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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泽元     怪帝邪相txt下载     怪帝邪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九章 阴云临水镇

    对于包天地的话,洛兰还是有些深以为然的,作为已经辅政监国了四年的他来说,即使如今他深入莒国过境迎亲,但是虢国的一些关键消息应该是给自己过来的,但是现在仔细想一想,朝廷派人给人传递的消息往往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无关紧要到知道或者不知道都无所谓的程度。

    即使是这样的消息也依然选择传递给自己,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有人希望让洛兰认为消息渠道是畅通的,因此不会因为消息中断而怀疑消息渠道是否畅通。这样做显然是有意而为之,目的恐怕就是暂时切断淮阳同洛兰的消息传递,防止洛兰提前做好准备。

    洛兰越想越后怕,甚至不觉得背后已经满是冷汗,“包大人,本王周围有多少人、有些什么人,你是知道的,皇上也是知道的,这种情况低下,本王能做些什么呢?恐怕本王只能是任人鱼肉了。”

    听了洛兰的话,包天地便是无奈的一笑,“殿下虽然在朝中赢得不少大臣们的赞许,但是在军中的势力还是太单薄了。”

    洛兰听了包天地的话,便是一声冷笑,“本王只想当个安分守己的王爷,踏踏实实的做些事情而已,像这种事儿,本王是不屑于做的,也是圣上不会允许本王做的。”

    包天地点了点头,按照如今那位虢皇洛覃的阴沉心思,只要他还坐在龙椅之上,就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儿子掌握兵权,他能够接受王子们参与到朝政之中,但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一位王子,掌握能够威胁到他屁股下的那把椅子的能力。

    洛兰长叹了一口气,“如今御林军和九门提督都不在本王的手里,如果真的像做些什么,恐怕是不大可能的了。看来,本王是要想办法找到些借口,晚一些再回淮阳了。”

    包天地听到了洛兰的便直接摆了摆手,“万万不可,殿下必须即刻返回淮阳城。”

    洛兰便是一皱眉头,自己并没有掌握兵权,无论是守卫皇宫的御林军,还是统御淮阳城的九门提督都不是自己人,而且隐约之间自己那位贪恋权力的父皇还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在这种情况之下,自己回到淮阳城去,那不就是自己钻进口袋里等着人打么?而且按照现在的架势来看,自己辅政监国的权利可能不保,自己的爵位可能会保不住,甚至连自己的自由和生命能够保住都是两未可知的事情。

    包天地是个聪明人,怎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会如此的糊涂呢?

    见醇亲王一脸疑惑和震惊的看向自己,包天地便是讪讪一笑,“殿下莫急,此时虽然十分危急,但是还是要考虑周全的。”

    洛兰的眉头就是微微一挑,现在的他实在是很难理解包天地的意思,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是洛兰还是很信任包天地的,毕竟这个人是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对自己的忠诚度是不需要怀疑的,“既然如此,那就请包大人说出个章程吧。”

    包天地笑着点了点头,“问题的症结是当今圣上宠溺来历不明的女子,为了她当庭掌掴皇后,其后又将有德的皇后圈禁在寝宫之中。为了办册封仪式,不顾朝堂大臣们的一致反对而违背祖制,甚至不惜直接杀害了太子太师、内阁大臣、户部尚书钱坤。”

    洛兰只是看着包天地,等待着包天地接下来的话。

    “当庭掌掴又囚禁了皇后,这一点是让朝堂极为震动的,皇后自被册封以来,其明德是天下皆知,可谓是母仪天下,更何况如今皇后的兄长还是潼关太守手握重兵,相信太守是不会无动于衷的。”,包天地说着还看了洛兰一眼。

    这个所谓的潼关郡郡守,名叫林志恒,是当今皇后林雨薇的兄长,也就是洛覃的亲舅舅。潼关地处虢国中部,距离皇都淮阳并不远,作为节制各郡的重要关隘,潼关太守控制着周围几郡的兵卒,俨然是虢国最大的军阀,而且林志恒在潼关经营多年,近十万重兵的忠诚度极高,如同包天地所说的一般,自己这位舅舅如果知道了皇后被圈禁的消息,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舅舅似乎没有任何的动静啊。”,洛兰一皱眉头说道。

    包天地听到了洛兰的问题便是一摆手,“其实这正是太守的高明之处,作为潼关太守,手中掌握了重兵,而且手下的兵卒忠诚度是极高的。任何帝王都不会允许在自己的治下出现这样的兵王,但是由于林家世代忠良,而且如今林家还是皇室外戚,所以圣上才一直没有对林太守下手。但是如果圣上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想要去除后患的话,这步棋就不能用了,因此殿下必须造作决断。”

    洛兰深吸了一口气,“还有呢?”

    “钱坤钱大人之前一直在吏部工作,也曾经负责了十余年的科举考试,如今钱大人的门生故吏在普遍在朝中都有不小的影响力,在地方任职的更是不计其数。钱大人因为那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就被圣上杀死,已经隐约激起了官员们的不满,此时的这种情绪调动还是很容易,如果时间长了,圣上开始着手打压这种情绪的话,这步棋也不能再用了。”,包天地说道,“所以,现在殿下最重要的是分秒必争,在圣上察觉到这些问题和漏洞之前,尽快的利用这些漏洞找到安身立命的根本,臣在这里说句不好听的,甚至是大逆不道的话,如果殿下现在不想好对策,那么进到淮阳城就只有一死了。”

    洛兰撇了撇嘴,“这些本王都很清楚,关键问题在于,淮阳的问题怎么解决?圣上坐镇淮阳,潼关就算是百万兵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本王要的是速战速决,而不是两军对垒,扈国在一旁还虎视眈眈的,如果虢国发生内战,谁能保证其他的那三国没有其他的心思?如果能够兵不血刃,那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臣明白王爷的意思,不过兵不血刃是绝对不行的,不流点血的话,恐怕是没有办法让圣上妥协的。”,包天地见洛兰脸色有些变化,便赶忙说道,“王爷,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本王问你,淮阳城的问题怎么解决!”,洛兰冷着脸说道,问题的症结是淮阳城!其他的都不重要,只要能够解决淮阳城的问题,那么剩下的问题都不足为虑。

    包天地微微一笑,从袖子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奉给了洛兰。

    洛兰疑惑的接过信,看过之后,冷笑着对包天地说道,“你还真是早有准备啊。”

    就在虢国醇亲王洛兰同谋士在房间中密谈的时候,另一头的莒国使团却显得安分的许多,或许是因为这一路上害怕事情败露的紧张逐渐散去,整个使团的气氛显得极为融洽、和谐。

    “少卿。”,此时武见深的房间之中,只有武见深和凌云两个人,此时身份是武见深“外甥”凌云不出意外的成为了使团成员之一,而且他这一次的任务实际上也非常吃重,甚至并不比要同虢国虚与委蛇的武见深简单。

    武见深点了点头,为凌云倒了一盏茶,将盖碗推给了凌云之后才说道,“这一次你跟在使团之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我是不知道的,但是想也不用想,恐怕不是什么简单或者安全的任务,所以我必须把这话说在前头。”

    见武见深停顿了下来,凌云便是一笑,毕恭毕敬的说道,“请少卿指教。”

    武见深深吸了一口气,“陛下登基之前,你携带着陛下的信物来到新安城,从此之后你就如同一个隐形人一般,出没在暗夜里,我知道你做了很多事情,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失手的。我知道你的师父是贻清,贻清那个人我看不懂,他的行事也显得非常诡秘,但是那不是我能掺和的事情,他是陛下的谋士,我是陛下的臣子,陛下信任他,我就信任他,因此我也选择信任你。但是,你要清楚的是,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在莒国国内,而现在已经是在虢国的境内了,虽然如今同虢国的关系是缓和的,但是两国的敌对并不只是停留在表面上,而是已经铭刻入骨的敌对和提防,所以无论你到底是要做些什么,都请你务必保证自身的安全,有些时候保住自己的安危要比完成任务更重要,毕竟如果你败露了,要死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而已。”

    凌云点了点头,“少卿,您的意思我明白,请您放心,我会尽力完成任务,如果事与愿违的话,我会优先选择保证自身不暴露。”

    武见深微微一笑,“那就好,我虽然是鸿胪寺少卿,但是也替朝廷掌管着卫护所,你应该明白卫护所是做什么的。”

    “朝廷的暗桩衙门。”,凌云说道。

    “好。”,武见深微微转头扫了一眼身后的房门,似乎确定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出没之后,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竹筒,放在凌云面前之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临水镇的暗桩信息,从未启用过,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取找他。”

    凌云低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竹筒,竹筒很小大概也就是一根手指的长度和粗细,凌云看了看竹筒之后,直接将竹筒塞进了怀里,然后说道,“多谢少卿,这一次其实…”

    不过凌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武见深伸手拦住了,“不必说,有些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暴露的危险,就多一分难得的安全。”

    凌云到没想到武见深会有如此谨慎的心思,眼前这位果然不愧是掌管着莒国卫护所的暗桩头子,于是哑然失笑,“是小子考虑不周。”

    武见深微微摇头,“你年龄尚浅,你要明白一件事儿,你现在能够相信的只有陛下和你的师父,其他的人都不可尽信。”,说着直接拿起盖碗呷了一口茶,然后又说道,“驿馆周围最少有两处虢国的暗哨,一处是门口卖馄饨的,一处是街口卖糖人的,出去的时候最好小心一些。而且有些时候躲避开,倒不如直接撞进去。”

    听见武见深绕有深意的说法,凌云便是会心一笑,赶忙起身,抱拳朝武见深一鞠躬,“多谢少卿赐教。”

    武见深笑着摆了摆手,“对外说你是我外甥,虽然是托词,但是在我心中倒还真希望有你这么一个外甥,我只有一个孩子,佑哲自小便是陛下的侍读,所以自己是没有什么朋友的,我看你和他关系还挺好的,也难得。”

    凌云也是一笑,“武公子是个学识丰富、风度翩翩的少年,凌云对武公子也是极为钦佩,所有才有的结交之心。”

    武见深点了点头,“他好诗文,不好政事,这才是让我头疼的。卫护所的事情我是有心交给他的,不过现在看,交给你要更好一些。”

    凌云倒是一愣,“卫护所是朝廷的重器,小子可不敢当。”

    武见深摆了摆手,“我在卫护所了这么久,虢国、杞国、扈国几乎都有耳闻,对我多加提防,所以无论我有什么动作都被盯的比较紧,长期以往是不利于卫护所的工作的。”

    即使武见深这样说,凌云还是不敢领受,毕竟贻清是打算让凌云留在暗处做一些事情的,如果真的进了卫护所,无论是否承袭武见深这个卫护所提督的官位,可能都会打乱贻清的安排。

    见凌云一脸的纠结,武见深便是一笑,“我也只是说说,并不是让你现在就做决定,来日方长,你去忙吧。”

    凌云听到武见深的话,如蒙大赦,便向武见深抱拳拱手躬身,“是。”

    见凌云离开之后,武见深的神情便是一变,脸上的微笑也被冷漠所取代,眼睛微微眯起来之后,武见深便招来了使团的一位成员,这个人明面上是鸿胪寺的一位主簿,但是实际上是卫护所的一位主办,武见深同这个人附耳说了些什么,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竹筒交给了这个人,这个人接过竹筒之后便微鞠一躬转身离去。

    待卫护所的这位主办离去之后,武见深便打开了窗户,透过天井朝天上望去,看着天空之中飘来的阴云,武见深便是一皱眉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第二百四十章 临水吕半城

    临水镇的建筑史可以追溯到一千七百余年前,也就是盛唐时代,由穿镇而过的兰明江把临水镇一分为三,北镇由虢国的附属国薛国控制,西镇和东镇分别由莒国的附属国芮国和纪国控制,所以这临水镇既是边陲重镇同时也是重要的商贾通道,由于虢国国内生产效率低下、资源紧缺,因此临水北镇也成为了虢国最重要的商贸集散地,在这里每天都会有上千名商客从芮国、纪国乃至于莒国本土来到这里,开设店铺、运送物资。

    北镇老店,位于临水北镇商街上的一处旺铺,产业做的极大,包括客栈、酒楼、茶楼、药房、书店、大车店等等,几乎所有挣钱的生意就没有北镇老店不做的。

    北镇老店的东家姓吕,名为吕尚,今年已然是九十岁的高龄了,这位耄耋老人是十一岁来到临水镇谋生的,那个时候时值澹国末年割据战乱,当时临水镇是属于一个叫做梁国的大势力,虽然时值乱世,但是由于梁国的基业雄厚,所以战火并未波及这里。

    这位一路讨饭而来的孩子也算是幸运,刚到临水镇就找到了一份在酒楼当跑堂小二的工作,就这样跑堂跑了七年,吕尚这个人很实诚,做事也很认真,深得酒楼老掌柜的喜爱。

    就在吕尚十八岁的时候,老掌柜突然生了一场重病,眼瞧着就要驾鹤西去了,于是请来了临水镇大名鼎鼎的讼师,还将吕尚叫到了病榻之前,准备把酒楼以及万贯家财都托付给了吕尚。

    这位老掌柜的没有孩子,老伴儿也过世多年,就算是有几个亲戚也是惦记着他的银子,来探望他也是为了来打秋风,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真心关注他、照料他,唯有这个逃难而来的吕尚,对自己很好,甚至让老掌柜的有一种错觉,觉得吕尚就是他的孩子。在讼师的见证下,老掌柜的签了文书,将自己经营了一辈子的酒楼,住了一辈子的老宅以及辛辛苦苦攒下的金银财宝,都交给了吕尚,刚刚签完文书,还没来得及对吕尚再说些什么,老掌柜的便撒手人寰、驾鹤西去了。

    于是这场天大的富贵就落在了吕尚的头上,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很快消息便传了出去,老掌柜的亲戚们便打上了门,要将吕尚赶出去然后霸占财产,吕尚这个人名声很好,所以周围的客商们见吕尚受了欺负,便赶忙找来了差人衙役,准备帮一帮吕尚,但是没想到的是,老掌柜的亲戚们见差人衙役来了,更是肆无忌惮的诋毁、嚷骂吕尚,甚至诬告吕尚下毒毒死了老掌柜。

    于是差人衙役便将这一群人连带着吕尚都带回了巡检司,敲打三通鼓,老爷转屏风来到大堂之上,便开始审理这桩案子,老掌柜的亲戚们是哭天抢地的哀嚎,一口咬定是吕尚图财害命,弄死了老掌柜。而吕尚则将老掌柜签的文书拿了出来,但是却被大老爷一口咬定是伪造的,于是将吕尚直接扔进了大牢。

    进了大牢的吕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才明白过来,老掌柜的那群穷亲戚是拿不出什么钱的,而刚刚从老掌柜手中接受了酒楼、宅子的他被大老爷认定是有钱的,所以才用了这样的手段,希望能够从他手里得到些好处。于是吕尚求见大老爷,将一直藏在鞋子里的一张存票献给了大老爷。

    话说这吕尚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极为聪明,刚刚从老掌柜那里得到了这么财富之后,便心生不安,于是将其中的所有金银珠宝拿到了当铺,交了一笔钱之后便存放在了当铺之中,而另外很大一部分金银珠宝都被吕尚当掉了,而拿到手里的银票也被吕尚藏在了隐秘处。当初吕尚只是怕被人偷了,现在想一想自己做的是一点错都没有,不然自己被抓紧大牢,无论是巡检司还是老掌柜的那些穷亲戚们都会闯进宅子把东西掠走。

    大老爷拿到存票之后,便派师爷带人拿着存票去了当铺,将几箱子金银珠宝运回了巡检司,见到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大老爷的嘴角都快扯到耳根子去了,马上就要让手下人将吕尚释放,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师爷却在大老爷耳边悄悄的说了些什么,大老爷听了之后眼珠子提溜乱转,半晌之后又将吕尚丢回了大牢。

    这一次吕尚是真的傻了眼,原本以为破财免灾,能够从大牢里出去,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不过很快,那位贼头贼脑的师爷便来了,这位师爷倒是没兜圈子,非常直白的告诉吕尚,他知道老掌柜的财宝可不止这些,也知道吕尚还当了不少的东西,拿了不少的钱。

    师爷说的很清楚,酒楼和宅子这两样,巡检司的老爷是不要的,但是银子是一文钱都不能少的,否则吕尚只有一死。

    为了能够活命,吕尚只能将藏银票的地方供述出来,这样才走出了大牢。

    如果说九十岁的吕尚有什么痛恨的事情,那就是痛恨贪官了,老掌柜给他的留下的钱财珠宝都被那贪官掠取了,不过好在还有酒楼。

    从出狱之后,吕尚就勤勤恳恳的经营着酒楼,因为口味正宗、物美价廉,酒楼的生意是越来越好,随着时间的推移,吕尚的生意也从单一的酒楼开始逐步扩大,最终形成了今天这幅局面,直到现在,临水北镇几乎一半以上的生意都是归属于吕尚的,北镇甚至有句俗话——“可以没有老爷,不能没有吕尚。”

    凌云站在北镇老店门口的时候,仔细打量着北镇老店的招牌,直到店小二凑过来招呼他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这位小爷,您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小二非常热情的说道。

    “打尖儿。”,凌云微微一笑回应道。

    “那您里边请,咱老店在这临水北镇可是头一份的好地方。”,小二将凌云引入店中,为凌云擦了桌椅之后说道,“您来点儿什么?”

    凌云倒是没有着急回答小二问题,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牌子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低声道,“三斤的鱼头来一斤,上好的花雕来一捧,去年的酸菜来半棵。”

    小二听了凌云的话,便将牌子从桌子上取了过来,也没看而是直接塞进了怀里,然后微微一笑,“小的记下了,后厨马上上菜。”,而后也不管凌云的反应直接跑向账房先生那里。

    小二同账房先生嘀咕了几句,然后将凌云拿出的牌子给了账房先生。账房先生接过牌子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便打发开了小二,直接来到凌云近前,微微一拱手,“这位先生,您请二楼雅座儿。”

    凌云点了点头,便在账房先生的引领下到了二楼尽头的雅座。

    账房先生为凌云沏了茶,然后才说道,“三两三钱银。”

    凌云一撇嘴,“前路无知己。”

    账房先生点了点头,“敢问先生的来历?”

    凌云看了账房先生一眼,“难道这块牌子还不能说明一切么?”

    见凌云的情绪有些波动,账房先生便是讪讪一笑,“爷,您得理解,这块牌子来历特殊,出了这么多年,一直就没有人用过,若不是小人在这里做工多年,恐怕都不敢认。”

    凌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这块牌子是我师祖的,我从东山而来。”

    账房先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敢问先生有什么要求?”

    “我要见你们家吕老太爷。”,凌云说道。

    账房先生听了凌云的话,便面露难色,片刻之后才说道,“老太爷的身子骨最近出了问题,谁都不见,所以小人只能派人捎信儿,成与不成,小人不敢打包票。”

    凌云点了点头,“我只等三刻钟。”

    账房先生先是一愣,虽然便点了点头,告了罪之后便下了楼。

    过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账房先生上了楼,朝凌云微微点头,便转身朝楼下走去,凌云便紧紧的跟在账房先生身后,两个人从酒楼后门出去,直接登上了一驾马车,然后才抵达了一处宅子。

    宅子并不大,甚至都没有悬挂匾额,从外边根本看不出这座宅子的端倪。

    账房先生带着凌云东走西转,最终停在了一间屋子前。

    “先生,老太爷在房间里,请您自己进去吧。”,账房先生朝凌云一抱拳之后便转身离去。

    凌云一皱眉头,上前一步推开房门,便直接迈步走了进去,这间堂屋正中是一人多高的武圣人章茂的铜像,章茂是中土公认的武圣人,也是武财神,所以很多商贾的店铺和家中都供奉着章茂像或者是排位,凌云是习武之人,对于章茂也是极为推崇的,所以见到章茂的铜像之后,便直接跪在了铜像前的蒲团上,规规矩矩的给武圣人磕了三个头。

    “好啊,是个好后生。”,就凌云磕完头准备起身的时候,身侧传来了一把苍老的声音,凌云闻声看去,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头儿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站在一旁看着他。

    “您就是吕老太爷?”,凌云问道。

    老头儿捋了捋自己已经全白了的胡子,然后点了点头,打量了凌云一眼之后问道,“你是辉先生的徒孙?”

    “您说的辉先生是家师的师祖。”,凌云微微一躬身说道。

    老头儿点了点头,然后朝凌云微微一抬手,“你随我来。”

    老头儿身旁的两个丫鬟便搀扶着他,走到不远处的一张摇椅上,扶着老头儿躺了下来,“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两个丫鬟应承之后便退了出去。

    “小子,你既然能拿到那块牌子,也能对的上切口,就说明你知道我和你们勤学殿的关系,是吧?”,老头儿躺在摇椅上,颇为慵懒的说道。

    “是。”,凌云微微一点头,“当年太师祖在临水北镇受了重伤,是您救了他一命,为了报恩,太师祖帮您把当年掠夺了您财富的贪官和师爷杀了,还将他府上不少的金银财宝都送给了您,所以您才亲手打造了这样一块牌子,告诉太师祖,今后只要拿着这块牌子,只要能对的上切口,无论是什么事情您一定会帮忙,如果太师祖和您都不在世了,您的后人也会认,这份承诺没有期限。”

    这份承诺的分量太重了,所以吕尚不得不谨慎一些,他刚才所说的话,无非就是要再次确认凌云是那个人的后人。

    听了凌云的话,吕尚便点了点头,“你知道这块牌子的分量,所以我劝你最好是有难题,不要为了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浪费了它。”

    凌云听了吕尚的话,便是一笑,“晚辈知道其中的深浅,这件事儿也绝对不是乌七八糟的事情,办成了之后,我想对于吕家来说也是福佑后人的事情。”

    凌云的话音刚落,吕尚便哈哈大笑起来,“福佑后人,哈哈哈,小家伙儿,你是好大的口气啊,这可是临水北镇,你知道老夫在这薛国乃至于在这虢国有什么样的绰号?”

