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天雷九罚
在风侯郡的南部，有个名叫做安邺的村子。
据说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个姓安名邺的年轻游人来到这个地方，觉得这里山灵水秀是个好地方，便在此建房造屋，生儿育女。
一代一代的人在这里生活，偶尔也会有来自外地的其他家庭或者个人到这里定居下来，最后就慢慢演变成现在这样的一个小村子了。
当然，也有些人对这个说法表示反对，他们说当年来这里安居的是一个姓邺的人，这个人从千里之远的玄武郡来到这里定居，所以这个地方就被叫做安邺。
说这话的人往往会带着得意的神情，因为据说邺家在玄武郡可是一个顶有地位的灵术家族。虽然自己并不姓邺，但是万一是隔了好几代的外孙呢，总是沾着点关系。
不管这两种说法的真假，安邺仍然只是风侯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里面的人也不都是一个姓氏。
偶尔会有路过的游人在此歇脚，或者想靠买卖谋生的小行商来赚几个钱。因为靠着一座名为灵隐的小山，村里的百姓就靠山吃山，多以打猎砍柴为生。
如果要说它有点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村边这座灵隐山的山顶上住着一位修习灵术的仙人。
这天下，谁不知道灵术那可是个稀罕玩意儿。一千个人里面，能有一个人有灵根就不错了。就算有了灵根，灵术的修习之路也极其不易，大部分人可能终生就停留在感应，再无法更进一步。
据神宫的讲道所说，灵术师们受到神明的眷顾，所以可以使用天地之间的灵力呼风唤雨，和普通人可不一样。
如此可知，灵术师无疑是整片大陆上最有权势的一批人。
一个到达无色境的灵术师就可以自行创建一个灵术家族，称霸一方，不受当地郡王直辖。
风候郡是五大郡中对灵术最不重视的，因为是南北往来的必经之地，一直采取的是“神武平等，发展商业”的路线，往来西海的商旅也定会在此雇佣护卫，整顿休息。和灵术师相比，勤劳能吃苦的武者更适合护卫这样的职业。作为五郡中武者和武馆数量最多的一个郡，灵术世家依然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像风候郡最大的灵术世家慕家，随便出来一个洗马桶的仆人都能在风候郡横着走，如果是慕家发出的命令，郡王都要给三分面子。
近年来慕家青年才俊尽出，已经在风候郡占据半壁江山，让这个发展方针愈发岌岌可危，名不符实。
此话按下不提，转回这安邺村，开始村里人都不知道自家村子边上的山里住着这么一位神仙大人物。
灵隐山大小不算太大，村里人平时打猎砍柴，采摘野菜也把这山走过大半了，除了少数地方因为山势太险，难以攀爬所以无人问津。
发现这位大人物的存在还要从前几日的“那件事”说起。
话说那天村里的王二牛和几个往常约好的兄弟趁着晴天准备上山打点柴，这二牛已经老大不小了，因为最近想攒点媳妇本，就想着多砍一点柴，故而走的远了一些。
正在寻找的时候，王二牛突然看到山崖上面有一株看起来挺特别的草，按他之前听村里老人的说法是，生的“鼠尾鱼眼兔舌头”的样子，应当是一种很值钱的药草，可以拿来做灵丹的。
虽然兄弟几个都劝他山崖陡峭，又没个落脚的地方。但是王二牛想着只要弄到这根草，可以足足抵自己两个多月打柴的功夫，不肯听劝。
王二牛也算是身手矫健，居然有惊无险地爬了上去，没想到刚刚够到药草却一脚踩空直直掉了下去，眼见着要摔成肉泥的时候，远远地看着山尖尖上出现了一个灰色的身影，然后凭空生出一阵大风竟然把王二牛又吹回了地上。
人还惊魂未定呢，风又一卷，把王二牛刚才掉下去的药草也送到了王二牛身边。这下兄弟几个可反应过来，马上跪下朝着灰衣人磕头，一通神仙恩人之类的乱喊。
不过神仙哪在乎这些虚礼，等大家磕了一会儿再抬头看的时候，刚才山尖上的灰衣神仙，早已经就不见了。
张狗剩算是兄弟里稍微有点见识的那个，因为脑子活泛，为人机灵，跟着村长去过几次附近的城镇，当下信誓旦旦地保证，刚才哥几个绝对是遇上传说中的灵术师啦，他在城里的贵宾馆外面，就见过灵术师用风把一个人吹上天又放下来的。
这下村子里可传开了，从那以后，村里的人每次上灵隐山打猎砍柴前，都要恭恭敬敬的对着山顶的方向拜一拜，然后才动身。
一位在村里落脚的游人看着村人如此郑重其事，就多嘴说能在风侯这荒山野岭修炼的灵术师，不是技艺不精就是资质不佳进不了学院拜不到老师的，或是犯了大错无法在外面立足的，才会躲入这个荒山野岭修行。
而且要论起灵术师，还得谈谈神宫，六大世家和灵术学院。那些地方才是真正天赋异秉，惊艳绝伦的人物应该在的地方，说不定就是从神宫随便找一个灵术师出来都比这个在灵隐山隐居的厉害。
游人说着谈兴大起，看村里人毫无反应的样子就知道村里人没见识，连神宫和六大世家都不知道。便从边上拿了一碗水，找了张凳子，学着说书人的样子坐好开讲了。
神宫那可是天神下凡创立的，虽然灵术师不全都在神宫直接效命，但是说一句天下灵术师尽归神宫，也没人会说不应该。没有哪个灵术师会拒绝神宫的命令，因为归根结底灵术源于天神的恩赐，而神宫则代表着天神的意志。
六大世家也是不可小觑的存在，他们都是一代代流传下来的庞然大物。一面依附神宫，将优秀的子弟和资源送入神宫，一面背靠神宫掌管着五大郡的命脉，将天下英才和资源握在手中。其他小家族和这六个世家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灵术学院是灵术师必须一去的地方，没进过灵术学院学习灵术，走到外面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灵术师，六大世家和神宫的子弟也都会进入灵术学院学习。
至于灵隐山上的人，说不定就是灵术学院都考不进去的那种。
但是王二牛可不管他说的有没有道理，气的抄起门后的扁担就要赶人出去，还是村长亲自出面才把他拦回来。
神宫六大世家就算再怎么了不起，跟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当初在山崖上救了二牛的可不是什么神宫世家的，是灵隐山上的那位神仙。
游人摇摇头嘲笑王二牛没见识，反正已经吃饱喝足，便做出一副高人风范，负起手施施然地走了。
村里人倒是觉得二牛话糙理不糙，所以还是一如既往，先拜拜山再开始一天的工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灵术师的缘故，村里的百姓开始发现，周围的几个村子中，只有安邺最少受到天灾猛兽的侵扰，大家把这种好日子都归结为灵术师大人保护着自己呢，就一直过着平平静静的日子。
直到八月十五的月夕节那天，大家都在忙着为节日做准备，村民们突然发现天色变得十分阴沉。
刚才明明还是万里无云的天空，此刻却被黑压压的云所覆盖，过了几刻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是隐隐有一些雷光从云中透出来。
村民们都急急忙忙地躲回家中，收好自家晾在外面的衣物，把鸡鸭都赶回棚中，然后紧紧地关上了门窗。
只有王二牛还杵在原地不动，村长看到了劝了他几句，看他拗着执意不肯走，就也叹着气自己先回去了。
王二牛在原地踱了几步，发愁地抬头看看天空，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一道道雷光似乎都是朝着灵隐山去的。
他有点担心地看向被云雾所掩映的山顶，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上山去瞅瞅，却看到了自己做梦都想不到的一幕。
云中突然出现了无数闪电，汇聚成九条散发着雷光的巨龙，咆哮着同时向着灵隐山山顶撞去，闪电的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忍不住闭上了双眼，紧跟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仿佛这个世界即将陷入毁灭一样。
雷光巨龙消失后，曾经安静祥和的灵隐山，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黑的浅坑，就好像被人从地上硬生生地挖走了一样，变成了横陈在大地上的一道丑陋的伤疤。
此时的二牛并不知道，他用双手捂住了眼睛，紧紧地闭着双眼，不敢睁开。
因为一种不祥的感觉在他的心头盘旋，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去年进城的时候，被人当面打了狠狠地一拳一样。
他觉得自己的鼻子很酸，眼睛很疼，胸口里面像是有东西要冲出来一样，砰砰砰地撞击着，无声地嚎叫着，一丝丝的泪水从他的双手的指缝间渗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袖口。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就是因为他这一点多余的担心，他以一个平白无奇的小老百姓的身份，记入了史册，还改变了自己后半生的命运。
因为，他刚刚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见证了传说中的神迹之人。
田秋女所著的《大陆正史》中《神迹》一篇记载，飞火历三十年秋八月，正逢月夕日，祭司齐感天地有变，未几，天罚降于风侯。见之者称雷电如龙，毁去一山名灵隐者。神宫震惊，使人查之，未果。吴古自辞郡王位，自此大陆改元雷罚。
天雷九罚现世。
第一章 失忆之人
正是盛夏时节，柔软的南风吹得人有些懒洋洋的。
暗绿色的绣眼在树梢上不安分地扑棱着翅膀，发出婉转的清啼。树下的少女抬起头冲鸟鸣的方向翻了一个白眼，而后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你倒是开心得很，叫得挺欢快。我呢，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不知道吧！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少女发泄完，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握着的玉佩，又叹了一口气。“我看我也是傻了，居然跟一只鸟说话，还是一只傻乎乎的鸟。”
玉佩呈半月形状，看起来碧绿通透，莹润光泽，造型倒是不甚复杂，正面雕一些纷杂的线条，粗略看去似乎是某种花草的图案，反面刻着一些云纹和一个经过少女仔细研究后鉴定应该是“苏”的字。
“好，在找回记忆前我就叫做苏薰好了。”少女确定下来自己的名字，终于觉得有了一点存在感，然而心情还是沉甸甸的。
如果能像拍掉衣服上的脏东西那样，把这些糟糕的情绪拍掉多好，苏薰拍掉衣服的上的落叶后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至少我还能记得话怎么说，饭怎么吃，还认得字，总比变成傻子好。”
树枝上的绣眼叫得更欢快了，像是在赞同一样。
“从我醒过来到现在，也有挺久了。”像是为了驱散惶恐一样，把自己命名为苏薰的少女一直喋喋不休地对着鸟说着话，“还没有碰到有人来找我，看来不是不知道我失踪了，就是还没找到这里。”
真是艰难，苏薰长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堆满枯腐的树叶的泥地上，能想起来语言文字，也能记得怎么生火煮饭，却对自己的姓名身份没有一点印象。
阳光透过层层的树影照下来，应该还是白天。
“好饿啊，再待下去在林子里过夜的话应该会很危险的。”苏薰闭上眼睛，再次努力回忆自己是否对这片森林有印象。
突然一阵腥风扑面，耳边传来树木晃动的声音，悉悉索索的，苏薰猛地睁开眼睛。
一只比她腰还要粗的蟒蛇吐着信子，巨大的三角脑袋离她只有一臂之远，正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她。这蛇生有四翼，只是那褐绿的羽翅受了伤一样斜着垂在一边，所以只能在地上游动。
苏薰顿时心跳停了半拍，浑身寒毛直竖。
怎么办？现在开跑是来不及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爬到树上，不过看这蛇翅膀受伤，应该是飞不起来了，只是万一爬得太慢说不定也会被扑下来。
越思考逃生方法，苏薰就越绝望，没想到还没搞清楚自己怎么失忆，怎么躺到荒郊野外的小树林，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就要命丧蛇口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突然听到“咻”的一声，一支细长的黑色羽箭从巨蛇的左后方飞来，一箭正中巨蛇的七寸之后余力未歇，竟然生生地将巨蛇直接钉在了地上。
巨蛇无力地拍动了几下翅膀，发出嘶嘶的声音，在地上徒劳地挣扎了两下便瞪着灯泡大的眼睛一动不动了。
苏薰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羽箭飞来的方向，一个清亮的男声传来。
“阿严箭术是越发高超了。”
随即四个男子拨开树丛出现在苏薰眼前。四个人都穿着灰色梭布的短打，腰间绑着一根石青色棉布腰带。几人看到树下的苏薰也是一愣，没想到还有一个看上去秀秀气气的小姑娘站在猎物旁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清亮的男声又一次传来，带着些许笑意，“怎么了？一只死了的鸣蛇不至于吓到你们吧？”
随着声音的接近，一个穿着墨色箭衣的男子拨开树丛，随后一个穿着蓝色云锦短袍的公子面带笑意从树丛那头走了过来。
两人看到苏薰后也俱是一愣。
“这女子是谁，为何在这里？”锦袍公子问道，皱眉的神情让他俊秀的眉眼带上了几分气势。
“我……我叫苏薰，你们知道出去的路吗？”苏薰还有点惊魂未定。
“公子，此女看上去十分可疑，或许是刺客。”穿着箭衣的男子低声说道。
“这……”公子有些犹豫地打量着苏薰。
“此处森林妖兽不少，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在此。”男子看向苏薰，眼神极为犀利。
苏薰一怔，她醒来就在林子中了，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听起来好像这片林子十分危险。还不等苏薰想好怎么解释自己失忆的时候，一阵扑棱扑棱的声音传来，一只浅褐色的鸟从上方落下。
箭衣男子拿出鸟爪上装的小纸条，扫了一眼，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公子！出事了！”
锦衣公子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双眉紧皱，“吴叔叔怎么会突然请辞？”
“可能是神宫施压，毕竟出现了天罚，总要有人承担这个罪责。”
“灵隐山这种小地方，平时连杀人放火都没人去，突然出现天罚说不定是就是那些神宫的灵术师在搞鬼。”公子恨恨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要尽快回去，否则要是让慕家的人抢了先，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箭衣男子提醒道。
“你们四个收拾好鸣蛇就回来，我和阿严先走。”公子闻言点点头，嘱咐了几个随从了一句，带着箭衣男子转身就走，好像把苏薰已经忘在脑后了。
“能带我一起出去吗？”苏薰刚一开口，箭衣男子蓦然瞪了过来，吓人的目光仿佛想要一箭把她也射死一样。
苏薰一怔，顿了一顿，转眼两个人就又消失在树丛中了。
那先来的四个随从，看了看苏薰，似乎碍于叫阿严的那个男子之前的推断，不敢说话只是默默拿出长棍和绳索，把带翅膀的巨蛇捆在长棍上准备带走。
“至少……至少给我指一下出去的方向吧。”苏薰无奈地对四个沉默的人说道。
没有人吭声。
在四个人临走之前其中一个四方脸的汉子，趁其他三个人回过头的时候用右手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然后迅速转身离开了。
“这家伙，似乎是个好人呢。”苏薰看了看四方脸指给自己的方向，对自己离开林子有了些信心。
