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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泽元     怪帝邪相txt下载     怪帝邪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四章 往事皆如烟

    对于魏思离来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噩梦一样,真的是那种打破脑袋都想象不到的事情。

    鄞州公、即将登基成为国君的殿下刘煜突然出现在自己做县令的定阳县,先是直接打断了定阳传统的河神生辰夜的祭祀,其后又是抓了顺州州牧黄其武的儿子黄继业,还要抓他的老子黄其武,结果万万没想到顺州州督江哲峰还被冒名顶替了,而且到目前为止这位州督都下落不明...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端坐在定阳县县衙大堂的魏思离,想到这里不禁揉了揉眉心,要了亲命了,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搞仕途了...

    “老爷,这?”,一旁的师爷看着魏思离如此模样,也是一脸不解的说道。

    “也就是说,连校尉都被迷晕了?”,魏思离斜着眼睛看着师爷问道。

    “也是斜了,咱们衙门的人,县校尉连校尉府里的军马都被迷晕了。”,师爷嘬了嘬牙花说道,“好在殿下没出问题,不然估计咱们都得在阴曹地府唠嗑了。”

    “哼。”,魏思离撇了撇嘴,直接走出了县衙大堂,师爷见魏思离一言不发的走出大堂,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还是跟在魏思离身后亦步亦趋。

    魏思离手搭凉棚,望了望天,“你说中土最厉害的人是谁呢?”

    “中土?”,师爷嘀咕了一句,“老爷说的是中土最厉害的人?”

    魏思离点了点头,“你说是谁呢?”

    “刀圣芮晓楼。”,师爷眨了眨眼睛说道。

    魏思离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芮晓楼能杀千人万人,却不能杀天下,赫赫有名的刀圣也就只是个武夫罢了。”

    看着魏思离颇有些要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气派,师爷也明白了过来,魏思离根本不是说什么江湖中人,而是说中土四大国的领袖们哪一个才是最厉害的。不过,咱家这老爷不会认为鄞州公那个黄口小儿是最厉害的吧?师爷疑惑的看向魏思离,不过仔细的咂摸咂摸滋味,或许那位就胜在年轻吧...

    疑惑又不理解的其实不只是魏思离,还有宫和笙、纳兰鸢以及杭既白...

    刘煜并没有在定阳县直接杀了黄继业,更没有扣下黄其武,而是直接放了他们,只是交代黄其武自行处置他的那个不肖子。更让人疑惑的是刘煜也没有追究江哲峰的事情,更没有对定阳县县衙和校尉的任何人开展调查或者进行惩处,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刘煜并没有像他们期待的一样揭开迷雾,而是反倒是在这基础上又添上了几丝...

    马车内刘煜捧着一本《至暗时代》细细的读着,这是从西方传过来的一本书,讲的是西方大陆上的斗争,不过没看多少他将这本书放在了一旁,当然并不是因为这本书不精彩,而是因为坐在他对面的两位女子正大眼瞪小眼的盯着他,盯的他手足无措、心慌意乱...

    刘煜拢了拢袖子,抬眼看向宫和笙以及纳兰鸢,“说说吧,是想不通了么?”

    宫和笙看了看刘煜,又看了看纳兰鸢,挠了挠头然后说道,“什么都不管了?就这样离开定阳?”

    刘煜嘿嘿一笑,“管什么?”

    “州督被冒名顶替,黄继业罪行累累还有校尉、县衙那些人无故失踪,都不管了?”,纳兰鸢抢过话头来问道,说的急了些,脸色都变红了。

    “为什么要管?”,刘煜依旧一脸的笑意,他仿佛并不在乎这些事情一样。

    “为什么不管?”,宫和笙以及纳兰鸢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刘煜一滞,“管又如何?能得到结果么?就算得到结果又会到什么时候?他们不就是不想让我去国都么?留在这不正中他们的下怀么?”

    刘煜的话倒是让这对面的两个人楞了一下,也是,他们的目的不就是不让刘煜顺顺利利的登基为君么?留在定阳只会拖延北上的进程,不过就这样都不管了,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看着宫和笙又要开口,刘煜摆了摆手,“我知道这样走,有点丢人,好像是被吓跑的一样,与其浪费时间在这种未必会有答案的事情上,还不如早早去了国都,国都才是真正的战场。”

    宫和笙、纳兰鸢面面相觑,半天也没能说出话了,刘煜见两个人这般模样,只是一笑便捧起了《至暗时代》继续看了起来,还别说西方人的名字还真长,安东尼奥,这什么鬼名字,有什么含义么?

    车里的对话,车外的几位都听在了耳中,原本有些疑惑和不解的楚经纬似乎有些明白了。不过看着柳絮依然紧皱的眉头,显然还是没有搞清楚,殿下可是在定阳百姓面前说过“不杀黄继业誓不为人”的,结果呢?还不是没杀。柳絮想到这摇了摇头,自从当年公爷到了鄞州,他说的每句话,决定的每件事都被坚定的、坚决的执行了下去,这恐怕时他第一次说话不算数,而且是针对百姓的言而无信。而且,最让人想不通的是凌云消失了,所有人都对此极其疑惑,但是无论是殿下还是贻清先生都对此不闻不问。

    “咱这不去康莱,下一步去哪啊?”,正当柳絮低着头整理自己的思绪的时候,一直在最前面的贻清却突然打转马头来到了马车近前,朝着马车里的人问道。

    片刻之后,刘煜挑起了帘子,探出头说道,“我想去阎善看一看。”

    骑在马上的贻清听了刘煜的话,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去了怕是什么都看不到了,毕竟是要连坐的。”

    刘煜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到阎善可能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想去,想去那个人的家乡去看一看,走一走他曾走过的路,喝一喝他曾喝过的水,品一品他曾吃过的菜...