    凌云并没有因为吕尚的奚落而恼火,甚至还带着真诚的笑意,毕恭毕敬的回应道,“吕半城,真财神。”

    吕尚点了点头,他闭着眼睛,似乎随时都会睡着一样,“这临水北镇的买卖大多是我吕家的,整个虢国的买卖同我吕家也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这样的情况下,我还需要你所谓的福佑后人么?”

    凌云抿了抿嘴,然后说道,“家师名讳上贻下讳清。”

    凌云的话音刚落,吕尚原本闭合的眼睛便猛然睁开了,他看了凌云一眼,然后又将眼睛闭上了,似乎是毫不在意的说道,“那又如何?”

    “外界说,吕家之所以能够如此兴盛,就是因为吕老太爷慧眼识珠、机警过人。”,凌云也是无所谓的一笑,“不过实际上,吕家之所以能够如此兴盛,是因为吕家有一套情报网络,因为这套情报网络,才使得吕家左右逢源,在临水北镇这个风口浪尖之地生存至今。”

    “所以呢?”,吕尚看向凌云说道。

    “家师乃是莒国当今的内阁大臣、文华殿大学士、吏部尚书,吕老太爷不会不知道。”,凌云绕有深意的说道。

    吕尚嘬了嘬牙花子,“你是随同莒国使团来的,是想让老夫或者整个吕家替莒国朝廷卖命么?”

    凌云眉头微微一蹙,然后说道,“有何不可?”

    吕尚从摇椅旁的桌子上拿过了盖碗,微微起身,呷了一口茶,然后冷哼了一声说道,“老夫当年来到临水北镇的时候,中土适逢战乱,莒国那些地方是十几个国家,这临水北镇当年是属于梁国的,但是如今这些国家都没有了,所以老夫算是无国之人。”

    凌云刚要说些什么,却见吕尚松了手,手中的盖碗直接掉落在地上,摔的粉粉碎,然后便是一群人忽然冲了进来,将凌云围在了其中。

    吕尚哈哈一笑,“老夫是商人,只要有利可图,没有什么是老夫不做的,只是这掉头的事儿,老夫可不会干啊。”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桩大交易

    吕尚原本以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会让眼前这位故人之后感到诧异,但是让吕尚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叫做凌云的小家伙儿显得很是无动于衷。

    难道是说,这个小家伙儿还有后手或者是帮手?吕尚一皱眉头不禁暗暗思索起来。

    “老太爷,是不是先把这个闹事儿的家伙绑了?”,护卫之中有一位膀大腰圆的,像是个小头目的人问道。

    吕尚瞧了凌云一眼,见他依然是无动于衷的模样,便忽然有些心虚,于是便微微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

    老太爷的命令显然有些出乎那位头目的预料,“老太爷,这…”

    只是吕尚吕老太爷并没有让这位头目继续说下去,而是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于是小头目只得挥了挥手,和手下们都一并退了出去。

    “小家伙儿,老夫真不知道你是有什么仰仗,还是故弄玄虚。”,吕尚眯着眼睛说道。

    “呵。”,凌云冷笑一声,“小子出身于勤学殿,虽说勤学殿向来是以谋略为主,教授的尽是纵横捭阖的谋略,但是也不是一点武功都不教,说句大不敬的话,太爷府上的人可能都不是小子的对手。”

    “哈哈哈,好,好啊。少年不张狂就不是少年了。”,吕尚捋着胡子哈哈一笑,“不过,如果说你是打算挟持老夫,然后去办你想办的事情,那还是提前告诉你,不要打这种主意,否则就不是你一个人丢掉性命的事儿了。”

    凌云摆了摆手,“老太爷请放心,尊老爱幼这一点小子还是知道的,小子也没有挟持老太爷来达到目的的打算。”

    吕尚又轻轻的坐回了摇椅,同样无所谓的说道,“老夫在这北镇经营了一辈子,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见不得光的,实际上都同虢国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纠缠在一起了。你要是不打算挟持老夫,那你打算怎么说动老夫呢?”

    凌云从一旁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屋中的炭盆旁边,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上面还优哉游哉的翘起了二郎腿,“老太爷的意思,小子是清楚的,有些事情即使老太爷不说,小子也是知道的。”

    “哦?呵呵,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老夫还真是好奇啊,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呢?”,老太爷呵呵一笑问道。

    “吕半城、真财神。这都是普通人和官面上的人对老爷子的尊称,明面之下的人是不会这么称呼老爷子的。”,凌云紧紧的盯着吕尚的一字一句的慢慢说道。

    果然,凌云话音刚落,吕尚吕老爷子的神色就是微微一变,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变化,“那你说说。”

    凌云微微一笑,然后接着说道,“小子之前说吕家有一套自己的情报网络,实际上这都是往客气的说了,实际上吕家是虢国朝廷的最大暗桩,掌控着虢国最多的眼线。”

    吕尚缓缓的从摇椅上起了身,“老夫不过是个商人,为了更好的经营所以才注意发展人脉,多年以来也形成了同气连枝的景象,至于你小子说的什么情报网,简直是无稽之谈。老夫是个商人,怎么可能同朝廷搅合在一起?还最大的暗桩,真是笑话。”

    凌云自然料到了吕尚不会承认,“虢国的暗线应该是皇城司管着的,如今的皇城司主办是二十年前吕府的管事,至于上一任主办似乎也是从吕府走出去的。”

    吕尚呵呵一笑,只是笑容显得略微有些不自然,凌云说的一点也没错,皇城司的两任主办实际上都是吕府走出去的人,这一点即使是在朝廷当中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总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天下人,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还是让旁人探知了。

    凌云看了吕尚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小子还知道皇城司在莒国的十六处暗桩,扈国的九处暗桩,杞国的六处暗桩,是不是…”

    凌云的话还没说话,吕尚的脸就垮了,“别说了!”,凌云报出来的数字是分毫不差,这让吕尚实在是有些绷不住了。

    “那咱们是不是谈一谈合作的事情?”,凌云笑着说道。

    吕尚捏着手中的盖碗,是真的想直接拽在凌云的脸上,不过一阵运气之后,还是将盖碗放在了一旁的圆桌上,然后起身说道,“不错,老夫确实一直经营这朝廷的暗桩,这是虢国的两代先皇的主意,也是当今圣上的主意,不过,你如果认为光靠这些就能让老夫反水,那就太小看老夫了,老夫今年已经是九十岁得了,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暗桩暴露了就暴露了,大不了重新再来一遍。”

    凌云抿了抿嘴,“老太爷,您是明白人,如今莒国和虢国孰强孰弱,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您何必将自己处于险境呢?”

    “哈哈哈”,吕尚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老夫的家在虢国的,后人在虢国,生意在虢国。就因为你这么几句话,就会改变么?如今两国和亲,两国和平的态势已经出现了,老夫何必担忧那些腌臜事儿呢?”

    “老太爷,您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虢国和莒国重来就没有和平可言,所谓和亲只不过是虢国朝廷无可奈何的一步棋而已。仗还是会打的。”,凌云微微摇头说道。

    凌云的话音刚落,吕尚的脸色就是一沉,“小娃娃,你猜多大,懂什么?”

    凌云一叹气,“小子虽然年纪尚浅,但也知道要有长远的眼光,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老太爷不应该如此的短视啊。”

    “哼。”,吕尚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看在你太师祖的面子上,老夫不会同你说这么久的废话,老夫累了,请吧。”

    凌云便是一皱眉头,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玉佩,“老太爷,您认识这个吧?”

    “你又耍什么…”,吕尚原本想说你又要刷什么把戏,但是把戏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他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因为他已经看清楚了这块玉佩的来历,吕尚瞪大了眼睛,紧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吼道,“这东西为什么在你手里!”

    凌云见吕尚已经看清楚了自己手里的东西,便将这块玉佩从塞回了自己的怀中,“既然老爷子已经认出了这玉佩的来历,那么这东西为什么会在我手中,老太爷应该是能够想明白的。”

    吕尚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你们敢动她一根汗毛,老夫就算是拼了身家性命也绝对不会罢休!”

    凌云微微一笑,“现在她还是安全的,不过如果时间长了,没人敢保证不会发生些什么。毕竟老太爷的这位重孙女可是花季少女啊,姿色尚佳啊。”

    “你!”,吕尚直接抓过盖碗砸向凌云,不过这盖碗又不是暗器,怎么可能砸到凌云身上呢?直接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之前冲进来的那一群护卫再一次冲了进来,各个将手中的刀剑抽了出来,再一次将凌云围起来了。

    “马勒个靶子的,小兔崽子,活腻歪了吧!”,护卫头目拽着凌云的衣领便喝道,吐沫星子一点没糟践的都喷在了凌云的脸上。

    反观凌云则是一脸不屑的望着这小头目,然后冷声说道,“老太爷,时间越久越容易出问题啊。”

    “嘿!小兔崽子还敢威胁老太爷,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看老子不大死你!”,说话间,小头目便抡起拳头要砸向凌云。

    “够了!”,身后不远处的老太爷忽然喊道。

    小头目是有些鲁莽,但是并不傻,虽然知道老太爷的意思,但是心中的恶气不发出来怎么行呢?所以他索性就当没听到一样,使足了劲儿砸向凌云。

    不过他那点儿力气,在凌云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凌云直接握住了小头目的手腕向前一送,然后伸腿就在小头目的腰腹上踹了一脚,小头目整个人就在那一刹那被踹了出去,狠狠的砸在了墙上,直接昏了过去。

    “马勒个靶子!”“小兔崽子!”“找死!”,周围的护卫见自己的头目被人打成了这个德行,当时便要乱刀砍死凌云。

    “够了!都滚出去!”,吕尚拍着桌子大吼道。

    “老太爷…”,吕尚上了年纪之后很少发脾气,对于这些护卫来说,这恐怕是第一次见吕尚发火,但是眼见着自己的头目被人虐成了这个德行,怎么能够情愿善罢甘休呢?

    “滚出去!”,吕尚根本就不可能给这些讨价还价的机会,毕竟现在自己的重孙女是在凌云手上的,别说是一个护卫受伤了,就算是这些护卫都死了也没有重孙女的安危重要。

    毕竟还是捧老太爷赏下的饭碗,所以就算是再气愤,如今老太爷发了这样的火儿,他们也只能按照要求“滚出去”,于是护卫们将已经昏过去的头目带着,一块“滚出去”了。

    ‘吕尚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缓缓说道,“说吧,你们怎么才能将倾城安全的放回来?”,吕倾城便是吕尚的重孙女的名字。

    凌云从袖中掏出一份折子,放在了吕尚的面前,“要做些什么,已经在这份折子上写的很清楚了,还请老太爷敬览。”

    吕尚不断的运着气,半晌之后才拿起折子翻看开来,不过自从看了折子,他的眉头便越皱越紧,最后的几页他根本就没看,直接将折子摔在了地上,然后指着凌云骂道,“你们这是要让我整个吕家陷入万劫不复啊!”

    凌云将地上的折子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然后才看向吕尚说道,“老太爷不必动气,您是买卖人,买卖嘛,讲究的便是你来我往,如果觉得价钱不合适,我们可以慢慢谈的。”

    吕尚一皱眉头,他盯着凌云看了半天,然后才说道,“还价?怎么个还价?老夫的重孙女那是人命不是筹码!”

    凌云微微摇了摇头,“挟持倾城小姐,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其实更希望能够同老太爷心平气和的谈下去,但是也知道老太爷的脾气,所以才出此下策,倾城小姐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到该回的地方。至于办成这些事情,老太爷需要什么,都可以提出来,大体上我们都会同意的。”

    吕尚沉默了一会儿,才看向凌云问道,“你是代表谁来的?”

    凌云微微一笑,“您能想到的所有人。”

    吕尚听了凌云的回答,便是一皱眉头,“所有人?”

    凌云点了点头,“对,所有人。所以老太爷尽管提条件,现在能直接给您答复的,小子现在就应下来,如果是小子不能直接应下来的,小子会在请示之后给您答复。”

    吕尚低着头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之所以沉默,完全是因为咬不准凌云口中的“所有人”到底是些什么人,是凌云的师父贻清还是莒国的那位小国君?凌云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确实给吕尚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折子上的事情,随便拎出来一件都是惊天的事情,自己倒是有能力做,但是必须格外小心,否则整个吕家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虢国现在是什么样子,吕尚是清楚的,他是应该为吕家后人找寻一条后路的,眼前这条其实还不错,只是吕尚现在还不太确定这么做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是赌么?当然,这绝对是赌啊,是在用吕家上下百十来口的性命在赌,吕尚已经赌了一辈子了,但是这么大的赌注还是第一次。

    “日后,如果莒国吞并虢国,必须给吕家一个世袭罔替的公侯,这块封地永远不可以裁撤。”,过了一会儿吕尚才说道,“至于多大的封地,就看你们的良心了。”

    凌云微微一笑,“好说,好说。”,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竹筒,放在吕尚面前,“三天之后,会有人来北镇,什么地方见面,怎么见面,都在其中,请老太爷好好安排。”

    “嗯。”,吕尚将小竹筒直接收了起来。

    “现在,还有另外一件事儿。”,凌云忽然说道。

    吕尚一皱眉头,“还有什么事儿?你不要太贪心。”

    凌云摇了摇头,“淮阳到底发生了什么?”

    吕尚听了凌云的话便是一愣,“发生了什么?”

    凌云盯着吕尚的眼睛,然后问道,“钱坤是怎么死的?”

    吕尚便是一惊,“你怎么知道!”

第二百四十二章 皆权宜之计

    临水北镇的驿站之中,烛火通明,莒国鸿胪寺少卿武见深同自己所谓的“外甥”凌云隔桌而坐。

    从吕府出来的凌云,并没有急于返回驿站而是在这临水北镇转了很久,确认没有人跟踪自己之后才返回了驿站,返回驿站之后便直接来到了武见深的房间,将从吕尚那里得到的几乎所有信息都告诉了武见深。

    武见深听了凌云的话,便陷入了一阵的沉默,消息量不是特别大,但是内容却有些让人难以置信,虢皇迎娶妃子这倒没有什么意外的,但是掌掴并囚禁了皇后,斩杀了醇亲王的教习先生,调整了大量同醇亲王有关的官员,而且还刻意阻断了醇亲王的消息渠道。难道说虢皇已经决定罢黜醇亲王的爵位,然后另外选择储君了么?

    “消息准确么?”,武见深看向凌云说道。

    凌云点了点头,“是从吕尚那得到的消息。”,凌云并没有遮掩,而是选择直接将消息渠道告知了武见深,毕竟武见深是掌管莒国消息渠道的人,吕尚在虢国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武见深应该是有所耳闻的,而且这些信息非常重要,及时反馈回新安城是对莒国有利的。

    听了凌云的话,武见深的眉头便皱的更紧了一些,吕尚是什么人,武见深还算是有一些了解,临水北镇的产业基本上都是吕家的,因此吕尚也有了“吕半城、真财神”的绰号,吕家有着自己的人脉关系,消息极为灵通,只是不知道凌云为什么会同这个吕尚扯上关系,还是说他的师父贻清亦或者说是勤学殿的关系?不过武见深并没有纠结在这一点上,无论同吕尚有关系的是谁,这都不是重点。贻清现在是莒国的内阁大臣、文华殿大学士、吏部尚书,更是国君陛下架下的第一谋士,既然国君陛下都那么信任他,自己也没有怀疑他的道理。

    “这些消息还有谁知道?”,武见深问道。

    “回来之后,我便来到大人的房间了,现在恐怕还只是我自己知道。”,凌云说道。

    武见深点了点头,“这件事儿,你怎么看?”

    凌云想了想,“我总觉得,虢皇应该是因为什么事情对自己这个儿子有了看法,而正是因为这种看法,所以才促使他才有了这样的动作,而且促使他有这种想法的恐怕就是刚刚迎娶的那位元妃。”

    “我也是这样想的。”,武见深呷了一口茶,然后继续说道,“不过,如果虢皇是真的打算对洛兰动手的话,恐怕过去世人对于洛兰的判断就有错误了。”

    凌云听了武见深的话,便是一挑眉毛,“大人的意思是?”

    武见深又呷了一口茶,“这个醇亲王是四年前才受封的,他是如今的虢皇洛覃的嫡长子,也是洛覃几个儿子当中唯一受封为亲王的一个,外界都认为洛兰恐怕就是当今虢皇确立的储君,而且从洛兰受封为醇亲王之后,虢皇便将几乎所有的朝政都交给了洛兰来打理,所谓的辅政监国,而虢皇自己则是游山玩水,除了一些他必须出现的场合以及必须由他决定的事情之外,连内阁的大臣都很少能够见到这位虢皇,甚至连咱们莒国每天举行的朝会,在虢皇那也是不定期才会参加的。世人都以为虢国的大事小情都是这位醇亲王洛兰决定的,但是现在看恐怕不完全是这样。”

    凌云想了想,“大人的意思是,实际上这只是一种假象,虢国的事情还是由这位皇帝操纵的?”

    武见深点了点头,“你想,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果洛兰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优哉游哉的走了,而现在他似乎跟没事儿人一样,我不太相信这个洛兰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这些事儿他并不知道,或者并不完全知道。”,凌云适时接上了话。

    武见深满意的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既然如此,那就说明洛兰的消息渠道出了问题,或者是完全被阻断了,如果是完全放弃了朝政的皇帝,那么他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的阻断了监国亲王的消息渠道?只能说明,最起码他没有完全放弃手中的权利。”

    “所以,这一次恐怕虢皇和醇亲王会有一番冲突?”,凌云突然说道。

    武见深缓缓起了身,一手扶着桌子,另外一手则轻抚着的下颌的胡须,“恐怕是这样的,如果操作得当的话,我们应该能够得到一部分利益。”

    说着,武见深忽然看见凌云,“凌云,这一次你立大功了。我是真想把你招进鸿胪寺啊。”

    凌云讪讪一笑,“家师的意思是,我留在暗处,恐怕行事更方面一些。”

    武见深到没有强求,“既然是你师父的意思,我也不强求,毕竟你师父聪慧过人,我还是很佩服他的。我会想尽办法,将消息传回国内。不过事态明朗之前,我们还是待在这里的好。”

    “是,这临水北镇同莒国也就是一江之隔,进退自如,如果我们继续深入到虢国的境内的话,如果事情有变恐怕连撤退都来不及,毕竟使团之中有永平常安公主和府爵两位殿下,如果他们有了闪失,我们是承担不起的。”,凌云想了想说道。

    “嗯。”,武见深起了身,推开大门,招来了不远处的一名护卫,然后在护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护卫听了之后先是一愣,然后才点了点头直接离开了。

    武见深回到房间之后,便再一次做了下来,“我知道你应该有同你师父的消息渠道,你也尽快将消息传递回去,这个消息越快回去越有利。”

    凌云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那咱们是不是需要将这些事情告诉府爵殿下?”

    凌云口中所谓的府爵殿下,说的其实就是先王英宗庶出的五子,当今国君的弟弟,衮州平东府府爵刘垚。

    武见深摇了摇头,“这件事儿暂时还不用同府爵殿下说,如果事情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再说吧。”

    见武见深这样说,凌云也只能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在这驿馆之中便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那就是莒国先王英宗之女、永平常安公主突发重病卧床不起,这件事儿可不是小事儿啊,大婚的日期在即,这和亲的队伍才刚刚抵达虢国的境内,然后公主就病倒了,这显然既不是什么好兆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原本就急着赶回淮阳城的洛兰听到这个消息就是面色一沉。

    见自己对面的洛兰面色阴沉,一旁的刘垚也是面有讪讪,“郎中说,公主恐怕是思虑过度再加上连日奔波的疲惫导致的,但也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可能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我知道现在是大婚在即,行程很吃紧,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也不适合强行赶路,所以想同殿下打个商量,暂时在这临水北镇停留一段时间,等公主的身体转好些之后再赶路。”

    转好一些再赶路,老子这个醇亲王的头衔还不知道能等到哪天,不,应该说老子这颗项上人头还不知道能留到哪一天,这真是越着急越出问题啊。洛兰的内心不禁一顿的咆哮,不过表面上却不敢说什么,只能强撑着说道,“这个我也能理解,毕竟公主是远嫁到此,对故土故人有些眷恋是很正常的。”

    刘垚听了也是点了点头,“醇亲王殿下能够如此体谅,实属难得。”

    洛兰抿了抿嘴,“不过,也希望府爵殿下能够理解我的难处。”

    刘垚听过了洛兰的话,便是一皱眉头,难道说你是一面儿说理解,一面儿还要逼着我们赶路么?所以语气上都有了一些明显的变化,“不知道醇亲王的难处是什么啊?”

    洛兰听了刘垚的语气,便知道刘垚是有些误会了,于是赶忙解释道,“府爵殿下不要误会,殿下应该知道的,我从四年前便开始辅政监国,如今出来也有些时日了,朝廷有不少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大婚的一些事情也得格外关注,所以恐怕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得尽快赶回去了。”

    听了洛兰的话,刘垚才知道是自己狭隘了,于是微微一笑,“是我误会了殿下,既然如此的话,我们使团继续留在这里,殿下如果是方面的话给使团留下几个人就行,能够保证我们顺利抵达淮阳城就可以,殿下既然有那么多事情要忙,那还是忙正事要紧,公主也不过是需要静养一番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刘垚的话音刚落,洛兰便起了身,朝刘垚一拱手,“多谢殿下理解。”

    刘垚也赶忙起身回了一礼,“殿下不必如此,这也算是相互理解。”

    洛兰听了只是一笑,指着身旁的两个人说道,“这位我的护卫头领,那一位是鸿胪寺的少卿,如果可以的话,我便留这二位同使团留在临水北镇,同时也会关照沿途的郡县护佑使团的安危。这两个人都是常年在我身边的,有能力也忠心,留在这里我也放心。”

    刘垚朝洛兰所说的两个人看了一眼,这一文一武赶忙同刘垚见礼,刘垚只是点了点头,“当然,既然殿下着急赶回淮阳,我就不耽搁殿下的事情了。”,说着便起身告辞。

    洛兰一直将刘垚送出了自己待的小院才返回房间,挥手让所有人都离开了,只留下了包天地,然后便看向身边的包天地低声说道,“你怎么看?”