然而顺着那个方向走了许久后，燃起的信心已经随着越来越酸痛的腿脚和越来越暗的天色，渐渐地磨灭殆尽。苏薰心中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如果方才那个四方脸并不是好心想帮她出去，而是故意给她指了一条错路，自己岂不是傻到家了？
双腿灌了铅一样，风开始变得冷飕飕的。
前面的大树后面蓦然转出来一只十分奇特的怪物。
这怪物看起来有几分像猫又有几分像豹子，体型却如牛一般，身上一层黝黑光亮的皮毛，竖楞着尖尖的耳朵，细长的双眼散发着幽幽的红光。就是那个兔子一样毛茸茸的尾巴看上去和这凶恶的外形不太匹配。
一时间，风停叶住，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苏薰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忍不住腿软向后退了一步。
怪物马上变成了攻击的姿势，上身下伏，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声音，似乎就等着苏薰再退一步就要扑上来一样。
苏薰努力保持站立的姿势，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腿开始发抖，原本就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在这种压力更加难以支撑。
说时迟那时快，苏薰的背后传来一声断喝，“小心。”
对面的怪物后腿发力腾空而起，狰狞地向着苏薰袭来，劲风扑面，苏薰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怎么都站不起来。
一个穿着黑色短打的青年男子手中握着一柄长剑，一剑迎上了怪物的獠牙，只见他双手用力，大喝一声向上撩起，怪物被挑起甩出一米之远。
青年一跃站在了苏薰前面，长剑挡在胸前，凝神看向怪物，“这是黑猞豹，算是二阶妖兽了，幸而黑猞豹都是独居的，我还应付得来。”
“谢……”苏薰想要说句谢谢，却发现自己嗓子发紧，声音就像蚊子一样。
黑猞豹没有给青年回应的时间，它怒吼一声额头中间出现一团红光，又一次恶狠狠地扑了上来，青年竖起剑一挡，“当”一声响，剑磕豹爪，青年不退反进，用一个奇怪的姿势向前一步扬起剑一记上挑。
长剑在黑猞豹腹部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四溅，苏薰吓得闭上眼睛。
随后又听到几声碰撞，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吼声，苏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对面的那只黑猞豹已然倒在了地上。
青年回过身，气喘吁吁地看向少女，“你没事吧？”
“呃……”苏薰愣了一愣，看向青年的左臂，“我没事，但是你的胳膊在流血。”
青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没关系，只是被抓了一下，回去包扎一下就好。倒是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晚还在这林子里，这里妖兽很多，晚上很不安全。”
“我不知道怎么出去。”苏薰心里斗争了一会儿决定说实话，“其实，我醒来的时候就在林子，而且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
青年皱起眉，苏薰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对方。
“我听闻有种妖兽名为魅妖，可以迷惑人类，或许你就是被这种妖兽带来的。”青年沉吟半响，“你若是信得过我，不妨先和我进城，再探听是否有人在寻你。”
“你愿意帮我？”帮助来得如此轻而易举，苏薰反倒有几分踟蹰了。
“不然让我把你一个女孩子扔在这里，我可做不到。”青年把长剑插回剑鞘，向苏薰伸出一只手，露出一个笑容，“我叫谢凡，感谢的谢，平凡的凡。你呢，还记得自己名字吗？”
“谢谢，叫……我苏薰好了。”少女伸出手，突然觉得眼前的笑容这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
第二章 多事之夏
风候郡的夏天总是热得让人有些打不起精神，多数人做完工就歇在阴凉地，靠在躺椅上，摇着扇子，有一搭没一塔地聊着最近的八卦。
城门的守卫就没这个清闲了，城门的阴影面积就那么大，总不能跟着阴凉一直换位置，只好顶着毒辣的太阳，汗流浃背地当值。
可想而知，他们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妙。
“路引！”守卫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看面前的少女没及时拿出路引还有些呆滞的样子，便臭着脸不耐烦地呵道，“没有路引就一边儿去，别挡着别人进城！”
少女身后的男子伸手挡住守卫差点挥到少女身上的手，递出两张路引。
“切。”守卫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接过路引仔细打量两人，“谢凡，谢珊？”
看了两遍路引确实没什么问题，守卫只好把路引粗暴地递回去，“行了，过吧。”
“等等。”一个男子穿着一身利落的城主府护卫的护卫服，大步走了过来。“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看到那男子，少女心中暗暗叫苦，这少女正是苏薰。
她对路引这个东西没有印象，不知道谢凡怎么弄出来两张路引，但是她认得眼前这个气势汹汹走过来的男子，正是那个叫阿严的箭衣男子。守卫们看到男子马上露出讨好的笑容，这位叫严齐的男子可是少城主身边最得力的随从。
“谢珊……”苏薰小声地说道。
“我怎么记得你说自己叫苏薰来着？“严齐面若寒霜地站在苏薰跟前盯着她。
“关你什么事！”苏薰被这么一瞪反而生出一股气，“你们故意指错路，让我在森林里迷路的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可笑，谁给你指路了。”严齐错愕了一下，随即露出嘲讽的笑容。
“就是你们！还以为是好人呢，结果害得我越走越远！人面兽心！”苏薰想起来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遇到谢凡，自己肯定就要被妖兽吃掉了。
“你！”严齐不屑和女子争口舌，转而对跟在他身后的人道，“张虎，拿下她。”
苏薰认出张虎就是之前那个浓眉大眼的汉子，印象中他力气很大，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张虎可不管对方是杀人如麻的匪徒还是娇滴滴的小姑娘，一把就向苏薰抓来。
谢凡皱了皱眉，把苏薰挡在身后，伸手招架住了张虎。
张虎仗着自己力气大猛然使劲，向下一砸，想把谢凡砸倒。他用这一招解决了不少对手，但是显然谢凡不是他往日遇到的那些人。
谢凡摆了一个奇怪的姿势轻轻一带，张虎就控制不住地往前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周围进出城的百姓发现有人打架，纷纷闪开，围在一边看热闹。
张虎憋红了脸，爬起来就是一记直拳，虎虎生风扑向谢凡。他招式不多，但是仗着力气大，一些简单的招式往往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只是这拳并没有打中谢凡，反而他又一次被一股怪力带着打偏了方向，因为收不住攻势向前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
张虎急了眼，转过身，抬起碗大的拳头准备给谢凡来一记狠的。
“张虎回来。”严齐突然开口。
张虎悻悻地收回手，回到严齐旁边，脸色很不好看。他天生力气大，进了城主府后又学了一点武术，平时少有敌手，没想到对面这个年轻男子看着不壮，自己却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传说中的太极劲……你可是古武者？”严齐问道。
望文生义，古武者，就是人们对修习上古传下来的武术的一群人的称呼。
古武讲求贴近自然，锤炼自身，以武入道，修炼到高阶甚至能和灵术师一样，感应到灵力。比起一般的武者，古武者修行要更为辛苦。虽然比不上灵术师的地位，但是古武者也是各方争夺的人才。只是一般的古武者为了修行很少加入某个势力，都是到处漂泊，偶尔接一些任务赚钱。
谢凡学的太极劲正是古武的一种，擅长因势借力，以柔克刚。
张虎吃惊地张大了嘴，古武可比普通武术强多了，怪不得自己打不过他。本来忿忿不平的心一下子就安分了，一旦找到原因，人还是很容易原谅自己的失败的。
“是。”谢凡点点头，为苏薰解释道，“她不是坏人，也没有什么功夫在身。”
严齐闻言沉思了一下，原本他以为这个女子可能是慕家的间谍，但是一般武者就算了，古武者是绝对不会和灵术师有关系的，这样看来谢凡的担保倒是有些可信度。
谢凡见严齐沉思不语，以为对方还是想要把苏薰当做不法之徒带走，不免心下一沉，他虽然心思不算敏锐，但是走南闯北几年，各种消息也都听闻了不少，风候郡武者众多，和灵术世家一直关系不甚融洽，城主府一直亲和武者，所以和慕家关系不太好，看现在对方谨慎的样子，莫非因为前几日的天罚导致最近城主府和世家的矛盾激化了？
看了看苏薰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谢凡下定决心又开口道，“我愿意认她做义妹，为她担保。”
周围听到的人都是一惊，虽然说是义妹，但是一旦认下和亲妹妹没有什么区别，没想到这个出手不凡的古武者竟然愿意这样为苏薰担保。
苏薰不知道义妹是什么，但是周围人的表情变化，她还是感觉得到，她悄悄拉了拉谢凡的袖子，正想开口却正对上谢凡回过头一个坚定的微笑，嘴中的话一滞没有说出口。
“既然如此严某也就不多说了，只是没有路引不甚方便，不如由我重新出具一份给这位……苏薰姑娘。”严齐虽然说着愿意相信，又好人做到底愿意帮苏薰补路引，说道名字的时候却微微停了停，余光扫过一边的苏薰，显然是还没有全信。
有了严齐开口，苏薰的新路引很快就办好了，正正经经写的”苏薰“两个字，还和谢凡挂了钩，算成了谢凡的妹妹。两人走出办理路引的衙门，苏薰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从森林到宏光城不过一天多路程，苏薰这两天下来，发现自己除了身体尚可，反应较快，还能识字之外，没有什么特别擅长或者特别熟悉的东西，而且她的记忆中也没有现在的灵术武术，五郡六家，各类妖兽这些常识。这点让苏薰颇为困惑，一个识字的人却一点常识都没有，真是无法理解。
总的来说，一点能联系到她以前身份的痕迹都找不到。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虽然她还是想不起以前的事，但是有了这个路引，至少她能开始新的生活了。
谢凡看苏薰轻松的样子，也露出一个笑容。行侠仗义是习武之人最基本的的原则，虽然以别人的角度来看，为一个不知底细的女子做这样的担保太过冒险，但是另一方面让他看着一个可怜的小姑娘被当做间谍刺客抓走，他可做不到。
在两个人心情都很好的时候，突然一个人从路边快走两步拦在两人面前。这人穿着一身丝绸衣服，圆圆脸，笑眯眯的样子，生的一副商人面孔。
“在下姓陈，是陈氏商会的一名管事。之前在城门恰好遇上，听闻这位谢兄弟武艺高强，在下正好在为商队寻找护卫，不知道谢兄弟愿不愿意来屈就一下，在下刚好有一本古武者写的心得，可以作为酬劳。”这位自称陈管事的人，一上来就一副谦和的样子，几句就道明了自己的来意，还提出了一个诱人的酬劳。
谢凡闻言眼睛一亮，古武最难的就是传承，上古流传下来的功法极少，所以一些个人心得也经常被当作功法揣摩。
陈管事看谢凡没有马上拒绝于是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我们商队打算从宏光城一路到青云郡的浮屠城，近来路上不太平，所以想多找几个护卫。这心得原本也是准备送去拍卖的，如果谢兄弟愿意加入的话，正好各取所需。”
谢凡平日也是走南闯北，略略一算，从宏光城到浮屠城正常车队走需要一个月的时候，一般古武者的雇佣费也比普通护卫贵上不少，价钱上倒是和心得一般的拍卖价差不多。不过古武者的心得也算是有市无价的宝贝，还是自己赚了。
只是，谢凡看向苏薰，自己若是走了，苏薰一个小姑娘留在宏光城，还有严齐这种人虎视眈眈……
陈管事看到谢凡的目光，马上又善解人意地问道，“不知道这位苏姑娘是否愿意来我们商队做个帮工，工钱不高但是包吃包住。”
苏薰被这位陈管事一顿噼里啪啦的话说得有点晕，看对方问她，只觉得跟着谢凡挺好，所以想都没想就点了头。谢凡看苏薰毫不犹豫的样子，觉得她是怕拖累自己，心中一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不知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天亮就走，我们刚好就在城门边上的客栈。”陈管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等谢凡和苏薰走起来，就在前面带路。
苏薰被谢凡摸了头，有点别扭，她不记得自己以前有没有哥哥之类的，但是她很确定，自己不习惯这样被人摸头。但是谢凡对她这么好，就当迁就他吧，苏薰内心小小叹了口气。
想到这里，苏薰突然想起来刚才路引的事情，一张口就卡了壳，“谢……大哥……”
“叫我大哥就好。”谢凡看苏薰纠结的样子笑道。
“嗯，大哥。”苏薰从善如流，马上改口，“之前那个路引……是你妹妹的吗？”
谢凡垂下眼睛平淡地说道，“是我的妹妹的，不过她已经不在了。”
苏薰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真是不会问问题。自己跟谢凡走了一天多他都没提过有个妹妹，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自己怎么就这么没脑子非要问这个问题。
“没关系。”谢凡看到苏薰懊恼的样子安慰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一直是我和妹妹相依为命，我们也是一起学的古武，之前……之前我们去参加一个探宝的任务时候，出了点意外，她没能撑过来。”
“对不起。”苏薰讷讷地道歉道。
“没事。”谢凡伸手揉了揉苏薰的头，“又不怪你。”
“两位……到了。”陈管事看后面新认的一对兄妹关系亲密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碍眼。
第三章 七行有盗
古人云，知易行难。这话并不是白说的。
雇佣谢凡的陈管事属于一家叫做陈氏商会的商会，这陈氏商会是东海郡出身，这次是带了些珍珠檀香等贵重物品，想带到西边的浮屠城卖掉。因为商品贵重，所以原有的十来个护卫显得有些不足，便和另外几个准备路过浮屠城的商队搭伙，又雇佣了十几人，凑成了大概百余人大商队。
几个商队都是常年南北往来的，是以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安排得井井有条。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商队就已经整顿完毕，只等着城门一开就整装上路了。
苏薰作为加塞进来的帮工，又是女孩子的，所以被安排在队伍的最后面，负责看顾有没有掉落的行李，给商队的厨子做些帮手的杂活，活计倒是很轻松。
只是车队每日行进速度不慢，商人和护卫有马有车，跟在后面的帮工就惨了，一天走下来鞋底都要磨穿了。这点苏薰倒是还能忍，她体力似乎比一般人要好很多，而且每每一觉睡醒，身上的酸痛就去了大半，几日走下来反而越发精神。
还有一点她就不能接受了，跟在车后面常常被马车卷起的尘土呛得咳嗽，而且灰尘劈头盖脸地蒙上来，加上走路的汗水，整个人顿时汗一道，泥一道，每天都跟在泥坑里打过滚一样。
几天下来，苏薰已经和泥娃娃一样，幸好有谢凡照顾，比起其他帮工来说，苏薰还能有点多余的水擦洗，不至于发臭。
这样艰苦的环境，倒是也没妨碍苏薰一边走路一边走神。根据苏薰的观察，这几家商队虽说是搭伙，但是状态却不太相同，雇佣己方的陈氏商会似乎并不像是商人，陈家商会的护卫虽少但是个个都不苟言笑，对周围发生的状态也十分警觉。
