾柔这时便也转头往她才走出来的那扇门里去了。

    没有了柳因风,这间屋子里被酒给放大了的味道,似乎也就没那么让人焦躁不安了,曾柔默默收拾起了桌上她用过的东西,不由转头朝那床榻上看了一眼。

    这里来来去去了无数遍,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似得,还是那个样子。

    “这么快吗?”院子里,柳因风闻言转头看向了楚怜。

    楚怜跟着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会是灵隐走在前面,不过他们的人已经传来了消息,说是最迟明天中午就能来到巫城了。”

    柳因风默默想着什么,看见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曾柔,跟着扬头说道:“到时候你去接待吧,灵隐的人。”

    曾柔静静看了一眼走了过来,转眼又看向楚怜,便听她说起,“刚收到传来的消息,明日灵隐一派的人就到这里来了,二姐是说由你相迎款待。”

    “如此说来,南淮的那些人应该用不了多久也该到了吧,这春日宴看来会很热闹了。”曾柔轻声笑了笑,抬头看向柳因风,“二姐放心吧,我会把交代的事情办好的。”

    柳因风点了点头,“招待客人的西景园一早就准备好了,再让人仔细收拾一遍,明日起,其他的人无事就不要往那边去了。”她说着转身便开始往外走去,比起在屋里待着,她现在更想四下走走看看。

    楚怜与曾柔两人便跟着一同出了门,一行往西边走着,过了不多的时候,天上飞过一只鸽子,在他们近处徘徊了一阵儿。

    柳因风往那处看了看,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哪儿来的鸽子?”

    楚怜定睛看了看,像是想起了什么,还没等她说什么,只见一旁的曾柔抬手将靠近的鸽子给挥开了,“大约是不小心误入的吧,也不像是谁养的。”

    “还会有误入咱们这里的鸽子吗?”柳因风似乎不以为然,眼看着鸽子飞离开的方向,也觉得和南毒的信鸽有所不同,觉得奇怪但一时间也说不出是哪里,转眼便又看见一只鸽子从头顶上飞了过去,朝着另一边的方向。

    楚怜转头看了看,这才开口道:“是山间云村的鸽子吧,我在楚若那里见过。”

    “山间那边有消息传来吗?”柳因风之前倒是没听说过这件事情。

    “倒也不是有什么事,是楚若和山间之前来访的那位林恩姑娘来往联系,起初好像就是因为从林障里移栽出来的一颗什么草吧。”楚怜想了想,说道。

    她这会儿倒是也没在意鸽子的事情了,不过说起楚若,显然还是不能放心,“她要是能有些别的事情分散些精神倒也不错,和其他人说说总比一个人闷在心里好,希望在春日宴前她能好起来。”

    楚怜默默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多照看她,我想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跌落在地传来了破碎的声音,紧跟着是一阵死寂般的安静,然后是扑腾而至的鸽子,在窗前传来咕咕的叫声。

    蹲在地上的人愣了一下,木然转头朝着窗户的地方看去,像是骤然回神一般,起身跌跌撞撞走了过去,站起身来的瞬间,一片破碎染血的碎片掉落下地上的那堆瓷片里头。

    从信鸽的身上取下了一封信,楚若缓缓摊开在眼前,不同以往,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她反反复复默然看过,眼中因为纸上简短的不日将至几个字而有了一点神采。

第125章 灵隐来客

    简单的一个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放眼看去除了一个大床和一张桌子,便再没有旁的了,冷冰冰的根本就不像是会有人居住的样子。

    一大早曾柔穿戴整齐准备出门,走到门前暂停了片刻,便把墙角放着的那把揽月剑给一并带在了身上。

    “呦,曾大小姐这么早就要出门啊?”院中的另一间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看向正要出门的曾柔一眼,揶揄着开口道。

    南毒西北方向的这片房子里,住着的都是像曾柔一般从外头来到这里的人,一个院子里有大约三五间可住人的房间,有的是一人间,或者是两人同住。

    曾柔抬眼瞥了过去,没有理会的意思,显然倒也不觉得意外,紧跟着方才说话那人的同屋便也撩开门帘走了出来,“原来是曾柔啊,听说;柳当家这回可是交代了大任务呢,这是要赶着出门去了吧?”

    “不劳二位费心,你们管好自己吧。”曾柔淡淡说道,然后便转头直奔外面去了。“看那趾高气昂的样子,还真以为有人提名她,来日就能和柳因风一样成为这里的主人了?可笑。”一人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另一人看了看门口那身影消失的方向,显然是收敛了不少,“毕竟也是从小就跟在柳当家身边的,这次还交办了招待灵隐这么重要的事情,对她也算很是器重了吧。”

    “呵,一条狗罢了,要不是她自己死皮赖脸地跟着柳因风身边,人家哪稀罕多看她一眼,不过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得从那院子里搬出来吗?”说着不禁笑了起来,“不就是因为风柳院里养了一条真正的狗吗,所以她这种不人不狗的东西就没了位置吗。”

    身后几人交谈的声音也渐渐在耳中变得模糊起来,其实也不需要仔细去听,类似这样的话她早就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实在也没什么新意。

    “楚泽?”曾柔来到一行人聚齐准备出发的地方,看见前头站着的那人时,她倒是有些意外,因为提前并没有听说过,还有人和自己一同去做迎宾的这件事情。

    楚泽抬头和来到的曾柔打了声招呼,然后便也没有耽搁的意思,抬脚就要往前走,一边和她说道:“你就当我不存在就好,我就是个陪衬,撑个场面的,大约是是冲着我这张脸吧。”楚泽无所谓地说了句。

    曾柔淡淡瞥了一眼,然后便也收回了视线,抬手召唤起一行人动身往林障外走去,一路一直来到了巫城城门前,然后便停下脚步静立在此处等着。

    “是二姐让你来的吗?”等待的间隙里,曾柔倒是突然转头朝那人说了一句。

    楚泽抬眼看了看她,“谁让我来的重要吗?我现在转身离开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也就不用在意了吧。”

    曾柔转过头去,从楚泽的脸上收回了视线,终于还是不咸不淡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在议事厅里提我的名字?”

    “这也很重要吗?”他打量了一眼曾柔转过头去的那张侧脸,一样没什么表情在上头,“既然柳当家让人畅所欲言,自然说什么都可以了,我以为你不关心这事情呢,看来好像也不是吗。”

    曾柔依然侧身站着,面向城门的入口方向,看着来往出入城门的人,她没有回应一旁楚泽的声音,然后两人间也再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了,其实本也就没多少话可说。

    楚泽对此倒也并不觉得奇怪,曾柔这人虽然在南毒的时间不短了,但好像也没见她和谁真的熟络过。

    城门处走入了几人的身影,一身浅色的袍衣,入眼便是给人超凡脱俗的感觉,与南毒之人的那种扎眼并不相同,不过同样一现身便吸引了不少的视线。

    曾柔一直看着,自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些人,在那一行七人走来时,便也抬脚迎了上去,提剑拱手道:“在下南毒曾柔,想必几位就是灵隐的来客吧?”

    为首的那人不由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在她手上的那把长剑上打量了许久,这才抬头又看向了持剑在手的曾柔,“灵隐箫无期,此来代表灵隐赴南毒春日宴,幸会。”

    “箫公子幸会,南毒楚泽。”楚泽走上前来拱手相对,双方打了个招呼,便在南毒几人的带领下,动身前往。

    曾柔几人一直将客人迎进了南毒之内,然后一路往招待客人准备好的西景园那里引了过去,依次为前来的七人都备好了房间。

    楚泽自觉带人各自去住处安顿,曾柔最后领着箫无期来到了他的房间,推开房门将人领入其中,“这里就是箫公子你的房间了,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开口。”

    从这人一打眼看向她手中剑的那时起,曾柔就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还停留在她手中的这物上头,尤其是只剩下两人前后进了屋内的时候,她知道,箫无期大概是有话要说的,而且一定是不吐不快。

    “有劳曾姑娘了,我其实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能否借姑娘手中的宝剑把玩一下。”箫无期看向她手中的剑,而后淡淡笑看过如今这把剑的主人。

    曾柔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毫不犹豫地就抬手将东西双手奉上,交到了面前那人的手里,眼看着这位箫公子先是反复看了一遍,然后才拔剑出鞘,顿时宝剑的锋芒毕露,隐隐发出一声震颤之音。

    “揽月剑,”箫无期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果然是它。”

    “箫公子好眼力啊。”曾柔淡笑着回应道。

    箫无期这时收剑入鞘,转手重新交还于这人,便忍不住询问几句,“敢问姑娘,是从何处得来这柄神器的?传闻揽月剑早就绝迹了,只是不曾想今日竟有此机缘巧合,能在这里一睹真容。”

    “这把剑其实是由我二姐,南毒柳当家得来的,辗转到了我的手里,才成了我的兵器。”曾柔如实回答,不过却也没有多言,只是重新配好剑,然后朝着这人拱手道:“一路舟车劳顿,箫公子不妨先歇息片刻吧,一会儿便有人备好热水,茶饭送上。”