    包天地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臣也猜不出所以然来。”

    洛兰一皱眉头,“难道是消息走漏了?”

    包天地直接否定了洛兰的说法,“绝对不可能,如今这临水北镇应该没有人知道那些事儿。”

    洛兰深吸了一口气,“真病也好假病也罢,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危,成就大事之后还是需要莒国这个盟友的,当然可能莒国也是需要虢国这个盟友的。”

    包天地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些什么。

    而另外一头的莒国使团之中,刘垚刚刚回到小院之中,武见深便走了过来,“殿下,虢国那边?”

    刘垚点了点头,“洛兰已经答应下来了,同意让使团在这临水北镇待些日子。”,说到这里刘垚压低了声音问向武见深,“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儿,昨天不还是好好的么?怎么忽然一夜之间就病了?还病的这么重?眼看着就到大婚的日子了,如果其中出了什么闪失,哪里是咱们这些人承担的起的?”

    听到刘垚的话,武见深便是讪讪一笑,怎么回事儿?不怎么回事儿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不过此时武见深并不能将事情告诉刘垚,于是便说道,“可能是情绪波动的太厉害了吧?这样的大富贵哪里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呢?”

    刘垚叹了一口气,明显带着情绪的说道,“关键时候出问题,唉,洛兰那边还着急回淮阳,这事儿整的。”

    刘垚的话音刚落,武见深便是一皱眉头,“殿下说,那洛兰着急回淮阳?”

    刘垚见武见深一皱眉头,便有些疑惑,“对啊,他说他们朝廷有不少事情需要他处理,大婚的一些事儿也得回去盯着,所以才着急回去,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武见深知道自己刚才有些着相了,便是讪讪一笑,“不是,臣只是怕公主这时候生病导致误会而已。既然洛兰那么着急回淮阳,那怎么办?他也在这等着还是先行一步?”

    刘垚一撇嘴,“他着急,所以先行一步,留下了身边的一位护卫和鸿胪寺的少卿陪着咱们,说这两个人都是在他身边多年的人了,什么又有能力又忠心的。”

    武见深微微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只留了一个护卫,不是说他身边那些人之中,有一个御林军的副将么?怎么没法那名副将留下来?”

    刘垚听了就是一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再说用得着留下一个副将么?”

    武见深只是微微一笑,心中暗想,也是啊,御林军的副将恐怕带走了要比留下更有用处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定计秃鹰岭

    在虢国局势风云诡谲,飘忽不定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朔州,当地的情势同样不容乐观。特别是上庸城发生变故之后,整个剿匪大军的士气已经全无了,无论是兵还是将,都对于自己今后的前途充满了悲观,毕竟上庸城丢失已然是一份大罪过了。

    “大帅!新安八百里加急!”,位于秃鹰岭的中军大帐忽然闯进了一位卫兵,单膝跪在韩青身前,将手中的匣子双手奉在韩青面前。

    韩青神色复杂的接过匣子,然后便向卫兵挥了挥手,卫兵起身拱手后才离开中军大帐。

    一旁的内阁大臣、武英殿太学、兵部尚书肖光仁接过韩青手中的匣子,这是用红木打造的木匣,上面还贴着两张封条,肖光仁仔细检查了一下,封条完好无损,说明封条加封之后并没有任何人曾经的打开过,这才放心的撕掉封条,然后打开了匣子,打开之后便看见了一份折子,折子的封面写着“上谕”二字,肖光仁看了韩青一眼,才将折子缓缓展开,两个人便凑到一起缓缓的看了起来。

    “来信悉知,上庸城乃是西北重地,为我大莒国钳制西域的重要基地。如此固若金汤之地,竟然丢于椒金山土匪手中,上庸之沦乃世宗已降未见之事,孤实难平心中之怒火与不解。十数万兵卒围剿椒金山土匪,令中土为之侧目,土匪围剿竟丢上庸,孤和朝廷恐已成中土之笑柄,国之体面丧尽。着免去韩青王城军都统之职,以儆效尤。丁午位兵卒之过乃椒金山土匪加害,且已由罪首蒋志清承担,故不再追责,一律卸甲归乡。

    当今中土情势愈发复杂,杞国、虢国局势皆已有变,上庸城及椒金山战事久拖不决已是不利之事,故当尽快解决战事。

    孤与内阁认为,土匪大多已盘踞上庸城内,椒金山留守之匪贼应已不多,故彻底剿灭椒金山匪贼乃是战事之首,椒金山匪贼剿灭后再攻上庸城。

    工部近日研制出猛火油柜,现已赶制大批遣往张昭、秃鹰岭等地,此物可出五米余之火焰,且难以由水扑灭,尔等可使之彻底葬送椒金山之匪贼,此事并无道德问题,乃是匪贼之必然下场,若有骂名,孤与尔等共担之。

    上庸,上庸,切莫再生变故。”

    在书信的最下方是莒国国君刘煜的印信,看过了这份上谕之后,肖光仁便是长舒了一口气,国君并没有过多的责难二人,但是字里行间之中已经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国君的盛怒,尤其是那句“孤和朝廷恐已成中土之小兵,国之体面丧尽。”,字里行间是那么的平静,但是所表达的含义却让人羞愧难当,就如同国君在上谕之中所说的一般,这一次剿灭椒金山的行动出动了十数万的兵力,但是却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太丢人了,肖光仁甚至觉得国君说的还是太轻了,如果是自己恐怕早已经干爹干娘的骂了…

    “这个猛火油柜是什么?”,同肖光仁的长吁短叹不同的是,韩青在看完这份上谕之后情绪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是更加在意国君所提到的猛火油柜。

    见韩青如此的模样,肖光仁不由得深深的看了韩青一眼,过去他一直以为韩青是个空有匹夫之勇的人,甚至不由得以为他是有些愚钝的,但是从现在看来恐怕是自己看走了眼,这个人绝对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再往前想想,一个能够对自己的舅舅下杀手的人又能简单到哪里去呢?即使这是不得不为之的大义灭亲,但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当中,韩青便能做出决定也让肖光仁分外的“钦佩。”

    见肖光仁有些愣神的看向自己,韩青便是一皱眉头,“肖大人?”

    直到韩青呼唤了自己,肖光仁才缓过神儿来,“哦,你说的这个猛火油柜我之前也没见过,应该是工部造办处刚捣鼓出来的吧,不过大体上也能知道是什么东西。”

    见肖光仁似乎是知道所谓的“猛火油柜”,韩青便追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肖光仁微微捋了捋下颌的胡子,然后说道,“这个猛火油是一种黑色的粘稠液体,燃烧的时间要比火油长很多,而且相比于火油,这个猛火油不易熄灭而且火势要更大,既然这个猛火油柜可以出五米多的火焰,恐怕国君是让我们放火烧山啊。”

    “放火烧山?”,韩青听了肖光仁的话,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句,然后说道,“那就放!”

    肖光仁想了想之后,有些犹豫的说道,“这些事情先暂且不提,有件事儿我想了很久了。”

    韩青看向肖光仁,带着打量的神色说道,“什么事儿?”

    肖光仁叹了一口气,“在包围椒金山的这么多战位之中,为什么偏偏选择的是丁午战位?为什么宇文撼山能够这么轻易的拿下上庸城?你别忘了上庸城的城墙是完好的,与其说上庸城是被攻破的,倒不如说是有人打开了城门将宇文撼山放进去的。”

    韩青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半晌之后才说道,“蒋志清在临死前也曾经说过这两点,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同我有关系的丁午战位,上庸城又是在什么时候被宇文撼山占据的,又到底是什么人将上庸城的消息传出来的。他觉得在军中是有细作的,甚至可以说是叛徒。这个叛徒之所以选择蒋志清,恐怕是想利用我同蒋志清的关系这一点,搞出事情来。我和蒋志清的关系,在军中知道的人应该是不多的。”

    肖光仁这一次倒是没有说话,而是看着韩青,似乎是在等韩青的态度。

    “不过,肖大人,我总觉得现在查这些不是时候,一直以来士气都很低落,出了这档子事儿之后士气低落的问题就更重了,在这个档口儿如果再查出几个叛徒甚至是判将,有必要么?”,

    肖光仁自己给自己到了一杯茶,然后便端起了这杯茶,不过也只是端着而已,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如同饮酒般的一饮而尽,“查出叛徒确实会让军中的士气有变,但是如果这伙子人不查出来,后患无穷啊,宇文撼山现在这幅不慌不恐、势在必得的样子恐怕就全仰赖于军中的叛徒啊。不过如果你不打算查出来,那就看住了就是了,或许还能钓出大鱼来。”

    韩青点了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能搞出这种事儿的绝对不是小角色,极有可能是条大鱼。这一次的事情太大了,陛下在上谕之中虽然没有苛责咱们,但是估计也是稳定咱们的情绪,如果不能把事情稳妥的解决掉,恐怕日后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肖光仁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也罢,就这么办吧。”

    “大帅、肖大人。”,就在这时已经荣升为剿匪军副将的杨玉兰挑帘走了进来,同韩青和肖光仁见了礼。

    “怎么样?”,韩青见到杨玉兰之后便急切的问道。

    “回大帅,先前派出的三个人都已经回来了。”,杨玉兰回应道,上庸城的问题出现后,中军帐的诸位达成了一致,那就是务必想办法了解上庸城内的情况,一是对新安有个交代,二是为日后攻打上庸城做准备。

    在观察了几日上庸城城墙守备之后,最终派出了三个人在城墙守备最为薄弱的时候攀城墙进到了城中。

    “快说!”,韩青直接瞪了眼,都特娘的什么时候了,说话还吞吞吐吐的,还卖关子,你以为你是说书先生呢?是不是还搞出个什么“请见下回分解来?”

    杨玉兰见韩青动了气,哪还敢卖什么关子,赶忙将派出去的三个人回来汇报的消息说了出来,按照这三个人的说法,上庸城城墙之上现在的守备几乎都是原本上庸城的校尉,这一点从他们暗杀的守备身上已经得到了验证,上庸城的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都有大量的尸体,从这些尸体来看即有朔州军也有上庸城校尉,但是最多的其实还是普通的百姓,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孩子…

    上庸城的许多店铺已经被洗劫一空,城中也几乎见不到什么百姓,即使见到的也是躲藏在暗处逃难的百姓,从他们口中得知,上庸城是突然间变天的,大概是午时前后,上庸城城门开始关闭,只留下了面向秃鹰岭的东城门,其后城中的州军和校尉便出现了大规模的内讧,并且双方都开始抢夺重要据点,傍晚的时候已经决出了胜负,城外便冲进来了大量的骑兵,再后来这些骑兵便直接进到了上庸城城守府,入夜后官兵便开始劫掠商铺、屠杀百姓…

    杨玉兰说完之后便抬眼偷偷的看了一下韩青和肖光仁,发现这两个人都如同呆滞一般的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韩青的神色才发生剧烈的变化,猛然抬脚直接将书案踹倒,“娘希匹!这都是什么事儿!内讧!谁!到底是谁叛徒!”

    见韩青如此咆哮,杨玉兰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头,派出的那三个人也曾经尝试想要彻查,但是却毫无头绪,而且在城中不断的有官兵巡逻,这让他们在城中可谓是寸步难行,为了保证能够将现有的这些消息传递回来,三个人不得不撤出了上庸城。

    不过,相比较韩青的暴怒,一旁的肖光仁则显得更加冷静一些,他将掉落在地上的那份“上谕”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沾染的尘土,然后把这份“上谕”在肖光仁面前晃了晃,“你啊,若是有心人发现了,光凭这一点就够将你杀头了。”

    虽然国君的这份折子的名义是所谓的“上谕”,而不是圣旨,但是这终究是圣上的旨意,按常理来说,接到这份“上谕”之后是应当奉香朝拜的,看过之后更是咬供奉起来的,只是因为这是在军中又是战时,所以才没有这样做,但是将“上谕”掉到了地上,这确实也是个罪过,若真是有那种奸佞小人举报,那么韩青还是要受到不小的责难的。

    “肖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如果上庸城和椒金山的问题不彻底解决掉,难道你我的项上人头就能够保的住了?纵使没有奸佞小人没有那么有心人,恐怕你我不死也得脱层皮。”,见肖光仁还有心思考虑“上谕”的事儿,韩青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老货是不是有点拎不清啊?

    肖光仁见韩青如此作态,便是一脸苦笑,“现在对这件事儿已经有所了解了,那么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没有必要再发这个火儿,发火儿好用么?如果真的是光发火儿就能解决问题的话,我同你一块发。”

    听了肖光仁的话,韩青便是面色讪讪,知道自己刚才未免有些过于事态了,“韩大人,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肖光仁倒是没给出答案,反倒是先看了杨玉兰一眼,杨玉兰倒也是聪慧赶忙退出了中军大帐,见杨玉兰离开了大帐之后,肖光仁一边捋着自己的胡子,一边说道,“既然陛下已经有了安排,那么我们就按照安排来就可以。从附近征调的攻城车、投石车、云梯和增援应该也就在这几天就可以到了,我们先着手把椒金山的问题解决掉,然后就开始强攻上庸城。”

    韩青走到地图近前端详了很久,才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们放火烧山,恐怕还是为了争取时间,但是之前一直下雪,椒金山的积雪还是存在的,这火能烧起来么?”

    肖光仁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可以的,之前在新安城的时候,内阁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吏部的贻清尚书曾经说过,椒金山一代的植被很特殊,似乎是本身就存在一种有利于燃烧的东西,所以极为易燃,即使是土地潮湿也没有太大问题。而且姑且不说这个,你应该烧过火吧?”

    肖光仁的问题让韩青就是一愣,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我是从乡下走出来的,怎么可能没烧过火呢?”

    肖光仁便是哈哈一笑,“既然烧过火,那你告诉我,用没有干透的柴火,会出现什么情况?”

    话音刚落,韩青的眼神就是一亮,“冒烟?”

    肖光仁捋着胡子,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就在肖光仁有些得意的时候,韩青又突然说道,“只是不知道,椒金山现在还有没有被土匪劫掠去的百姓。”

    韩青的话音刚落,肖光仁的笑声便戛然而止,脸色也迅速的铁青脸也铁青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小雪亦纷纷

    入冬后的新安,小雪不断,又一场冬雪暂停之后,整个新安城银装素裹,地面上、屋脊上、树枝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雪的白在黄瓦红墙的映衬下,显得别样的美丽和纯净。

    刚刚用过午膳的刘煜正同淑贵妃在临溪亭之中赏雪、赏景,也算是两个人难得的独处时间。

    “在宫中的日子是不是有些不一样?”,刘煜握着淑贵妃的人双手轻呵着气,满眼温柔的说道,自从淑贵妃入宫册封之后,刘煜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可谓是一桩连着一件,刘煜的心情也是时起时落,刘煜并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疲惫而且暴怒的那一面,因而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他也就更想知道入宫之后她过的怎么样。

    淑贵妃进宫已经快要二十天了,平素当中无论是后宫的嫔妃还是身边的宫人都对这位贵妃娘娘敬重有加,毕竟她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一位妃子,未来恐怕也会压和亲而来的那位皇后一头,估计今后后宫之主便应是这位贵妃娘娘,所以无论是因为真心还是带着巴结的意味,每个人都面对着这位贵妃洋溢着小脸。

    被人尊重,被人尊敬,原本应当是件令人快意的事情,但是对于淑贵妃来说,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她总是隐隐约约之中感觉这偌大的王宫是那样的悲凉,每个人都要换上一张奉承的脸,无论是太监、宫女乃至于嫔妃都是这样的。

    淑贵妃自幼习武,原本身上就带着浓重的江湖气息,对于规矩往往是不屑一顾的,做事也完全是按照江湖的态度行事,但是进入这王宫之后,一颦一笑都要守着规矩,这同样让淑贵妃难以接受,只能每日待在自己的寝宫之中,也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太多的规矩所束缚,也不用面对太多虚伪的、谄媚的面庞。

    见淑贵妃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刘煜便是微微一皱眉头,宫中的规矩太多了而且又是那么的不合理,这些他是知道的,毕竟他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纵使如今他已经成为了莒国的国君,但是也依然要遵守许多规矩,许多没有来的没有道理的规矩。

    有些时候他也很不耐烦,但是也必须照着行事,不然又会被扣上不守规矩、不敬祖宗的大帽子…

    刘煜有些心疼的拍了拍淑贵妃的手,“让你受苦了,这宫中的事情确实有很多让人无法忍受的。”

    淑贵妃微笑的摇了摇头,“陛下日夜操劳、殚精竭虑,就不必为臣妾的事情挂怀了。”

    听了淑贵妃的话,刘煜也是一番苦笑,如今的两个人已经都不再是在白麓城的那个时候了,再也不能像是在白麓城时那样的打闹、玩笑了。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别样的想法,那就是这个国君做的值得么?每天都被那如山如海般的折子所束缚着,每天都要劳心劳神的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每天都要盘算着其他各国到底还有什么猫腻,而每天能够留给心上人的时间往往连办个时辰都没有…

    “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说臣妾这两个字,我不在你面前说孤,你不在我面前说臣妾。虽然我们可能没有办法像是在白麓城的时候那样生活,但是我不希望什么所谓的国君和妃子,让我们之间有什么身份之分,贵贱之别。”,刘煜将淑贵妃拦住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说道。

    淑贵妃就这样依偎在国君的怀中,享受着难得的温馨时刻。

    而就在不远处,已经是禁军大统领的杭既白则同纳兰鸢在一起,两个人离的很近,但是都低着头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半天。

    过了好一会儿,杭既白从怀中取出一块布,轻轻解开之后,里面是一对儿玉镯子,于是红着脸看向纳兰鸢说道,“那个…师妹…这个是…嗯…那个…”。

    杭既白吭哧瘪肚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纳兰鸢是一直悄悄的瞧着自己的那位师兄,见师兄掏出了一对儿镯子,原本还是很高兴的,但是万万没想到师兄是这样的笨嘴拙腮,竟然半天都没说出格所以然来,于是便直接将镯子从师兄手中拿了过来,套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然后便哼的一声背过身去,根本不看那一脸讪讪的师兄。

    “那个…师妹…这个镯子还好吧?”,杭既白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纳兰鸢也不转过身来,依然就是背对着杭既白,同时也不做回答,只是似是而非的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杭既白有些气闷,不过也没有办法,便上前一步,右手搭在纳兰鸢的肩膀上,轻轻的摇晃着,“师妹…”

    也就是此刻没有旁人,如果杭既白这幅作态让旁人看到了一定会惊掉一地假牙,堂堂的禁军大统领,号称是新安第一冰山的杭既白竟然会撒娇?我的天…

    纳兰鸢强忍着笑意,转过身来,依旧虎着脸冷哼了一声,“也就那样吧,买都买了,不带的话不就浪费了么。”

    “是,是,是。”,杭既白连忙点头称是,卑微啊,太卑微了,简直就是卑微到了尘埃之中。

    就在杭既白如此卑微的时候,小贵子去步履匆匆的走了过来,见小贵子走过来,原本一脸谄媚的杭既白的脸色就是一变,忽然恢复到之前那冷若冰山的模样。之前杭既白的那副作态,小贵子是离得比较远,所以根本没有看清楚,不过见纳兰鸢在一旁,小贵子便心中有数,只是不便多说,“大统领,静书房的各位大人让奴才过来传个话,有要事请陛下。”

    近些日子,国君一直同淑贵妃一同用午膳,午膳之后两个人会在临溪亭稍作,谈天说地,这些几乎在宫中是人尽皆知的。静书房的列位也是很清楚,国君近段时间非常操劳,压力很大,情绪也有些低落、暴躁,同淑贵妃更是聚少离多,所以大家都不想干扰到这两个人的相聚相会,因而即使是有事情也不会轻易打扰国君,只是静静的等着,等国君回到静书房之后再呈报,但是今天小贵子却忽然奉命而来,恐怕并不是什么小事儿。

    杭既白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点了点头,不过他往身后瞧了一眼,见国君同贵妃娘娘正依偎在一起,便是微微一皱眉头,两个人正你侬我侬的依偎在一起,这个时候自己贸然前去,显然是不太合适的,于是便瞧了身旁的小师妹一眼。

    纳兰鸢是个很聪慧的姑娘,见大师兄将目光投向自己,便明白大师兄这是让自己去得罪人,于是便一翻白眼儿,又把身子背了过去。

    小贵子见这两个人如此模样,便捂着嘴偷偷的笑着,见自己被小贵子嘲笑,杭既白狠狠的瞪了小贵子一眼,然后面带微笑的对背对着自己的纳兰鸢说道,“小师妹,帮个忙吧。”

    纳兰鸢冷哼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与拒绝。

    杭既白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要以身涉险,不过刚刚转身,就被纳兰鸢拉住了,杭既白正在疑惑之间,便听纳兰鸢说道,“就当是为了这对儿镯子付出的代价吧。”,说着也不理一脸无奈的苦笑的杭既白,便径直走向了国君和淑贵妃。

    纳兰鸢在国君面前说了几句什么,国君便一脸无奈的同淑贵妃低声的说了几句话,然后便起身离开。

    “静书房是什么事儿?”,国君来到小贵子近前,一脸不满的问道。

    小贵子赶忙躬身回应道,“奴才不知,贻大人告诉奴才是从虢国来的消息,是暗线传回来的消息,因为事情太过于紧急,所以这才贸然打扰了陛下。”

    暗线?虢国?是武见深那边儿还是凌云那边儿?国君一皱眉头思索道,片刻之后便是一挥袖子,“行了,回静书房吧。”

    “是。”,小贵子微微一躬身,错步走到国君身后的旁侧,然后高声道,“摆驾静书房。”

    熙和元年腊月二十六日,在莒州军的押送下,由工部造办处研制出的猛火油柜分别运抵秃鹰岭和张昭县,而猛火油柜需要的原料猛火油也源源不断的从云州、顺州、青州、蔚州四地运抵秃鹰岭和张昭县。

    对于国君在上谕中极力推崇的“猛火油柜”,无论是韩青还是肖光仁都非常期待,试验的结果也让他们非常的满意,这猛火油柜确实同国君上谕之中所说的一般,威力确实巨大,如果将这猛火油柜是用在椒金山,应该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椒金山内是否还有平民,也就是椒金山土匪从附近的村镇之中掠走的平民,这个问题始终萦绕在韩青和肖光仁的心头,近期他们也一直不断的在增派人员对椒金山一代进行查探,甚至有小股官兵冒险前往山寨内部查探,结果都是空无一人,于是从道义上从道德上,韩青和肖光仁已经没有了任何需要担忧的事情。

    “既然椒金山内部已经没有了土匪,那为什么还要放火烧山?这不是在做无用功么?”,面对中军帐的决定,已经成为了副将的杨玉兰是有些无法理解的,这不是典型做无用功吗?