苏薰暗暗猜测，如果不是这伙护卫是军队出身，就是这个商会有军方背景。
另外一个让苏薰觉得很奇怪的地方，就是那辆陈氏商会会长坐的马车了。按理说商人行商吃苦是必不可少，别说骑马了，就是如同杂工步行也应该是惯例。这会长大人却一副娇生惯养的样子，不顾另外一个商队的抱怨，非要坐着马车。
不过幸而这辆马车的存在，使得行进速度快不起来，轻松了苏薰这样不惯走远路的临时工。
今日扎营的时辰要早得多，因为马上要进入据说“匪盗甚多”的七行山一带。由于地处风侯和青云二郡交界，地形复杂，所以这里的治安状况只能让人自求多福。
商队虽然人数众多，还有“商金旗”，但是为了不在七行山过夜，商队打算今日提前扎营，明日用一天时间就通过七行山。
商金旗可不是随便就能拿到的东西，这是七商联盟的成员和附属成员才能用的东西。七商联盟进入条件苛刻，除了初始的七家大商会，附属商会也要有能独树一帜的能力。若是有人动了七商联盟的成员，其他商会成员也会同仇敌忾，联手对敌。
“商金旗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过个七行山还要这么紧张？”听完谢凡的介绍后，苏薰有些不解。
“那也只针对知道商金旗的人而言，如果能尽快度过七行山，就能避免因为碰到不识货的人造成的损失了。”谢凡一边把手里的肉干递给苏薰一边回答道。
“这肉干太硬了，咬得我牙疼，你自己吃就好。”苏薰摆摆手，虽然自己平时也没见得爱吃蔬菜，但是这么久吃不到新鲜蔬菜，还是有点想念的。
“总觉得似乎谨慎得过了头。”苏薰喃喃道。
“要是发生战斗你要记得自己躲好，千万别傻站着。”谢凡叮嘱道。想了想不放心，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看不出材质的瓶子，“这个你拿着。”
“这是什么呀。”苏薰接过瓶子，触瓶并不冰凉，很轻，苏薰晃了晃，里面似乎装的是药丸之类的东西。
“这是续命的丹药，只要还有一口气吃下去就能活。”谢凡道。
“这东西太贵重了……”苏薰吃惊地看着手里的小瓶子，“大哥，你这种刀口舔血的，比我更需要这个。”
“你拿着吧，我放心一点。”谢凡笑了笑，“而且，万一我受伤，你再拿给我也是一样的。”
苏薰郑重其事地把瓶子装在怀中的香囊里，这个香囊也是谢凡之前给她新买的。
谢凡看她收起瓶子才放下心，两人又聊了几句就围着火堆入睡了。
第二日果然起得很早，天还没亮报晓人就开始吆喝着大家起来，等到苏薰迷着睡眼，把擦过脸的汗巾递还给谢凡的时候，队伍已经整装待发了。
七行山果然不亏是“匪盗喜爱之地”名列前三的地方，山路崎岖不平，树木枝叶横生，原本两排并行的商队不得不变成一条长龙，沿着蜿蜒的山路向前行进。
苏薰遥遥看到，似乎有一些人轻装便行，脱离大部队先走一步，估摸应该是商队派出的斥候。越来越不像普通商队了，苏薰思量，不过这样应该要安全得多吧。
到晌午的时候，队伍并没有如以往一样停下暂歇，不过从前面传来只要能在天黑前走出七行山，不仅晚上每人都有肉汤，到达目的地后还能多拿一份赏钱的通知，是以大家不仅没有抱怨，反而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天色开始暗了下来，不过遥遥地已经能看到山那边的景色了，想必天黑前出山不是问题。苏薰暗暗松了一口气，一路上总觉得有点提心吊胆的。这时，突然从车队的前方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雷声。
喧哗迅速地扩散，队伍突然向着两边混乱地散开，苏薰眼尖地看到了引起骚动的原因，一只正在冲刺的巨大的牛。几个护卫企图上去阻止巨牛的冲刺，却被巨牛轻松地撞飞。
苏薰当机立断，一个箭步冲到车头，狠狠地向左拽了一下服马的辔头，马儿吃疼，跟着苏薰往左边小跑了几步。
苏薰回头正想再做点什么的时候，那巨牛竟然已经冲到了眼前，把站在原地愣神的另一个杂工顶了个对穿，一阵凄厉的惨叫让苏薰不仅手脚发软。冲刺带来的风压把载货的马车冲了个粉碎，马车和车中货物的碎片四溅开来，服马受惊地长嘶一声，就向着山坡不管不顾地冲去，苏薰眼疾手快，左手及时抓住马身上还没脱落的车辕才没有被拖倒在地。
方才措手不及的护卫们终于及时赶到，各展神通，联手把发狂的巨牛撂倒在地。。
如果苏薰这时还在，她会发现以为是巨大的牛的生物，通体成铁灰色，头上长着巨大的角。
侍卫窃窃私语着，“这不是雷角牛吗，为什么七行山会有雷角牛？”
“小薰。”谢凡急急地四处张望着，苏薰应该也在这附近的，可是不论他怎么呼喊，怎么寻找都找不到那个熟悉的面孔。
第四章 车里有人
苏薰此时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挂在狂奔的服马上。
她右手被卡在马的辔头中，左手紧紧抓住晃晃悠悠的车辕的前端，双脚以奇怪的姿势勾着车辕的另一边。有些寒意的冷风呼呼地刮过她的耳边，周围的树木像是快镜头一般闪过她的视线。
千万别撞到树，千万别撞到树，苏薰心里默默祈祷着。
跑了大约有一刻钟，马终于没了力气，慢慢地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苏薰再也坚持不住坠落在地。在地上喘息了一会，终于攒够力气站起身，把自己已经被勒出血的右手从该死的辔头中解放出来。
“马兄啊马兄，你看我救你一命，你却带我到了什么鬼地方。”苏薰用还算完好的左手摸了摸服马，欲哭无泪。
不知道这马听没听懂她说话，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做出乖巧的样子蹭了蹭她的手心，好像刚才狂奔了一刻钟的那个马不是它一样。
苏薰环顾四周，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木，看不到一点人迹，甚至于没有鸟虫的鸣叫，安静地让人怀疑自己的听力是否正常。
“糟糕透顶。”苏薰长叹一口气，就算谢凡愿意来找自己，可是商队肯定不会顾惜自己这么个小小帮工，恐怕收拾好残局就会马上离开这匪盗丛生的七行山。谢凡就算是古武者，也不过是一个人，又能搜查多大的范围，搞不好就要在这树林子里过夜了。
“嘶……”苏薰轻轻一动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各种各样的伤口，尤其是为了保持在马上，双手和双脚都受到了不轻的伤。无奈地看了一眼旁边做无辜状的服马，自己不会骑马，看来只能步行了。
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过来的路线，苏薰牵着马，艰难地往回去的方向挪动着，走了不知多久，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辆散架的马车。
说散架可能夸张了一点，准确的说，出现在视野内的是一辆车厢上坑坑洼洼但是还算完好，车辕完全断裂的马车，套车的马更是已经无影无踪了。
苏薰记得这辆马车。
她曾经在休息时间看到过这辆马车，那时候马车周围总是围绕着很多护卫，因为里面坐着的是从来不离开马车的陈氏商会的会长——陈三两。
苏薰一瘸一拐地走到马车跟前，皱起眉头仔细打量这辆形容凄惨的马车。
车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和斑斑驳驳的划痕，车厢由于正面撞树入口已经被挤成一团糟。从断裂的车厢边缘可以看出，这辆马车不是普通的木质马车，内里居然包着一层铁皮之类的东西。
不亏是商会会长的座驾，看起来不起眼，实际上却设计精妙，如果是普通马车早就被拖散架了。
苏薰摇摇头，心中有些轻松，如果会长不在的话，商队是不会马上走的，看来老天还是没有抛弃自己的。
振作起来精神苏薰转过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轻轻的呼吸声，从还算完好的马车车厢里传来。
车里有人？
苏薰心念一转，猜测车里的人九成就是那个奇怪的会长，听大家提过似乎是叫做陈三两的。
想到这里苏薰暗暗翻了个白眼，吐槽这种恶俗的名字加上那个嫌弃外面灰尘从来不出马车的贵族做派，脑补了一个娇生惯养的粉嫩公子哥，还是圆圆团团的样子的那种。
“那个……”苏薰寻思着开口试探问道，“里面是陈会长吗？”
车厢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难道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撞车了？苏薰犹疑地猜测道，如果说自己听到车厢里有声音，说不定这个娇气的会长会更生气，作为这样的会长家的帮工，自己还真是辛苦。
苏薰摇了摇头，决定还是换种方法，以防有人耍脾气。
“马车都撞成这样了，估计有人也早就跑了吧。”苏薰喃喃道，“可惜马跑掉了，不然带着两匹马回去，管事应该就不会怪我跑丢了吧。”
“不知道这个马车的消息能不能多得几个钱。”苏薰叹了口气，拍了拍马颈，服马打了个响鼻，讨好地舔了舔她的手。
马车里还是没有动静，苏薰只好放重脚步，作出要离开的样子。
“请留步。”一个低低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
苏薰停下脚步，面露笑容地转过身，嘿嘿，还是本姑娘聪明机智。
“姑娘，可是陈家商队的？”
“咦，居然有人？”苏薰做戏做全套，故作吃惊道，“我、我是商队雇佣的帮工。”
“还请姑娘援手，回到商队后，陈某必有重谢。”男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得，听上去似乎很虚弱。
“唔，你真的是陈氏商会的会长——陈三两会长？”苏薰用半信半疑地语气问道。
“姑娘带我回去自然就知道了。”男子回答道。
这么听起来好像不是很不讲理的人啊，苏薰沉吟片刻，假装自己还在考虑，然后走回马车旁边，绕着马车转了一圈。马车的前面已经被挤成一团，马车一个横梁倒下正好横在中央，应该也没法容得一人进出。马车上很神奇地没有车窗，看起来所有的出口都被堵死了。
男子似乎知道苏薰在想什么，又开口说道，“马车本来是有个机关可以打开后面的门，但是现在卡住了，劳烦姑娘试试能否打开。”
苏薰闻言绕到马车后面，后面没有受到什么冲击，看起来倒是还好，仔细检查了一番，果然发现马车一角有一条缝隙，但是她用手试了一下，凭她的力气根本打不开。
苏薰想了想从旁边捡了一根粗细可以插入缝隙的树枝想把缝隙掰大一点，结果用力之下，除了树枝断在里面没有任何收获。
“你这机关是什么弄的呀，这么不好使。”苏薰抱怨道。
“原本设计成拉动开关就会弹开的。”男子声音也流露出无奈，“应该是齿轮被卡住或者撞坏了。”
苏薰打量着已经变形的马车前端，和保持得完整形状的马车后端，沉思半响开口问道，“那个机关是装在马车下面的吗？”
“……”男子沉默了一瞬，回道，“应该是。”并没有问苏薰为什么提出这样的问题。
苏薰找了根粗一点的树枝半钻到马车下面，可以看到一块铁板曾经牢牢的镶嵌在马车底部的痕迹，不过已经是曾经了，强烈的撞击后马车底部的铁板已经松动了。
苏薰费劲力气，终于撬开了铁板，紧接着就被复杂的齿轮和其他装置惊呆了，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
真是难为拉车的马了。
一直研究到天色变暗，苏薰才确认了导致马车后门打不开的部件，幸亏车上那个男子对这些还算了解，指点了她不少。
苏薰把树枝插入齿轮之间，猛地一撬，齿轮吱吱嘎嘎地转了一圈，砰地一声轻响，马车后门弹开了。但是等苏薰绕到马车前看到马车里面的男子的时候，心理负担一点都没有减轻。
第五章 陈氏会长
车里面的男子看起来并不比他的马车状况要好多少，原本应该是白色的长袍，涂满着诡异的暗红色，马车里的其他东西也都好似被鲜血浸染过的样子。
“你应该不是那种被束缚在车中不屈的冤魂的类型吧？”苏薰惊悚之下，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的血人脱口而出。
“……”
“你这样大概不能走了，你会骑马吗？”话出了口，苏薰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赶紧转换话题。
“会，不过可能要麻烦你扶我一把。”陈三两低沉的声音有些嘶哑，或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看着男子艰难地向外移动，苏薰赶紧伸出双手方便男子支撑，陈三两修长的手指搭在苏薰的手臂上，隔着衣服透来的寒意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苏薰咬着牙用所剩不多的力气，努力支撑着陈三两的重量，对方似乎感觉到苏薰在微微颤抖，不动声色地将重心偏到自己一侧。
这么多伤口，这么重的伤，这位陈大会长看起来并不是因为这一次惊马事件才受的伤。再联想到警觉的商队护卫和轿子，似乎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咳咳。”陈三两低低地咳了两声。
苏薰正想得入神，被咳嗽声唤回神来。正在被她暗搓搓八卦的陈大会长已经下了马车，半扶半倚地靠着她，她抬起头只能在乱糟糟的头发和血污中看到男子笔挺的鼻梁。
“陈会长，你还撑得住吗？”苏薰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背上有一处伤口，麻烦姑娘用此药帮我重新上药。”陈大会长大概是没求过人，虽然用了请求的句子，但是语气却像是下命令。
“好的。”幸好之前曾经帮谢凡上过药，苏薰接过陈三两递过来的白色小瓷瓶，小心翼翼地把几乎粘在他身上的血衣脱了下来。
唔，这位陈大会长看来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儿，一身细皮嫩肉，不过身材还挺好的。
苏薰一边想着，一边把原本包扎伤口的白布取了下来，所有的腹诽在苏薰看到背后那个狭长的、狰狞的伤口的时候就不翼而飞了。
陈三两的背后那个伤口似乎是中了毒，周围的皮肉都处在一种腐烂的状态，看上去像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苏薰镇定了一下心神，一只手微微倾斜药瓶，另一只手轻敲手腕，把药轻轻地撒在伤口上。然后权衡再三，把自己的内衬脱了下来用于包扎伤口。最后再帮陈三两穿上衣服。
“你学过包扎？”陈三两问道。
“嗯，我大哥教我的。”苏薰点了点头。
“必须马上回到商队。”陈三两没有纠结于这个话题，而是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又下了一个命令。
“好吧。”苏薰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扶着陈三两走到自己带来的马跟前，服马很乖顺低下脖颈，似乎知道这两个或轻或重的伤患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应付它了。
等到陈三两终于稍微稳当一点地坐在马上后，两个人都已经出了一身汗。
“多谢你。”陈三两俯在马背上抱着马颈，发出闷闷的声音。
“嗯。”苏薰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我之前是随便找了个方向走的。不过从现在来看，应该这个方向是对的。”
苏薰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推论，因为专注于在林间寻找回去的路，没有注意到陈三两在用犀利的目光打量着她。
“幸好你的马车结实，而且还留下不少痕迹，顺着回去就行了。”苏薰看到被马车压倒的野草和撞断的树枝开心起来，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去见到谢凡了。
陈三两打量着前面那个牵着马走着的姑娘。
身材纤细，行动无力，看起来不像是练武的。说话有章法，行事作风颇有几分从容不迫的气质，应该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年龄看起来不大，但是对周围的灵气很有亲和力，想起刚才她故意激自己求助的方法和包扎手法，陈三两怀疑这姑娘应该是某个灵术家族出来历练的子弟。
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家族，这样也好，省得欠下人情不好还。
若是没有利益冲突的话，帮她一把也未尝不可，师父一直念叨想要再收一个小徒弟，想必没有几个灵术师会拒绝这个机会.