    “多谢。”

    曾柔正要转身离开,将行前却又回转身来说了一句,“明日柳当家会亲自设宴款待贵客,此时就不前来打扰了,为了春日宴也忙了数日,身体本来就不好了,还请箫公子见谅。”

    “哪里,客气了。”箫无期应声道,转而看着持剑的人出了门,却不由看着门前略有些出神,下意识想着方才的话。

第126章 设宴

    “箫公子,里面请。”于花厅中设宴款待灵隐来客,柳因风来到门前正好和迎面而来的那人打了个照面,彼此笑言相对寒暄了两句,她便抬手做请,率先将人引进到了门里,然后在桌旁落座。

    柳因风点头向身边的曾柔示意了一下,后者便出门开始让人安排上菜了,在备好的一桌宴席上桌之前,曾柔先将准备好的一壶刚沏的茶端上了桌,然后依次为在座的各位添茶,当手上的一杯递到原容手边时,不由默默抬眼打量了一下,这才转头退了出去。

    原容随行在柳因风身侧,这会儿正怡然自得在旁边的位置上坐着,柳因风目光淡淡瞥过,然后笑着看向或有疑问的箫无期,或者他已经猜到此时桌上第三人的身份了吧。

    “一杯清茶,比不得灵隐山中的味道,但也别有滋味,箫公子尝尝。”柳因风不开口,原容也不急着自报家门,倒是径自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茶来,轻抿了一口。

    箫无期右手边坐着柳因风,隔着一张圆桌对着的,是那个始终一言不发连个多余眼神都没有的男人,看来不像是南毒之人,不过既然能在此时跟着柳当家前来赴宴,身份自然不一般。

    他轻嗅过杯中淡淡的一阵茶香,轻啜了一口,“柳当家客气了,楚地南毒闻名天下,如今亲临,方知此言不虚啊。”

    柳因风与之相视了一眼,跟着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杯子,这时侧头看过右侧座上的人,才恍然一般说道:“对了,忘了给箫公子引荐一下,我身边的这位是原氏二公子,原容,正好也在我南毒做客,既然都是自远方而来的朋友,想必也愿意认识一下。”

    “原前辈,晚辈在此有礼了,幸会幸会。”箫无期端着茶杯站起身来,下意识朝着原容处举了举杯,原容抬手以杯中清茶相应,一时间这两人间倒有点像是把酒言欢的架势。

    柳因风转头笑看向重新落座的箫无期,“可惜南毒之中向来有禁酒的规矩在,我也不胜酒力,因而也就没有准备佳酿来招待贵客了,只能以茶代酒,欢迎自灵隐远道而来的客人。”

    她才举起茶杯,脸上的笑意不由僵了一瞬,桌子下面一只脚踢到了她的腿上,怎么看也不像是意外之举,好在这时自外端着菜肴入内的人陆续走了进来,将方才一时的气氛给打破了。

    一旁的箫无期却像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淡淡朝着对面的两人身上打量过去,视线对上了原容若无其事的一个眼神,然后就只听见他轻挑眉头重复了一句,“是啊,柳当家确实不胜酒力。”

    “灵隐之中素来也没有饮酒的习惯,此间自有茶香醉人,甚美,多谢柳当家盛情款待了。”箫无期抬手朝柳因风处示意,她淡笑着侧过身来,不再去看另一边的人。

    “二姐,宴席已经齐备了,请客人慢用。”曾柔盯着传菜的最后一人退出了房间,近前对座上的人说道,然后在柳因风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花厅,留在了外间。

    柳因风指向桌上一顿丰盛的佳肴,看过远来的客人,“这是特别准备的一桌素宴,箫公子尝尝,不知道还合不合口味?”灵隐之中一向是有茹素的习惯,这一点她倒是知道的。

    柳因风先拿起了筷子,几人纷纷尝了尝,一道普通的香菇豆腐入口,她倒是下意识觉得菜里的味道怎么好像有些熟悉,有些像是一品居的手艺,南毒里头的厨师的本事虽然也不是不好,但与之相比就显得逊色了一些。

    一旁的箫无期尝过这饭菜的味道,也不由地称赞道:“能将朴素的菜肴做成如此美味来,实在让人惊艳,果然是好手艺啊。”

    “如此便好,箫公子客气了。”她一时笑着应承了一句,箫无期转眼看向了同桌的另一人,“不知道原前辈以为如何呢?听闻前辈手中还有一本食谱,想必对此也颇有研究吧?”

    原容对于灵隐之人对自己的了解倒也并不觉得奇怪,听他这样问了,便随口说道:“倒也算不上,烹饪眼前这些的那位厨子,我正好指点过一二,你若是觉得不错,不妨好好享用吧。”

    “原来如此,难怪啊。”箫无期不由看着一桌的菜品点了点头,言语间不乏对于原容的推崇之意。

    柳因风默然于一旁,对于原容这人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倒平白看出了几分自卖自夸的意思,不过确实还是有值得夸赞之处的,这点也毋庸置疑就是了。

    箫无期这时倒是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转眼静静看向了她来,“方才那位曾柔姑娘,看来倒是一位精明能干之人,昨日还是她带人相迎我一行人至此的,昨日我见她身上的揽月剑正好问起,倒是还想请问柳当家一句,不知那件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没想到箫公子会对那把剑感兴趣啊,”柳因风于是说道:“其实也算是因为一个机缘巧合吧,我此前外出游历,回到南毒途中正好经过南淮之地,便前往拜访了一番,那柄揽月剑正是在我进入淮乐的通天林境之内见到的,见宝剑于林中蒙尘已久,然后便带了回来。”

    “淮乐?原来竟是在那里吗。”箫无期思索着什么,淡淡说了一句。

    柳因风打量着这人,看他此番的反应,倒像是有些在意的样子,“怎么,难道是箫公子与这揽月剑曾有过什么渊源吗?”

    箫无期笑着摇了摇头,“倒也算不上,世人皆知,贯日长虹和经天揽月本为一对佩剑,分属曾经北方最大的武林联盟,方安男女主人之手,我不过是昔日目睹了长虹剑一面,又听闻揽月剑早年已经随着其主人魅魔的离世而消匿了踪迹,不曾想有朝一日,竟又重现人间了。”

    “原来如此,想来昔年魅魔的声名更盛于此剑,方安分崩离析之后,如今倒是也不见得有多少人还能记得有这样一柄剑存于世间了吧。”她也不禁感叹道。

    “世事皆是如此,哪儿有什么是能万古不变的,不过想来这剑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也是一种造化了,能遇柳当家之手,使宝剑不至于蒙尘,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柳因风闻言,却是看向箫无期摇了摇头,“但凡兵器,不出鞘无杀戮血腥,谈何用处,因而它在我这里,注定也没什么作用,所以我便赠与了他人,只当是一把寻常兵刃而已。”

    “有柳当家这句话,想必这春日宴一定是应有的热闹。”

第127章 不明之意

    宴席结束,在场的人也都各自散开了,箫无期带着灵隐同行的一人仍是往西景园那一早准备妥当的客房去了,曾柔安排了人一路相送,自己则在花厅这边指挥底下的人做些善后的事宜。

    柳因风出了花厅正走在花苑的小径上,饭后慢慢走着,也并没有急着回去的意思,而原容也仍在身边,没有先行离去,“你什么时候找了周深?”走了几步,她终于还是回过头来看向身后信步赏景的人。

    原容闻言从一片枝头垂落下的叶子上头收回了视线,抬眼看向了正转过身看来的柳因风,不由淡淡勾唇笑了笑,“你不是想要好好招待此番的客人,彰显南毒的风范吗?我怎么说也得算是半个南毒中人了吧,怎么也得出点力,何况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原公子好大的面子啊,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周嗔是个这么好拨弄的人。”她转过身来继续往前走,忍不住说了一句。

    原容快走两步行至她身旁,抻着脖子打量了一眼,刻意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我哪儿有什么面子啊,你看看灵隐那几个人在这里的待遇,好吃好喝好住,不像我,厨房里那根萝卜还得自己掏钱,啧啧。”

    柳因风白了他一眼,“原公子现在搬到西景园里头去,也是好吃好喝好住,不单是同等的待遇,连什么约法三章的都可以免了,岂不是更好?”