    “无用功?哎呀,小子啊,让老夫我来教你个乖吧。”,肖光仁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说道,“你们家元帅知道,我知道,你也知道,除了咱们以外还有多少人知道这椒金山里已经没有人了?”

    杨玉兰听了肖光仁的话,想了想之后说道,“也就是中军帐内护卫们的知道。”

    肖光仁点了点头,“这就对了,现在剿匪军的大部分士兵们都以为椒金山内还有土匪,那么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对椒金山动手行么?而且只要将这椒金山烧尽的话,士气便能够有所提升,接下来等我们攻打上庸城的时候也会更好一些。”

    肖光仁的话说完之后,杨玉兰便是一皱眉头,用这种方法提升士气?真的有用么?现在谁不知道椒金山的土匪都跑到上庸城去了?

    肖光仁见杨玉兰这般神色,便已然知道了杨玉兰的想法,只是微微摇头说道,“你要知道,围剿椒金山土匪是国君登基以后极为重要的一件事儿,自从椒金山成了贼窝之后,历代新君登基之后都会着手解决这个问题,虽然历任国君都没有将椒金山的土匪问题彻底解决。”,说到这里的时候肖光仁的神色也有些暗淡,“当然也没有哪一任国君在处理椒金山问题的时候出过这种情况,不但椒金山的问题没有解决,还将上庸城丢了。”

    肖光仁端起盖碗呷了一口茶,然后说道,“所以在上庸城夺回来之前,彻彻底底的解决椒金山问题是必须要做的,最起码咱们这些人要对陛下有所交代。”

    杨玉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即使肖光仁这样说,他依然不是很理解现在对于椒金山出手的意义,在他看来解决上庸城的问题才是关键,那可是一座要塞啊,易守难攻…

    就在这个时候,剿匪元帅韩青一挑帘子走进了中军大帐,看见杨玉兰之后便说道,“明天开始由你负责对椒金山进行清剿。”

    杨玉兰迟疑了一下之后,才点头应承下来。他没有想到,元帅会将清剿椒金山这样重要的行动交给自己,自己原本只是火器营的副将,却被韩青元帅赏识,成为了这中军帐之中的副将,别看都是副将,但是档次绝对是不一样,在过去的时候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不太待见自己,而反观现在,无论自己走到哪里,所有人都自己都是巴结、奉承的模样,连过去顶瞧不起自己的那些人也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韩青沉吟了片刻之后,颇为认真的看向杨玉兰,一字一句极为认真的说道,“记住,你的任务是彻底清剿椒金山,整个椒金山的一草一木都不能留。”

    杨玉兰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第二百四十五章 帅位不好坐

    翻开《中土风云录》的时候,在帝王和国相两个篇目之后,便是良将篇目,在良将篇目之中记载了三十九位惊才艳艳的将军,他们声名显赫、战功卓著,虽然其中并没有能通武圣人章茂相提并论的,但是至今仍是被人们所称道。

    但当人们仔细观察之后就会发现,在这三十九位将军之中,有多大十九位是莒国的将军,他们其中最著名的便是是有五虎上将军之称的杨兰成、穆一申、匡宝志、涂文鑫、孙家河,而这五人当中除了涂文鑫和孙家河外,实际上都是从椒金山战役发迹的,而五虎上将军之首的杨兰成更是椒金山战役时主帅的副将,也一手主导了对椒金山的围剿。

    椒金山围剿之战,至今仍是史学界研究的重点,为何在上庸城沦陷后,作为椒金山剿匪主帅的韩青依然坚持对山区的清剿,这是世人最捉摸不透的一点,但是这并不影响后人对山区清剿场面的想象和憧憬。

    根据《中土风云录》记载,“上庸城沦陷,国君严令剿匪元帅韩青尽快解决战事,韩青责成副将杨兰成主导山区清剿,由云州、顺州、青州、蔚州等地征集的火药、猛火油柜都在第一时间交付杨兰成。杨兰成将围堵椒金山山区的六十三处战位改组为七大战组,并沿椒金山外围挖设壕沟,责成七大战组同一时间进行总攻,先由投石车投射火药,其后由猛火油柜引燃,大火燃烈连绵,竟五日不绝,椒金山山区数年不见活物。”

    秃鹰岭中军帐内,剿匪元帅韩青身着银盔银甲端坐正在帅椅之上,内阁大臣、武英殿太学、兵部尚书肖光仁则坐在一旁,在两个人之间的桌子上则摆着一张地图,这张地图上绘制的正是已经被土匪所占领的上庸城,而在韩青和肖光仁身边还站了朔州的官员和将领,包括朔州的州牧、州督等人,除此之外还有韩青帐下的各位将军。

    “这一次,从云州、蔚州、鄞州、顺州、蔚州和青州共调集投石车一百一十九架,朔州当地以及先前从各地征集的投石车还有一百二十架,椒金山山区清剿之后还可以动用一百五十架百架,总计是三百八十九架。除去清剿椒金山山区的部队外,全军还有两千斤火药,箭矢二十万枚。”,副将辛志诚手中掐着几张纸,不断的汇报着。

    韩青听了完全是不动声色,自从上庸城沦陷,尤其是蒋志清被斩杀之后,韩青一直是这幅模样,脸上没有哪怕一点的表情,但是或许是因为征战沙场多年,所以即使是面无表情仍然是不怒自威的一种状态,就像是身上贴了一张写着“生人勿进”的告示一样。所有的官员、将领都躲的远远的,根本不敢靠前。

    “好,先说到这里吧。”,肖光仁有些无精打采的摆了摆手,然后往左右瞧了瞧,“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本官以为大家都是清楚的,是吧?”

    一干人等见肖光仁投来询问的目光便赶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是知道现在的状况的。

    肖光仁见众人点了点头,便微微摇头,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自世宗朝以来,莒国未曾有过丢失一城一地之事,此次丢失上庸城简直是奇耻大辱,上庸城号称是固若金汤的要塞,因而元帅同我从未考虑过关于上庸城要塞防守的问题,可是不曾相见的是这上庸城竟然就在顷刻之间就被宇文撼山那个匪首夺去了。之前元帅也派人潜入城中打探了,尸横遍野,元帅也好,我也好,还是你们这些在地的官员、将领,所有人的罪过都可谓是滔天了。”

    听到肖光仁的话,几乎所有人都微微低下了头,尤其是朔州的州牧和州督,两个人恨不得找个地缝就直接钻进去了。

    肖光仁停顿了一下之后接着说道,“元帅和我都已经被陛下的上谕申饬了,守着丁午战位的已经被惩处了,至于这件事情到底还有谁的责任,这一块元帅和我暂时都可以不追究,但是终究还是要追责的,犯了错就必须承担代价。人们常说将功折罪、将功赎罪,现在已经是这个时候了,椒金山那一块已经开始做了,元帅和我还有你们,现在的重点,现在的全部精力都要放在上庸城上来,怎么能够夺下上庸城?我们现在手头的兵力是充足的,就算是用人海战术来填,也能夺下上庸城,但是如果我们这样做的话,不是将功赎罪而是罪上加罪!这一次必须用最小的代价夺回上庸城,至于那个宇文撼山也必须活捉!”

    听到了肖光仁的话,朔州州牧房韦宸同朔州州督任连安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想要用最小的代价拿下上庸城?谈何容易?上庸城号称是固若金汤啊,什么叫做固若金汤那就是打不下来嘛。有投石车?就算是有投石车的话,想敲开上庸城的城墙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啊。

    一旁一直沉默的韩青正不断的瞧着眼前的这群人,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就在肖光仁话音刚落的时候,韩青终于是开了口,“肖大人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本帅就不再重复了,今天让你们来的意思,就是建言献策,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只是让韩青和肖光仁两个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个问题就像是被抛到天上的屎一样,根本没有人接。

    韩青见眼前这一堆人是这样的反应,便是一皱眉头,“任连安!”

    “末将在。”,任连安赶忙抱拳拱手应声。

    韩青眯着眼瞧着任连安,“你是朔州州督又兼着朔州军都统,上庸城的情况,你应该算是最熟悉的了,有没有什么方法?”

    任连安思索了半天之后才说道,“回元帅的话,上庸城固若金汤,恕末将才疏学浅,并无方法。”,说着便一拱手退回了人群之中。

    任连安的话让韩青气的牙根都痒痒,你瞧瞧!你瞧瞧!这特娘的说的都是人话么还!

    “好啊!”,韩青砰的一下就拍了桌子,“你们都没有办法是么!”

    “是”,韩青的话音刚落,人群之中就有几个人非常直接的回应道。

    这是使绊子啊,韩青的心猛的一颤,这些人一个个表面上都是毕恭毕敬的模样,但是完全就是消极怠工的样子啊,嘴里左一个大帅右一个元帅的,但是只要一动真格的那就是横不知道竖不明白的,这是,这是,这完全就是在逼着老子挂靴而去啊。

    是这样么?韩青想的没错,此时朔州的官员、将领甚至是剿匪军中不少的将领都是有着类似的想法,那就是想办法把韩青挤走。韩青不过是王城军的都统,在他们这些人看来不过是花架子而已,王城还需要守卫么?就这种人有什么本事?!让这么一个人来统御他们,还节制周围的几个州,这原本就让他们很难接受,其后丁午战位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们格外的震惊和不满,尤其是韩青的对事情的处理更是让这些人觉得难以接受。

    蒋志清是死了,但是丁午战位的兵卒们只是被除去军籍赶回原籍,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包庇啊,丢了战位还搞丢了上庸城,让他们这些威名赫赫的将官们丢了面子,这样的人竟然只是除籍?当他们知道丁午战位都是王城军的将士之后,不满的情绪格外的高涨,许多将官都跑到中军帐内同韩青理论,因为杀了蒋志清而格外难过的韩青似乎是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将那些跑过来念不平的将官们一顿臭骂,可谓是骂的狗血淋头,至此这个梁子便越结越深,直到现在俨然已经要演变成要搞掉韩青的情势了。

    “哈哈哈”,就在韩青要发火的时候,一直无精打采的肖光仁便是捋着自己的胡子,哈哈大笑起来,只是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已经冰冷异常了,“你们真的是死不足惜啊。”

    肖光仁这近乎于没头没尾的话,顿时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了他的身上,什么叫死不足惜呢?就连韩青都是一愣。

    肖光仁扶着椅子的扶手,缓缓的站起身来,他面向着一众将官,冷冷的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上庸城丢了,这只是元帅和我的责任?只是丁午战位的责任?”

    见一众将官微微低头,肖光仁便是一叹气,显然这些人都是这样以为的,“老夫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责任不追究,为什么不追究?就是因为你们哪一个都脱逃不了干系!元帅确实是国君任命的剿匪元帅,但是他的任务只是围住椒金山!陛下什么时候说过让他守上庸城了?有么!见他被褫了王城军都统,你们就觉得责任在他?就算在他也只是一部分,上庸城是你们朔州的上庸城,剿匪军可没在城中有一兵一卒,真要追查责任,你们朔州官府、朔州军哪一个都别想跑!”

    肖光仁的话音刚落,无论是朔州州牧房韦宸还是朔州州督任连安都是冷汗连连,肖光仁说的没错啊,上庸城终究是丢在他们朔州人手里的,跟韩青可是没什么关系啊。他们只是见国君申饬了韩青而没有对自己等人说过什么,所以才以为国君把这件事儿的责任都认定在了韩青身上。

    肖光仁微微摇了摇头,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现在所有人都注意到韩青被夺了王城军都统的职务,但是所有人似乎都忘了一点,韩青现在还是剿匪军元帅,这一点很重要,这意味着国君依然是信任韩青的,韩青毕竟是国君亲自选出来的剿匪元帅,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的削了他的帅帽,而且在肖光仁看来,国君并不仅仅是信任韩青那么简单,而是希望通过从韩青开始在军中培植自己的力量。眼前这些人妄图逼着韩青辞职,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就算逼着韩青上表辞呈,国君都不见得能够应允。

    “你们心中有怒,老夫理解,不过这军中只有你们几个人有怒火么?难道元帅和老夫没有怒火么?老夫还特娘的是兵部尚书呢!兵部尚书在前线,还特娘的丢了一个城!”,肖光仁有些激动的喊道,“老子都特娘的没脸回新安了!”

    “肖大人。”,就在肖光仁要继续咆哮的时候,韩青开了口,他扶着肖光仁坐了回去,然后朝一众将官一抱拳,“各位大人、将军,再下受命成为剿匪元帅以来,夜夜难眠,总觉得陛下赏给我的这个差事责任太大了,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担下去,所以还在新安的时候就三番五次的进宫请陛下收回成命,最终甚至都引的陛下发了火儿。静书房的几位大人都劝我,说陛下既然选择了你,你就不能有退缩的心,要感恩陛下的恩赏为莒国建功立业。但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儿,我知道各位对之前处理丁午战位的事情不满。”

    韩青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见一干人等神色都有微微的变化,才继续说道,“我只杀了一个蒋志清,把余下的兵卒都遣送回了原籍,为什么?他们是有罪过,但是这罪过实在是冤屈。”

    “冤屈?有什么可冤屈的!战位是在他们手里丢的,上庸城也是因为他们才丢的!”,韩青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一位朔州军的将军喊道。

    “是在他们手中丢的没错,但是也是被人算计了。”,韩青冷声道,“有人拿着中军帐的令牌,用我的名义骗了丁午战位的将官,在酒菜中下了毒,这样才让他们丢了战位。难道不冤么?是这军中出了细作!为什么要让那些无辜的官兵受罪!”

    “这是蒋志清的一面之词,做不得数。”,任连安阴沉着脸说道,“元帅不能轻信这样的说辞。”

    “我信任他,极为信任。”,韩青直视着任连安的眼睛,咬着牙说道。

    任连安一挑眉毛,“就因为他是元帅的旧部?”

    韩青怒目圆睁,“是,还因为他是我的舅舅!”

    韩青的话音刚落,眼前这群将官简直就要炸了锅一样,他们还真不知道韩青同蒋志清有这么一层的关系。

第二百四十六章 崇阳门兵变

    西河郡广牧城,从这里到虢国的国都淮阳不过是百里的距离,虢国皇帝洛覃的长子、醇亲王洛兰殿下一行人正下榻在广牧城中的一处旅店,洛兰一行也不过寥寥几人,但是却也包下了旅店的两个小院。

    “殿下。”,洛兰的房间之内,虢国的内阁大臣、刑部尚书包天地朝着洛兰微微拱手,“此地距离淮阳不过百里的距离,该是殿下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洛兰正端着一盏茶,不过也只是端着而已,盖碗中热茶的气息蒸腾在眼前,而洛兰的眼神在这蒸腾的气息之中显得有些涣散。

    “殿下。”,见洛兰不作回应,包天地不得不又呼唤了一声。

    洛兰这才缓过神来,然后将手中的盖碗放在了桌子上,“哦,本王知道。”,只是这样几个字便又一次的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当年唐世祖李建业发动宣武门之变,射杀了自己的哥哥也就是当时的皇太子李建成以及齐王李建吉,逼着唐太祖李文君立自己为皇太子,并且直接登基称帝继承了皇位。从那个时候开始,历朝历代几乎都发生过皇子兵谏谋取大位的事情,兵谏之前是人人都以为自己是李建业,但是他们似乎忘记了并不是每个皇帝都是李文君。可以说,在李建业之后,中土范围内的皇子兵谏就再也没有一例成功过。

    此时的洛兰心情极为复杂,离淮阳越近,心神就越慌张。对于自己那位在人前显得风轻云淡,在人后却又算计到骨子里的父皇,洛兰心中是充满怨念的,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皇会是这样的行事风格,如果他不愿意放权,那么就不应该让自己辅政监国,而让自己辅政监国之后也就应该放权给自己,而不是这样处处的拿捏甚至是处处的提防。

    自己之前是从未想过造反这件事儿的,但是时至今日,父皇的所作所为却是在逼着自己谋反啊。父皇贪恋权力,而洛兰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如果说自己还是四年前那位不问世事的逍遥王爷,寄情纵情于书画山水之间,可能自己也没有什么好不悦的,父皇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但是经历了这四年之后,洛兰越来越体会到权利的重要,也越来越享受权利所带来的的一切,就因为那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父皇竟然想要将权利从自己手中夺回。

    不,不,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洛兰神色一变,转头看向一旁的御林军的副将,吼道,“还没有消息么?”

    御林军的副将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醇亲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赶忙回答道,“暂时还没有消息。”

    包天地便是一挑眉头,然后轻声说道,“按理说,郡守那边的回信儿应该是到了的。”

    潼关郡守林志恒的态度此时已经成为了洛兰抉择的重要依据,如果自己的舅舅能够站在自己这一边,那么洛兰对于造反成功的概率预判就会高一些,如果说自己那位舅舅并没有选择自己这一边,那么洛兰也就没有心思造反了,毕竟他现在手中的力量还是太单薄了。

    包天地的话让洛兰的心更加陷入到了纠结和紧张之中,包天地说的没错,自己那位舅舅的回信儿正常来说应该已经到了,可是已经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没有半点消息回来,是舅舅还在纠结和选择之中?还是说舅舅已经将消息反馈给父皇了?自己可是舅舅的亲外甥啊,舅舅应该没有愚忠到这种地步吧?

    正在洛兰陷入到思索的时候,突然一名护卫闯了进来,“殿下,刚到的信鸽。”

    洛兰猛的一下起了身,伸手就要接过护卫手中的信鸽,但是就在他的手将要接触到信鸽的时候,却猛的缩了回来,甚至还有些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此时护卫手中的那一羽白色信鸽,在洛兰眼中充满着诱惑也充满着不详,他实在是不知道这羽信鸽会给自己带来些什么,是通向虢国皇位的阶梯还是跌落万丈深渊的小径,他不确定到底会发生些什么,所以他根本没有勇气和胆量去接手那一羽白色信鸽。

    一旁的包天地看到洛兰这幅模样,便是微微摇头,大事将近,没想到醇亲王竟然如此的唯喏和紧张,因而不由得脱口而出,“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只是刚说完便觉得自己所说的并不太合时宜,因而赶忙闭嘴,从护卫手中接过信鸽,然后从绑在信鸽腿上的小竹筒里拿出了一张小纸条,一张能够决定在场人命运,能够决定虢国数以十万记官兵、百姓性命的,能够决定虢国甚至整个中土格局的那么一张小纸条。

    包天地朝洛兰看了一眼,却见洛兰正一脸紧张的看向自己,包天地只得讪讪一笑,然后展开了字条仔细的观瞧,上面只是写了寥寥数字,不过由于之前包天地曾在兵部供事多年,因此可以看得出来这几个字正是如今的潼关郡郡守林志恒所写。

    包天地看过之后,直接将纸条扔在了火盆当中。

    “包天地!”,就在纸条落入火盆的那一刻,洛兰猛然间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包天地不紧不慢的看了洛兰一眼,“殿下,臣所做的事情也是为了殿下好。”

    洛兰听了包天地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了,老子刚才确实是不敢接那信鸽,但是不代表着老子不想看那纸条啊,你倒好,看完之后直接个烧了,这是几个意思啊?还为了老子好。洛兰刚想出言驳斥,但是转瞬间又想到了一种可能,之前给舅舅写的那封信也是包天地写的,只不过其中用了些只有自己和舅舅能够看懂的词句…

    见洛兰神色有变,包天地便明白这位醇亲王是明白了自己的苦心的,“殿下,这件事情终究是改天换地的大事,无论是谁在事情结束之前都不能肯定结果是什么,所以这风险殿下还是不担的好。”

    莫名,洛兰有些感动,当然也有些疑惑,“包大人,即使如此可以让本王看了之后再烧掉啊。”

    包天地讪讪一笑,“也是臣有些紧张了。”

    洛兰听了包天地的话也是一笑,“那么说来,舅舅是答应了?”