突然身下的马打了一个磕绊，陈三两抬眼望去，少女似乎是没注意脚下的树枝被绊了一个趔趄，连带着马也被牵连了。
“嘶……”苏薰轻轻地呼了口气，偷偷地抬起脚看了一眼自己已经青肿起来的脚踝。若不是后面还有一个比自己看起来还惨重的伤患，她早就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了。
“要是马颠地难受你就说一声，我再走慢点。”少女清脆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不必，尽快回到商队才是要紧事。”陈三两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回答道。
沉默了一会儿，陈三两开口说道，“你这样走太慢，其实这个马可以坐两个人的。”
苏薰停下步子无奈的回头，“我不会。”
“什么？”陈三两的语气为之一顿。
“我不会上马，更不会骑了。”
“……”陈三两有些吃惊，对于可能是灵术世家的推测迅速变成可能是落魄的灵术世家，不然怎么会有连骑马都不会的子弟。
“我教你。”陈三两认真地想了片刻说道，“刚才你学得挺快的。”
“好吧……”苏薰确实一直想学骑马，马上就同意了这个提议。
“这马没有缰绳也没有鞍，所以要靠灵力控制马……”
“等等，灵力什么的？”苏薰苦着脸，“我长得很像那种叫灵术师的人吗？”
“像。”陈三两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哦，我不是。”
“……”陈三两皱起眉头开始认真地打量正在灼灼地看着他的少女。
“别看我了，我真不是。”苏薰真诚地回答道。“如果是的话，我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陈三两伸出一只手，“抓住，闭上眼睛。”
苏薰用怀疑的眼光看了一眼面前那个虚弱的血人，半信半疑地把手放在他手上，闭上了眼睛。
苏薰感觉到冰冷而修长的手指把她的手紧紧扣住，一阵轻柔的力量把她托了起来，失重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应，似乎有风吹过她的脸庞。
“睁开吧。”陈三两低沉的声音响起。
苏薰睁开眼睛，自己已经斜侧着坐在马上了。
“现在抓紧时间，继续往回走。”陈三两又俯下身抱住了马颈，刚才拉苏薰上马耗费了他不少力气，“你抓住我的腰，别掉下去。”
陈三两似乎比刚才更虚弱了，苏薰感受到这点，抑制住自己发问的欲望，轻轻抓住了陈三两的衣袍，用手轻轻拍了拍马的屁股，服马很乖地走了起来。
双脚终于得到了解放，苏薰舒服地舒了一口气，运气真好。
“还不知道姑娘贵姓。”陈三两有些闷闷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薰。”心情很好的少女回答道。
第六章 屋漏逢雨
七行山脉地处大陆中部，绵延千里，靠近北方的部分山高路险，常人难越；靠近南方的部分水急谷深，十分危险。只有中部这一段还算平坦，经过各方势力合力开拓，变成了南北交通往来的必经之地。
“谢凡，你放心，我们都会帮你看着的。”壮汉子赵海拍了拍谢凡的肩膀，安慰道。
“幸好会长也不见了，不然还没什么借口一起出来找。”瘦削的申华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身上的行装。
“我跟其他人也说了，若是看到有像你妹子的都会帮一把。”圆脸的徐天走近三人说道。
“多谢几位。”谢凡点点头，内心还是止不住地担忧。小薰虽然聪慧，但是身上没个防身的物件，又是女子，万一碰上强盗可怎么办。
之前被雷角牛冲击过后，两家商队损失不少，陈家商队更是连会长的马车都找不到了。当下一番商量，决定大部分人带着货物行李按原计划继续前进，在青云郡的墨阳驿歇息，分出来一些身手好的护卫留在七行山寻找失踪的陈氏商会会长。
陈氏商会开出的赏金不少，所以觉得自己武艺高强，愿意留在山中的护卫倒也不少，统一由一个叫萧天翰的带队。谢凡心系苏薰，自然是选择了后者，他平日性子憨直，愿意做别人不乐意做的活，是以人缘一直不错。听说他妹妹也失踪了，大家便都答应帮他看着，反正也要寻找会长，不过多注意一下，倒也不费什么事。
这边苏薰和陈三两却是应了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才走了不到一刻就被传说中的强盗拦住了。
“你们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七行虎王。”一个彪形大汉拦在两人的马前。
“七行虎王？”苏薰后悔没多问谢凡几句，现在上哪儿去打听什么七行虎王。
“正是我王虎！”大汉得意地接道。
“大哥，这两个人看起来没啥钱的样子。”大汉旁边看起来有点瘦弱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地说道。
王虎打量了一下苏薰和陈三两，一个穿着普通的布衣，另一个看起来受了重伤，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钱的样子。顿时有点犯难，现在要是说自己不打劫了，岂不是承认自己眼神不好，没看清就冲了出来。
陈三两此时也在打量面前这两个强盗，在这种偏僻地方打劫，可见没什么势力抢不到好地段。不过那个叫王虎的双目有神，双臂肌肉隆起，倒也不是个易与之辈。
“看你们倒是也知道我大哥的名头，这次便放你们一条生路，以后可要跟别人说说我们大哥是怎么武艺高强，心地善良的。”瘦弱少年看王虎神情就知道他后悔了，扬声喊道。
“对，没错。”王虎听少年给他找了个台阶，马上又开心起来。“要多宣扬宣扬爷的大名。”
“诶诶，您老人家放心。”苏薰一听这两人是打算放过自己，赶紧配合。“七行虎王果然名不虚传，那个，那个武功高强不说，还是心地善良之人。”
王虎听得心满意足，挥挥手，示意苏薰二人可以离开了。苏薰刚松了一口气，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娇媚的笑声。
“哎哟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苏薰被这声音一激，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是四处打量，却不见人影。
“谁！谁给你爷爷我作鬼呢！”王虎大喝一声。
“这位壮士，真是有胆识，奴家最喜欢这样有胆识的壮士了。”声音突然出现在左近，苏薰还在寻找声音的主人就听到“嗡”的一声伴随着王虎的惨叫。
王虎面目狰狞地捂着右侧肋骨下方，一丝丝血迹从他的指缝中渗出。
“看不出来，你这么个落魄小山贼居然还有灵术护盾这种东西。”苏薰循声望去，一个红衣女子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女子生得得桃腮杏眼，眉眼间煞是明媚动人。只是女子白玉一般的右手指尖染上了点点血迹，看上去让人心生寒意。
“你你……”王虎惊恐地看向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自己的胆刚才差点被她挖了出来。要不是有小弟给的神符护体，自己就要变成七行死老虎了。
“刚才不是还自称爷爷呢么，怎么就哆嗦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女子捂着嘴轻轻笑了起来。
苏薰看着眼前对峙的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个面甜心苦的美人手一抖把自己的什么胆啊肝的挖出来，自己身上可没有灵术护盾之类的东西。
“不逗你们了，奴家还有正事呢。”女子似是笑累了，放下手看向苏薰这边，“黑老头整天吹嘘自己摧心手出神入化，看来也不过如此，还是得要奴家出手才行。”
“能同时得到黑心老人和梅花娘子的青睐，在下真是受宠若惊。”陈三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直了身子。虽然他的嘴唇还是一点血色都没有，身上的血迹也暗示他受了重伤，但是在场的几人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生出了一种眼前之人不可小觑的感觉。
“奴家倒是宁可在清风楼听听小曲，可惜我们山外小楼的招牌便是不死不休，黑老头办事不利丢了性命，我也只好帮他补上这个篓子。”被陈三两称作梅花娘子的女子轻轻拢过鬓边的碎发，露出一个娇媚的笑容。
“方才那雷角牛，看来也是娘子手笔。”陈三两面色不变反问道。
“把雷角牛运到七行山可费了奴家好大功夫呢。”梅花娘子一边嘟起嘴做出撒娇状，一边从腰间抽出一条白色锦帕轻轻把指尖的血迹擦掉，“不过能亲眼见到公子的英姿，也没白费奴家一片辛苦。”
“听闻梅花娘子虽然被神宫驱逐，灵术被废，但是却另辟蹊径，把灵力灌注在暗器上，配以古武中的暗器手法，倒也有了些名气。”陈三两似是没听到梅花娘子的话，反而三言两语把她的底细说了出来。
梅花娘子脸色有些微微发白，她当年因为偷学灵术中的刻魂术被师姐发现，被神宫废除灵术驱逐出宮，后来一直隐姓埋名，直到凭借这一手梅花暗器的手法在山外小楼脱颖而出，原以为没几个人能把自己和当年被驱逐的神宫弟子联系在一起。
“公子这么关心奴家，不如和奴家走一趟，奴家还有很多小秘密想和公子好好交流呢。”梅花娘子浅笑一声，向前缓缓走来。心底发狠，要将在场听到这番话的几人都变作不会说话的死人。
“可惜……”陈三两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惜什么？”梅花娘子问道。
“可惜当年你被驱逐得太早，还没学到神宫有名的化灵术，不然你也不会在山外小楼的排名只在三十九，尚在黑心老人之下。”
陈三两袖子轻轻一挥，一堆菱角镖，梅花针等零零碎碎的东西叮叮咚咚地滚落在地，原来刚才梅花娘子说话之间手一点都没闲着，不知道丢过来多少暗器，都被陈三两挡下。
梅花娘子向前的步伐为之一滞，没想到有黑心老人的摧心手在前，自己又用计引开了那些护卫，对方在重伤之下居然还能轻易接下自己引以为傲的梅花暗器。
如果就此退却，之前一番心血就都白费了，进入青云郡内就更难下手了。
不能退，梅花娘子下定决心，前进速度更快，转瞬已经离苏薰和陈三两不足十步。
“灵术，春藤绕。”陈三两伸出右手，掌心向下，突然梅花娘子脚下生出无数细小的藤蔓，藤蔓蔓延转眼就将梅花娘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苏薰第一次见到灵术，内心震撼不已，顿时觉得陈三两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上升到了从未有过的境地。
王虎和他的小跟班也都顾不上发抖，目不转睛地盯着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梅花娘子。
“嘿嘿，你这娘们，刚才还吓唬爷爷我，现在老实了吧。”王虎是个没记性的，看梅花娘子被困，又趾高气扬了起来。
“这梅花娘子方才想要取你性命，现下给你个机会，你可敢斩了她立威。”陈三两问道、
“这、这有什么不敢的。”王虎受不得激，当即往掌心吐了两口吐沫就准备拿刀结果了梅花娘子。
“大哥，不可。”瘦弱少年出声阻止，“这人是山外小楼的刺客，若是你杀了她，咱们就要被山外小楼盯上了。”
陈三两微微蹙眉，自己使用春藤绕已经是极限了，支撑不了多久，本想激得王虎杀了梅花娘子，没想到那少年却是个有几分心机的。
梅花娘子却是心中一动，猜到陈三两肯定已经是强弩之末，不然也不会只用一个灵术困住自己，却唆使别人动手。
“会长？会长？”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了呼喊的声音，声音此起彼伏，听上去不止一人。
“大哥？”苏薰听出谢凡的声音雀跃起来，却不防陈三两突然身子一软倒在她身上，苏薰定睛一看，发现陈三两胸前一枚流星镖，正在渗出一股股黑色的血迹，那边梅花娘子已然脱困，娇笑一声，转眼不知所踪。
第七章 雪中送炭
“陈三两？”苏薰手颤脚软地扶着瘫在她怀里的人。这家伙刚刚还意气风发，逼得梅花娘子差点不战而退，怎么转眼就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了。
“会长！”远处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一晃眼，苏薰马前就已经多了一个男子的身影。这人穿着一身苍紫色的衣衫，剑眉星目，身形挺秀，看起来约莫二十岁出头。
苏薰原本吓了一跳，只是看到这个眼中虽有焦灼，但却仍旧温和地向她笑了一下的青年，不知不觉就镇定了下来。
“姑娘可知道这毒镖出自何人之手？”青年想要从怀中拿出药丸喂给陈三两，却看到陈三两胸口上的毒镖，心中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刚才有个叫梅花娘子的，应该是她干的。”苏薰回答道。
“梅花娘子？”青年预感得到证实，两道好看的剑眉紧紧地皱了起来，“糟了，这毒恐怕不好解。”
“中毒了！啊呀，不知道那个梅花娘子现在去哪了。”苏薰紧张地环视四周，不仅梅花娘子不见了，一旁的山贼兄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小薰！你没事吧。”谢凡离得比萧天翰远了一点，听到声音才赶过来，他冲到近前先是仔细看了一眼苏薰，看到她脸色还算好，身上似乎也没什么大伤才松了一口气。随即他才注意到还有两个人，一个看不清面容似乎受了重伤靠在苏薰身上，另一个则是陈氏商会中负责带队的护卫萧天翰。
“萧护卫。”谢凡抱拳打了声招呼。
“大哥，我没事，不过他好像中毒了。”苏薰看到谢凡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萧天翰简单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他抓住陈三两的手似乎在查探什么。看着陈三两面如金纸的样子，焦急地对谢凡说道：“会长受了重伤，还中了毒。我们马上集合剩下的人，迅速前往墨阳驿找医师。”
“对了。”苏薰突然想起来谢凡给的药，虽然听谢凡的口气应该是珍贵的东西，但是人命关天，自己都救了他一回了，干脆救到底。商会会长这种人物应该不差钱吧，转头看向谢凡道，“大哥，你给我的那个药不知道有没有用？”
“姑娘有心了，只是梅花娘子的毒一向刁钻难解，一般的药只怕药不对症。”萧天翰委婉地拒绝了苏薰，他知道苏薰是好意，所以虽然是拒绝，但是语气更加温和。