    “别了,你那座豪华的园子还是留给那些贵客吧,春日宴时还指不定多出多少人来呢,等南淮的那些人过来,还怕填不满那地方?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你也省点心,”他默默说了一句,“要不是事事操心,又怕你忙不过来,我也不必请周深过来了。”

    她不由叹了口气,暂停下脚步,转头不动神色地看了原容一眼,分明还清楚记得恨不得一鞭子抽死这人时的心情,眼前分明是同一张脸,也还是同一个人。

    “怎么,你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准备说几句好听的?”原容勾唇笑着,见她还没张口,不由又白了一眼过来,转身似乎要走。

    “你们,收拾好了就都离开吧。”花厅前头的平台上,楚怜抬手指挥着最后的几人离开。

    柳因风正往前走着,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回头看去,原容不知什么时候就停在了那里,转头不知是朝着走过的后方在看些什么,而此时的花厅里头应该也没什么人了吧。

    “柳因风,你们南毒之中对于外来修习毒术的人,就没有什么额外的手段吗?像是能够控制人身体的蛊虫。”她正往回走来,朝原容看向的地方看去,然后凭空就突然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她不由愣了一下,远处的花厅那里,只见一个提着剑的背影正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她的目光与转头而来的原容相视在一起。

    “我想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连来时的地方都记不得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成为其中的一员,在这里修习,况且南毒也从没有困住哪个人不让他们离开,既然能够坚持下来,便也不该用防备的眼光去看待他们。”

    原容默默看着她,柳因风能从那目光里读懂一些东西,也包括之前的那句话,她垂下视线淡淡勾起了唇角,轻笑一声转过了身去,“除了这里,他们也无处可去,一旦修习了毒术,便是一辈子的事情,注定离不开林障之中的这片地方,如果有谁半途而废了,便注定也活不长久的。”

    原容定定看着柳因风往前走去,然后在视线里消失了踪影,这次他没有继续跟上去。

    房门被叩响的时候,箫无期正和同行的一人在房间里下棋,闻声抬头看去,“进来吧。”

    这次进门的不是灵隐的人,也不是安排在西景园里的那些可供吩咐的人,不过却是也不算陌生,至少这人手中的那把剑,曾让他印象深刻。

    “抱歉,不知是否冒昧打扰了箫公子休息。”曾柔仍旧提着把柄揽月,进到了房间里朝着坐着的两人开口道。

    箫无期淡淡朝她笑了笑,“无妨,我们也不过是在自娱自乐而已,不知曾姑娘亲自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还是柳当家有话要你带来?”

    “是我私人有几句话想和箫公子说说,不知道可否借用公子的一点时间呢?”曾柔这时正在门里站着,并没有急着往屋内走近,目光静静落在手执白子的箫无期身上,只见他稍稍愣了片刻,然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自然,姑娘请进吧。”箫无期对着同桌而坐的人抬了抬手,那人便起身将桌上的走到一半的棋局给移开了,转而将房中的茶具给拿了过来。

    曾柔进来后先是很自然地合上了身后的房门,然后抬脚朝着箫无期坐着的地方走了过去,在坐下之前,便是先把身上的那把剑给放到了桌面上。

    “请喝茶。”拿来茶水的人给在座的两位各自奉上了一杯,箫无期目光朝桌上正中摆着的揽月剑上看了看,然后笑着抬手做了个相请的手势。

    曾柔没有动眼前放着的那杯茶,也没有与人周旋的意思,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此来其实是为了这把剑,不知道箫公子是否有兴趣呢?”

    “姑娘此言何意呢?”箫无期淡淡看向来人,手中把玩着半满的茶杯,波纹荡漾之下,一片茶叶正在其中浮浮沉沉。

    曾柔抬手将桌上的那柄剑又往前推了推,让它更靠近了对面的人,“若是灵隐有意的话,我大可以将这柄揽月剑赠与公子。”

    “都说宝剑赠英雄,姑娘可能是找错了人吧,灵隐只有方外自在之人,可无舞刀弄剑的侠客。”箫无期淡淡说道,眼睛却没再去看眼前的那把剑。

    曾柔审视着这人,轻笑了一声,然后站起了身来,“箫公子难道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会以剑相赠,或许事情并不像你想的这般复杂呢?”

    箫无期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无论姑娘是何意,于我而言并不重要,灵隐此行只是来凑个热闹罢了。”

    “那我确实不该打扰了箫公子的雅兴,就先行告退了,希望公子能在此尽兴。”曾柔面上神色如旧,只是抬手取走了桌上的东西,朝那人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公子,你说这人是何意啊?”眼见房门重新被关上之后,房中的另一人不由向箫无期问道。

    他只是看向门口的方向摇了摇头,转头却是说道:“依你之前所见,那南毒的柳当家像是有疾在身的样子吗?”

    “这……似乎不太像。”

    “罢了,无关之事”

第128章 分量

    西景园外,曾柔才一走出来,转身就在墙角边看见了一个站在那里的碍眼的身影,似乎就是一直等在此处,正拿眼瞟着经过这里的人。

    曾柔下意识暂缓了一下脚步,不由唇角浅浅勾起了一抹冷笑,然后既没有做声打招呼的意思,甚至也是准备不予理会,直接就从旁边越过,径直往前走去,直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她才终于停了下来。

    “曾柔。”原容转头看向那个在自己眼前停留的背影,冷眼看过站停下来的人。

    曾柔这才转过身来,淡笑着瞥了一眼过去,“怎么,原公子难不成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

    原容的视线将这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了那张作伪的表情上,“倒未必是等你,只是想看看是谁不安分罢了,曾柔,看来你的日子是过得太舒坦了吧。”

    “有劳原公子挂心了,不敢当,”她说着一手摩挲在身上的那把剑上,朝原容看去,“话说,原公子怎么不在二姐身边待着了?怎么,是又吃了闭门羹,还是逢场作戏累了,打算找个地方清净一下?”

    原本靠墙站着的人这时站直了身体,迈开步子朝着曾柔站着的地方走了过去,她下意识蹙起眉来,握剑的手不禁紧了几分,然后眼见原容在半步开外停了下来。

    “有件事情我从前并没有仔细想过,不过现在想来,当时在船上的时候,你那副样子是装出来的吧,我自己的徒弟我清楚得很,他不会也不能对你怎样,而柳因风之所以会那样做,是因为你说了什么吧?”

    曾柔瞪着眼睛和那冷然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听见他这样说,倒是突然笑了起来,“你想说的就是这个?那个男人……哦,对了,是叫什么容华吧,不是说性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吗,难为原公子这时候了还特意找我说这样的话。”

    原容没应声,视线却是定定落在她的身上,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曾柔仰天叹了口气,而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就算原公子痛失爱徒,也没理由怪到我身上吧,你那时不是亲眼见了吗,否则也不会对二姐下那样的手。”

    曾柔的视线骤然冷了些,两人四目相对,一阵寒意悄然蔓延开来。

    “怎么,如今是后悔当时的所作所为了,还是遗憾那时下手不够狠,反而是要为了当初耿耿于怀?”她嘲弄着笑了笑,“可惜不管你这时再说什么,发生过的已经是不可逆转,喜欢二姐的人从来也不少,就算原公子现在已经是为了她要死要活了,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曾柔,你真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原容作势向前逼近,威视下的那人倒是格外淡然。

    曾柔心中清楚,若真的与之交手,到头来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取一个人的性命对原公子确实不会是太困难的事情,至多不过是过程稍稍多浪费些时间罢了,到头来自己终究还是占不了什么便宜的,不过对此她显然也并不畏惧。

    那时是如何下的船,如今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曾柔还是后退开一步,给自己争取了一个说话的空间,“虽然我知道原公子也不太介意这是谁的地盘,南毒也不少我这么一个人,但总还是要给柳当家一个交代吧?”

    原容冷哼一声,淡淡打量着这人,唇角轻扬道:“她会感谢我的,再不济也不会将我怎样,孰轻孰重,你二姐分得清楚。”

    “是吗?那原公子的许多话就不该等在这儿和我说,直接告诉柳当家不是更好?”她指头轻敲击在揽月剑身上,故作苦恼状思索起来,“你猜她会怎么说?是信我,还是那个差点死在她手底下的容华?还是相信你这个害得她快要丢了性命的人?”

    原容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与曾柔此时的满面笑容相比,“你把柳因风当傻子?”他冷冷说道。

    “不,她确实不是,而且一直都是天资聪颖,聪慧过人的那个,可惜……原公子或许还不够了解她,柳当家虽然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但偏偏很护短,亲疏有别,你觉得凭你如今在她心里的分量,和我们这十几年的情分来讲,哪个更重呢?”

    原容站在原地,眼看着那人往后退开了几步,然后淡笑着转过了身去,“原公子还是醒醒吧,你要不是原氏二公子,要没有可用之处,她岂会放过你?放任至如此地步?”她不由冷哼一声,“做梦呢吧。”

    他咬牙定定停在那儿,直到眼前的人影渐行渐远,虽然并不想听这样的话,但是却也知道,

    这些话并非空口而来,毫无道理,甚至柳因风的意思一直也都再清楚不过了,并无掩藏。

    杀死一个人对原容来说不算什么,尤其是像曾柔这样的人,但他现在并不想再破坏和柳因风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在眼下,柳因风看重的,并且投入精力的时候。

    “容爷。”影凌这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抬眼朝着方才一人离开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转向原容那张面色不虞的脸上,奈何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也不会让听到的人有什么好的心情。

    “该做的我都已经派人去做了,至于能否找到,或者什么时候才能有公子的消息,不得而知。”看着原容抿唇不语的样子,他忍不住试探着说道:“或者容爷您早作打算,再想想其他的可行之法。”

    可行之法?原容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本来何尝不是成竹在胸,以为一人的性命只是鼓掌之间事情,可偏偏柳因风成了那个意料之外。

    “容爷你要去哪儿?”眼看着未作声的人抬脚往前走去,影凌不由跟在身侧张口问道,然后只听见一个声音淡淡说了句,“回去了。”然后一路朝着风柳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的风柳院内,柳因风的房间里,两个人正对坐在桌旁。

    楚怜向着柳因风回禀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约明天,淮音与淮乐的人就都能来到,”她想了想,“若是南淮的两拨人真的一同行至南毒,到时我们该如何安排才更好呢?”