    包天地点了点头,“林郡守已经答应了,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进行。”

    洛兰听到这足以振奋人心的回答之后,半晌也没有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本王是不愿意做这等事儿的,奈何是父皇逼着本王不得不出此下策,忠孝同生命相比还差的太多,本王不能为了不背上骂名就等着他来杀。”

    包天地点了点头,“殿下的意思,臣是明白的,相信虢国的臣民也是会理解的。”

    洛兰摆了摆手,“是非功过都是后人评说,本王死后哪怕洪水滔天啊。”

    包天地点了点头,“时不我待,必须尽快行事,殿下也是知道的,臣是称病闭府之后逃出来,时间拖久了,恐怕会引起圣上的怀疑。”

    洛兰点了点头,“本王明白。”

    潼关郡,虢国境内的重镇,虢国制铁、炼铜在内的冶炼近半数的产量都出自潼关郡境内,除此之外潼关郡还驻扎了虢国单一地区最大数量的官兵,是整个虢国的军事和工业重镇,而镇守在这里的正是当今虢国皇后的亲哥哥林志恒。数日前,林志恒接到了自己的亲外甥,当今的醇亲王洛兰的密信,这封密信并不是洛兰亲笔所写,但是在信中确实夹杂了只有林志恒和洛兰能够看懂的一种密语,林志恒按照方法破译之后才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可谓是惊世骇俗,因为自己的外甥要造反了。

    林家世代从军,先祖曾同虢国开国皇帝虢太祖洛盛一起打天下,可谓是虢国根深蒂固的忠臣良将门第,但是林志恒也深知自己这位外甥的难处,更是不能忍受虢国洛覃竟然为了一个刚刚入宫的妃子,而掌掴了自己的妹妹,深知还囚禁了她。所以思来想去之后,林志恒最终做出了决定,帮自己的外甥,反了,不成功便成仁。

    于是,不久之后,林志恒便杀了朝廷派来的督军,其后便开始调动潼关郡的官兵,按照自己外甥的布置开始悄悄逼近皇城淮阳以及周边的几个重镇。

    此时的淮阳城依旧在一片肃杀之中,他们悲愤于皇帝杀死了忠臣良相钱坤,悲愤于皇帝昏庸无道宠幸妖妃,悲愤于虢国朝堂动荡时局不堪。但是谁都不知道,他们期待着的醇亲王竟然已经秘密的布下了另一盘大棋,一盘将背负骂名的大棋。

    入夜,虢国皇帝洛覃的长子,辅政监国的醇亲王洛兰,连同内阁大臣、刑部尚书包天地,御林军副将尉迟恭等人风尘仆仆的赶回到淮阳,但是由于接近子时,一行人被拦在了淮阳城崇阳门外。

    “大胆!醇亲王的驾你也敢拦着!不要命了么!”,马上的尉迟恭便是一瞪眼,拿着手中的马鞭指向城门上的守卫。

    “这…”,城守的千人长显然是有些左右为难,按理说此时这城门是万万不能开的,按照规矩只有圣上下旨才能在这个时候开城门,但是眼前这位却又是当今辅政监国的醇亲王,一时间千人长有些左右为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什么事儿?”,就在千人长左右为难之时,身后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千人长一回头便是喜笑颜开,来的人是九门提督海大人,千人长赶忙见礼,“海大人!”

    “什么事儿?这都什么时候了?”,海大人一瞪眼,“谁特娘的在这大呼小叫的。”

    即使千人长是连连使着眼色,但是海大人还是骂了娘。

    “海一郎,你好大的胆子啊!”,海大人骂娘声刚刚落下,城外的洛兰便是一皱眉头吼道。

    听了这声音,九门提督海一郎便是一皱眉头,听着还挺耳熟的,这是谁家的公子么?于是便来到城墙边上朝下观瞧,奈何他没有夜视眼的本事,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洛兰朝尉迟恭使了一个颜色,尉迟恭赶忙说道,“海大人!醇亲王殿下到了,你不赶快打开城门还等什么呢!”

    海一郎听了便是一哆嗦,醇亲王,完了完了,自己刚才还骂了这位祖宗的娘…

    “请殿下赎罪!臣这就让他们打开城门。”,海一郎赶忙求饶,一转身便恶狠狠的骂道,“特娘的!你们都是死人么!殿下到了,你们竟然不开城门!都特娘的想死想疯了是不是!脑子里装的都特娘的是屎么!”

    在海一郎一顿暴躁的怒骂之下,淮阳城南门崇阳门终于开启了。

    看着城门缓缓开启,洛兰的心情依旧很是复杂,见城门彻底打开之后,洛兰又冲尉迟恭点了点头,尉迟恭应承之后便口打呼哨,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声呼哨显得格外响亮又刺耳。

    片刻之后,洛兰身后的远处便扬起了烟尘,城楼上的海一郎借着微弱的月光观瞧,不由得大惊失色,那烟尘之中的竟然是无数的官兵…

    “关…”,刚刚反应过来的海一郎刚要呼喊这关城门,却突然觉得背部一痛,他挣扎的回过身去,才发现刺中他的正是刚才那位千人长。

    “你…要反…”,海一郎极为艰难的说道。

    “不,是虢国要变天了。”,千人长微微一笑,“大人,请您归天!”,说着便用手中的匕首划拨了海一郎的脖颈,一时间鲜血迸溅,死尸倒地,可怜这海一郎至死都没有想明白这发生的一切。

    就在海一郎死后不久,他刚才看到的那些部队已经来到了洛兰的身后。

    洛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些官兵,大声喊道,“当今圣上被妖妃蒙蔽,圈禁有德皇后,诛杀忠臣,荒废朝政!本王辅政监国自当清君侧,还虢国一片朗朗乾坤!尔等随本王入皇宫,清君侧!诛妖妃!”,

    “清君侧!诛妖妃!清君侧!诛妖妃!”,在官兵的呐喊声中,洛兰打马前行率先进入了淮阳城。

    泰平二十八年腊月二十六日夜,虢国醇亲王洛兰率部进入淮阳城,以“清君侧,诛妖妃”的名义发动兵谏,史称“崇阳门兵变”。

第二百四十七章 惊天之变局

    中街,是贯通整个虢国皇城淮阳城南北的一条主路,全长也不过是八里地左右的样子,如果是骑乘在一匹疾驰的马儿背上的话,从崇阳门到终点也就是虢国皇宫是用不上太多的时间的。

    从小到大洛兰不知道策马扬鞭在这条街上走过多少次,但是这一次无论是从心情还是从速度上来说,都同以往完全不同。

    以往洛兰多是在白日里在此探查民情或是外出回宫,那般时分里中街是整个淮阳城最繁华的地方,无论是中街两侧临街的各种店铺还是道路上沿街叫卖的商贩,人挤人、人推人,整个中街显得拥挤、热闹、喧哗,而此时已经是子时时分了,白日中开门纳客的店铺和沿街叫卖的商贩早已因为宵禁令而关门谢客,因而此时的中街漫说是人连猫猫狗狗都看不到。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选择过于冒险,可能让自己就此丧命,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这个选择过于违背公序良俗,洛兰总觉得此时的中街场景过于诡异,诡异的令人胆寒。

    此刻的洛兰就如同是惊弓之鸟一般,充满了惶恐与不安,当然除了惶恐与不安之外,其中还夹杂着兴奋与期待…

    远远的洛兰已经能够看到中街尽头的皇宫轮廓了,若是往常即使是子时时分,皇宫也会有着许多的烛火光影,但是此时的皇宫却是寂灭般的黑暗,不见一丝灯光。

    在最前头的洛兰猛地勒住了紧攥在手中的缰绳,正在疾驰的马儿被猛的勒住缰绳,不由得猛的停住,两只前蹄赫然已经腾空,马匹的嘶鸣声响彻云霄。在距离皇宫不远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洛兰的举动显然是有些出乎预料。

    身旁的御林军副将尉迟恭也猛然停了下来,然后问向正凝望皇宫的洛兰说道,“殿下,您?”

    洛兰撇了尉迟恭一眼,然后说道,“你不觉得这淮阳城进的有些太简单了么?”

    尉迟恭瞧了洛兰一眼,“恕末将愚钝,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

    洛兰忽然又在身边瞧了瞧,一脸紧张的问道,“包大人呢?包天地包大人呢?”

    只是让洛兰没想到的是,周边的士兵都很茫然的摇了摇头。

    马上的洛兰见一众士兵是这样的反应,不禁有些坐蜡,他又问向尉迟恭,“你也没看到的包大人么?”

    尉迟恭微微摇头,“刚才在城门口的时候还看见包大人了,他马术不好,殿下也是知道的,可能是被落在后边了吧?”

    洛兰的眉头这才舒展开,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醇亲王想到这里便调转马头,一咬牙大声喝道,“冲!”

    皇宫离着洛兰越来越近,而眼前的一目也让洛兰的心格外的悸动不已,就在皇宫大门外,无数的御林军手持着盾牌拱卫着皇宫大门,显然消息是走漏了,让御林军有了提前的准备。是什么时候走漏了风声呢?难道是刚才在城门的时候?也就是呐喊了几声应该不至于惊动御林军吧?洛兰猛然想到了一个人——包天地,此时的包天地已经不知所踪了,会不会是他呢?但是转念又是一想,从始至终一切都是这个包天地做的,如果他先是引着自己生了反心,而后又是秘密报告了虢皇,他这么费劲心力的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呢?

    洛兰再次勒住缰绳,将马匹停了下来,而他身后的“叛军”也随着他停了下来,此时洛兰同他身后的“叛军”同御林军的距离不过十余米而已,但是这种的这段间隔却如同是深深的沟壑,洛兰下了马,瞧着眼前的御林军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倒是洛兰身旁的尉迟恭率先开了口,他冲着昔日的同僚们高声喊道“醇亲王驾到!你们还不速速让开!”,。

    尉迟恭的话音刚落,从御林军之中便闪出一个人,此人身穿金盔金甲,手中紧握着一柄丈二八尺的长枪,在月光之下显得格外的英武,这个人正是御林军大统领裴万星。

    裴万星就站在那里,颇有些不动如山的气势,“既然是殿下,末将本应让路,让殿下入宫,但是殿下身后有这么多来历不明的将士,那么末将就不得不阻挡殿下了。”

    “裴万星,本王劝你最好还是把路让出来。”,洛兰极力稳定自己的心神说道。

    “殿下,未经圣上许可带军队入城已是叛乱,带着军队围攻皇宫更是死罪,末将还请殿下三思。”,裴万星用颇为冷峻的声音慢慢说道。

    “也就是说你是不打算让了?”,洛兰一皱眉头。

    “是,守卫皇宫是末将的职责。”,裴万星回应道。

    “当今圣上被妖妃蒙蔽,圈禁有德皇后,诛杀忠臣,荒废朝政!本王辅政监国自当清君侧,还虢国一片朗朗乾坤!难道你还要同本王为敌么?”,洛兰呵斥道。

    “哼。”,裴万星冷哼了一声,“什么清君侧,殿下就是谋反罢了,就不用在末将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大话了,皇宫殿下是进不去的!”

    “本王不愿意见到干戈相争,难道裴将军不懂本王的苦心么?”,洛兰说道。

    裴万星便是连连苦笑,“反了就是反了,既然如此殿下何必再耍这些花样呢?末将不怕死,末将手下的御林军也同样不怕死,殿下若是强攻,我们竭力护卫皇宫便是了。”

    就在洛兰要让身后的“叛军”们动手的时候,已经紧闭的宫门缓缓的开启了,随后便见几个人从宫中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洛兰定睛观瞧,被几个太监护卫之中的那个人正是刚刚消失已久的包天地,那一瞬间洛兰便感觉天旋地转,险些直接昏倒在地,好在身旁的尉迟恭眼疾手快赶忙扶住了微微摇晃的洛兰。

    “醇亲王殿下,圣上请您入宫!”,包天地站在裴万星身边高声喊道。

    “为什么?”,洛兰紧咬着牙喊道。

    包天地并没有回答洛兰的问题,而是再一次说道,“醇亲王殿下,圣上请您入宫!”

    “殿下,万万不能去啊。”,叛军中走出一个人,在洛兰身旁说道,这个人是潼关郡的一名将军,他带着三千军兵星夜兼程埋伏在淮阳城外,只为了配合洛兰攻入城中。在林志恒看来,三千军兵其实就可以解决问题了,毕竟整个御林军也不过是一千多人而已。

    “本王当然不会去!”,洛兰咬着牙喊道,“包天地,本王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回报本王的么!”

    包天地微微摇头,“殿下,入宫之后就都明白了。”

    “不可能!本王既然已经造了反,就没有乖乖等死的可能!你们既然耍了本王,那么大不了大家拼个鱼死网破!起码本王在历史上还能留下的不屈不挠的威名!”,洛兰咆哮道,他刚要让身后的军兵动手,只是这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人扼住了喉咙。

    而扼住他喉咙的正是御林军的副将,也是他的亲信之一的尉迟恭,尉迟恭猛的扼住了洛兰的咽喉,并在洛兰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殿下,得罪了。”

    尉迟恭只是为了控制住了洛兰,因此除了刚刚出手时比较狠以外,后来虽然依旧扼着洛兰的喉咙,但是实际上已经不影响洛兰呼吸和说话。

    此时的洛兰是怒目赤红,他是万万没想到啊,之前还发毒誓,要誓死效忠自己的两个人竟然都背叛了自己,自己所为雄心勃勃的这场棋局,到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段笑话,真可谓是奇耻大辱啊,“杀了我!杀了我!”

    “放开殿下!”,潼关郡的那位将军抽出手中的长剑,十分警惕的看向尉迟恭。

    就在这个时候,御林军后阵之中忽然朝天发射了呼哨,片刻之后,无数的火把忽然从四面八方燃起,将潼关郡而来的三千军兵围了个水泄不通,果不其然,包天地之前所谓能够控制淮阳部队的说辞都是假的。

    “把手中的武器都放下,圣上可以赦免你们的叛逆之罪,如果还要负隅顽抗,一律诛九族!”,御林军大统领裴万星喊道,局势发生了这样的逆转,甚至连叛军之首的醇亲王洛兰都已经被人控制住了,还有什么可反抗的呢?叛军之中率先丢下兵器的正是带队的那位潼关郡的将军,见自己的将军都已经把兵器丢在了地上,从潼关郡而来的三千军兵纷纷将兵器丢在了地上,然后按照要求蹲在了地上,就这样洛兰瞻前顾后了许久的所谓的“崇文门兵变”彻底失败了。

    “尉迟恭,带殿下入宫!”,包天地喊道。

    “不!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我!”,洛兰带着哭腔的吼道,如果他入宫,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皇,他败了,败的如此凄惨和屈辱,他实在是难以接受这样的失败,与其被带到父皇面前受辱,还不如一死了之来得好。

    见洛兰如此悲戚、如此挣扎、如此痛苦,尉迟恭心中也有不忍,正在犹豫之时,包天地再一次喊道,“尉迟恭!带殿下入宫!”

    尉迟恭有些犹豫的看向了包天地,只见包天地朝着他使了一个眼神,尉迟恭心领神会,猛的在洛兰的脖颈后敲了一下,原本还在挣扎、咆哮的洛兰直接昏了过去。

    见洛兰被敲晕之后,御林军大统领裴万星便朝身旁的一名护卫挥了挥手,这名护卫便同尉迟恭一道将已经昏迷的洛兰架了起来,朝宫中走去。

    包天地见此便要转身回宫,却被裴万星拦住了,“包大人,这些叛军如何处置?”

    包天地低声说道,“陛下的意思是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裴万星一皱眉毛问道。

    “那裴将军就留着他们过年吧。”,包天地没好气的说道,刚要迈步走去,便又说道,“让你的人把嘴封好了,这事儿如果传出去哪怕一丁点,那么谁都别想活命。”

    “是,末将明白了。”,裴万星有些犹豫的说道。

    “你明白就好。”,包天地说着便直接朝宫中走去。

    见包天地直接入了宫,裴万星便是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吩咐自己的手下说道,“把这些人的武器去除,盔甲去除,都捆起来,然后押到城外校场去。”

    “是。”,两名副将应承之后便按照裴万星的安排开始布置了,裴万星拉住了其中的一个副将,然后在他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虽然不知道裴万星同这位副将说了些什么,但是从这位副将极为震惊的眼神之中,还是可以看出事态的严重性,不过这位副将并没有再犹豫什么,毕竟裴万星那能够杀死人的眼神直接杜绝了他犹豫的可能…

    此时的宝华殿之中,烛火通明,虢国皇帝洛覃正面带微笑的端坐在龙椅之上,而在宝台之上还有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捆着躺在了地上,另外一个则跪在宝台之上掩面哭泣。

    那位正跪在宝台上哭泣的,正是已经被囚禁了多日的皇后,也就是醇亲王洛兰的母亲林雨薇,还在睡梦之中的林雨薇忽然被太监告知,皇帝在宝华殿召见她,随后还没反应过来的林雨薇就被几个太监直接架到了宝华殿,还未开口就被皇帝告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洛兰造反了,她的儿子,她的大儿子,她最疼爱的儿子竟然造反了,此时正带兵准备攻入皇宫。

    什么叫做晴天霹雳,这就叫做晴天霹雳。林雨薇实在是想不通,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是还没等林雨薇像陛下求饶的时候,皇帝陛下就又告诉了林雨薇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叛军还包括皇后的哥哥也就是潼关郡郡守林恒志。

    一个是自己的大儿子,一个是自己的亲哥哥,林雨薇直接瘫软在地,在这个世界上最不能接受背叛的也最不能容忍背叛的正是皇帝。

    “自从有了宣武门兵变,每个皇子都觉得自己是李建业,但是不是每个皇帝都是李文君,起码朕就不是。”,虢皇洛覃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后,一脸微笑的说道。

第二百四十八章 虢皇的棋局

    “皇上,皇上。”,林雨薇用膝盖当脚用,就这样跪在地上疾步爬到了虢皇洛覃面前,“求求皇上放过兰儿一命,求求皇上放过兰儿一命。”,说着还不住的给洛覃磕头。

    洛覃眼帘低垂,心安理得的看着自己这位高贵的皇后一个头一个头的磕在了地上,眼中满是嘲讽之意,不过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够察觉出其中夹杂着那么一丝的怜悯的,过了许久,直到林雨薇磕破了额头,在宝台的地毯上已经磕出了血印之后,皇帝才极为不耐烦的喝了一句,“够了!”

    “皇上,臣妾求求您,给兰儿一条生路吧。”,皇后的额头贴在地上,仿佛整个人都瘫软了一样,带着哭腔的哀求着。

    “生路?”,洛覃听到皇后的哀求便是冷冷一笑,慢慢站起身来,在宝台上缓缓踱步,最终才背对着皇后,恶狠狠的说道,“你们林家是侍奉着太祖爷起兵的,是开国的元勋,历代皇帝都待你们林家不薄,不管你们林家后人到底是不是块材料,都给了不低的位置,让你们享尽了七十多年的福,结果呢?林志恒那个狗贼,竟然要反,呵呵,好啊,好啊。”

    听到皇帝的话,原本跪在地上的皇后忽然起了身,眼含热泪的看向皇帝,然后才说道,“陛下,臣妾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兰儿的命。”

    只是皇后的话说完之后,好半天皇帝才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对着皇后问道,“你再说一遍?”

    皇后冷漠的看了皇帝一眼,然后跪在地上,双手合掌,拇指朝天,两手的指尖叠加在一起,然后说道,“臣妾愿用一死,换兰儿性命无虞。”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面带嘲讽的说道,“好一个母子情深啊,朕允了。”

    皇后恭恭敬敬的给皇帝磕了个头,然后便起身准备离开这阴森、寒冷的宝华殿,不过刚刚走出几步,皇后便回了身,“陛下是知道的,臣妾是个爱惜羽毛的人,希望陛下能够赏赐给臣妾以最后的体面。”

    “好。”,洛覃蓦然的点了点头,皇后这显然是打算自我了断。

    皇后极为机械的朝着皇帝又施了一礼,然后便转身离去。

    见皇后就这样决绝的离去,皇帝便是一皱眉头,“雨薇。”

    “雨薇”二字的话音刚落,皇后的身躯便是一颤,多少年了,多少年没听到这两个字了,皇后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皇帝叹了一口气,神色显得颇为暗淡,“你不打算再见兰儿一面么?”

    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再一次从皇后眼角滑落,皇后的朱唇微颤,“不必了,臣妾不敢坏了陛下的大事。”

    皇帝先是一愣,而后便是一脸怅然若失的样子,“去吧。”

    皇后听了便不再有所回应,直接离开了宝华殿,出了宝华殿之后,皇后抬眼看了一下阴沉的天空,一脸落寞,而后便在几名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脚步不停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准备笔墨纸砚,另外准备热汤,本宫要沐浴。”,刚刚回到自己的寝宫,皇后便开口说道,语气显得极为冷峻。

    皇后寝宫之中的两名宫女对视一眼,虽然疑惑但还是按照皇后的吩咐拿来了笔墨纸砚,而另外一个人则开始为皇后准备沐浴的热汤。

    待宫女研好了墨,皇后便将宫女敢了出去,摊开信纸写了一封信,只是在写这封信的过程中,泪水已经无数次的夺眶而出。

    宝华殿外,常年在虢皇身边放服侍的老太监刚刚从宝华殿走出来,步履匆匆,迎面便遇到了同样步履匆匆的内阁大臣、刑部尚书包天地,当然还有被两个人架起来的醇亲王洛兰。

    “齐公公。”,包天地停下了脚步,对面前的老太监施了一礼。

    “包大人。”,老太监还了一礼,然后瞧见醇亲王洛兰被人架着还耷拉着脑袋,便是眉头一皱,“殿下这是?”

    包天地回过身瞧了一眼洛兰,然后脸上不禁有些讪讪,“陛下的意思是让老臣将王爷带入宫来,可是哪曾想王爷一直挣扎、反抗,最终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齐公公摇了摇头,“包大人,不是咱家说你,如果没轻没重的伤到了殿下,恐怕到时候皇上免不了要责怪你。”

    包天地只是一笑,“陛下现在可是在宝华殿?”

    齐公公点了点头,“你进去吧,皇上给咱家拍了活儿,就不陪包大人说话了。”

    “齐公公,慢走。”,包天地点了点头,直到齐公公消失在转角,然后才朝身后的尉迟恭等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在自己身后。

    经由太监通报,包天地带着尉迟恭等人进了宝华殿。

    “陛下,臣将醇亲王殿下带来了。”,包天地跪在地上说道。

    此时的虢皇洛覃手肘支在龙椅的扶手上,托着脑袋闭目养神,听到包天地的话之后便睁开了眼睛,见有两名御林军架着洛兰,便是一皱眉头,“他反抗了?”