“那药是我一次护卫任务救了一个灵术师的谢礼，三元续命丹。”谢凡笑道，言语中对这药信心十足。
“三元续命丹！这么珍贵的药……”萧天翰面上露出吃惊的神情，这药是神宫有名的珍品，因为材料难得和制作方法又困难，算下来平均到每年不过三颗产出而已。
“嗯，人命关天，小薰你拿出来给陈会长吧。”谢凡点点头，他天生是个仁善的性子，看苏薰大方拿出这药救人，只是觉得她善良，丝毫不觉得把珍贵的药给陌生人有什么可惜。
“多谢你们。”萧天翰看看谢凡又看看苏薰，感谢虽然简单，但是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起来。
苏薰被萧天翰笑容耀地有点晃神，赶紧低下头趁拿怀中香囊的功夫定了定神，从中倒出一粒雪白的药丸放到陈三两嘴边，还没等她想出怎么把药喂给昏迷中的陈三两，药丸似是有灵气一样化作一团白气钻入了陈三两嘴中，陈三两的脸上也随之有了几分血色。
萧天翰看到药似乎有效，脸上神色为之一松，认真地向苏薰兄妹抱拳鞠了一躬表示感谢，“多谢两位赠药，不知道这药能起多少作用，我们还是要尽快到墨阳驿去。”
“我去召集其他护卫，到之前约定的地方见。”谢凡点头应下，用鼓励的眼神看了一眼苏薰，转身先行离开了。
“你叫苏薰吧？你自己坐稳点，扶住会长。”萧天翰温和地对苏薰说。他也是修习古武之人，早发现苏薰身上也有伤，便让她坐在马上不要下来，自己则牵了马在前面快步走着。
大概是老天觉得给陈三两的磨难已经足够了，这次一路畅通无阻，在天黑前就赶到了墨阳驿。这墨阳驿可比风侯郡的宏光城著名得多。因为靠近七行山，往来南北的商旅都必须从此地经过，所以虽然说是驿，其实比宏光城还要大。
到了墨阳驿一行人就按之前的安排分做两拨，萧天翰将陈三两送去治疗，余下的人前往商队下榻的迎宾客栈。
等到陈三两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天边的云朵已经被夕阳晕染成金粉色，层层叠叠地聚集起来，如同一幅绝世佳作一样陈列在空中。
“会长，您醒了。”萧天翰看到陈三两睁开了眼睛，便拿过早就准备的茶杯走到近前。
“这叫，祸害活千年。”靠窗子的地方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这声音虽然好听，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尤其是说话者还特意在祸害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怪不得这世上那么多人想要做祸害。”陈三两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出声，“确实是笔划算的买卖。”
“晏明宣，你是不是装商人装太久了，真染上商人的铜臭味。”靠窗男子轻嗤道，他穿着一身白色锦缎长袍，腰间系着根浅黄色的云纹金缕带，若不是歪在榻上的姿势太过难看，倒像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哥，端的是风流倜傥。
“越昼怀，这话谁都问得，就你问不得。装什么久了，人会不会变，还有比你更清楚的？”陈三两咳了两声，接过萧天翰递来的水杯喝一口，嗓中的干涩之意稍减。
“你少说两句吧，你这会受的伤可不轻，梅花娘子的毒你是知道的，要不是有三元续命丹，就算是我也救不回你。”叫昼怀的男子翻了个极不优雅的白眼，但是考虑到陈三两身体状况，还是没有继续和他拌嘴。
梅花娘子的梅花暗器名头不小，一是因为梅花娘子以灵力灌注暗器，配合古武术，一旦出手极难防备；二是因为这暗器上面都淬了刁钻古怪的毒药，一旦中招极难找到对症的解药。
“三元续命丹？”陈三两有些讶然地看向萧天翰，自己虽然随身确实带有此药，但是早在黑心老人偷袭的时候，就给受了重伤的萧天翰用掉了，不知道哪里又来了一颗。
“是谢凡和她妹妹刚好有一颗。”萧天翰回答道。想起当时的情形，他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谢凡和他同为古武者，原本就聊得来，没想到他妹妹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一听陈三两性命堪忧，二话不说就拿了药出来救人。
萧天翰想着忍不住替二人多说几句好话，“谢凡也是之前做护卫的时候，救了一个灵术师才得了这么一颗药，一直没有舍得用，不过他和他妹妹两个都是纯善的人所以什么要求都没有提就把药拿出来了。”
“你家这个小天子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是不是那个谢凡的妹妹有什么特别之处啊。小天子，刚才跟我要的药可不是救你主子的，莫非……”昼怀感兴趣地从榻上直起身，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
萧天翰脸上一红，低头不吭声了。
“他妹妹是叫苏薰？”陈三两心下转念，马上把那个自称是自家商队帮工的少女和谢凡联系在了一起，毕竟一般商队帮工都是男子。
“是，从名字看两人应该不是亲兄妹，但是感情很好。”萧天翰沉稳地回答道，之前看到苏薰和自家会长共乘一骑，他就猜两人应该已经打过交道了。
“有意思，你俩一个两个倒是都很上心，我也想见见这俩异姓兄妹了。”昼怀两条飞眉高高挑起，充分表达出主人的惊讶。
萧天翰想起昼怀的恶趣味，心中不禁捏了把汗，正想说点什么，就听陈三两开口道，“答谢这事容我先想想，倒是这山外小楼不死不休的规矩如果不赶紧处理，待会恐怕就要引来更多刺客了。”
“你可有什么法子了？”听到山外小楼这四个字，饶是昼怀也正襟危坐起来，表示自己的三分敬意。
“小楼令。”陈三两淡淡地说出三个字。
“嗬，你居然有这玩意，从哪儿得来的？”昼怀眼中光芒一闪，盘算道，“看你这身子，少不得要我替你走一趟。”
“我这趟为了乔装，买了不少货，除了珍宝外还买了一些东海郡特产的药材，到时候全都归你。”陈三两听昼怀主动请缨，哪能不知道老友的算盘。
“这点东西别想打发我，我这人情，你就好好欠着吧。”昼怀哈哈一笑，胡乱整了整头发，从萧天翰手中接过锦囊，便吊儿郎当地推门而出。
“那谢凡身手如何？”陈三两目送昼怀出门，便又开始思索刚才说的事情。
“虽然功夫不错，但是似乎没有经过正规教学，恐怕都是从心得中的只言片语学的本事。”萧天翰虽然想替二人多要点好处，但是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陈三两陷入了沉思，虽然按之前他的推断，如果苏薰是出来历练的灵术师，那谢凡定然和萧天翰一样是她的武侍，只是之前苏薰言之凿凿地否认了，这下他又有些拿不准了。
“我先观察一下吧，等到了浮屠城再行定夺。”陈三两思来想去，觉得对这兄妹俩知道的还是实在太少，暗下决心后半程要多多掌握点资料。
“其他人都在迎宾客栈，天字房已经让他们留了一间。”萧天翰闻弦知意，从一旁的柜子拿出一套心得衣服递给陈三两，又去院子里的水井里提了一桶水给陈三两洗漱。
墨阳驿南北坊有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子，只有普通院子一半大小，就藏在江富街的最里面。周围邻居都说这是一个张姓行商买来下的歇脚处，没人知道山外小楼之前那个悬赏三千金的人头就在这个院子里。
而且等这颗人头的主人到迎宾客栈的时候，山外小楼之前那个高额赏单就像春天的细雨落入泥地一样，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第八章 灵术世家
原本约定要一起前往浮屠城的联合商队，在墨阳驿就散了伙。
如果当初不是看在陈氏商队财大气粗一力承当所有雇佣护卫的费用，又能拿出商金旗这等宝贝，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们怎么会乐意带这么一个明显的累赘。
过了七行山进了青云郡路上就安稳多了，其他几家商队像商量好了一样，都以突然有事、临时转道等各种毫无诚意的借口纷纷告辞，陈管事也似乎知道人心不可留，任由几家商队一一告别，纷纷退房，不知所踪。
到了苏薰第二日醒来，昨晚热热闹闹的迎宾客栈安静地如同鬼屋一样。
苏薰伸了一个懒腰，穿好衣服走出房间，昨日的那场风波带来的疲惫和伤痛已经一扫而空。
这要多亏萧天翰，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他给了苏薰两瓶药，一瓶叫玉肌散可以治疗外伤，一瓶叫安神散可以安抚心神。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太好，昨晚那些车马喧动的声响一点都没扰了她的安眠。
这迎宾客栈刚开始只是家小客栈，客栈老板在墨阳驿开了几年客栈，兜里攒了不少钱，便又买下了隔壁的两间铺子又起了小二楼。
苏薰的房间正是客栈新加的部分，所以从房间出来还要走好几道弯弯绕绕的走廊，等苏薰终于找对路到了大堂，早饭时间已经接近尾声。
“小薰，这边，我给你留了包子和粥！”谢凡看到苏薰的身影招了招手。
陈三两循着谢凡的目光看去，一个少女正扒着走廊的门框，眼睛忽闪忽闪地打量着大堂，看到谢凡眼睛一弯，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
一身浅绿色的侠女衫，衬得她肤色白皙，虽然眉眼还未完全长开，但是看着清秀可人，倒也是个小美女。
陈三两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嘴角，当初听到萧天翰想给她买衣服的时候，他提了一句建议，没想到自己眼光这么好，若是真做点绸缎生意肯定也不会亏。
苏薰遥遥地看到谢凡坐的桌子边上还有一个位置，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谢凡那桌，给同桌的萧天翰和徐天简单打了一个招呼，就坐下来开始狼吞虎咽。左手抓着萧天翰递来的包子，右手拿着谢凡推过来的粥碗，吃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注意到隔壁桌上坐的那个面目陌生的男子看着她微微一笑。
徐天看到苏薰心中讶然，之前这个小丫头总是灰头土脸地跟着谢凡，衣服也是普通粗布，没想到打扮起来倒是有几分惊艳。正想开口打趣谢凡不舍得花钱装扮妹子还不如萧天翰，却听到一丝令人难受的呜咽之声从客栈门口传来。
这声音像是一千根琴弦绞到一处，又像是一百个女子想要把哭声咽回嗓子里，听到这声音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塞住自己的耳朵。
等到声音停下来，客栈门口已经多了一个瘦削的男子。
这男子打扮甚是奇怪，看起来应该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长着一副吊丧脸，额间却画着一点艳丽的朱砂，仿佛眉间一滴鲜血，身上穿着一套像是嫁衣一样的大红袍子，上面绣的却是一些面目狰狞的妖魔鬼怪。
这妖孽一进来，就用锐利的目光扫了一遍客栈，然后拿出一卷画纸招呼小二过去，用一种像是嗓子被捏着发出的声音问道，“小二，见过这个人吗？”
小二凭借自己多年的眼力断定这位客人不好惹，忙不迭地跑上前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画像，实诚地摇了摇头，“没见过。”
“看仔细些，可能打扮不同，看上去更落魄些。”
“真没见过，不过昨天晚上来了好多人又走了，或许是小的没注意到也有可能。”小二又看了看画像回忆道。
“昨晚来的那些人都去什么地方了？”
“这条街下去那边有好几家客栈，应该是去那边了。”
“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妖孽收起画卷，又仔细看了一圈客栈，目光在陈三两那桌微微停留了一下，转身又出去了。
“刚才那家伙看起来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徐天半天才回过神，一脸严肃地摇摇头。只是配合他一团和气的圆圆脸，并不能衬托出不简单的人物的严肃性。
“这人应该是赤妖双吴。”萧天翰皱眉道，“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人。”
“我这辈子居然有幸见到大名鼎鼎的苏家三怪中的一个，还没死，哈！”徐天嘿嘿一笑，回头看到苏薰迷茫的神情，解释道，“这苏家三怪都是苏家饲养的武侍，不过都是臭名昭著的家伙。”
“哦。”经过昨晚谢凡的科普，苏薰知道很多灵术师都喜欢在身边带个武者，这些能被灵术师带在身边的武者被称作武侍。
徐天叹了口气，这小丫头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那个苏家！六大世家中的那个苏家，“屠苏酒，慕台柳”的那个苏家。”
“什么酒？”苏薰没有听清。
“屠苏酒，慕台柳，龙凤尽入宁氏楼。梦黄梁，越红裳，冰封千里邺封王。”徐天用筷子轻敲碗沿，摆出说书人的架势念了几句，“这几句说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六大灵术世家，这些世家那都是动一动整个大陆都要跟着抖三抖的角色。”
早在旧世代，人们击败传说中魔族，然后当时灵术师们为了对抗魔族创立了神宫，当初支持神宫创立的最顶尖的六个灵术师在此之后创建了自己的家族，最后逐渐演化成这片大陆上庞大的六大势力。
而且这六大家族都有自己独特的修炼方式，学习这些功法可以在修炼过程中就能事半功倍。
“大家都知道五行灵根各有偏重，这六大家族也是各有不同，像苏家的将进酒对水灵根，慕家的柳暗花明对木灵根，都是有极大的帮助的。不过说到功法最厉害的还是宁家的龙凤诀。”徐天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用神秘的口气说道，“宁家曾经出过一位天之子知道吧，据说这位天之子曾经修改过龙凤诀，所以修习龙凤诀更容易飞升！”
苏薰觉得徐天似乎说了一个大秘密的样子，所以虽然对什么酒啊柳啊的灵术世家还是没什么特别震撼的感觉，只是大概知道飞升是个很稀罕的事情，但是还是做出震惊的表情配合了一下气氛。
徐天总算获得了一点八卦的满足，又压低了声音说道，“所以啊，现在六大世家里还是宁家最大，好多人在私底下都说一城卧云半城宁，你想想有多恐怖。”
苏薰听谢凡说过，卧云城因为是神宫所在地，所以独立于五郡之外，但若是宁家这么厉害，岂不是神宫也算一半宁了？
萧天翰目光看向角落，现在各郡都是多事之时，东海郡虽然是苏家独大，但是这个时候赤妖出现在青云郡寻人，也是需要关注的事情。