    “既然是一齐的话,你就带着他们同行就是,既然他们能来,自然知道会遇见什么人,不会做出什么有失大体的事情。”柳因风说着,抬眼朝着门上看了看,然后抬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空杯子,嗖的一声就甩了出去。

    杯子砸在门上然后哐当落地,门外的原二公子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只听见隔壁房门推开又合上的声音随之响起。

第129章 待客

    “来自南淮的客人请先留步,前面就是南毒林障了,未免贸然入内再招致毒气入体,南毒为各位客人准备了解毒的药丸,请各位先行服下,然后再随我前往林中。”

    楚怜抬手示意,然后便有两人各端着一个木制的托盘,上面依次放着几只白色的,装着药粒的小瓷瓶,呈给此时停在林障外围的淮音与淮乐两派之人。

    淮音此行的队伍可算是壮观,毕竟是有掌门沈清亲自前来,一众人也都整齐地跟在后头,楚怜抬眼扫过,除了沈清和同行于身侧的,即使戴着面具她也不难认出的吴凌,其他的因为至少有半数的人都覆了半张面具在脸上,所以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拿来。”右手边的清鸮眼见掩面的沈掌门一时片刻没有动作,不由冷冷哼笑了一声,然后直接拿起眼前的一瓶,打开服下了一粒,并交代了同行的淮乐中人一并如此。

    “吴凌,你也拿过去吧。”沈清开了口,吴凌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接过放着药瓶的托盘给身后的人分发了下去,自己也是服下了一粒,然后抬眼看向前头的楚怜,“接下来就有劳楚姑娘了。”

    沈清一开口,那清润之音便如水般漫过了身旁人的耳朵,边上的清鸮眼神陡然跟着黯淡了一瞬,扭头转向了一旁去。

    “各位客人请随我来吧。”楚怜笑着冲两边的人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往前带路去了,沈清目不斜视,径直带着自己的人跟了上去,倒是一旁的清鸮难得安静了片刻,没有因为走在后头而有什么不满之语。

    淮乐此行来人并不算多,除了几个看着格外宽厚健硕的赤足之人分外显眼,余下的十几个人倒是平平无奇,淮乐近年来一直藏于南林之内,颇有些深居简出的意味,如此阵势倒也算合理,只是此行最值得人探究的,还要属以风临之名代领淮乐来到这里的那人,清鸮。

    南淮两派间的干系暂且不说,倒是清鸮与沈掌门的前任师徒的关系,显得与众不同,虽然眼下也没见还有什么旁的举动,至少沈清连额外的目光都没有一个。

    “南毒柳当家会在里面等候诸位,现在就由我先为各位客人引路,顺便也可在这林障之中走走看看。”楚怜侧身往后看去,然后抬手朝着周围的这片地方指了指。

    “早就听闻南毒有屏障,今日一见,奇花异草,无不珍奇,确实非同凡响。”沈清一派掌门的大气端庄的姿态,唇间一开一合,说出的也尽是好听的话来。

    清鸮行走于林间,抬头四下扫过,跟着却是开口道:“听闻南毒有鸩鸟栖息,今日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们一并看看,长的是什么模样啊。”

    “鸩鸟来去自由,性子凶悍一向也并不与人亲近,各位客人不妨小心一些,还是不要轻易接触这里的花鸟草木比较好。”楚怜应声开口,脚下却是并未停歇。

    就在楚怜话音落下不久,紧跟着就听见了身后传来一人惊呼的声音,她转身上前看去,只见后头队伍里的一个人,腿上被一条藤蔓绊住了,一边还攥着一只手举起,脸色有些难看的样子。

    楚怜走了过去,抬手制止了那些本要上前触碰藤蔓的人,在看见那人手上一道渗血的划痕时,说道:“这毒箭木的汁液混入伤口之中,会使人中毒,不过方才服下了解毒的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一时间还是会有些晕眩的症状,不过片刻之后也就消去了。”

    听了楚怜的话后,原本紧张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不过显然对于林障这片地方也变得谨慎了不少,默默跟在她走过的地方,正在楚怜想着差不多是带领这些人往里面去的时候,有人对于不远处一棵特别的树产生了兴趣。

    “哎,那棵树长得还真是特别,那颜色好不鲜艳啊。”许多人的视线也都跟着转了过去,一时间注意到了那棵叶片泛蓝与周围有异的树上,然后突然就看见有什么东西从树上落了下来,紧跟着传来一个叫声,然后就是有什么在树冠上扑腾而去的声音。

    楚怜淡淡看了一眼,这才说道:“那个地方是鸩鸟专门用来排泄的,大约也是因此,所以那棵树日久天长便和四周的有了区别。”

    众人原本好奇的声音转瞬便也消失殆尽了,楚怜也很快带着人走出了林障,柳因风已经领着南毒的几个人静候在那里。

    “二姐,客人们已经都到齐了。”楚怜走上前来,然后退后到了她的身旁。

    “欢迎南淮而来的客人,请吧,我亲自带各位到住处落脚。”

    “那就有劳柳当家了。”沈清淡笑一声走上前去,清鸮抬眼打量了她一眼,倒也不是第一次与传闻中的柳因风接触,彼此相看一眼,然后便也跟着往前去了。

    西景园内,共有朝南,以及东西朝向的三处可供人居住的房间,现在住在南向一边的是灵隐中人,剩下的两边自然就要留给余下的两拨客人分配了。

    柳因风带着人走进了院子里,然后请他们自行选择,沈清不动声色地站在她旁边,似乎对此也并不在意,清鸮直接带着人朝西边去了,抬手说道:“有劳柳当家招待,我先行带淮乐门人整顿去了。”

    “请便。”柳因风默默看了一眼那几人走开的方向,然后转头又看向了沈清,“沈掌门请吧,我送你过去。”

    “柳当家客气了。”沈清轻笑一声开口,转身离开前,不由抬眼往已有灵隐住下的几个房间瞥了一眼,然后随着她走开了。

    三日后便是约定的春日宴的日子,偌大的西景园内,此时已然是南毒之中最热闹的一个地方,只是这种热闹掩藏在安宁静谧之下,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师父,好久不见了。”夜色之下,一扇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盏烛火燃着的桌旁正有一站一坐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门前的来客。

    吴凌深吸一口气就要上前,被身边人的一个声音给制止了,“你先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吴凌只能是默默转身离去,与堂而皇之进门的那人打了个照面,清鸮轻笑一声,声音里透着一点沙哑,和隐隐的兴奋,“带个哑巴在身边有什么好的,看来像我这么好的徒弟,你怕是也找不到了吧?”

    “我身边从来不留不懂安分的无用之人。”

    清鸮笑着走近了些,“师父,你好狠的心啊。”

第130章 安慰

    “我进来了,楚若。”

    站在门前的人敲响了房门,等了一阵儿仍然没有听见什么回应,本来是不该如此堂而皇之就闯入别人的房间里,但想了想越发有些不安在心上,便抬手推开了屋门。

    进门的人四下看了一眼,整个房子里静静地没有半点声音,在外面鸟鸣阵阵的白日里显得并不自然。

    这间屋子一如从前到来时见过的那般,墙上的挂画和摆设也都没有变过,只是莫名显得更加冷清了一些,她将身上背着的行礼放在了桌上,目光然后落在了左手边的一间紧闭的房门上,跟着走了过去。

    推开了房门,只见床榻上坐着一个屈膝将脸埋在了腿间的人,对于周围的声音也并没有什么反应,直到有人过去坐在了床边,然后伸手抬起了她的脸。

    楚若这才在似睡非睡间慢慢睁开了眼睛,视线聚集在旁边的人身上时愣了一下,“林恩……”

    她不由笑了笑,却也因为那面上的憔悴和涣散的眼神,不由叹了口气,“嗯,我来看看你,先前看了你的那些信,不免有些担心。”关于楚若的娘离世的消息她已经知道了,虽然有心问候,如今却又不敢提起。

    “我……”楚若话到嘴边又顿住了,半晌才开口,“我想说我没事的,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只是生病了而已,会好起来的。”林恩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觉得身上难受吗?如果你睡不着的话,就不要在床上待着了,我们可以去窗边坐坐,晒晒太阳也好。”

    楚若垂下视线,艰难地笑了笑,而后打起精神下了床,抬头看见了窗户上的那盆地泪草,一时又有些出神。

    林恩的目光跟着看去,一别许久,它已经发了新叶,似乎长势喜人,成了整个房子里最有生机的存在,“走吧,我们出去坐坐。”她带着人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外间的圆桌旁,然后并肩坐了下来。

    楚若不禁看向桌上放着的那个包袱,林恩随手将其打开来,里面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和一些路上用到的东西,再就是几个被草纸包起来的不知名东西。

    “我从山间带了些药材过来,常主他有个清心安神的方子,效果也不错的。”她淡笑着说起,然后把那几个药包拿出来放在了一边。

    “你一路过来也没休息好吧,我去给你倒杯水。”楚若说着便站了起来,还没等她动作,门口处走进来一个人,房中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见是楚怜好像是拿着一件衣裳走了过来。

    楚怜见了里头的人也不由愣了一下,“林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啊?”她转眼又看见了桌上放着的行礼。

    林恩起身相对,面带笑意说道:“我也是才到了没多久,想来最近南毒之中也颇为忙碌,就先到了楚若这里看看。”

    楚怜不由往边上站着的楚若看去,见她今日神色似乎有些好转的样子,也觉得欣慰,“你来的正好,不妨多住些时候,多个人陪她说说话就不会闷了,正好也能赶上春日宴,”楚怜想起了什么,便又说道:“对了,林姑娘刚来,还没让人给你准备住处吧?”