    “是。”,跪在地上的包天地拱手应承道。

    洛覃微微叹气,然后对大殿之中的小太监说道,“找一把椅子,把醇亲王捆在椅子上。”

    “是。”,一旁的小太监赶忙应承,找来椅子将醇亲王洛兰捆在了上边。

    “把他唤醒之后,你们就都出去吧。”,洛覃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包天地应承道,然后便安排尉迟恭唤醒洛兰,尉迟恭在洛兰脑后的穴位摁了几下,然后便同包天地等人在内都退出来宝华殿。

    此时,宝华殿之中只剩下了的这一对儿君臣父子,在宝华殿的烛火之中,龙椅之上的洛覃显得有些落寞、孤寂,更是没由来的似乎突然间苍老了不少。

    过了好一会儿,洛兰才缓缓醒过来,只是刚刚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人捆在了椅子上,他刚要挣扎却发现眼前自己所处的地方是那样的熟悉,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宝华殿,而他的父皇正端坐在龙椅之上,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醒了?”,虢皇洛覃非常一脸平静的看向自己的儿子,语气平缓无奇甚至难以遮掩其中的慵懒。

    洛兰看向自己的父皇,显然是想要问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默默的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

    见儿子这幅模样,虢皇洛覃便是微微一笑,“四年前,朕册封你为醇亲王,你是朕的长子,而且也是朕五个儿子当中唯一一个晋封为亲王的。朕给了你辅政监国的权利,说白了,你就是这虢国的皇太子,等朕驾崩的时候,你就可以登基继位。”

    虢皇洛覃的话让洛兰原本就低下的头埋的更深了,毕竟父皇说的没错,自己有四个弟弟,最年长的不过是同自己同岁,最小的也才九岁而已,他们要么如今只是郡王,要么连郡王都不是,从现在看未来能够登基称帝、继承大宝的也就只有自己罢了。

    “这四年里,朕一直在观察你,但是你太让朕失望了。”,洛覃非常失落的摇了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一直低着头的洛兰却忽然抬起了头,“儿臣让父皇失望了?父皇这么多年来一直多做了些什么?还需要儿臣说么?”

    面对儿子的质问,虢皇洛覃便是一声冷笑,“那你说说吧,也让朕想一想,朕这几年都做了些什么?”

    洛兰一皱眉头,“父皇是把儿臣封为了亲王,确实是下旨让儿臣辅政监国,但是这朝廷中哪一件事儿是父皇不插手的?底下的臣子们没有一个听儿臣的话,事事都要父皇允诺之后才可以。如果不是父皇授意他们,他们哪来的胆子同儿臣作对!”

    “哈哈哈。”,听了儿子的话,虢皇便是哈哈大笑起来,“朕授意他们?朕让他们同你作对?洛兰啊洛兰,你还真的是让朕格外的失望啊!”

    洛兰便是一滞,一时之间并没有反应过来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朕让你辅政监国是历练你,至于低下的臣子为什么不听你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应该反思的么?他们事事都要征求朕的意见,难道有错么?朕是皇帝,是这虢国的皇帝,这虢国还是要由朕来做主的。不过,如果你真的是有能力、有德行的话,难道低下的臣子会不信服么?终究还是你自己的问题,而不是朕的问题。”,虢皇洛覃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世人都说你洛覃是大才,实际上你什么都不是,天真、幼稚又鲁莽,这些年若不是朕在你身后给你处理烂摊子,虢国还不知道会让你搞成什么样子。”

    “如果父皇不给儿臣束缚,儿臣一定会做好的,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洛兰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哼。”,虢皇洛覃冷哼了一声,“别的不说,你第一次去新安城的时候,杞国的那个独孤云舟找你想联盟的时候,你不久答应了么?你还真觉得杞国能够帮着你灭掉莒国么?天真!幼稚!”

    听见父皇再一次提到了独孤云舟的那个所谓的计划,如今已经彻底知晓独孤云舟骗局的洛兰不禁脸色涨红,这可能是自己人生之中遭遇的最大的骗局吧,也是最让自己赶到耻辱的一件事儿。现在父皇再次提及的时候,洛兰依然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耻辱。

    “这些年来,朕是找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来历练你,但是到最后你依然没有成长起来,反倒是越发的骄纵了,时时刻刻的端着你醇亲王的架子,为什么朕不册封你为皇太子?就是因为你不够格,朕不能将虢国交给现在的你。”,洛覃语重心长的说道。

    “所以,父皇才想着用这样方法将儿臣变成阶下囚,这样就可以立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的孩子做太子了?”,洛兰仰面直视着虢皇问道。

    面对儿子的诘问,虢皇微微一皱眉头,不过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而后便是淡然一笑,甚至有些阿谀的味道,“权利真的是可以让任何人沉沦其中啊。”

    似乎是被虢皇戳中了心思,洛兰顿时哑口无言。

    “朕从未想过让你变成阶下囚。”,虢皇起了身,一步步的走下宝台的台阶,来到洛兰的近前,他就站在那里未曾低头,只是眼帘低垂的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神之中的充满了不知为何的怜悯。

    “那父皇现在做的是什么?”,洛兰咬着牙说道,“派包天地那个奸臣诱惑我叛乱,难道不是想让我变成阶下囚么!父皇!你清醒些吧!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就是个妖人!这样下去,虢国的江山就会葬送在你手里的!”

    “啪”,洛兰的话音刚落,就被虢皇重重的掌掴了,“混账东西!朕这么做还都是为你这个畜生!”

    被虢皇掌掴的洛兰,此时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虢皇的话呢,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朕一共就五个儿子,你是最大的一个,也一直以为你是最像朕,但是朕万万没想到,你是这么鲁莽又愚蠢的一个!”,虢皇咬着牙喝道,“朕真是瞎了眼才挑选了你这么个蠢猪!”

    虢皇说着突然又回到了宝台之上,将宝台角落中的那个人拖了下来,拖到了洛兰面前,在拖行的过程之中,那个人不断的挣扎着,因为嘴里被塞上的东西所以就算喊最终也变成了呜咽般的声音。

    洛兰仔细打量了一下被父皇拖到自己眼前的这个人,这不是王妹喜么?洛兰抬头看向自己的父皇,“这是王妹喜?”

    “废话!”,虢皇一脸不悦的喝道,“这是杞国的细作!你真的是把朕当成老糊涂了么?朕可能无缘无故的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册封为妃子么?”

    此时的洛兰只觉得脑袋里似乎是被塞满了浆糊,父皇这所作所为到底是了些什么呢?明知道这个王妹喜是杞国的细作却被她册封为妃,为此不惜招致满朝文武的反对,甚至还杀了素有贤良之臣声名的大臣钱坤,还掌掴并囚禁了母后,甚至还让包天地那个奸臣诱惑自己造反。

    父皇这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第二百四十九章

    “先皇长平爷在位六载,寿终四十有八,驾前未曾确立皇太子。先皇驾崩之后,朝堂动荡不堪,几派大臣和后宫嫔妃纷纷斗法,最终将没有什么根基的朕推上了皇位,那年朕才十二岁。朕有三个哥哥,两个弟弟,论年岁朕不是最大的,论本事恐怕朕也不是最高的,只是因为朕没有什么根基,后宫也好是朝臣也罢总觉得能将朕变成一个傀儡。”,虢皇洛覃有些自嘲的说道,“但是,让他们失望了,朕花了三年的时间装疯卖傻,用以取得他们的信任,又花了三年的时间培植自己的力量,还不断的挑动几派之间的茅盾,最终朕依旧端坐在龙椅上,而他们已经化作了一抔黄土。”,虢皇洛覃为儿子解开了身上的绳索就坐在宝台的台阶上,还招了招手让儿子坐在了自己的身旁,此时的洛兰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惊恐,他明白皇帝是不会杀他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忽然说到了他自己登基的事情。

    洛覃被誉为是虢国有史以来最传奇的皇帝,虢国皇位传到洛覃手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五代了,之前的四位皇帝登基的时候大多是在四十岁到五十岁左右,只有洛覃是刚刚十二岁就被架在了龙椅之上。他的父亲,虢国显宗皇帝四十二岁登基,仅在为六年,还没来得及确立皇太子并突发重病驾崩,显宗驾崩后朝堂动荡,选择谁作为继位之君成为了虢国首要的问题。

    虢国的皇位遴选与莒国“以嫡不以长,以贵不以贤”不同,到底谁能够继承皇位完全取决于上一任皇帝的选择,在过往的皇帝之中,有庶出的长子,也有嫡出的幼子,由于过往皇帝登基的时候年纪都比较大,所以一登基便会很快遴选皇太子,显宗是其中的例外。

    显宗登基之后一直在六位皇子之中犹豫着,而且这六位皇子的年龄普遍都不大,显宗原本是想再继续观察观察,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皇子还没长大,显宗就去见阎王爷了。

    洛兰是看了虢皇一眼,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皇会在这个时候提到这些事情。

    虢皇洛覃不由得叹息一声,“外戚倾轧,权臣结党。皇帝还是皇帝么?虢国还是虢国么?朕当年解决外戚,解决权臣,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说着还绕有深意的看向了洛兰,但是令他失望的是,自己这个傻儿子似乎并没有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

    “林家先祖是侍奉着太祖爷起兵打天下的元勋,皇家历来厚待林家,但是也没想到随着时间的变化,林家越来越以功臣后裔自居,蛮横无理、骄纵跋扈、荒淫无度。”,虢皇洛覃阴沉着脸说道。

    直到洛覃这样说,洛兰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段“外戚倾轧、权臣结党”完全是冲着自己说的,原来父皇搞这么大阵仗完全就是为了拔出两颗钉子,想到这里洛兰不禁有些恐惧的看向自己的父皇。

    “林志恒的身份太复杂了,元勋后裔林家的当代家主,当朝皇后的亲哥哥,更是你不是皇太子的皇太子的舅舅,更是潼关郡郡守,手握重兵。世人常道天子可以为所欲为,但是他们哪里知道即使是天子也不能为所欲为。林志恒身份复杂、关系复杂,可谓是盘根错节,想动他真可谓是动一发而牵全身,所以朕不得不想法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来。”,虢皇洛覃说道。

    洛兰便是一皱眉头,他对自己这位舅舅还是有感情的,而且父亲之前所提到的舅舅是什么蛮横无理、骄纵跋扈、荒淫无度,自己也不是很认同,“父皇,但是舅舅确实是手握重兵啊,这样的话,会不会让舅舅真的造了反?”

    洛覃点了点头,“即使朕不这样做,他早早晚晚也是会造反的,就算是他不造反,他的儿子也会造反的。与其慢慢等着,不如逼他早早跳出来,一劳永逸的解决掉来的好。你可能不知道,你的那几个哥哥已经悄悄的开始喊他们的父母为父皇、母后了,手下的将官也开始喊那几个人为殿下了,林家造反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大了,等是不能继续再等下去的了。不过,你也放心吧,朕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作死的搞出这盘棋。”

    洛兰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不过很快便问道,“父皇,那钱坤…”

    虢皇洛覃听到自己的儿子提到钱坤这个人便是冷哼一声,“堂堂的户部尚书,俸禄才有多少?他能够在淮阳城外有五百亩良田,他在淮阳城内的宅子更是有十几进,十几进啊,就算是亲王府邸也没有这么大的。而且这个人在朝堂勾结党羽,更是罪不可恕。”

    听到父皇的话,洛兰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师父竟然还是个敛财的小能手,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天子脚下搞了这么大个宅子。

    实际上虢皇洛覃所说的其实还算客气,钱坤,作为太子太师、内阁大臣、户部尚书,在虢国官场纵横五十余年,他先后在虢国多大六个郡任职郡守或郡丞,也曾担任吏部尚书长达十六年之久,而他担任恩科考试主考官更是长达二十年,可以说如今虢国的大部分官员都是钱坤的门生旧吏。

    在这些门生旧吏以及满朝文武,特别是皇帝面前,这位在虢国朝堂拥有着无比影响力的人物,总是显得那么的谦卑,那么的诚恳,那么的正直。作为虢国银钱的掌管者,钱坤永远不断的标榜着廉政,不断的告诫户部和各级官员要廉政,只要他还在户部尚书的任上,那么谁都不要想贪赃枉法的事儿,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有贪没银钱的可能,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成天把清廉挂在嘴边的人,所作所为却完全不是南汇事儿,根据后续虢国鉴察院的调查,钱坤家中敛财数额极为巨大,在他家中查抄出的现银共计三百万两,各类纯金制品总计达到一万斤,各类宝石不计其数,虢国皇宫内的红珊瑚最高也不过是四尺上下,粗细更是还不如一根手指头,而钱坤家中的最矮的也在八尺上下,基本上粗细都在碗口大小上下。如果说钱坤家中的红珊瑚是大树的话,皇宫内的红珊瑚恐怕就是韭菜…

    其余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应,那些珍奇异兽更是数不胜数。

    钱坤的贪腐案曾经轰动一时,不过除了因为数额巨大以外,实际上还同钱坤勾结党羽,形成利益集团有关,钱坤一案实际上还直接牵连出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共计六十八人,其中一品两人,从一品四人,二品九人,从二品十二人,三品十七人,从三品、四品及以下官员共计二十四人。而因为钱坤一案间接牵连出的官员更是不计其数,为了保证虢国朝堂和地方维持正常秩序,最终钱坤一案并没有实现彻查,而是草草收尾,但即使如此也依然轰动了虢国和中土,同莒国吏部尚书钱继伟并称“中土双钱”,当然这不是什么好的称谓,只是单纯的调侃他们的贪污情况。

    洛兰原本还想说,钱坤不论如何还是太子太师,是自己的教习先生,就这样把他打落尘埃的话,无论是虢皇还是自己实际上面子上都会不好看,但是转念一想,面子不如里子。任何皇帝都不会允许大臣勾结党羽,皇帝最爱的实际上不仅仅是能臣,而更爱孤臣,最讨厌权臣。如果按照虢皇所说的,钱坤在勾结党羽,那么不然是权臣无疑了…

    “父皇,儿臣终究还是造了反…”,洛兰忽然低着头说道,他甚至不敢去看虢皇的眼睛,他们是父子但也是君臣,君是君,臣是臣,自古只有君弃臣,没有臣叛君的。

    虢皇摆了摆手,脸带微笑的说道,“你做的没错,如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没有选择兵谏”,虢皇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龙椅说道,“那么这张椅子就永远不能属于你。”

    虢皇洛覃的话音刚落,洛兰便是一愣,他抬头看向自己的父皇,却见到父皇脸上是极为温和的笑容,目光显得是那样的温暖和慈祥。

    “帝王是必然要学会冷血的,他要在乎的只有江山社稷,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除了社稷江山之外,其他的都不需要去在乎,即使是亲人。”,虢皇洛覃说道,此时他脸上的笑容不再是刚刚的温和,目光也不再是刚刚的温暖和慈祥,而是变得那样的张狂、阴冷,“当初朕控制了虢国的朝堂之后,你的那几位大爷和叔叔是死走逃亡伤,他们都是朕的亲兄弟,但是朕从未犹豫过,因为只要他们还在,那么朕的皇位就坐不稳,那么虢国就没有宁日,所以他们必须要死,他们不能不死。”

    洛兰忽然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那样的陌生,仿佛现在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自己的父皇,而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一个可以不顾一切的狂徒,一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看着洛兰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虢皇洛覃便是微微一笑,仿佛之前那番话是其他人说的一样,只是洛覃再次开口提到的却是同样阴狠的话,让洛兰无法相信的话,“你记住,如果你登基之后,你的弟弟们有不安分的,那么就都杀了,不用顾忌什么血脉亲情,天家无情,对于皇帝来说,这些都是不需要的东西。”

    在洛兰一脸的惊恐的注视下,虢皇洛覃并没有停顿,而是继续说道,“学会冷血,这是一位帝王必须的品质,你不冷血而是保持着所谓的无谓的善良,只会害了你自己,因为你的敌人不会因为你的善良和退缩就怜悯你,只会变本加厉、得寸进尺的攻击你,打击你。”

    洛兰蓦然的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也仿佛只是敷衍。

    虢皇洛覃见儿子的这副反应,便是微微摇头,“莒国之前的那个小国君刘淼,是个心高气傲的人,野心勃勃,原本朕还以为他会是你今后长期的对手,但是他却败了,败的很惨,你知道他为什么败了么?”

    见父皇投来询问的目光,洛兰思虑片刻便说道,“是因为他不够冷血?”

    虢皇洛覃点了点头,“对!就是他不够冷血!或者说也是他的父亲莒国的那个英宗刘谓柏不够冷血,如果刘谓柏足够冷血就不会让章之涵那个女流之辈参政,如果刘淼足够冷血就不会让章之涵有架空自己的机会,正因为他们不够冷血才给了章之涵机会。如果不是章之涵,恐怕今日的莒国会更加让人仰视。”

    洛兰听了虢皇的话,便是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父皇怎么看莒国现在那个国君刘煜?”

    虢皇洛覃思衬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才是你真正的对手,敢一上来就罢了两名内阁大臣,对,还有个鉴察院的头子,还能逼着掌控大权的章之涵离开王宫,还找借口把兵部尚书踢出国都。他的每一步都不是循规蹈矩的,很多都是违背常理的,但是仔细想一想却都有深意。这个人不简单,或者说他身边有不简单的人。朕觉得他要比杞国的独孤云舟和扈国的司马云明更危险,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未来的中土秩序一定同他有关。”

    就在虢皇洛覃同醇亲王洛兰在宝华殿的宝台上促膝长谈的时候,在虢国皇宫之中突兀的响起了沉重的钟声,一响…两响…直到第七响才彻底结束。

    这是丧钟,七响的丧钟只为后妃而鸣,而当今虢国的能够享用七响丧钟的只有当朝皇后林雨薇…

    洛兰一脸呆滞的站起身来,他呆呆的看向自己的父皇,“父皇,刚才不是七响吧?”

    虢皇洛覃同样是一脸怅然,“孩子,去吧,去看看你的母后。”

    虢皇洛覃的话音刚落,洛兰便如同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冲出了宝华殿,冲向了母后的寝宫,在皇后的寝宫周围宫女和太监们已经全都跪在了地上,装模作样的哭泣着。

    在正殿的床榻上,衣着穿戴整齐的的皇后林雨薇正静静的躺在那里,虽然可以清晰的看到脸上的泪痕,但是面容却极为安详,只是已然是毫无生气。

第二百五十章 新安的除夕

    在人们的期待之中,除夕终于在新安城入冬以来的第十六场降雪时到来了。瑞雪之中,整个新安城每家每户甚至每个商铺都挂起了红灯笼,贴上的新的福字、对联,虽然才刚刚清晨,但是城中已经隐约之间能够听到燃放爆竹的声音了,整个新安在清晨还没有完全复苏的时候,便早已经进入到了格外祥和的气氛中。

    相比较民间百姓还在睡梦之中,等待着黎明破晓等待着城池复苏,而此时新安城的莒国王宫早已经是极为喧哗了,太监宫女们忙不迭的为各宫高悬红灯笼,换上新的福字、对联,还要按照国君刘煜审阅的内务府的清单,为各宫送去国君的春节赏赐。

    不过王宫中的热闹并不仅仅于此,一向相对肃穆、冷清的太庙,今日也显得格外具备烟火气,除夕日清晨国君刘煜需要率领王室成员拜祭太庙,这是莒国的祖制,这里所说的所谓“王室成员”包括国君的后妃、子嗣,至于先王的后妃倒也不是必须要参加的。除了王室成员之外,需要同国君一道参加太庙拜祭的,还有朝廷内阁的诸位大臣、都察院总都御史、禁军大统领等主要官员也是要参加拜祭的。

    由于当朝国君还没有大婚,只纳了一位贵妃,因此场面上必然是显得极为冷清,因此为了在场面上能够好看一些,这一次太庙拜祭打破了以往的惯例,参加的太庙拜祭的除了内阁大臣、都察院总都御史、禁军大统领以外,还包括了大理寺长卿、鸿胪寺长卿以及内务府、宗人府、皇城司的主办。六部侍郎、大理寺和鸿胪寺的少卿,新安府府尹以及在都各大衙门的主办也都在队伍的后边一字排开。

    除了云州苍云府府爵刘森的母妃琳太妃之外,实际上国君刘煜同先王的各位后妃相处的都极为融洽,因此在刘煜登基为君的第一个除夕,所有的太妃都早早的来到太庙参加拜祭,也算是用这样的一种形式表达对于国君刘煜的支持。当然,不出所料的是之前曾被国君刘煜禁足反省的琳太妃并没有出现在太庙之外,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其他太妃的邀请,也算是彻底的断送同国君刘煜改善关系的可能。

    太庙的御阶上,内阁大臣、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秦启伟作为主祭官手捧着礼书,看了一眼太庙外的国君、贵妃以及太妃和各级官员,然后高声朗喝,“熙和元年腊月三十,莒国国君陛下率后宫后妃及各部官员祭祀太庙。国君陛下自登基以来,澄清吏制、改善民生,使莒国海晏河清、民有所依,壮莒国根基,壮莒刘声威。”

    实际上,在这份礼书当中还应该包含清剿椒金山匪贼的事情,但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包围圈被突破、上庸城被土匪占据,所以关于清剿椒金山匪贼的事情并没有,当然也是不能够写在这里的。

    秦启伟捧着手中的礼书,絮絮叨叨的说了能够小半个时辰才停下来,声音也显得有些沙哑了,偷偷的清了清嗓子之后,才又喊道,“行三拜九叩礼!”