角落里坐着的陈三两轻轻拿起酒杯看着窗外，似乎没有注意到刚才客栈发生的一幕。
第九章 灵途初始
苏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
她的行李并不多，几件粗布衣服，谢凡给的香囊，萧天翰送的两瓶药已经是她的全部家当了。工钱都交给了谢凡保管，所以她基本上处于出门都没人打劫的程度。
不知道救了陈三两会不会有额外的赏金，苏薰把收拾好的行李放在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比起在路上风餐露宿的时候，现在真是舒服极了，等这一趟走完，她一定要想办法找个能安生赚钱的法子。
正想着，屋外传来一些吵吵嚷嚷的说话声，听不清内容，苏薰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看看，就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苏薰有些惊讶地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不认识的青年，看上去相貌生得极好。
“我是陈三两。”青年看到苏薰迷惑的表情自我介绍道。
陈三两？苏薰印象中的陈三两是一个浑身鲜血，虚弱憔悴的病号。现在站在门外的男子一头黑发利落地束在脑后，原来满脸血污之下的是这样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容，一双修长的眼睛带着一份胜券在握般的自信，竟然是个极为出众的人物。
陈三两竟然长这样！不应该是个圆团的粉嫩公子哥吗？苏薰有些目瞪口呆地站着，突然脑海灵光一闪，想起来刚才吃早饭的时候，自己好像看到过这个人。
“啊，你伤好了？”
“嗯，已经没有大碍了。”陈三两抿起嘴，眉头微微向上一挑。这个神情让苏薰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长成这个样子，如果出去卖水粉绸缎大概会有很多回头客，嗯，肯定不会亏本。
“我可以进去吗？”虽然用的是问句，但是说话人明显没有要商量的架势，说着话就已经从苏薰身边走进了房间。
“哦，哦，可以。”苏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舌头有点打结。
等到苏薰反应过来，忙不迭说“请进”的时候，陈三两已经一副主人般的样子，拿出一张凳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不忘嘱咐道，“关上门。”
苏薰乖乖关上门，然后在陈三两的示意下，自己也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来。
“你想试试做灵术师吗？”陈三两等到苏薰坐好，开口问道。
“啊？”苏薰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没坐稳。这是什么情况？灵术师？这是一个可以随便试试就能做的职业吗？
“你想试试做灵术师吗？”陈三两面无表情地用同样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哈……”苏薰怔怔地看着陈三两，好像他刚才说的是某种难懂的方言一样。
灵术师，她是听谢凡提到过的。可是据谢凡说，做灵术师的人必须天生就要有一个叫灵根的东西，而这个叫灵根的东西非常难得，所以灵术师也非常少见。不然早上徐天说到灵术世家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夸张。而陈三两现在这淡定的语气，让她觉得好像这并不是一个难事，只要她说想，她就能成为一个灵术师。
“这不是我想做就能做的吧？”苏薰抓起自己的茶杯不停地转动着。
“你测过灵根吗？”陈三两嘴角微微弯起，发出一声轻笑。
苏薰心跳漏了半拍，赶紧俯首，摇了摇头，明明叫着通俗接地气的名字，结果却长了一张这样的脸，跟他说话感觉自己压力好大。
“我不会看错的，天地灵气对你很友好，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灵术师，就是能够修炼成为灵术师的人。”陈三两想起自己之前感受到苏薰对天地灵气的亲和力，肯定地说道。
“哦。”苏薰微微抬起头，眼睛盯着桌子上的茶壶，非常小心地避免自己看到陈三两的脸，然后再发花痴。
“如果你有这个想法，到浮屠城前可以告诉我，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位老师。”陈三两似乎没注意到苏薰的异常，或者他已经习惯于这样的异常。
“……”苏薰下意识点了点头，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我……我真的能做灵术师吗？”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到浮屠城我可以给你做一次灵根测试。”陈三两回答道。
苏薰偷偷用左手捏了捏右手，让自己清醒一点，“哦，我知道了。那个，我会好好考虑的。”
陈三两露出满意的笑容站起身来，在迈出门槛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侧过头，眼睛盯着门槛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谢谢？谢谢自己好好考虑？苏薰脑子停转了半拍，才想到陈三两应该是感谢自己之前救了他吧。
带着一头思绪，苏薰在纠结中进入了梦乡。
这厢苏薰带着五味陈杂的心情入睡了，而在千里之外，处在某个临水的小楼上的梅花娘子的心情，就只能用胆战心惊四字形容了。
“老板娘……”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低着头面朝珠帘跪在地上，双手高举过头。
他手中托着一个铺了红锦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黑色令牌，这令牌似金非金，似木非木，不知是何种材料所致，细看牌子上刻了三个飞龙走凤的大字——“小楼令”。
“这单子谁接的？”珠帘之后，一个柔腻的嗓音轻轻问道，这声音带着三分慵懒七分娇媚，十分撩人。
只是听到问话，跪在小厮身旁的女子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她垂着头眼风扫到一旁的床板，看着上面躺的那个生死不知的老人，心下有几分庆幸，至少自己还能在这里回话，女子想到这里战战兢兢地开口道：
“是属下和黑心老人一起接的单子。”
“既然如此，这单就撤了吧。”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梅花娘子还没来及松口气就又听到女子接着说道。
“居然十几日都没完成这单子，让人家找上门来了，看来在无名堂练得还不够。”珠帘后的女子声音虽然媚人，语气却是极其冷淡的。
梅花娘子听到无名堂三个字觉得喉咙一紧，又要去那个鬼地方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还让苏家的赤妖老鬼找到机会断了灵根。”女子的眼风扫到躺在床板上的黑心老人，“山外小楼不养无用之人。”
“是。”梅花娘子咬着牙应了下来，看女子似乎没有更多吩咐了，便躬身带着黑心老人一起退出了房间。
“小五，送来令牌的人呢？”等梅花娘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女子又继续问道。
“已经走了。”少年微微垂下头答道，并没有纠正女子喊错了名字，“属下失职，原本看管越公子的四位护卫都被迷昏了。”
小五不过是一个称呼，就像梅花娘子和黑心老人一样，在他之前还有很多小五，比起让女子记住他，他更希望女子能忘记他，因为这样他才能活得更久。
“这越曦虽然没有灵根，但是一手药石之术出神入化，比那些普通灵术师可要值钱多了。”女子轻声一笑，手指轻轻点在桌面上，“只是，这青云郡王之位越家自己不争就算了，反而帮助这宁家的旁支，难道宁越两家结盟了么……”
小五安静地跪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好像变成了屋中的一件摆设一样。
“去查查什么情况。”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终于下达了命令，“难不成天雷九罚现世，这世道就真的要乱了吗？”
“是。”小五控制住自己因为太久没有活动而颤抖的腿，恭谨地躬身离开了房间。
第十章 浮屠铁城
天空浅浅地铺了一层白云，正好挡住了太阳刺眼的光芒，却又不会太过阴沉，青云郡夏季十分炎热，而这种日子可算是夏日最好的天气了。
说到青云郡，不得不提的便是青云三城，人谓之“金城银仓铁浮屠”。
其中“金城”说的是青云郡首府金山城，富贵繁华，不可胜数；“银仓”安济接近卧云城，物产丰富；最后一个“铁”则是位于青云郡北部的浮屠城，西接无尽沙海，北靠玄武雪原，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遂有“铁浮屠”之称。
浮屠城虽然于金银二城并列，但论繁华程度却相差甚远，不过无尽沙海和玄武雪原上的妖兽们产出的材料，让浮屠城并不缺钱。
因为妖兽环绕，地势险要，不仅历任浮屠城城主都是灵术师，城中也是灵术与古武风行，连路边卖钗环柴米的小贩都可能是能干掉妖兽的高手。
陈氏商队的车马也正是在这个好时候，缓缓驶入了这座壮阔的铁血之城。
苏薰没有像她平时一样巴在马车的小窗边儿上，目不转睛地打量新城市。自打十日前机缘巧合救了陈三两之后，她的待遇就比雷角牛冲得还快，不仅不用跟在马车后面吃灰，更是享受了坐进陈三两新马车的待遇，日子过得比陈三两这个会长还轻松。
不过现在，她的心情可一点都不轻松，刚刚萧天翰突然上了马车，告诉了一个让她完全丧失了观光心情的消息。
“大人也不是有意欺瞒。”萧天翰一脸苦笑，心中暗叹差事真不好做。
“嗯，他只是无意间忘了自己其实是浮屠城城主，叫燕什么羽毛的，所谓的陈氏商会其实是一个幌子。”苏薰露出了一个勉勉强强的微笑，轻声细气地点头说道，“哦，也不能说是幌子，毕竟那位陈管事确实开着一个商会。”
“大人的名字是晏羽……”萧天翰看着苏薰恐怖的笑容，只觉得自己手心发汗，声音都有点抖了。
“谁想知道他叫什么！”苏薰终于绷不住露出笑脸，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如此生气。
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明明救了人，结果还被人骗了一路的原因？再回想起之前自己问陈三两商会的事情，他一本正经地回答的样子，真是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
“怪不得那天的刺客那么厉害，他居然还说是商业斗争。”苏薰对萧天翰怒目而视，“你居然还帮他圆谎。”
之前苏薰也问过刺客的事情，结果因为陈三两模棱两可的暗示，加上萧天翰没有指示不敢承认的打哈哈行为，成功误导苏薰朝着深不可测的商业斗争的方向越想越偏。
“我可没承认过。”晏羽的声音从马车外幽幽传来，虽然趁着天气好在外面骑马，但是带着面具倒也不怕有人认出他。
“你！活该被人追杀！”苏薰忍不住回嘴道。
“小薰，别这么说。”谢凡也乘着马，正走在马车外面，听到苏薰赌气的话出言制止道。苏薰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说，自己确实说得有点过，不过和某些骗子比起来，这点事九牛一毛。
萧天翰看苏薰没有要打断的意思了，赶紧趁机继续解释道：“现在正是各地郡王大比期间，青云郡自然也不例外。原本我们大人是浮屠城城主，又是灵术师，争夺郡王之位是十拿九稳，但是青云郡本是梁家所在，历任郡王都和梁家有关，我们大人却不是……”
“那个梦黄粱的梁？”苏薰这几日恶补了关于六大世家的知识，所以萧天翰一说梁家，她马上想到了六大世家之一，以功法黄粱一梦在土灵根修炼上独树一帜的灵术世家中的梁家。
“没错，和大人争夺郡王之位的是一个叫殷鸿的家伙，此人出自梁家附属的殷家，虽然不能修炼灵术，但是心思阴毒，十分狠辣。”萧天翰看苏薰接话，好像有兴趣的样子，赶紧转移话题介绍起形势来。
“这个叫殷鸿的家伙应该也挺厉害的吧？”苏薰问道。
“没错，此人是安济城城主。安济是青云三城中的银仓，鱼米之乡，十分富庶。殷鸿在那里可是捞了不少钱，不然怎么能请的起山外小楼的刺客。”萧天翰说到捞钱，眼中露出不屑之意。
“哼，关我什么事。”苏薰把头扭到一边，想起这边窗外是一个真名叫做晏羽的骗子在骑马，又赶紧把头转回来，盯着马车晃动的门帘。
“我是真心希望你和谢兄可以加入我们的。”萧天翰正了正神色认真地盯着苏薰说道，“你和谢兄都是好人。”
“就算你这么说，也……”苏薰被萧天翰这么一眼看过来，心里的怒气不由平息了不少，就算有错也不能算在他头上，毕竟也是给某个腹黑的家伙当下属的，身不由己啊。
“算啦。”苏薰叹了口气，“以后别再这样就好。”
听到车内偃旗息鼓，外面的晏羽在面具下轻轻勾起了嘴角，果然这种时候还是要天翰这种老实人出马。
马车一路摇晃，终于进了城主府。青云郡和风候郡风貌不同，从城主府就能看出来，风候郡宏光城的城主府青砖绿瓦，甚是风雅；而这浮屠城的城主府，却是厚厚的石砖垒砌，构造简单，一看就是实用性居先。
苏薰虽然不忿陈三两毫无愧疚地摇身一变成了城主，对他那个关于灵术师的提议却有些放不下。
灵术师这三个字就像有魔力一样在苏薰的脑海里不断盘旋，让她无法拒绝。
刚苏醒过来后，连续两次遭遇妖兽差点成为妖兽口粮的记忆她还记忆犹新，那种命不由己的感受，让她觉得很难受。谢凡不可能一直保护她的，如果在某一天，她再次遇上这样的事情呢，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等死，或者等上天的眷顾派一个人来救她吗？
原来她是打算和谢凡学一点古武甚至武术的，可是当看到陈三两在重伤的情况下，轻易制住了梅花娘子的时候，苏薰承认自己对这种力量很动心。
“灵术师啊……”苏薰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幕，细密的春藤破土而出，迅速地缠绕生长着，一眨眼就将梅花娘子牢牢地捆在原地，梅花娘子脸上的神情从欣喜得意变成了不可置信。
“天翰告诉我，城主府除了那本心得之外，还有一些古武的功法秘籍。”谢凡的声音打断了苏薰的思绪。
“大哥……”苏薰看向谢凡，有些不解。