    “我这里正好有房间,你就不必麻烦了,这几日要招待的客人也不少,”楚若开了口,转头还是又看向林恩处,“你先住在我这里可以吗?”

    “那就在此打扰了。”林恩这次并没有推辞,便直接应下了。

    楚怜倒是也乐得如此,不过想起此番自己的来意,便抖落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给人看,楚若朝她身上打量了一眼,不禁疑惑着问起,“你这是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楚怜近来没少往这里跑,除了日常的吃喝,每日抽空也要来上一趟,楚若也知道不少人对自己的关心,因此也更不愿意让别人担心,何况如今南毒上下人人都在忙着,她也不想总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头不能自持,但有时候,这偏偏又是一件并不那么容易的事情。

    楚怜献宝似得将带来的那件衣裳撑起,楚若也不禁多看了几眼,然后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有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子,“这衣服是……”

    “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二姐一早安排了城里最好的绣娘和裁缝赶制的,就是为了让你在春日宴的当天能够穿上,如何,好看吧?”确实是一件再精致华美不过的衣裳,再配上楚怜手里的那套饰物,眼前已经能够想象得出穿上的人会是什么样子了。

    “是啊,真的好美。”楚若定定看着眼前的衣物,直到楚怜已经离开了许久,她仍是站在悬挂衣服的屏风前头,默默盯着出神,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忧愁。

    “或者你应该告诉她们,楚怜能明白你的心情,我想柳当家也会体谅你的,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林恩在后头看着楚若一动不动的一个背影,开口说道。

    她只是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抚摸过这件再美好不过的衣裳,唇边淡淡掠过一抹笑意,“其实我是很向往的,一直都是如此,有人喜欢听我唱曲,看我一舞,我便觉得很欣慰,我希望像从前那样。”

    楚若说着转过了身去,目光恳切却似乎有些茫然不安,“我不愿只能躲在房子里,甚至害怕走出门去,我渴望能穿上它,可是我也害怕,现在的我……”

    “只要你想就去做吧,没什么不可以的,楚若。”

    “曾姑娘。”曾柔来到了一处地下入口前,这里坐落在南毒中的背阴的一个角落之地,守卫门旁的人看见了来人,忙走上前去。

    “这两日没什么不该来的人进到里面去吧?”

    “姑娘放心,这时候能用到冰窖的地方并不多,我们也都会小心留意的。”那人回曾柔的话道。

    她淡淡点了点头,然后径自朝里面走去,冰窖之内阴冷无比,储存着一些冰块儿,还有一个半结冰的寒潭,人走入其中,一时间便来到了数九寒天之地。

    曾柔来到了最里头不起眼的一个地方,在几大块儿厚冰遮挡的后头,那里静静躺着的,是一个面色惨白的人。

    当仔细看去才知道,那人早没了气息,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身上的衣服上还沾着一点儿土的痕迹。

第131章 开场

    “二姐,场地那儿都已经妥当了,只消等一会儿的春日宴开场了。”楚怜站到了柳因风的眼前,将最后的情形禀告给了这人。

    柳因风点头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同楚怜一起朝着院外走去,“其他的那些客人呢,都到了吗?”

    “几乎都到了,不过魏时雨方才差人转告,说是到时还有一样惊喜是要给二姐你看的。”楚怜虽然是将原话转达而来,但不由地还是有些不安,毕竟这也不是一件小的事情,容不得有谁在这场合做出什么异样的举动来。

    柳因风也是沉静了片刻,最后说了句,“算了,他该是有分寸的,毕竟魏公子前来也是捧场,他的话就多担待吧。”她转而看向楚怜,说道:“安排人把东西送交梁王了吗?”

    “是,已经办妥了,梁王那儿没什么别的意思,只说让我们照旧办好这场春日宴就是。”

    柳因风此时也没再多言,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那我去让人做最后的准备了。”楚怜开口说道,最后看了她一眼,便转而又去做自己的事情。

    南毒之中最大的场地上,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在这里,主要的座位上分列着自灵隐,淮音,还有淮乐三派的客人,再有一处便是以魏时雨为首的,楚地之中的有头脸的人物,众人依次落座,只剩下主家位置上还空着一处。

    柳因风到场之时,默默打量了一眼,然后便朝着自己的座位上走了过去,原容倒是不知道何时已经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这样的场合,就是单独给原容列出一个地方来也不为过,但确实倒也不必多此一举,显然这人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是谁都能安排的,而且在旁人眼中,原二公子亲近的便是南毒,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象征。

    “你来了。”南毒左边是特别请来的楚地中人的位置,自然魏时雨就是为首的那个,柳因风入场时自那里走过,就被前头坐着的人给叫住了。

    柳因风笑着冲这人打了个招呼,想到之前楚怜说的关于魏时雨的话,不由停下脚步多看了他一眼,魏公子今日倒是满面春光的样子,似乎是心情不错。

    “感谢魏公子今日能前来捧场。”她与这人说道,顺带着和这方座位后头的那些人点头示意,转身离开前不由还是小声对他说了句,“这春日宴可不是只有南毒一家,魏公子可别太过随心所欲了。”

    “哪里的话,柳当家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也有我在呢。”

    她看向一副神采飞扬的人,心想只要这事不是出在魏时雨身上就好,说实话,她有时候对于这人还是有些不敢放松,也知道魏公子一向是自在惯了,向来没什么不敢做的事情,不过好在还是一个知道场合的人。

    柳因风来到了自己的位置前,扬头面对着周围的一众人。

    “十分感谢各位远道而来赴南毒之邀,这春日宴也正值春日烂漫之时,不妨只当是一场春日的踏青也好,相聚一乐罢了,因此也不必拘束,只管开怀便是。”

    “柳当家说得对,”魏时雨率先站起身来开口应和,转而抬手对着所有的人说道:“既然是一场烂漫之时的聚会,自然该合情合景才是,我私心准备了一份祝贺之礼,就当是为这春日宴做个开场了。”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打量向说话的这人,魏时雨虽然并非江湖中人,但是他的身份却也算是无人不知了。

    单凭魏家的名头已足够响亮,外公更是冶火的老掌门,是在场的各位怎么说也都会给几分薄面的一个人,除了那位原容原二公子吧。

    旁人虽然不知道这位魏公子此番是何意,但随后便将目光又投向了旁边主位上的柳因风,魏时雨是南毒亲自请来的客人之一,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下,多数人都会以为此举自然也是经由了她的同意,或者就是二者间的一个默契也说不定。

    柳因风这时转头瞥了他一眼,虽然知道魏时雨可能是要做什么,但却没想到才一开口,这人就紧跟着来了这么一出。

    “那就有请魏公子了。”她也只能是笑着朝着众人说道,末了淡淡瞥了魏时雨一眼,然后退后一步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看来柳当家是得擦亮眼睛了,可真不让人省心啊。”一旁的原容冷嘲热讽地开口。

    柳因风只当是没听见,转头往边上看去,“楚怜还没过来吗?”她开口问道,只是旁边站着的曾柔一时间却没有答话,惹得柳因风又打量了一眼过去。

    曾柔似乎后知后觉回过了神来,从不知道哪里收回了视线,“哦,我也不知道,不如我去看看吧。”她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了,临走前经过南淮所在的地方,不由在一人面前侧头看了一眼,暂缓了下脚步,淡笑一声,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沈掌门觉得今日如何啊,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热闹?”淮乐挨着淮音,清鸮转头笑看向右边,隔着一尺左右位置上坐着的那人。

    沈清仍旧是头也不回,只是侧着眼睛淡淡瞥了一下过去,到底也没有说什么,然后就在这时候,只见那魏公子抬手击掌一声,很快便有不少的人依次走进了场地之中,手中捧着满满的盛放的花来,然后依次铺满在整个地方,一直到了柳因风身前的地上。

    魏时雨笑看着眼前的场景,跟着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着柳因风的座位上走了过去,一边从身上拿出了一个木制雕花的盒子来。