    随着秦启伟的呼喊,国君以及后宫的后妃、大臣们都跪倒在地朝着太庙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国君入太庙!”,随着秦启伟的一声朗喝,国君刘煜便登上太庙御阶,一袭红衣的刘煜此时显得格外精神,平素当中无论是朝上朝下,刘煜都没有穿过这样鲜艳的龙袍,不过现在正是佳节,所以这龙袍也显得格外喜庆。

    刘煜走入太庙之后便先是手捧三炷香,向太庙正中的列祖列宗排位敬香三拜,随后又走到左侧向历代国君画像三拜,最后又到右侧历代忠臣良将的排位前一拜。

    就这样,太庙的祭拜才算彻底结束,不过太庙的祭拜只不过是除夕当日刘煜诸多行程之中的第一项而已。

    太庙祭拜之后,按照规矩刘煜是需要向太后问安的,这也是祖制,但是对于此时的莒国朝廷来说还是有些不同的,毕竟在此之前国君已经将太后赶出宫去了,哦,不,是太后按照先王托梦到寺庙之中祈福去了…

    之前礼部在上报除夕日安排的时候,还就这个问题专门请示了国君刘煜,刘煜思衬了许久之后才做出了决定,那就是他会到城外寒霜寺拜见太后,这样的话还是能够按照祖制完成这些固定安排的。即使太后出宫之后这段时间里非常的安静,但是刘煜也不敢让太后再回宫,太后在除夕这样的日子回了宫,什么时候再离开王宫呢?到时候太后还会不会情愿离开王宫,这些无论是刘煜还是一众大臣们都不敢打包票,因此在他们看来国君刘煜到寒霜寺去拜见太后才是最安全、最稳妥的一种方案。

    于是在祭拜太庙之后,刘煜便带着内阁首辅、文华殿太学、工部尚书涂志远,内阁大臣、文华殿大学士、吏部尚书贻清,内阁大臣、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秦启伟以及武英殿大学士、禁军大统领杭既白以及一些必要的太监、宫女等随从前往了城外的寒霜寺。

    不过抵达寒霜寺之后,国君刘煜并没有能够见到太后一面,按照如今护卫太后安危的前禁军大统领长生传话说,太后以佛门为清修之地而她要静心修佛为由并没有见国君,也婉拒了国君送来的各种各样的礼物。不过饶是如此,刘煜还是在门外给太后三拜九叩行了大礼,随后便一言不发的直接回宫了。

    一行人都身着便服,因此在回程的时候,按照国君刘煜的要求刻意的放缓了脚步,马上过去的这一年是永和、熙和并存的一年,永和占了十个月,熙和只占了其中的两个月,不过除了衮州东部的澜沧府、新民府两地遭了小规模的水灾外,总得来说这一年当中莒国全境还算是风调雨顺,因此百姓的生活也较往年更富足一些,因为新君登基免除苛捐杂税的缘故,百姓过年的银钱要更富足一些,因而节日的气氛要更加的浓重,一路上可以看到许多百姓脸上洋溢的笑容,也能够看到他们竹筐之中的肉蛋禽,想来这个年应该是可以过的很不错的。

    刘煜瞧着眼前的这一切,脸上洋溢着笑容,眼神也散发出得意的光芒,带着这样极为良好的情绪刘煜回到了王宫之中。不过,当看见一脸愁容的鸿胪寺长卿屠广孝之后,刘煜的欢喜劲儿也消去了大半。

    “屠爱卿,北边又有信儿了?”,国君刘煜一皱眉头问道。

    屠广孝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一份折子递了上来。

    刘煜从小贵子手中接过转呈来的折子,皱着眉头翻看起来,最近北边的邻居虢国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而每一件事情都格外引人注意。

    泰平二十八年腊月十六日,虢皇洛覃在虢国国都淮阳举行盛大的册封仪式,册封了一位元妃,但是遭到了当朝皇后以及满朝文武的齐声反对,甚至引起了文武跪地抗争的事情,为此虢皇洛覃大怒,甚至直接杀了太子太师、内阁大臣、户部尚书钱坤。在皇后为钱坤抱不平的之后,甚至直接掌掴并圈禁了皇后。

    泰平二十八年腊月二十六日夜,中土四国之一的虢国发生了一系列变故,虢国的国舅爷、潼关郡郡守林志恒发动“清君侧、诛妖妃”的兵谏,提前探知相关消息的醇亲王洛兰殿下调集兵马,拱卫国都淮阳,保护了虢皇和朝廷的安危。当夜,自觉罪孽深重的皇后林雨薇在皇宫内吞金自杀,终年三十八岁。

    泰平二十八年腊月二十七日,因崇阳门兵变失败而外逃的潼关郡郡守林志恒被捕,在押解淮阳过程中自杀身亡,终年四十三岁。

    泰平二十八年腊月二十八日,虢国朝廷下旨林志恒叛主叛国,罪不容诛,抄家灭族,当日林家上下一百三十八口人,连同府上三百一十九名仆人全部被杀。

    这些消息,有相当一部分是莒国在虢国境内的各处暗桩传递而来的,还有一部分则是由虢国人士吕半城吕尚的渠道传递来的,而这一次屠广孝敬呈的折子当中是关于崇文门兵变的一些消息。

    崇文门兵变的事情,在虢国朝廷的刻意歪曲和宣传下已经完全失去了真实性,原本是叛军之首的醇亲王洛兰已然变成了护驾有功的大功臣,他身上的所有罪责都已经被推在了国舅、潼关郡郡守林志恒身上。

    不过,刘煜却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兵变有着格外浓厚的兴趣,因此要求全力以赴彻底调查崇文门兵变的事情,但即使花了大力气,得到的消息依然非常少。屠广孝之所以面色极为难看,就是因为崇文门兵变的事情根本查不出来,即使是吕尚动用了自己能够接触到的所有消息渠道,但是依然没有查出来些什么。

    看过了折子之后,刘煜便是一皱眉头,将手中的折子合上之后,便开口问道,“连吕尚都查不出消息?”

    屠广孝点了点头,“那边说能够查到的就是这些,其他的基本上同虢国朝廷的布告是基本上一样的。”

    刘煜微微点头,“屠爱卿,你怎么看?难道说这崇阳门兵变真的就同虢国所说的一样?”

    屠广孝想了想之后便是一点头,“虽然臣依然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是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恐怕还是要以虢国的布告内容为准。”

    刘煜显然对这个答案是很不满意的,于是便看向贻清问道,“贻爱卿怎么看?”

    贻清抿了抿嘴,然后对刘煜说道,“回陛下,臣的看法同屠大人一样,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还是以虢国的布告为准。”,贻清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似乎是有话要说,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有些犹豫。

    见贻清如此犹豫,刘煜便是一皱眉头,“贻爱卿是想到了什么?”

    贻清微微点头,“根据之前的消息来看,虢皇对于那位元妃是宠爱有加,甚至隐约之间可能对醇亲王构成严重的威胁,而这一边醇亲王又以处理国事为由,在临水镇就同公主殿下分开赶回国都,就在这个过程之中,醇亲王能够判断出自己的亲舅舅要造反,而且还调集了大军拱卫淮阳,这位醇亲王的运气也太好了些。”

    刘煜点了点头,“你的疑惑也是孤的疑惑,相信也是诸位大人的疑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件事情是一定要查清楚的,孤总觉得这件事儿查清楚了会有大裨益。”

    见内阁大臣们都点了点头,刘煜便又继续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儿,虢国皇后虽然是自裁但是虢国朝堂还是按照国丧处置后事,付丧期间和亲是不可能举行的,所以孤这些天也在想,永平常安公主的问题该怎么办?咱们是应该将公主接回来呢?还是由虢国那边安排?”

    刘煜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神色复杂的礼部尚书秦启伟身上,这事儿就应该是礼部考虑的问题了,即使是鸿胪寺也没什么发言权,秦启伟的眉头完全都蹙在了一起,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回陛下,正常来说醇亲王是要守孝三年的,但是臣刚才想了想,历朝历代之中也有过这种先例,和亲推迟举行的,不过和亲公主是不回本国的。”

    “陛下,依臣看来,公主还是留在虢国对我们更有利,虢国刚刚发生过兵变,可谓是内外交困,此时将公主留在虢国无异于是表达我大莒国对于虢国朝廷,特别是虢皇洛覃的支持,这将极大的提升和促进同虢国的关系。所以臣以为,公主殿下还是留在虢国的好。”,涂志远拱手说道,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几位大臣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而贻清也点了头。

    刘煜想了想便摆了摆手,“那就这样吧。今天是除夕,也没有朝会,你们就早些回去同家人团聚,孤就不留你们了,跪安吧。”

    不过直到刘煜坐在了椅子上,一众大臣们既没有跪安也没有离去,依然站在那里,刘煜便有些疑惑,“你们这是?”

    贻清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今日是韩青元帅进攻上庸城的日子,臣等打算等待前线的消息。”

    听了贻清的话,刘煜便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上庸城之战

    刚过亥时,秃鹰岭的中军大帐外大量的兵马,其中包括了许多将领,此时这些将领们各个是面沉似水显得格外的紧张,在苦等了多日之后,剿匪军终于准备发动对于上庸城的进攻。两天前,也就是熙和元年腊月二十八日,从各地征集的各类器械包括攻城车、投石车、猛火油柜以及要使用的石料、火药、猛火油等都已经完全齐备,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最短的时间内而且付出最小代价的情况下解决上庸城的问题,是否能够做到这一点是整个剿匪军关注的重点,也必然是国君刘煜关注的重点。国君大手一挥,从各地征集了十数万官兵只为困死椒金山的土匪,但是没想到的是因为一场阴谋算计,非但没有困住椒金山的土匪,还让土匪在顷刻之间便占领了上庸城,这是耻辱,这是极大的耻辱。

    这段时间之中无论是身处前线的韩青、肖光仁,还是稳坐在新安城的国君刘煜都背负了极大的压力,当然在此同时他们也在动用各方力量调查这件事情的根源,到底是谁出卖了消息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上庸城在顷刻之间失守,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掌握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在人们的等待之中,秃鹰岭中军大帐的帘子终于被挑开了,一身戎装的剿匪元帅韩青同内阁大臣、武英殿太学、兵部尚书肖光仁并肩而出,随后二人一言不发的翻身上马,随后便是策马扬鞭扬长而去,而一旁的众多将领们也紧紧的跟随在剿匪元帅和兵部尚书的身后,可谓是亦步亦趋。

    不过很快在队伍最前面的剿匪元帅韩青便勒住了马头,在他面前正站着五万名的官兵,他们或手持盾牌或手持长枪、弓箭,齐整整的穿着盔甲戎装就这样站立在寒风之中,眼神之中有的是幽怨,有的是决绝。

    韩青在马上就静静的看着他们,从左看到右,从前看到后,他仿佛是想审视每一个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喊道,“今天是除夕,本帅知道你们是归心似箭,在这样的日子里实际上就应该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应该是温酒啃烧鸡,谁要说不想,就是特娘的扯犊子!”,韩青略显粗俗的话音刚落,便引来的将士们的一阵哄笑。韩青是当过兵的,他甚至军中文化绝对不是文绉绉的卖弄学问,而是真刀真枪的殊死拼杀,对于这样每天都过着刀头舔血生活的男儿郎而言,有些时候粗俗直白的话语其实更容易打动人心。

    见眼前的将士们也是一笑,韩青便微微点头,不过脸上的笑容却忽然的消失了,“不过我们有脸回去么?”,说到这里的时候,韩青停了下来,又一次的在面前的官兵脸上审视起来,军队当中大多数都是些糙汉子,但是他们只是样子糙而已,心思并不比谁差,头脑也不见得就比谁更笨一些,韩青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大部分人还是能够听明白的,于是很多人不由得低下了头,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群人非常注重荣誉的话,恐怕便是军人了,荣誉既生命,这是军人不断传承下来的信条。

    “我们是当兵的,当兵的就要保家卫国!椒金山土匪在此地嚣张跋扈、为祸乡邻,时间已经很久了,历代先王都曾经想要彻底铲除椒金山土匪,但是都没有成功,为什么?就因为我们周围是群狼环伺,我们要解决椒金山的问题,但是虢国、扈国、杞国不允许,每当我们出兵椒金山的时候,他们总是想方设法给我们找麻烦,所以每一次剿匪我们都没有足够的兵力,没有足够的兵力我们就没有办法实现对于这些土匪的包围,从而失去了优势,往往是惨败!大败!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为了能够有充足的兵力,我们的国君陛下甚至答应了虢国和杞国两国的和亲,就是为了能够保证边境的短暂安定,为了能够调动充足的兵力,就是为了给我们提供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一代帝王为了百姓的安危,为了国家的安危不得不向他国低头!不得不答应所谓的和亲!只为了调动十数万兵力出兵椒金山,只为了彻底铲除盘踞在此的椒金山土匪!为了达成这样的目标,国君陛下从全国各地征调各种物资、器械,只为我们能够打赢这场仗。莒国是大国,是中土第一大国,但是每天供应我们在这里吃喝拉撒依然是个大数目,这样的情况下国君陛下亏待过我们么?没有,从来也没有过,入冬了,怕大家冷了,从全国各地征调毡子、毯子、木炭,怕大家吃不好,从全国各地采买蔬菜、肉食。为了弥补亏空,国君甚至削减了王宫的吃穿用度,甚至将国君陛下的专款当做了我们的军饷,让我们这些将士在军中吃足穿暖,而国君陛下则在宫中节衣缩食!有了这样的君王,这样的兵力,这样的实力,我们应该能够迅速取胜,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们犯了错!我们竟然让包围圈之中的土匪跑出去了!我们竟然让土匪占领了眼前的上庸城。这是什么?这是耻辱!自我朝世宗爷以来,莒国从未丢失过一城一地,但是就在我们手中,我们丢掉了号称是固若金汤的上庸城!国君陛下为此要受到多少非议,要受到多少的褒贬,要顶住多大的压力,这样天大的罪过可谓是罪不可赦!将我们这些将军、官兵都杀了都不为过!但是国君陛下有怪罪过我们么!没有!国君陛下依然选择信任着我们,我们每天依然享用炭火、肉食!”

    随着韩青那一声高一声低的呐喊,不但是他面前的官兵,连同他身后的许多将官都不由得低下了头,韩青所说并非为虚,这一次出征前国君刘煜做出的指示,要保证在一线的官兵吃得饱穿得暖,虽然不能保证官兵们每顿都能够有肉食,但是最少也得保证每天都能够有肉食。

    这样的花销是极为巨大的,按照户部尚书焦小白的话来说,国库里的钱原本就不多,能够应付出征已经是不错了,还要保证十数万大军每天都能吃上一顿肉,这就太勉为其难了。

    面对焦小白的话,国君刘煜直接作出了几项决定,虽然按照刘煜的要求他的吉壤并没有开始兴建,但是户部还是为吉壤的兴建留出了一部分资金,这部分资金全部划拨为军费,另外就是刘煜再一次削减了自己的用度,将每餐的标准降到了一道菜,而且必须是素菜。有国君陛下的自我约束,后宫乃至莒国官场都开始了一轮大规模的用度削减,而这部分银钱也全部成为了军饷,以提供给一线官兵能够吃饱穿暖。

    但就是这样,他们还是犯了大错,这并不是丁午战位蒋志清的一个人的错误,也并不单单是丁午战位的官兵的错误,这是剿匪军全体的错误。

    “本帅想要以死谢罪!”,就在将领、官兵都陷入到沉思和自责的时候,韩青忽然大喊了一声,一时之间许多的将领和官兵都看向韩青,他们万万没想到韩青会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场合下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兵部尚书肖大人告诉本帅,死解决不了问题,就算是死本帅也是要背上骂名的,即使是死了也会让人戳骨头鞭尸!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只有一个!复上庸!灭土匪!”

    韩青的怒号之后经历了短暂的肃静,不过很快韩青面前的五万多官兵甚至是他身后的将领们都齐声怒号道,“复上庸!灭土匪!”

    五万人的齐声怒号惊破云霄、撼天动地。

    听着官兵们的怒号,看着他们目光之中的怒火,韩青不禁微微点头,这一仗算是有把握了。

    韩青的这番讲话后来被记录在了《大莒风云录》之中,即使是《大莒风云录》的作者,名震中土的大才子甄文芒也对这段阵前宣誓赞誉有加,不得不说这番讲话将曾经低迷的士气一下子提升了很多。

    士气对于行军打仗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哀兵必败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好!”,韩青大喊了一声,“出兵!”

    随着韩青的一声呐喊,在他身后有六名弓箭手朝天射出了信号,随后六柱烟火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炸裂,随着信号的出现,七万军兵按照预定的计划开始包围了偌大的上庸城,而后百余架攻城车、投石车开始进入预定的阵位并开始装填石料,随时准备攻城。

    而此时上庸城内早已经乱做了一团,上庸城正中的原本的城守府,也就是如今的大磬国皇宫之内,自称是大磬国皇帝的宇文撼山正端坐在刚刚打造好的龙椅之上,身边站立着已经被册封为文武百官的一众官员。

    “皇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被册封为宰相的尤里,他曾经是椒金山一处山寨宝庆寨的寨主,在莒国国君刘煜准备出兵讨伐椒金山的时候,作为宝庆寨寨主的尤里联络各山寨,希望能够拜请曾经带领椒金山各山寨打赢莒国大军的宇文撼山再次出任总盟主,保住椒金山的基业,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各寨主到达宇文撼山所在的天罡寨后,除了尤里之外所有寨主都被灭了口,唯独尤里捡回了一条命而且还被宇文撼山封为了大磬国的宰相。

    宇文撼山撇了自己的宰相一眼,依然没有说话,自从自己率部进入上庸城以来,即使是收拢了上庸城的城守官兵,但是由于城中依然存在着抵抗力量,因此每天依然有着不少的兵源消耗,城中如今能够出战的也不过是三万五六千左右的兵员,不到四万对阵七万?历史上确实是有以少胜多的例子,而且这种例子还不少,甚至自己曾经也带领着椒金山的那群乌合之众战胜过莒国的剿匪军,但是那是依托着椒金山的有利地形才取得的。像这种大开大合的攻防战,宇文撼山也没有经历过因此并没有什么信心。

    “大…皇上!要不咱们撤吧!”,在所有人都在等待大磬国皇帝宇文撼山给出回答的时候,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忽然传来,这个人是宇文撼山的结拜吧兄弟名叫毕柏,现在也是所谓大磬国的兵部尚书。这个人的头脑并不是很灵活,宇文撼山之所以将他封为兵部尚书,一是因为这个毕柏是自己的结拜兄弟,平时也算是骁勇善战,二是因为这个人极为忠心,将军权分给这样的人,宇文撼山才安心。

    不过饶是宇文撼山如此看中这个人,但是也不能允许自己这位兄弟说出这样的话,大敌当前说出这种话就完全是在动摇军心啊。

    宇文撼山便是一拧眉头,大喊了一声,“来人!”

    宇文撼山的话音刚落,“大殿”外便走进了两名“御林军”,跪在地上,“皇上!”

    宇文撼山一指毕柏然后说道,“把他拖出去,杀了!”

    就在毕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两名“御林军”已经走到他身边,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臂膀,将他向大殿外拖。

    “皇帝!”,反应过来的毕柏大喝一声,晃动双膀的力量将架着自己的两名“御林军”镇开,冲着宇文撼山吼道,“皇帝让我死,我可以死,但是自己人死在自己人手里不值得!皇帝既然要跟他们打,我就第一个杀过去,如果死在他们手里我认了,如果没死成到时候皇帝再杀我!”

    宇文撼山冲着已经抽出腰间弯刀的两名“御林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然后便从龙椅上起了身,走到毕柏面前,瞧了瞧他之后说道,“行,朕允了。”

    “谢皇帝!”,毕柏听了跪在地上便给宇文撼山磕了三个头。

    “四万对七万,没有绝对的胜算,也不意味着一定会输,拼一把没准还能活命。”,宇文撼山背着手看向自己的文武群臣说道,“朕倒是有一计,说给你们听听。”

    宇文撼山在“文武群臣”期待的眼神之中,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文武群臣”们听了宇文撼山的计划都是面面相觑,心中的想法恐怕只有一个——还是皇帝最阴狠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 决绝上庸城

    七万三千二百一十三人,三百八十九架投石车,一千二百三十九门猛火油柜,二十万发箭矢。

    在震动中土的“上庸城之战”之中,莒国由剿匪元帅韩青率领的剿匪军无论是从兵力还是从物资上都占据了几乎绝对的优势,而反观躲在上庸城内的宇文撼山手中的兵力也就不过是三万六千三百余人,各类物资的数量也并不多,他唯一的依仗恐怕就是所在这座上庸城,不过他心中也明白的是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这座所谓固若金汤的上庸城实际上也不能延缓他的失败,失败恐怕已经是注定的了,唯一无法确定的就是自己到底还能撑多长时间。

    后世许多的战略家都曾经推演过“上庸城之战”,毕竟这场关于城池的攻防战太过于经典,面对已经注定的结局,这些所谓的“战略家”们,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找到另外一个角度,甚至是直接达成另外的一种结果,不过让大多数人失望的是,即使是百年之后,能够得到另外一种结果的人也是微乎其微。

    所谓的剑拔弩张恐怕描述便是当前这样的场景,上庸城城上城下都是黑压压的人群,城上的“叛军”手持长枪、弓箭,城下的剿匪军则手持着盾牌、长枪、弓箭,后边更是已经架起云梯准备随时攻城。

    铁器在月光的照应下显得银光闪闪,无论是城上的“叛军”还是城下的剿匪军,他们都紧紧的盯着对方,生怕在战斗开始的时候晃了神、送了命。

    阵中的剿匪元帅韩青拧着眉头望着面前的上庸城,现在的自己是有着绝对优势的,失败应该是不存在的问题,存在的问题只是自己会在多少伤亡的情况下拿下这座城池。韩青也想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也想兵不血刃的拿下上庸城,但是这也不过是个想法而已,宇文撼山既然能够舍弃椒金山那么个宝地,而跑到上庸城来,首先必有依仗,一定有什么人在什么地方策应着他,否则宇文撼山是不会跑到这个地方来的。其次,上庸城是座要塞级别的城池,它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抵御西域的最后一道屏障,所以想要拿下这座城池就必须摧毁它,否则只有失败。

    韩青不禁微微叹了口气,正准备让传令兵发布命令的时候,突然见城头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只见很多蓬头垢面的人忽然的登上了城头,而原本守在城墙上的“叛军们”则纷纷后退,将这些蓬头垢面的人都推在了城墙的第一线上。

    韩青便是一皱眉头,吩咐身边的杨玉兰说道,“去,派人去查探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杨玉兰瓮声瓮气的应承下来,随后便带人抵近查探去了。

    不过,就在杨玉兰带人将要抵近的时候,城头上却忽然冒出了一个全副武装的人,他不高被周围一群身高马大的护卫护佑着,反而显得更矮小了一些,这个人正是椒金山的土匪头子,也就是所谓的大磬国皇帝宇文撼山,“韩青!狗贼!看见了么?这些都是上庸城的百姓,都是你们莒国的臣民!你不是要来攻城么?来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你就可以夺回上庸城了!”