“灵术几百年起开始就逐渐被那些大家族垄断，现在市面上只能找到一些初步的修行功法，卖的比古武的功法还要贵。”
“如果出身平民，不加入世家或者是通过每年万里挑一的灵术学院考试，即使有灵力也没有修习的途径。所以如果你是真的想做灵术师，这是个好机会。”谢凡说完后，微笑着看着苏薰。
“大哥你……”苏薰有些吃惊谢凡会劝自己做灵术师，古武者和灵术师关系不好吧？
“大部分灵术师都瞧不起我们学习古武的人，觉得我们是没有修炼资质还企图和天地灵力沟通。所以反过来古武者也开始排斥灵术师，甚至贬低那些选择给灵术师做武侍的古武者。”谢凡似乎明白苏薰在想什么解释道，“可是小薰你会瞧不起古武者吗？你会瞧不起我吗？”
“当然不会！”苏薰斩铁截钉地说道。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顾及到我，而是为你考虑。”谢凡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苏薰的头。
“那大哥你也不要顾及到我而选择留在这里。”苏薰认真地说道。
其实我以往也是做点任务挣钱，然后寻找各种古武心得和功法修炼，留在这里对我来说没有影响。”谢凡说着，看到苏薰认真的眼神不由露出笑容，不再提那些话而是认真地应下，“好，我答应你。”
“不要想太多了，早点睡。”看时间不早了，谢凡推着苏薰进了屋，看她睡下，自己才放心地回去。
“灵术师啊……”苏薰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手不自觉地移到自己的胸口上，之前在身上发现的玉佩被她找了一个带绳子的锦囊装起来挂在了脖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好像一直等待着这样的一刻似的。
第十一章 天生灵根
城主府的下人不多，都是按规制留下的人手。大家都知道，城主的书房是整个府邸中的禁地，连洒扫的下人都不能进。听说今日午饭过后，城主居然带了一位女客进了书房，就连素日最稳重的下人也不禁升起一点想要八卦的心情。
不过唯一知道内幕又能搭上话的萧天翰和谢凡出府采购日用，大家只有按下纷杂的心思做事，盘算着晚上从谁口中能得知一点消息。
书房院子中的竹影森森，没有被这些浮动的心思影响，隔绝了那些好奇的目光。
“我听天翰说，你和谢凡都是风候郡的人？”晏羽一边问着，一边从书桌后面的架子上取下来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木盒子。
“嗯。”苏薰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心中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对于这种骗子，才不要给他解释自己失忆，然后认了谢凡做义兄这种事情。
晏羽把苏薰神色看在眼里，心中微晒，想起路引上写的年龄，苏薰正是十六岁的年纪，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还记仇着呢。
“你以前没有接触过任何关于灵术或者灵力的东西吗？”
“没有。”苏薰垂着头盯着晏羽的书桌，继续保持冷淡的语气。
晏羽看着苏薰亮给他脑袋壳，摇了摇头，小姑娘这样不配合，留下了心结的话，以后可没法好好相处，看来还是要自己表态才行。
“之前隐瞒身份那么久，是我不对。”晏羽用诚恳语气道歉道。
苏薰抬起头看了看晏羽，似乎挺真诚的样子，用鼻子轻轻哼出一声：“你知道就好，三两公子。”虽然还是执着地不叫他本名，但是别扭的神情已经收了起来。
晏羽看苏薰肯听了，便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似乎是水晶材质的物件和一叠纸，对她讲解道：“这个木盒里装着的是一个简易的小型灵根测试工具，只能测试出你是否有灵根，但是测试不出灵根的纯度。”
纯度？苏薰虽然只用余光看着晏羽的动作，但是心里却被晏羽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虽然有灵根就能修炼灵力，但是灵根越纯粹修炼的时候就越容易。”晏羽似乎知道苏薰在想什么，简单地解释道。
“怎么测？”苏薰本来还有一点别扭，但是看到盒子里东西，实在按捺不下好奇，主动伸出手拿起了里面的东西。
透明的手柄摸上去温润微凉，刻字的那一面十分光滑，看起来像是一个半成品的印章。苏薰摆弄了几下，还是摸不出里面的玄机，只好抬起头看向晏羽，等着他解释给自己。
“在这张纸上面使劲印下去。”晏羽从盒子里拿出一张纸放在桌面上靠近苏薰的一边。
苏薰看了一眼晏羽一本正经的表情，半信半疑地握住这个半成品印章正正地往纸上压了一下，印章接触到纸面的一瞬间，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中经过右手流向了印章，印章上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
“可以了。”晏羽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苏薰抬起印章，纸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流光的花纹，苏薰翻过印章，还是光滑如初，看不出花纹到底是来自哪里，“有灵根就会刻出花纹？”
“是。”晏羽点头，“如果是更高级的探灵印还能出现不同的花纹表明灵根的纯度。”
“最纯的灵根是什么样子的呀？”苏薰好奇地问道。
“最纯的，那就是天之子了。”晏羽失笑道，“天生的修炼材料，几乎不会碰到任何瓶颈，出现过的几名天之子都是不到二十就站在灵术师巅峰的人物，所有的天之子也都会在二十五岁得道飞升。”
苏薰听着晏羽所说，不禁也有点心向往之，如果自己修炼也能这样顺利多好，“如果……”
“不要想太多，修炼并不是轻松的事情，一路上可能会碰上各种困难，近几百年中都没有人再能飞升。”
“啊，之前徐天大哥说过，宁家的龙凤诀据说更容易飞升，那岂不是……”苏薰想到之前徐天在客栈中说的话，这时候她才明白当时徐天压低声音说的那一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一座卧云半城宁，飞升的机会当然是越多越好。
晏羽的眉毛不可查得动了一动，简单地说道：“宁家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说法，不过这种小道消息也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宁家确实是六大世家中修炼进阶最快的。”
两人都沉默了一下，虽然晏羽的回答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但是苏薰总觉得对方的气压突然低沉了下来，
苏薰想了想决定转移一下话题，“上次在七行山，你用的就是灵术吗？”
“那是三言灵术，名为春藤绕。”晏羽微微一笑，毫不藏私，“这个灵术最适合困人。”
“三言灵术，是因为三个字吗？”苏薰继续问道。
“确实如此，灵术需要引动灵力，字数越多引动的灵力也越多，所以从低到高，分为五阶。这五阶又正好对应修行的五种境界。”晏羽解释道。
不等苏薰再度反问，晏羽继续说道，“修行一共五种境界，分别是感应，灵动，化用，无色，不灭。完成灵力入体便是感应阶段，就已经能成为灵术师了。能够调动灵力使用灵术，便进入到灵动，如果能将灵力如臂使指，在自身建立循环便可进入到化用。”
“后面还有无色，不灭，乃至飞升，这些就离你太远了，你不用想那么多，以后自然有机会知道。”
晏羽看苏薰眼睛忽闪忽闪打量他，猜到她要问什么干脆自己说了出来。“我现在刚入化用，也算有点本事，不然怎么能牢坐这城主的位置。”
苏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半响又问道，“灵术师我现在理解了……可是灵术到底是怎么来的？天神又是什么？”
“据说在天地混沌的远古时代，有一道光，天神就是出现在光芒中的。天神施法用自己的帽子变成山脉，用自己的衣服变成大地，用自己的裤子变成河流。然后天神觉得世界有些寂寞，就从光中分出一些制造了各种动物，天神在制造的时候一不小心刺破了手指，滴下了几滴血，这些血滴就变成了人类。”晏羽虽然说得很有趣，但是听他的言语，似乎并不是很相信这个传说。
“这个传说是神宫修订过的版本。”晏羽欲言又止，不等苏薰发问，转而又开始讲起了另外一段故事。
“在《天神记》中记载，当年天神创世后，传下了神之语，有一些受天神眷顾的人能够吟诵天神的文字，借此引发天地威能，所以被称为灵术师。”
晏羽将灵术的历史缓缓道来，他声音低沉，轻声说话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的魅力，让苏薰听入了神。
“灵术师的资质可遇而不可求，说是万里挑一也还嫌多。记载中的灵术师都是在大陆上，但是在一千多年前，出了一个叫做朝明的灵术师。”
“此人天赋惊艳绝伦，他根据神之语，创造了现行的咒语的雏形。咒语比神之语要简单得多，可以通过反复的学习和记忆所掌握。能够使用咒语的人又被称为灵术师。”
“这个人后来创建了现在大名鼎鼎的灵术学院，到现在所有灵术学院的学生入院第一件事就是由老师带领着到先师堂，对着他的雕像鞠一躬。”
晏羽见苏薰听得入迷，突然恶作剧之心生起，想要吊吊她的胃口，故而停住话头说道，“这些都是灵术师的基础知识，以后你慢慢就能接触到了。你年岁已经不小，现在才刚开始修行，光是灵力入体就要一年，还是要专心修炼为先。”
苏薰不满地嘟起嘴，可是她确实也没有其他途径再听故事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我教给你一门功法，叫聚灵诀，普通灵术师入门多是学习这个功法，来熟悉吸收灵气，修炼灵力的过程，这门功法刚好可以支持你学到灵力入体。我凭借自己的理解对这门功法做了一些改动，应该会更易于理解一些。”
苏薰把心思从故事收回来，专心听晏羽讲解聚灵诀的修炼方法。平心而论，晏羽是个好老师，把原本复杂的功法原理用简单易懂的方式分析给苏薰听，条理分明，还能旁征博引，点评一番现在的流行功法。
从晏羽的角度来看，苏薰也是一个好学生，理解能力很强，也不会不懂装懂，有时候还有一些令人惊奇的奇思妙想。
直到太阳西斜，茶水已尽，两人才发觉已经聊了一个下午。
“这几天你都来书房这里修炼聚灵决吧。”两人起身离开书房的时候，晏羽看似很随意地说了一句。
第十二章 灵力入体
修炼是件枯燥的事情，天地灵气本来就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大白菜，一般的功法修炼起来也不过能吸收十之一二，纵然是吸收到了灵气，想要将其转变成自己可用的灵力又要浪费掉七八分。
灵术师们都在孜孜以求的高级功法比低级功法的优势就在于转换的速度，高级功法将灵气转化成灵力的时间会比低级功法短。日积月累下来，同样灵根纯度下，修炼低级功法的灵术师，就会被那些有高级功法的灵术师甩开一整个小境界。
但是，即使是最高级的功法也不能从一开始就达到全部吸收的效果，灵气是天神给予人间的馈赠，即使通过修炼将灵气转化成灵力，所以除非修炼到无色境，用灵力重塑身体才能彻底和灵气达到天人合一。
聚灵诀算是众多修行功法中最底层的，晏羽进行修改后的版本虽然比原版要高出不少，但是仍是属于低级功法。
晏羽倒也没准备让苏薰一直修习这个。他早就在回到浮屠城的时候就传了信过去，但是至今还没收到师父的消息。即使他有十成的把握师父会收下这个小徒弟，可是没有经过师父的同意，他还是不能向苏薰传授师门功法，只能用这个聚灵诀让苏薰先熟悉一下吸收转化灵气的过程，给身体打个基础。
对于才刚刚上手的苏薰来说，修炼还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摆出一个奇怪动作，然后用特定的呼吸方式，就能感受到周围有一种清凉的气息在自己周围缓缓地流动着，然后慢慢透过她的皮肤进入她的身体。
按照晏羽的说法，灵术师入门要先感受到天地灵气，然后让灵气溶入身体，等到体内的灵气饱和，开始化作可以操控的气流，才算进入感应境，正式入门成为一个灵术师。
苏薰才知道，灵术师的修炼是有等级划分，五种境界感应，灵动，化用，无色，不灭。晏羽也不过是化用初期而已，但是已经让山外小楼要出动两个榜上的刺客出手，最后还是铩羽而归。遥想那些修炼到飞升的灵术师不知道有强大。
别说飞升了，现在的苏薰首先要做的就是灵力入体。晏羽说灵气溶入身体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少则一年，多则三年，想要加快进程还要辅以灵草仙丹之类的东西。让她先修炼聚灵诀使灵气入体，等她拜师了学习更好的功法，再使用灵草仙丹更为合适。
但是最近的修炼让苏薰对晏羽的话产生了一些疑惑，所以她一大早就跑到书房等着晏羽，只是等晏羽来了之后，她又觉得一时间无从开口。
磨磨蹭蹭地给晏羽倒了一杯茶，苏薰还是有些张不开嘴，毕竟自己还是堂而皇之地喊着人家三两公子，一边要记仇，一边又要“不耻下问”，这个尺度很难把握。
“怎么了？有话就说，无妨的。”晏羽目光柔和地看着书桌前面，倒茶倒得差点溢出的苏薰，哪里看不出她支支吾吾的扭捏样子。
他不是不知道城主府最近盛传关于“城主夫人”这样不靠谱的小道消息，但是一来他觉得这种消息不影响大局，二来他也不愿让旁人知道，自己发现了这样一个“散落在外”的修行苗子。一般有修行天赋的孩子在很小就会被世家和神宫收入麾下，尤其是他回到浮屠城以来，郡王之争愈发激烈，有殷鸿在外虎视眈眈，真消息不如假消息。
“你之前说，那个灵气入体什么的，至少要用一年时间？”苏薰背着手，低着头，吞吞吐吐地问道。
“虽然能修炼便是有灵根的，但是人毕竟是肉胎凡体，只有引得灵气入体才能进行后面的修炼。”晏羽说完看苏薰还是脸色不佳，担心苏薰是嫌时间太久，修炼迟迟没有进展。便又放缓语气劝说道，“灵气入体是修炼的基础，只有打好基础，以后的修炼才会顺利，而且对身体也大有好处，至少以后生病就少了。”
“灵气入体之后。才能感觉到腹部这里有气流？”苏薰心中打着小算盘，没注意到晏羽的话中之意。
“是这样，具体的你到了那个时候就能感受到。”晏羽点头。
“可是……”苏薰不太确定地说着，眼睛悄悄抬起来偷看晏羽的神色，“可是，我已经感觉到有气流了。”
“什么？”晏羽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起身走到苏薰跟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苏薰下意识想要抽出手，只是晏羽神色凝重，手上力气又大，她动了一下没有抽出来，便又放松下来，任由晏羽抓着。