    她冷眼看着,连表情都有些僵硬。

    “楚若,你换好衣服了吗,楚怜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林恩敲响房门却一直没有回应,她愣了一下,不由贴近门上听了听,紧跟着就听见从里头传来有什么掉落在地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有些刺耳。

    她马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只见楚若瘫坐在地上,旁边的是一把掉落在地,断裂成两段的梳子。

    “楚若?”她不确定地唤了这人一声,当往房间里走近,然后便看见梳妆台那里放着一只盒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里的。

    等她凑近了看去,那里放着的竟然是……一张人皮。

第132章 春日宴(上)

    “柳当家,请吧,我的一点儿心意。”

    柳因风抬眼看过魏时雨送到面前的东西,视线不禁又瞥了这人一眼,然后才伸手将那手上不知道是什么的盒子给接了过来。

    她可不想好好的一个春日宴,到头来成了别人的消遣,眼前那一片的鲜花实在是有些碍眼,而所有人的视线也几乎都集中在柳因风,以及她手上拿着的东西上头。

    原容歪着头看过来,见她一时一言不发的样子,哂笑一声道,“怎么,不打开看看吗,在场的人可都要等急了,想知道这得是个什么宝贝。”

    柳因风伸手打开了做工精致的黑檀木盒子,映入眼帘的便是金灿灿的颜色,在光照下泛着耀眼的光芒,上面的花鸟纹饰无不栩栩如生。

    在众人纷纷探头,想要更仔细地观望一番时,魏时雨淡笑着开口,“这是我特意请冶火的匠人耗时月余,用纯金打造的一块儿令牌,佐以宝石镶嵌,内里特设一处机巧,但凡是任何金属兵刃近身,便自会响起鸣音之声,以作警示。”

    柳因风这才起身相谢,于众人面前向着魏时雨说道:“那就多谢魏公子了,盛情难却,我也就不再推辞了。”只是送个东西,有必要弄出这一番阵仗来吗?

    她转眼间不由凌厉地瞥了一眼过去,只见那人淡笑着扬了扬眉,凑近身前轻声说了句,“其实我一并想做的事情还有一件,只是怕你一会儿将我扫地出门,再进步的南毒半步,所以只能先如此了,不过好歹也能先露个脸,让人知道柳当家身边还有我这么个人啊,不是吗?”

    魏时雨说着,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枝鲜花来,嘴角噙着笑意非要递给她。

    柳因风默默看了一眼,最后好歹是接了过去,这人总算还识趣儿,乖乖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还不忘脸带笑容,瞥了她旁边座位上的某位原公子一眼。

    “这果然是春天到了,确实是够烂漫的,”清鸮清了清有些发哑的嗓子,淡淡笑着站了起来,朝向柳因风所在的地方说道:“怎么,柳当家把我们这些人请到这里来,该不会真是只赏赏花,谈谈风月的吧,那岂不是无趣。”

    她随手将东西放在了旁边的矮桌上,手中倒是把玩着那支开得正盛,却只在手中剩下枯萎命运的花来,“既然是请了诸位前来,自然是要宾至如归才好,淮乐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难得齐聚一堂,平日里也是少有这样的机会,不如就互相切磋一下吧,毕竟也都是各有所长,应该不介意在此热闹一下吧。”清鸮自在说道,目光不由朝一旁的沈清身上看去。

    柳因风对此也并不意外,视线静静扫过了周围的一众人,下一瞬倏地将手中的花枝掷了出去,如一计利箭朝着远处飞射,于中场如烟花般陡然炸开,只剩下花瓣自半空悠然飘落。

    一众视线自花移到了人上,柳因风跟着抬手说道:“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不知道众位以为如何呢?”她放眼看去,然后转身又将方才的那块儿黄金令牌拿了过来,“既然大家又都并没有反对的意思,那不妨就小小的切磋一下,就以这块令牌做个彩头,相信魏公子不会介意吧?”

    “自然,既然已经送给了你,那就由你全权处置,”魏时雨对此倒是十分坦然,还颇有信心地说道:“而且我也相信,凭柳当家的本事,足够艳压全场,不会让人失望的。”

    对于此番恭维的话,她便也淡然视之,然后转头看向了其他的人,“在场的所有人,有兴趣者皆可站到中间一展本领,有能压过一筹的大可以后来居上,不过只一条,以和睦为准,切莫伤人,好了,接下来有谁愿意先行为今日之宴开场呢?”

    “沈掌门一向优秀,我辈敬仰,今日也该让众人领略一下您的风采吧。”清鸮于旁边开口道。

    沈清并未动作,却是他身旁站着的吴凌冲着自己的主人点了点头,然后往场地中间走去。

    柳因风一眼打量过去,只觉得吴凌颈间的那条带子实在过于醒目,旁人或者只当这是个装饰品,但她却是亲眼见过被束缚颈间带血的样子,这样看来,这人受到的惩罚确实也并不轻。

    柳因风对于别人家主仆间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也懒得去猜想是因为办事不力,还是真私自行动受的惩罚,或者就是一场粉饰太平的戏码。

    她对吴凌这人好歹算是有了些了解,而且眼前他似乎喉间似乎伤情未愈,不过就算不是如此,她对于这人也没有多少期待,真正想看到走出来的那人是沈清,自然还有一旁的淮乐。

    随着走上前去那人的脚步声,类似鸟鸣的哨声从吴凌的口中传出,慢慢地那声音变得越来越复杂,像许多的鸟儿栖在枝头齐鸣。

    紧跟着,场中飞来一只小鸟,围绕在那里徘徊不去,然后便是越来越多的鸟儿飞向这里,渐渐地,鸟鸣中似乎夹杂着某些轻颤之音,钻入人的耳朵里,牵扯着本来平静的思绪。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那些飞鸟的身上时,一旁的清鸮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颗碧绿颜色的珠子,轻轻在指尖旋动,然后抛向半空就消失不见了。

    吴凌脚边原本铺开的花叶这时悄无声息地动了起来,像是有风在中间吹过,沈清定睛看去,这时站起身来往前走去,先是抬手将一条鞭子甩了出去,勾住了中间的吴凌,然后飞快地将他扯离了原地。

    鸟鸣声骤停,就在吴凌方才站着的地方,众人可见一地铺开的花叶如弯刀般盘旋,一片片勾连在一起,很快便在平地间吹起了一个风旋。

    吴凌站定脚步,转眼去看手执长鞭的沈清,只见那鞭尾扫过腰间,本来系在那里的一只木铎瞬间被甩飞出去,然后于空中旋转出连绵不绝的声音来,跟着飞向了场中那风旋的上头,漫天飘起的花叶骤然被压下去了一半,硬生生在眼前分隔成了静动分明的上下两层。

    清鸮淡淡打量着眼前的场景,侧眼瞥向前方沈清的那一袭背影,唇角不由多了一抹笑意,他的指尖悄然爬上了一只小虫子,扇动着一对透明的翅膀朝着那背影处飞去。

    沈清抬手按在了自己的喉咙上头,猛地转过了身来,这时他才发觉出异样,有什么东西好像正在嗓子里翻腾噬咬着,清鸮笑着走上前来,抬手让飞虫停在了指尖。

    “师父啊,你早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现在才发觉吗?”他笑弯了一双眼睛,眼看着手上的虫子动一下,那人的眉间便更狰狞一分,“不就是没了嗓子吗,也没什么不好的。”

    “主人!”在清鸮指尖捏紧了虫子的那一刻,一旁的吴凌朝着那人冲了过去,扳过沈清的身体,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清鸮一时冷眼瞪着那人,眼看着吴凌紧捂着嘴跌跌撞撞倒退开来,然后半跪在地,整个舌头断在了地上。

    沈清捂着脖子怒视着清鸮,只见他倒退了一步,身后两个魁梧之人走上前来,“我认输了。”

第133章 春日宴(中)

    楚若的住所外头,一人淡淡望了一眼过去,眼看着楚怜匆匆忙忙自屋里跑了出来,然后朝着一个地方赶去,她只是浅浅勾起唇角笑了笑,悄然转身离去。

    当咕咕的叫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时候,她暂停下脚步冷冷抬头看去,当一只扑腾着翅膀的影子朝自己过来的时候,她不禁抬手狠狠将其抓住了,一时手里的东西开始用力挣扎了起来。

    “曾……曾姑娘。”不远处这时走来一个人,他正要走上前来,瞥见她手里的东西,默默又放下了脚步。

    曾柔抬眼看向来人一副唯唯诺诺,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冷哼一声说道:“有话就说,难不成我现在捏着的是你的脖子吗?”