    宇文撼山一个人的声音并不足以将这样的消息传播开来,起码不能让城下的七万三千二百一十三人都听见,但是宇文撼山为了保证让莒军的官兵都听到,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在他喊完之后,城墙上的近一万“叛军”齐声高喊,“杀了上庸百姓,就可以夺回上庸。”

    近一万人的呐喊在这深夜之中,显得是格外的清晰,原来刚刚走上城墙的竟然是上庸城的百姓啊…

    已经抵近的杨玉兰看的很清楚,这些百姓们的手都被捆在了身后,又将他们全都系在了一条长绳上,六个人一组,城墙上的人都是被这样束缚起来的。

    “救命吧!”“别杀我们!”“妈妈!”“我不想死啊!”,此时城头已经乱做了一团,这些被束缚起来的百姓们不断的哀嚎,不断的挣扎,不断的咆哮着,在这怅然的深夜之中显得是那样的凄厉,那样的悲伤,那样的无奈。

    常言道,宁为盛世狗,不为乱世人。但是谁又能想到,在这号称盛世的时代,在这号称是中土第一强国的莒国,在这号称是固若金汤的上庸城中,百姓的性命依然有如草芥一般,他们毫无价值,他们的性命甚至只是为了延缓攻势…

    上庸城城墙上的这一幕发生很突然,但是很快也在剿匪军中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原本士气还算高昂的剿匪军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紧张、慌乱甚至是恐惧就如同风一样的拂过剿匪军,在有些部队之中甚至出现了官兵向后撤退的情况。如果是面对椒金山土匪的话,他们不会有任何的退缩,他们只会前进,他们只会杀敌,他们只会血战到底,因为他们需要用敌人和自己的鲜血来洗刷耻辱,重新获得荣誉。

    但是如果他们面对的是莒国百姓,面对的是自己的骨肉同胞,战斗就不再是他们能够选择的,更不是他们愿意去面对的。

    已经完成了侦查的杨玉兰返了回来,将自己所闻所见全都报告给了韩青、肖光仁等人。

    只是,剿匪元帅韩青似乎闻所未闻一般,他只是愣愣的看向上庸城,神光呆滞,一言不发。

    “大帅!”,兵部尚书肖光仁见韩青只是楞在那里,赶忙出声提醒道,不过韩青依然楞在那里,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肖光仁的提醒,肖光仁便是一拧眉头,然后转头冲着杨玉兰喊道,“告诉各位将军,稳住部下!不能再出问题了!”

    “是。”,杨玉兰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安排人将肖光仁的话传达了出去。当然,在杨玉兰看来,即使这个安排不传达出去,各位将军也会尽快约束自己的部下,毕竟此时此刻整个剿匪军都有着共同的目的,便是拿下这上庸城来洗刷自己的耻辱,所以各位将官不会允许在这个时候再出现任何的问题了。

    韩青是真的没有想到,宇文撼山会在这个时候用这样的方法来对付自己,用上庸城百姓的性命来拖延他宇文撼山下地狱的时间。此时被推上城头的上庸城百姓们就如同是肉盾一般,抵挡在“叛军”面前。

    在离开新安之前,国君曾同韩青有一番长谈,在长谈之中国君刘煜曾经把解决椒金山问题的目的,一点点都告诉了韩青,解决椒金山问题首先必然是为了保证莒国的安危,国中之国是绝对不可以存在的,绝对不允许存在的。其次也是为了莒国的百姓,国君刘煜说的很明白,解决了椒金山的突围,周围的百姓能够过安宁的日子,周围的军兵不用再提心吊胆,商贾贸易会更安全。而且从国君刘煜的口吻之中,完全可以察觉出一点,那就是似乎第二点原因要比第一点更重要,毕竟国君在提到第一点的时候也就只是寥寥几句而已,而说到商贾贸易的时候才长篇大论,还在地图上不断的描述着路线,这只能说明国君更在乎的是商贾以及商贾给百姓带来的利益。

    这位国君登基以来,总是把百姓挂在嘴边,当然所有人也都能看明白,国君其实并不仅仅是把百姓挂在了嘴边,也放在了心上,从他登基以来的各种施政来看,都是为国为民。对于这样的国君来说,自己为了拿下上庸城便直接忽略这些百姓的性命,这种事情做出来之后,自己还有命能活么?

    怕死?谁不怕死?这个世界上有谁是不怕死的?没有,不会有人是不怕死的,只有死人才会不怕死。活人没有不怕死的,即使是那些选择自我了断的人也不是不怕死,只是相较于活下去可能死更容易一些罢了。

    韩青忽然想到了自己的那位舅舅,那位被自己处死了的舅舅蒋志清,他还记得蒋志清对自己说的最后一番话,“大海啊,你记住老子的话,上庸城无论如何你必须拿下来,就算是拼到最后一兵一卒,就算只剩下你这个大帅,上庸城必须拿下来。老子死便死了,但是不能让活人继续戳咱们脊梁骨,拼不下上庸城,老子就是特娘的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老子怕死,但更怕死不瞑目,拿不下上庸城老子注定是死不瞑目!”

    蒋志清并没有等着韩青下命令处死他,而是在这番话呐喊之后便直接咬舌自尽了,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留给韩青…

    想到舅舅临终前的那番话,韩青的眼泪都不由得在眼眶之中打转,“传令攻城!”,就在全军都陷入了一片混乱的时候,韩青的这声呐喊可谓是石破天惊。

    “大帅!”,韩青的话音刚落,无论是兵部尚书肖光仁还是韩青的副将辛志诚,以及几位中军帐的先锋将军都异口同声的喊道,他们万万没想到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的大帅开口就是攻城,城头上还有那么多的百姓呢?这要是攻城的话,城头的百姓肯定都得死啊,这样的罪过,谁来承担?谁又能够承担的起?这必然是千古的骂名啊。

    “大帅别犯糊涂!这是要背上千古骂名的!”,兵部尚书肖光仁只觉得头皮发麻,瞪着眼睛喝道,“还有办法,还会有办法的。”

    相比较肖光仁等人的激动、紧张甚至是震惊,而下了石破天惊的命令的韩青却格外的平静,这异常的平静显得是那样的恐怕,他面无表情的看向肖光仁,冷笑了一声,“还有办法?肖大人,你告诉本帅,还有什么办法?等?困?还有时间么!国君会给我们时间么!虢国、杞国还是扈国!他们会给我们时间么!国君说了速战速决!速战速决!”

    面对韩青平静之后的咆哮,肖光仁微微叹息,“就算是速战速决也不能用百姓的命来换,这样骂名你背不起啊。”

    只是肖光仁的苦口婆心并没有换来想要的结果,韩青依然没有改变主意,“骂名?千古骂名又如何?就算是要给老子鞭尸,就算是要给老子挫骨扬灰!老子认了!丁午位的那些人不能白死,蒋志清不能白死!上庸城无论如何都得拿下来!”

    肖光仁一番好说歹说非但没有达到目的,而且反倒是让韩青铁了心,肖光仁也极为恼火,“韩青!你要找死别拉着这些人!”

    “这责任老子自己承担!”,韩青吼道,随后看向传令兵骂道,“给老子传令!攻城!谁不攻城,老子就要谁的脑袋!不执行命令的视同谋逆!诛灭九族!”

    “攻城,不攻城视同谋逆”,很快这样的命令通过旗语通过信号传递到了每一位将官的手中,在犹豫之后,这样的命令终于还是一层层的传递到了全体七万三千二百一十三名官兵的耳朵里。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三百八十九架投石车先后运转,一块又一块的石头化作了石头雨,如同是流星一般划破天际,但是同流星又有不同的是它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上庸城,它们有的飞的近了一些落在的城墙前,有的飞的远了一些飞入了城中,但是更多的则砸在城墙之上。

    而就是这些砸在了城墙上的石头,即使没有在城墙上撕开一个口子,也砸死了无数的百姓和叛军。

    在两波石头雨之后,投石车又向上庸城倾泻了三波火焰石,那是一种外层涂过火油并且持续燃烧的石头,它会很快的点燃周围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木头…

    “地狱,这就是地狱啊。”,肖光仁看着眼前的上庸城不禁老泪纵横,“作孽啊!作孽啊!”

    韩青扭头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肖光仁,只是冷冷一笑,然后便又转头看向眼前正被巨石撕扯、摧毁的上庸城,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从他眼角滑落的泪水…

第二百五十三章 几家欢喜愁

    乾清宫,莒国国君的寝宫之内,显得有些炙热,莒国国君陛下刘煜,淑贵妃娘娘,禁军大统领杭既白以及宫女纳兰鸢正围坐在火盆边,不断的向火盆中续着木炭。这是中土人在除夕夜的一种传统,有着“炭火不熄,仓谷不虚,烟花不断,锦昭年丰”的说法,饶是国君也会在除夕夜点上一盆炭火,守着炭火烧一晚上,直到过了子时进入大年初一之后才会睡下。

    原本打算留在宫中等待前线消息的内阁大臣们都被赶出了宫,前线的消息会即使反馈回来,但是别说除夕了就算是到了年初二都未必能到,至于他们为什么要留在宫中,刘煜也是清楚的,不过是谁都没说破罢了。

    国君刘煜又向火盆之中续了一根炭,抬眼透过大门看到天空中炸裂的烟花,便是莞尔一笑,自从自己到了这新安登基为君,恐怕今日算是最清闲的一天吧?就算是这样,自己这一白天也没闲着,东跑西颠的好不忙碌啊。

    一旁的杭既白和纳兰鸢表面上都安安静静的守在火盆旁,但是实际上两个人的手一直在一旁不断的纠缠着,就像是他们如今的感情状况一样。说实话,刘煜是真的打算让杭既白带着纳兰鸢出宫成亲去的,刘煜提了几次之后便不再说了,因为根本没用。对于这件事儿杭既白是不同意的,甚至可以说是很反对,首先他认为当前中土局势纷繁复杂,有他留在刘煜身边,可以护佑国君陛下的安危。另外一点还是在纳兰鸢,老神棍天机子说过纳兰鸢的机缘是在刘煜身边的,只要自己这位小师妹留在国君陛下的身边,应该就能够查清楚自己的身世,查明身世这是纳兰鸢长久以来的期待,所以杭既白更愿意帮助小师妹达成这样的心愿,至于结婚的话,或许他们并不着急。

    别看纳兰鸢平时大大咧咧的,有些时候很拧、很倔强,但是对于自己的大师兄,很多时候她是出了奇的言听计从,因此纳兰鸢从未叫嚷过什么出宫之类的事情。

    见两个人腻腻歪歪的样子,刘煜脸上浮现出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笑容,一种仿若是老父亲般的欣慰,一种仿若是老母亲般的期待…

    不过与刘煜等人不同的是,淑贵妃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手中原本应该是拨弄着炭火的木棍却只是被她抓在了手中,从未曾动过。原本令人惊艳的明媚善睐,如今却是分外的黯淡无光,她呆呆的看着此时燃烧的、火热的、雀跃的火盆,安静的像是丢了玩具一般的孩子。

    很快刘煜还是注意到了她的情绪波动,“和笙。”

    只是刘煜的呼喊,她似乎并未听到一样,刘煜一脸苦笑的抬手在淑贵妃面前晃了晃,“和笙,你怎么了?”

    直到这个时候淑贵妃才反应过来,和笙?多么陌生的两个字啊,自从自己入宫以来,无论是后宫的嫔妃还是太监宫女,甚至是国君以及纳兰鸢都只喊自己为“淑贵妃”、“贵妃娘娘”,虽然不过是月余左右的时间,但是和笙这两个字似乎是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再未出现过,如今这一听淑贵妃甚至差点都没有反应过来。

    “陛下,臣妾没事儿,只是刚刚走了神而已。”,淑贵妃宫和笙强打着精神说道。

    刘煜只是点了点头,宫和笙为什么是这样一副模样,自己大致还是能够猜到原因的。原本宫和笙的爷爷也就是如今的鄞州州牧宫郎是应该到新安城来的,不过由于上庸城战事吃紧,周围各州府要源源不断的将器械、用具和粮草运送到秃鹰岭,所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宫郎最终还是决定留在鄞州,在战事结束之后再来新安城。

    而宫和笙的父母、兄长为了能够陪伴自己的父亲、祖父,已经在前几天赶往了鄞州,他们只是在离开前入宫同宫和笙见了一面而已。如此佳节之中不能同亲人相守,这必然是让人心思怅然的一件事儿。

    刘煜将宫和笙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含情脉脉的看着宫和笙,什么都没说,因为有些时候并不需要说什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个深情的眼神便足够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了。

    宫和笙也是报以一笑,她知道国君知道了,他也知道娘娘知道了。

    “年后,宫大人就会回来了,上庸城的战事不会拖太久的。”,刘煜就拉着宫和笙的手,看向外边的漫天的烟花,宫和笙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身子倚在国君刘煜的身上,将自己的小脑袋枕在国君的肩膀上,“陛下,这烟花真美。”

    “嗯。”

    漫天的烟花姹紫嫣红,这样的场景同样出现在了淮阳城也就是虢国的国都。

    大年三十,除夕夜,虢国国君洛覃率领皇太子洛兰宴请文武百官,当然也包括从莒国赶来的和亲使团,只是其中不包括那位“永平长安公主”殿下,毕竟公主殿下还是未出阁的,所以并不能够出现在这里,不过虢国还是将其中一座皇帝行宫提供给了公主殿下下榻。

    “府爵殿下,虢国近来发生的事情不少也不是那么好,所以和亲的事情恐怕还是等一等了。”,同莒国衮州平东府府爵刘垚饮过一杯酒水之后,虢皇洛覃忽然开口说道。

    刘垚点了点头,“外臣明白,无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孝道,和亲还是缓一缓为好。这件事儿外臣也曾请示过我莒国国君陛下。”

    “哦?莒君怎么说?”,洛覃将面前桌案上的一枚葡萄丢进了嘴里问道。

    刘垚微微躬身回应道,“我莒国国君陛下说,和亲乃是我莒国先王同虢皇陛下的订立的,既然如今公主殿下已经到了虢国,那么就先让公主留下来,至于和亲的日子两国再进行商议就可以了。如果现在让公主返回莒国的话,恐怕会惹来他国猜忌,到时候恐怕对虢国和莒国都有不利的情况。”

    听了刘垚的话,虢皇洛覃只是微微一笑,“莒君陛下说的对,既然如此那殿下和使团的各位就在淮阳安心住下,至于和亲的时间让钦天监尽快安排。”

    不过虢皇洛覃的话音刚落,刘垚便摇了摇头,“陛下,外臣是奉命来送公主殿下来和亲的,既然如今时间尚未确定,那么外臣就不便在这淮阳城久留了。不久之后便是母妃的生日,外臣还想返回新安为母妃庆祝,另外外臣虽然不是朝廷重臣,只是个府爵,不过还是要顾及治下百姓的。外臣也请示过我国君陛下,陛下也同意留下服侍公主的太监、宫女和护卫,使团的其他人就都可以返回新安城了。待公主殿下成婚的时候,莒国会另外再派使团前来庆贺。”

    虢皇洛覃点了点头,这件事儿莒国做的是有礼有节,并没有任何问题,毕竟如今皇后新丧,按礼法来说洛兰的婚事是应该推迟三年的,总不能让使团所有人都留在这淮阳城里待三年啊,“好,待使团离开淮阳的时候,朕派皇太子去为各位送行。”,洛覃说道。

    “谢陛下。”,刘垚赶忙应承下来。

    “娘个西皮的,这除夕还特娘的宵禁,还让不让人活了。”,建安城内一个摆摊的小贩低声的骂道。

    扈国泰光十七年三月,扈成祖司马伟安率兵攻入建安城,九月宣布扈国迁都建安城,至今已经有近百年的时间了,不过宵禁这件事儿却也是将近百年的时光了。

    扈国迁都初期,建安城各方势力盘踞,治安事件时有发生,建安那座屹立了千百年的皇宫也屡屡遭受袭击,当年已经是七十一岁高龄的扈成祖司马伟安成天是提心吊胆,每到晚上都是担惊受怕,生怕自己睡着睡着就被人砍掉了脑袋,为此是夜不能寐,久而久之身体状况是每况愈下。

    司马伟安的身体状况便一直成了朝堂最牵挂的事情,毕竟扈皇的更迭频繁已经是公认的事情了。

    扈国开国皇帝司马张弛,曾经是澹国漠北王、澹国一等候。澹显宗三十一年出生的司马张弛在澹炀帝十六年便起兵造反,算是中土各诸侯中最早起兵的那一批。历经一年多的征战,司马张弛最终于澹炀帝十七年三月建国称帝,立国号为扈国,改元为泰始元年,不过这个年号也就只存在了一个月,泰始元年四月也就是司马张弛称帝一个月之后,司马张弛便在早朝时忽然暴毙。当然这位老皇帝确实是太老了,八十七岁的他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不过从这位扈高祖开始,后来的几位皇帝,在位时间都不太长…

    扈高祖去世之后,高祖的长子司马统御次日便登基称帝,改元泰宁,不过由于年事已高也只做了三年的皇帝,以七十四岁的年纪与世长辞。

    而后便是定都建安城的司马伟安,定都建安城的司马伟安已经在位二十年了,时间不算短,但是百官还是希望这位皇帝多活些日子,因为这位皇帝根本没有儿子,登基二十年一共生了三十七个女儿…

    这司马伟安倒是有兄弟,不过他的兄弟是一个比一个不着调…

    为了让老皇帝能够多活些日子,也让京城的百姓能够上安生的日子,于是朝廷便颁布了宵禁的命令,只是没想到这宵禁竟然维持了近百年的时间。

    扈国的宵禁几乎已经成为了人们的习惯,但是每年之中有几天是例外的,每年的除夕以及正月初一、初二、初三和正月十五元宵节、二月十五花朝节和八月十五中秋节是不宵禁的,人们就算是彻夜在城内狂欢也没有官兵去管的。

    但是今年的除夕却一反常态,为什么呢?

    杞国的皇帝独孤秋歌在位六十年,已经是八十一岁的高龄了,但是他并不是中土在位最久的皇帝。而在位最久的皇帝,正是建安城中的扈国皇帝司马永延,如今七十六岁的他已经在位七十年了。

    在这样的时代之中,能活过五十岁已经算是高龄了,像司马永延这种当皇帝都当了七十年的,可谓已经是妖孽了,不过所谓妖孽不过是戏称罢了,司马永延终究只是个比较能活的凡人而已,是凡人就终究难免一死,而眼见着这位在中土叱咤风云了七十年的司马永延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如今的独孤秋歌虽然是奄奄一息,但可谓还算是一息尚存,而且头脑还清醒,反应还是正常的,而扈皇司马永延已经昏迷了两天了。

    自从扈皇司马永延昏迷以来,整个扈国皇宫已经是乱做了一团,杞皇虽然肯定是命不久矣了,但是好歹他还确立了皇储,而这位身体一向健朗的扈皇司马永延可从未指定过皇储啊。

    你说司马云明?不不不,应该不会是他的,那位曾经在扈国张牙舞爪的司马云明在五天前就已经被关在了大牢之中,至于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关在了大牢之中,谁都不知道。

    五天前,御林军手持扈皇司马永延的手谕查抄了司马云明的府邸,司马云明的家眷、仆从全都被杀了,家产也全部抄没,而司马云明直接被关进了天牢之中,面对着这样的变故,司马云明是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哭求这御林军头领告诉自己为什么皇帝会这样做,而御林军的头领却非常直白的告诉他自己并不清楚,因为手谕上只有一行字,“抄司马云明的家,除了他都杀,把他丢进天牢。”

    因此,从这一点来看,司马云明成为皇储的可能性极低。

    这些天,扈皇司马永延的近臣们安排宫女、太监一直在皇帝经常走动的各处搜索,就像找一找皇帝是不是藏了密诏,是不是已经在密诏之中写明了皇储是谁,但是很遗憾的是宫女、太监们差点都把皇宫拆了,大臣们互相参奏的密折倒是找出来不少,至于记录着皇储人选的所谓密折是根本没找到的。

    除了司马云明之外,扈国所有有着天家血脉的男丁都被请到了建安城待命,大臣们期待着扈皇司马永延能够好起来,如果万一过不了这一关,起码回光返照的时候能够选出继位的人选。

    不过,有道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扈国永康七十年腊月三十也就是莒国熙和元年腊月三十,刚到子时时分,扈国皇帝司马永延在昏迷之中与世长辞,享年七十六岁。

    可能连兢兢业业为扈国操劳的七十年的司马永延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苦苦的遴选着继任者,但是还没等他找到合适的人选,阎王爷就派人将他拘走了,而他身后的扈国必然会乱作一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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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呆萌正太王子在三十岁腹黑大叔帮助下斗太后、斗王叔、斗长兄胞弟,还要跟满朝文武勾心斗角,邻国也不是省油的灯,今天骂你黄口小儿明天就偷袭边境,怎么办?干他!怪帝邪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怪帝邪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怪帝邪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