晏羽过了半响才松开手，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你真的没有修炼过？”
苏薰看着晏羽的神色心中也有些发慌，果断地摇了摇头。如果曾经修炼过自己怎么都会有一点灵力吧，但是她可以确定，昨天修炼的时候感受到的气流是她失忆后第一次感受到。
“莫非是天之子。”晏羽低声呢喃道。
“什么？”苏薰没有听清。
“没事。”晏羽摇了摇头，苏薰应该不会骗自己，如果是真的话，这件事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他要调查一番才能做决定。
“虽然你已经灵气入体，最近还是可以先继续修炼聚灵诀。”
苏薰抬头定定地看着晏羽，晏羽却只笑了笑，让她回去继续修炼。
这家伙明明想到了什么，却不肯说，苏薰恨恨地翻了一个白眼。想起之前他隐瞒事情的前科，便也不再追问，只是瘪了嘴，回到书房一旁的抱厦继续修炼。
最近一段时间，这里已经变成苏薰的专属房间了，原本只有简单的桌椅，现在加了一张榻，还多了一个箱子放着一些苏薰用的衣服、香膏，还有谢凡和萧天翰给她带回来的小玩意儿。更别说她在书房小院外面的那个正经房间，里面更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比起之前粗茶淡饭的日子，真是天壤之别。
看着这个在晏羽的默许下收拾得整整齐齐、十分舒适的屋子，想起来另外一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房间，苏薰顿时生出一种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感觉。一番激烈的内心斗争后，苏薰终于决定放弃计较这件事，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第十三章 天之子否
另外一边，晏羽在书房里踱步，心里也在激烈地斗争。
他刚才用灵力检查了一遍，发现苏薰确实是完成了灵气入体，正式迈入了感应境。可是除了传说中的天之子，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可以用短短三天就修炼到灵气入体？
据神宫所说，天之子是天神派遣到人间的使者，传递来自天神的消息，所以他们备受天神的宠爱，天生就对灵气有十足的亲和力。
虽然晏羽并不是神宫的虔诚信仰者，但是被称为天之子的这些人，确实毫无疑问的都是修炼一道的天才。
这些人都是一出生就是灵气入体的水平，修炼灵力速度也会远胜普通人。更难得的是天之子天生可以理解神之语，到了无色境后，无需经过普通人那样艰难的学习过程就能很快走向飞升的道路，可以说是一出生就注定会成为灵术师的存在。
这么来看，苏薰确实具有天之子的特质。但是若说苏薰就是天之子，也有诸多疑虑之处。
从古至今出现过数次天之子降临，历来都是天神降下神谕，由神宫昭告天下，然后神宫会派人将还是婴儿的天之子直接带回神宫抚养长大。
现在神宫没有昭告天下的神谕，却出现了苏薰，如果她是真正的天之子，那么是神宫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得到神谕，所以没有昭告天下，还是苏薰说谎，其实她曾经修行过？
可是如果苏薰曾经修行过，自然知道灵力入体需要一年，又何必来问自己，引起自己的注意。还是她已经想到瞒不住，所以索性提前说出来？
晏羽漫不经心地转身走到书架跟前，取出一本叫做《神典》的书打开。《神典》记载的都是古代诸神创世之类的故事，算是大陆上人手一本的读物了，但是晏羽并不是想要看这本书，而是书里面夹杂的一张纸条。
这张纸早已泛黄，边缘也都起了毛，看起来经常被人翻阅，上面写了一些不同于大陆通行语的文字。
晏羽盯着纸条，脑海浮现出苏薰赌气的神情，还有她在七行山的时候，得意地打开马车，却在看到自己重伤的状态后一脸惊慌，手足无措的样子。晏羽合上手中的书，摇了摇头，没有测试的必要性，她不可能对自己说谎，没必要冒着风险去测试她。
排除掉说谎的可能性后，那就只剩下一个方向了，看来神宫可能出了一些隐秘的变动，直接导致了神谕的传达出现了问题，只是在未被外界所知的情况下就被压制了。
这事倒是值得打探一番，之前那场宏光城附近的天罚还历历在目，说不定就是对神宫没有找到天之子的惩罚。
晏羽闭上双眼陷入了沉思，到底是哪里发生了问题呢，十六年前发生过什么事？
十六年前，灵术学院的宁绾儿，以二十五岁之龄成为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无色境灵术师，提前从灵术学院毕业，受到神宫特招，成为了一名高级神使，某种程度上宁家在卧云城的势力更大。
那一年的话，还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邺家的小女邺心华在卧云城和苏家的苏凝之起了冲突，结果在争斗中被不知道从何而来水系高阶灵术凝水成冰击中，最后不治身亡。事后邺家原本要求苏家严惩凶手，神宫最后偏向苏家，导致苏凝之是被关了一年禁闭，邺家人自此没有再踏入卧云城一步。
宁家，邺家，苏家……会是他们其中一家出的手吗？
梅花娘子被发现偷学刻魂之术被逐出神宫应该也是正好十六年前的事情，刻魂之术非比寻常，梅花娘子不过一届平民胆敢潜入偷学似乎不合情理，难道是梅花娘子背后还有其他势力，以她为诱饵然后伺机夺取了神谕？
敲门声打断了晏羽的沉思。能进到这个书房院落的，除了晏羽、苏薰之外自然就只剩下萧天翰了。
前段时间，他一直忙于帮助谢凡和苏薰兄妹安顿下来。按照晏羽的吩咐，谢凡在通过了一些测试后，已经正式成为了城主府的一名护卫。
谢凡的舞剑之术最开始是在普通武馆中习得的。但是，他在一次任务中获得过一本古武剑谱残章的抄录本，修炼抄录本上的残章之后，他的舞剑之术便在一众赏金护卫中有了一席之地。
萧天翰带谢凡在城主府收藏的剑谱中找过，并没有他之前学习的那本名为《回风剑法》的剑谱。所以最后只是先给了谢凡一本正规古武剑谱入门修炼心得，有了这本心得，谢凡就能将自己的残缺的剑法融入体系，即使以后没能补全，也能自成一派，不会影响他以后的进阶。
不过今天，萧天翰并不是来汇报谢凡的事情的。
“过几天就是赶风日，谢凡托我来问问，能不能和苏薰一起出门看看？”萧天翰微微稽首，转达了谢凡的请求。
“这么快就到赶风日了？”听完萧天翰的请求后，晏羽愣了下。这几天都在忙着教导苏薰，寻找师父和处理政务，一时间竟然没有想起这件事。javascript:
赶风日源于浮屠城西边的无尽沙海。每年盛夏，无尽沙海都会刮起遮天蔽日的黑沙暴。
一旦黑沙暴开始，这时的无尽沙海就算是灵术师也不敢轻易进入。但是黑沙暴结束后，很多原本属于沙海深处的各色妖兽尸体就会出现在无尽沙海的边缘地带。如果运气好，还能碰到一些难以捕获的珍奇异兽身上的材料。
所以到了夏末秋初，黑沙暴结束后，周边的百姓都会到无尽沙海的边缘去进行“赶风”，也就是去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捡到值钱的材料。赶风结束后，百姓们就会聚集到浮屠城来出售自己的收获，这一天可以说是浮屠城难得的热闹日子。
苏薰自打跟着商队到了浮屠城，就一直待在城主府学习，需要的东西不是晏羽让人安排好了，就是谢凡出门买了带回来。
谢凡虽然也希望苏薰可以成为优秀的灵术师，但是也担心她这样一直修炼，太过辛苦了，毕竟还是小姑娘，多出去玩玩也不是坏事。所以听说了赶风日的事情之后，就求萧天翰来替苏薰请个假，好带她出门放松一下。
“自然可以。”
晏羽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萧天翰说完，他反应过来之后就爽快地答应了。看着萧天翰离开书房，不久之后就从抱厦中传出一声惊喜的欢呼，晏羽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微微一笑，把书放回了书架。
还是个小姑娘呢。
第十四章 赶风集市
浮屠城和金城银仓相比，并不算是繁华之地，但是好歹也是西北第一大城。那种醒时提剑，醉时高歌的铁血之风，也会让看到这座城市的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
苏薰入城的时候忙着和晏羽置气，没好好观赏过马车沿路的风景。这一次总算有机会好好逛街，恨不得分出两个自己，一路上见到什么都要仔细看看，等到了集市，苏薰的两只眼睛就完全不够用了。
出门前拿了晏羽给的银子，苏薰觉得自己底气十足。没白费这段时间给他端茶倒水，打扫书房的功夫，现在萧天翰身上那个沉甸甸的小布袋，就是她这半个月的劳动成果。
大街上人头攒动，茶馆中歇脚的一直排到茶馆外面。有挑着担子卖些日用杂货的、米面蔬果的、针线布料的，还有一些拿了奇形怪状的妖兽材料卖的，满街都是下面垫着一块包袱皮，随便找个地方一蹲就开始高声叫卖的人。喊着诸如，“一阶鬼蜂翅膀便宜卖，四对只要三金啦”，“沙漠黑羚羊完整的角，走过路过莫错过”之类的话。
苏薰觉得新奇，什么都想仔细看看摸摸，幸而她穿着打扮看着不像是没钱人家，又有谢凡和萧天翰两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跟班，做买卖的不仅不赶她，还都很殷勤地招呼她买东西。
“我记得书上说鬼蜂的翅膀上应该有两张鬼脸，翅膀闭合鬼脸凝视状，翅膀展开鬼脸狰狞状，这个卖的肯定是假货。”苏薰看到个能把书本知识和实践结合的例子，得意地给谢凡和萧天翰嘚瑟。
“黑羚羊的角倒是真的，可是这羚羊每十年就要换一次角，跟着羚羊群走就能捡一大堆，就算错过这家也不要紧。”
苏薰一路指指点点顺着人流往前走了一会儿，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牌坊，上面写着浮图二字。两边的小摊绕开了牌坊的区域，向着两边延伸开去。
牌坊内外仿佛两个世界。牌坊里面沿街都是店铺，以高耸的浮图塔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店铺中摆放的绫罗绸缎，珍稀材料，和路边摊上的东西一比，就看出不是一个档次的，周围还有好些茶楼酒肆。
谢凡看苏薰止住脚步打量，就笑着给她介绍：“我听萧兄说，赶风日的集市分为内外，外集多是平头百姓，买卖的也多是柴米油盐，内集就是这浮图集市，买卖的都是好东西，不过不是一般人能进的。”
苏薰一听好东西，眼睛就亮了起来，买不起长长见识也好啊。晏羽给她看的书里有《妖兽志异》、《大荒录》这样的书，上面写了各种妖兽的样貌还有用作材料的作用。她早就很好奇，刚才一路都没看到几个，还是假货居多，看来这些材料都在这内集当中了。
“我们进去看看吧！”苏薰转身问道。
“你试试能不能走进去。”萧天翰含笑看着苏薰。
苏薰闻言仔细打量了一圈牌坊周围，没看出什么不同，便半信半疑地抬步迈入牌坊，刚走进去一步她就感觉到有几道视线停留在她身上，苏薰四周张望了一下又走了几步，那种被人看着的感觉又没有了。
“托了小薰的福了。”谢凡和萧天翰也紧随其后跟了进来，看苏薰还是一脸迷惑，便解释道，“浮图内集只有灵术师才能进来，就算是古武者也必须有灵术师同行。没想到你虽然才刚开始修炼，他们也能看出来。”
苏薰恍然，不过听到谢凡最后一句话，她心虚地没接。自己的修炼速度异常，好像不是什么很好解释的事情，不然晏羽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给她一个解释，而且还总是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她，好像想要看穿她一样。
浮图内集不同外集，常年都是一堆各色店铺，虽然只对灵术师和灵术师带来的人开放，但是只要能成交一单，赚下的钱就足够一个月用了。
萧天翰经常和晏羽来浮图内集，算是熟客了。当下就给苏薰和谢凡介绍起来，“那边是浮屠城有名的酒楼客尽欢，他家的沙羊五吃味道很好，我们可以先去吃个饭。”
客尽欢是浮屠城的必游地点之一，不过这里其他菜式都是平平，只有主打的沙羊五吃是一绝，除此一家，别无分店。
除了客尽欢之外，浮屠城另外的一个必游地点就是异宝斋总店。这家开遍太初大陆的商号的总部，一直坚持开在无尽沙海的附近，始终奉行最危险的地方就有最稀有的材料的宗旨。
如果光从建筑本身来看，异宝斋不过是一座朴实无华的三层小楼，但是那块金碧辉煌，闪闪发光地写着“异宝斋”三个大字的牌匾，却是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异宝斋的牌匾据说是他们东家亲手做的，里面各种材料齐全，而且还有很多外面看不到的珍稀妖兽材料。”萧天翰笑着介绍道，“要进去看看吗？”
得到苏薰的肯定答复后，三个人一起走入这家牌匾和建筑十分不搭的小楼，一进去就能看到里面有好几个伙计，都穿着相同的服饰，满面笑容地招呼着顾客。
萧天翰低声给苏薰介绍，异宝斋一楼卖的都是一些常见的材料，二楼卖的是珍贵的神兵异宝，三楼是一些大客户商谈的地方。晏羽作为城主来的话肯定是直接上三楼，但是苏薰不过是随意看看，谢凡更是为了让妹子开心才提议出来，所以萧天翰拒绝了伙计要带他们上楼的邀请，任由苏薰好奇地在柜台附近转悠。
苏薰没准备买什么，她才刚刚修行入门。炼器炼丹这些离她还有十万八千里，所以进来只当长见识。有了萧天翰打招呼，伙计们看到她好奇地停下来，都十分热情地上来给她介绍。
“客官，这火焰鸦的羽毛必须要特定容器，本来就难以保存，我们确实只剩这两盒了。”苏薰正看的热闹，听到旁边响起一个无奈的声音。
循声望去，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男子压低了声音，对小二说道，“早上我来的时候你们说还有五盒火鸦羽，我说了回去拿钱就来买，为什么不给我留着？”
那伙计内心翻了个白眼，你没凭没证没押金自然不会给你留着了。但是面上还是挂着讨好的笑容，谦和地说道：“或许是当时接待的伙计忘了，实在是对不住。”
苏薰好奇地打量着，火鸦羽是炼器时非常有用的助燃材料，莫非此人是个炼器师？
中年男子不满地哼了一声，准备离开，中途似乎是察觉到了苏薰的目光，回过头狠狠看了她一眼。
苏薰无端被人迁怒，看这个中年男子更加不顺眼。捉过另外一边正在看东西的谢凡和萧天翰嘟囔，“方才那个人还想要五盒火鸦羽，肯定是脑子进水了，火焰鸦的羽毛易燃易爆，平常炼器最多加半根，他还想要五盒。”
谢凡笑着揉了揉苏薰的脑袋，叫她别笑话人家。萧天翰听着苏薰的抱怨，眼睛余光不自觉地扫向那个匆匆而出的背影，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