    “是,”这人看了曾柔一眼,连忙又摇了摇头,“不,不是,我是说按照您的吩咐,事情都安排好了,那些人已经在暗处待命,只要等到时候一声令下,立即就可以行动了。”

    她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去吧,这件事情办的不错。”

    这人脸上跟着多了一点笑意,抬眼看了看抬手立在那里的曾柔,却还是有些不安在心头,“姑娘,那些都是什么人啊,到时候会不会……”

    她淡淡投去了一道视线,让人适时闭上了嘴巴,“会怎样?你在这南毒里头算什么,还有需要你操心的地方?你管好自己不就行了吗。”她有些不耐烦地长叹出一口气。

    “是,”这人跟着点了点头,“一切唯姑娘之命是从,等姑娘你成了这里的主人,我一定还是尽心尽力地为您卖命。”

    曾柔下意识咧开嘴笑了笑,看了一眼手里被自己紧紧掐住的那只鸽子,仿若对着一个玩具般说道:“去,给你的主人报信去吧,别再来烦我了!不然……”她抬手放飞了这只鸽子,然后嫌弃地甩了甩手,将掉落的那羽毛踩在了脚底。

    “你也是,该干嘛干嘛去,小心着点自己的嘴,别坏了我的事。”

    “是,我明白。”

    这人转身离开,周围终于又清净了下来,曾柔一时定定站在原地却是半晌未动,她知道有事情将要发生或者正在发生着,但却好像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似得。

    “南毒?做这里的主人有何意思?”她嘲弄的笑了笑,跟着从早已经不见了人影的方向收回了视线来,转身往别处去了。

    若有好戏开场,看看热闹也不错。

    “啧,无意冒犯,只不过沈掌门手底下的人似乎都太凶残了一些,这不就受伤了吗。”清鸮毫无自觉地将责任推到了有口难言的那人身上,淮音门人上前,将半跪在地上的人扶回了自己的地方。

    沈清的脖子上此时还有渗血的痕迹,柳因风吩咐人送了些东西过去,关切着问道:“沈掌门,不知道你此时觉得如何啊,是否需要回去休息一下?”

    沈清的声音依旧地清澈悦耳,隐隐有些撕裂之音,他只随意拿起一条布巾按在了脖颈间,“无妨,不敢扫了众位的雅兴,一点皮外伤,不碍事。”他转身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清鸮亦重新落座,抬眼看向柳因风时,便又说道:“南毒之名闻名天下,是不是也该让我们见识一下,饱饱眼福啊。”

    “南毒之人若出手,恐怕是避免不了是会伤人的,今日的场合自然是不太合适,倒是我们这里不缺才貌双全能歌善舞的人,正好借此机会,为大家展示一番,也平复一下方才的情绪。”柳因风淡笑着说道,只是话音方落,楚怜便匆忙跑了过来。

    她不由蹙眉看向到此时方才露面的人,见她竟是如此神色,便也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然后就听见楚怜凑近了耳边,小声开口,“楚若那儿出事了,她过不来这里了。”

    柳因风定定看了她一眼,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在打量而来的那些视线之下,淡淡笑着转头看去,“见识了方才南淮的几位,想必大家也想稍作休息,就先准备了酒水点心款待众位客人,各位随意就好。”

    “二姐?”楚怜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转身而来的人。

    “你去准备一下,接下来就由你代替楚若吧。”柳因风看着眼前的人说道,然后眼见楚怜的一张脸上霎时间精彩纷呈,显然是没想到,也接受不了她的这个决定,而她也并非玩笑的样子,“你和楚若算是一起长起来的,她什么样子你该都见过了,能学几分就是几分,不然就按照你自己的心意来,我会配合你的。”

    楚怜还愣愣站在那里,一时间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周围的那些人,最后到底还是在柳因风的目光下跟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默默离开了这里,虽然她也不知道所谓的准备是该准备什么,不过显然,接下来的事情对她而言确实不那么容易。

    当许多的南毒中人将一壶又一壶的酒拿上来送到各人的桌上的时候,原容不禁转身凑近了柳因风身边,蹙眉说道:“你不是说南毒禁酒的吗,这是要干什么?”当看见一坛酒被送上了柳因风的手边时,他心中顿时跟着涌上了个并不是很好的念头来。

    “今日例外,以酒招待原来的客人,有何不可。”柳因风淡淡着,拿起倒上的一杯酒,然后很自己地就喝了下去,她重新放下了酒杯,又有人重新给她满上,这才一旁的魏时雨也隔空举杯而来,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各自一饮而尽。

    原容不禁蹙起了眉来,“柳因风,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一会儿是不是还准备上去转一圈,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醉倒在你招待的酒里?”他语气不悦,抬手按住了柳因风的胳膊,只是却并没有什么用处。

    柳因风只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转眼无所谓地轻笑了一声,“要是原公子有意的话,我一会儿就亲自上了,当众表演一段,省得楚怜白白为难了。”

    原容知道眼下并不水能说服这人的好时机,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你此番准备做什么,我大可以出一份力,你不妨开口吧,也不必额外费事了。”

    “原公子多虑了,我只是想让南毒出出风头而已,恰好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好好看戏吧。”她径自说道,然后转头又和人对酒畅饮去了。

    不久当楚怜重新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把剑,脸上多了半张面具,盖在了她本来印有面记的那一侧脸上。

    她来到了柳因风的面前,说了一句,“二姐,我准备好了。”

第134章 春日宴(下)

    “素闻灵隐在乐音的造诣上乃是一绝,不知道今日能否有幸听得亲奏一曲。”原本准备好的伴奏队伍已经落座,柳因风还是来到了箫无期的面前,开口说道。

    那人转头看了一眼,跟着点了点头,“我也没带乐器在身上,就借其中的一架古琴一用吧。”

    柳因风抬手示意,原本抚琴的人便亲手将琴奉上了,她淡笑了笑点头示意,转身离开前经过了楚怜的身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轻拍了下肩膀,然后重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手指拨弄琴弦,声音就此响起,楚怜负剑长身而立,闭目一瞬,转而再睁开眼睛时,长剑自手中划出,一声剑鸣之音伴随着锋刃游走的弧度,在她手里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来。

    柳因风默默盯着中间的人看,不由说了一句,“早知道她是要舞剑的,就该拿曾柔手上的那把揽月给她。”

    “你还真觉得一个献艺的南毒之人能有什么不同?至多也不过是让人过了眼瘾罢了,就是换了神兵在手又能怎样。”原容在旁倒是不以为意。

    柳因风对此言也是不置可否,她自然知道原容这话其实也并没有错,虽然这对于眼前的春日宴来说可能并不代表什么,但在她看来却也很重要。

    她仰头喝了一口酒,抬手拿起了手边桌上放着的果盘中的一粒葡萄,灌住了气劲朝舞剑的人投掷了过去,楚怜侧眼看来,以剑相抵,然后张口衔住了,吃进了嘴里,然后又有第二颗第三颗飞了过来。

    众人的目光在乐场翻飞,持剑飒沓的身影上渐渐安静了下来,楚怜舞剑或者算不上一舞,少了刻意表演的姿态,更多的像是在掩饰一段招式。

    倒是随着有了与之互动的东西,这整个过程变得越发灵动起来,她的每一个招式动作间柔韧有力,于半空的一个翻身飞起,恍若拉长了时间般在眼前上演,加上她面上不苟言笑没有一丝表情,一时间倒给人一种普度众生飞天而逝的感觉。

    随着时间渐渐在剑影中过去,不少人也在观看之余开始察觉出异样的感觉来,原容对此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因为柳因风就坐在他旁边。

    箫无期下意识蹙眉转头看了过来,手上不自觉暂停下了如水般的琴音,只是似乎仍有些不确定的样子,只是视线朝着柳因风所在的方向游移着,然后便是南淮的两人。

    沈清之前受了点伤,虽然只说是皮外伤,但喉咙间隐约还残留着一点不适的感觉,即便已经止了血,也并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好的。

    他已经先让人将吴凌带下去医治了,整个人一时也没什么欣赏表演的心思,他更多的注意力倒是放在了旁边座位的清鸮身上,也是在察觉到他神色有异之时,沈清才开始觉出不对来。

    南毒最不可忽视的一样,自然就要非毒莫属了,不过他们也并不认为南毒有这个能力或者真会做出如此并不明智的决定来,想要借着春日宴的名头对在场的人出手,不过他们各自开始担心的,却是除了自己之外的另两派,是不是中有谁已经与南毒达成了某种联系。

    那若隐若现传来的味道虽然窜入身体里让人无法抵御,但显然似乎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更像是一种干扰,只不过若是与南淮的迷音之术相比,似乎也并不逊色,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确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清鸮似乎与另外两人并不相同,在骤然闻到那丝不寻常的味道传来时,他就第一时间将目光径直投向了柳因风的身上,甚至一丝一毫都没怀疑过是否与旁边的那位大有来头的原公子有关。

    正在他抬眼默默看过了片刻之后,清鸮手中又出现了之前抛出天外不见了的绿色珠子,这次他将此物于指间轻弹了出去,直奔着场地中间舞剑的楚怜身上。

    楚怜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剑尖撑地,翻身而去,发丝缭乱间目光凌厉透亮,只是正当她要抬剑相御之时,眼见那一个影子就消失不见了,也就在这诧异之间,周围的花瓣在她旋身间也自然翻飞起来,只是却没有再随着站定的脚步随之消寂,反而愈演愈烈。

    场地里像是起了一阵风,将一地掉落下的花瓣吹得漫天飞舞起来,楚怜持剑立在原地,渐渐地被缭乱的盛景给包围在了其中,眼前的一切像是骤然变成了虚幻的海市蜃楼,美则美矣,却恍然又危险。

    “等等。”柳因风下意识站起身来往中间走去,被原容给拉了一把。

    他扬头朝着中间示意,此时的楚怜仿佛是站在了一个漩涡的中心,而周围的一片花连带着花枝都整个翻腾吹卷开来,成了风旋外在的一部分。

    柳因风抬手将身后的鞭子给握在了手里,眼观全场,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好在眼下的楚怜在其中似乎还没有什么问题,而在场的人不少,还有诸如魏时雨一类,她不得不去考虑可能会发生的危险,绝对不能在这春日宴上而有什么损失。

    她抬手招来了身后南毒的人,“去先通知魏时雨他们,以及在场的南毒中人,先退离开这里。”

    柳因风这话才说完,换来一声自原容处传来的冷哼,然后还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场地中间的异象瞬间破散开来,自中间的楚怜处开始,如一道劲风扑面而来,裹挟着其中条条花枝,花叶,一时有如千万支利箭,飞向在场的人。

    柳因风长鞭一挥,先挡在了魏时雨那些人前头,原容淡淡瞥了一眼过去,抬手扯开了自己的外衣,大手一挥飞旋想着袭来的中心处而去,在一阵混乱过后,原本的危机也跟着平息了下来。

    “风临大概也就给了你这点本事了吧。”原容冷冷看向站在淮乐前头的清鸮,转而笑着将不知何时到了他手里的那颗珠子亮了出来。

    清鸮脸上的表情陡然僵了一瞬,随即却是咧开嘴笑了,“我正好还有大礼要送给你们,”他说着朝箫无期所在的地方看去,“此番与灵隐无关,我也不愿平白树敌,希望箫掌门也不会让我为难。”

    箫无期没有说什么,不知是否算是默认了清鸮话中的意思,众人一时间戒备着看向嚣张的这人,清鸮的目光却是转而在柳因风与沈清身上游移了一阵,随后扬头吹响了一声哨声,紧跟着就翩翩而来一只鸽子,咕咕叫着远去,只是这一等,却并没有如这人所想,反而没了音讯。

    一人及时出现在了这里,来到了柳因风的身旁,“柳当家,梁王有信传来,一切皆已平息,抓到的那些人交给您处置。”

    她淡淡瞥向诧异站在那里的人,说道:“我知道了。”

第135章 平息

    “怎么可能,你不可能会提前知道的,我早就安排好了的,”清鸮怒目而视,眼中一片惶然,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蹙眉难掩愤怒与怀疑,“曾柔?是她吗!?”

    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柳因风的目光陡然冷了下来,直视着这人说道:“是你打错了主意,你以为这春日宴就是这么好来的吗,我会不做任何准备就等着许多的人上门吗?”她走上前去,朝着清鸮那里,“你来之前,风临难道就没有嘱咐过你什么吗,我倒是奇怪了,你何以一意孤行,要打南毒的主意。”

    “南毒?”清鸮这时冷笑了一声,转眼却是看向了傲然利于边上淡然看来的沈清,“我为何要针对南毒,和我有分毫关系吗?只不过我恰好是和一人达成了目标,她要的是南毒,至于我吗,自然是沈掌门了。”

    沈清淡淡瞥了一眼过来,那目光中冷漠刺痛着他的眼睛,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然后往前走了过去,“我的好师父啊,我可是你曾经的宝贝啊,是谁夸我天生的一副好嗓子,说是天籁之音,怎么如今就不屑一顾了?”

    “我和你早没了师徒的情分,是你自己要叛出淮音,怨不得别人。”沈清只是冷冷说道,似乎并不想要与此人多言。

    但他孑然立在那里,像是厌恶又或者是其他的情绪,总之不是曾经的欣赏和赞扬就对了,只是却也没有退开半步,似乎并没有把眼前的这么一个人放在眼里,好像这个人就不值得一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值得去如何的在意。

    柳因风冷眼看着,看过从前的师徒变成如今的样子,即便不知道究竟背后发生过怎样的事情,但却足够让人叹然,只不过此时的她也更多了几分旁观以外的情绪,想到那只鸽子,想到方才清鸮话中的曾柔。

    清鸮心中的不满似乎远非几句话就能散去的,越是这样面对着那人,似乎就越发地歇斯底里,“怨不得别人?”他默默垂下眼睛冷笑了一声,“是,只能怪我自己,是我不争气,我的声音不复从前了,在你眼里也就不复昔日的价值了,可你怎么那么狠心呢!?”

    “我留你在淮音,一切有何不同?是你自愿离开的,难不成还硬要人挽留你?你既知自己已非从前,难道我还能照旧将淮音的未来交予你一个半废的弟子手里吗。”

    清鸮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人,“你可真不愧是淮音的掌门啊,我从前怎么不知你是如此的一个人啊,我幼时便入了淮音,花了多少的时间,经过了多少的努力才让你收我我徒,那时我少年意气风发,于你身后立着,俯看淮音之中的那些人,我以为自己是不同的。”

    “都过去了,多说无益,你今日犯下的过错已不可悔改,也无需我出手,你自然也走不出这里。”

    看着那一副记忆中熟悉的面孔说着耿耿于怀的话,他轻闭了闭眼,敛去了目光中的神色,话音方落,眼见这人骤然变得歇斯底里,瞪着一双腥红的眼睛,便要朝着他扑过来。

    “沈清!!”

    柳因风握鞭子的手动了一下,有所动作前下意识先往沈清那儿看去,她其实并不急着让这人送命,有些话她倒是还想再听这人说一说,但看沈清一瞬的神情,倒是已经起了杀心。

    “啊……”在他们两人中任何的一个出手之前,清鸮突然就哽在了那里,口中噙着鲜血还一股股往外涌着,就在他身后,一名淮乐同行而来的魁梧之人收回了按在他肩头的手,然后放下了砸在背后的拳头。

    清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支撑不住向前倒了下来,沈清下意识退后了半步,然后眼见他挣扎着抬起头来,伸出一只手去拽自己的衣角。

    “师父……”伸出去的手颓然落下,终究也没能碰到什么,这人终于倒地不起,再没了半点声音。

    柳因风视线定定看向淮乐中人,还不等她开口,原容这时走了过来,手中玩闹般抛着一颗绿色的珠子戏耍,“回去告诉风临,以后把自己的东西收好了。”原容淡淡开口说了一句,转手将东西抛还回去。

    沈清的目光由地上的人看去,这时不由蹙起了眉来,“淮乐如此行事,难道不该追究吗?我怎么看着柳当家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闻言,柳因风淡笑着转过身去,看向了到底按捺不住的人,“清鸮人已经在这里了,这事说到底应该算是私人恩怨吧,虽然在今日这个场合确实牵连了不少人在内,不过似乎也该到此为止了。”

    对于她的此番态度,沈清显然不能接受,“柳当家还真是大肚,既然你为淮乐作保,那我是不是要将责任找南毒追讨了?想必柳当家也该有所察觉,不知道贵派名为曾柔的那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柳因风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一向面上的往来神色也都不由凝固了些,“我南毒的事情,自然会自己解决,就不劳烦沈掌门费心了,何况我也不觉得此番沈掌门还有什么值得追讨的,至于淮音与淮乐间的干系,想必也不是一件事情就能说清楚的,我自然没有横加阻拦的意思,只不过这应该也是沈掌门的私事,等出了南毒的大门,尽可以和淮乐去讨,与我无关。”

    “柳当家攒了这春日宴,难不成就是为了给闹事者一个出风头的机会?如此我倒是不禁要怀疑,是南毒底下真有内乱丛生,还是有什么别的缘由。”

    视线扫过淮乐的那几人,他转眼又看向柳因风,“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把此行淮乐剩下的人都交由我处置,柳当家好歹也得有个说法吧,总不能一句话就不了了之。”

    柳因风淡笑了笑,却并未作声,片刻后只见一人从淮音的一行后头,匆匆来到了沈清的边上,不合时宜地凑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顿时他的脸色也跟着变了,瞪着眼睛看向了柳因风。

    “你早就计划好了的?”哑然失笑间,沈清的脸上也难掩慌乱之色,垂下眼睛思索着什么,“难怪会有梁王出手帮你解决危机,你们早就打定了这主意吧。”

    “沈掌门多虑了,吴越两国之间的战事由来已久,也非你我江湖之辈就可以左右的,至于梁国选择何去何从,就更不是我能插手的,不过此次吴国的败仗已是事实,若是因此对淮音有何影响的话,我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沈清脸色不愉站在原地,一时间进退维艰,然后听见她说道:“沈掌门不妨先带着人在南毒多待几日,等平息了,再回去不迟,南毒定然好好款待,绝不敢怠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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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后至候介绍:
一个被迫于阎罗殿内外反复横跳刷新自己的柳当家,一个自认没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只是先把未来娘子送进了火葬场的原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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