    “好”,贻清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打转马头,冲着架着马车的楚经纬说道,“加快速度,咱们争取天黑之前赶到阎善。”,楚经纬点了点头,挥鞭打马,马车的速度顷刻间也加快了许多。

    “为什么要去阎善?”,纳兰鸢十分不解的问道。

    “阎善是庞公公的故里”,刘煜低着头轻抚着手中的《至暗时代》说道,“我想去看一看。”

    刘煜的回答自然并没有让纳兰鸢明白原因,庞公公是谁?

    一旁的宫和笙却想明白,她拍了拍纳兰鸢的手,然后问向刘煜,“庞公公是庞大海公公么?”

    “对”,刘煜点了点头,“当初他还曾奉国君的命令到鄞州给我送过信。时隔四年相见,庞公公有些膨胀了,不过很快他也明白过来,不过没想到那一面也成了我们的最后一面。所以,既然北上的时候可以路过阎善,我觉得我一定要去他的故里看看的。当初在宫里的时候,庞公公是王兄的侍从,先王给王兄和我找了莒国最有学问的几个人给我们讲学,但是那个时候太小了,根本就没有心思学习,当时都很淘气,庞公公为我们操了不少心。”

    刘煜陷入到了回忆之中,脸上满是笑容,这份笑容温暖、温馨,“我记得,那个时候我的伴读说,要是吃了被火焙过的壁虎的话,嘴就歪。”,刘煜似乎是想到了那个时候的场景,哈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国君和我就带着一群人在宫里抓壁虎,当时庞公公根本就没想到这把壁虎捉到之后会进谁的嘴里,抓壁虎的时候他也非常卖力气,那个时候他很清瘦,不像后来那么胖。抓了三四天吧,也没抓着,最后还是庞公公从一位嫔妃院里的太监那换来了一只壁虎,然后我们几个人就在东宫的一个小角落里开始做,那东西长得奇奇怪怪的,看着就恶心,王兄和我都很发怵,虽然发怵,但是一想着那个传闻吧还就想看看是不是那么个结果,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庞公公自己动的手,焙完之后他还笑着问王兄,这东西要找哪个小太监试一试,结果王兄直接指了他,让他自己吃,庞公公当时就傻眼了,愣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后来王兄和我还有我们的伴读就一起扑到庞公公身上,要把壁虎塞到他嘴里。庞公公时不敢吃的,但是他也不敢反抗,怕伤到我们。结果,巧合的是那天先王到东宫检查王兄的功课,正好看见了这一幕,先王当时很生气,板着脸要打王兄和我的板子,我们当时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要真的打板子,那还得了,但是君无戏言,国君说话了那怎么可能不执行呢?庞公公跪在地上给先王磕头,向先王求情,额头都磕破了,血都流出来了。见庞公公这样,先王才饶过了我们。”

    宫和笙、纳兰鸢都不说话,静静的听着刘煜讲着这些故事。

    “先王给王兄找的教习是内阁首辅,那位老先生是出了名的严厉,在朝堂上都敢跟先王叫板的,我觉得我就够皮的了,王兄比我还皮,鬼点子也多,所以也没少被那位老先生责罚。后来王兄为了报仇在老先生的椅子上抹匀了轻火油,那东西无色无味,老先生坐下去也就沾染了,趁着老先生不注意就给点了火,火腾一下就起来了,当时把王兄吓坏了,还是一旁的庞公公赶快帮老先生扑灭了火。老先生一生桀骜,就算面对先王也是敢言的,灭了火,也不顾自己破衣烂衫的直接闯进了静书房,找先王要辞去王太子教习的位子。先王当然是震怒,不过也不便责罚,让王兄禁足,不过庞公公就没那么幸运了,被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板,这一顿板子让他足足躺了三个月。”

    “他也就是不记打,后来还帮着王兄报复了老先生好几次。”,刘煜笑着说道,只是笑着笑着便哭了,“他是最护着王兄的,当初他到白麓城那么眼高于顶也是王兄让他试探我的,可是我没想到,我竟然那么对他。”

第七十五章 最美的黄昏

    在前往阎善城的这一路之上,马车内的刘煜说了许多多关于庞大海的故事,他口中的这些故事平凡而又琐碎,但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勾勒出了庞大海的性格和特质,在他口中庞大海时一位极其忠心的宦官,直到生命的最后他依然骄傲的维护着他的主子,而在事实当中庞大海也确实如此。

    宫和笙和纳兰鸢默默的听着,默默的留着泪,纳兰鸢其实几次想开口想劝刘煜,但是却被宫和笙拦住了,因为宫和笙直到,此时的刘煜需要说,他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排解心中的那份苦闷和自责,刘煜的执念在于白麓城时对庞大海的责难。

    连日疲乏加上情绪的波动让刘煜昏沉睡去,宫和笙与纳兰鸢在一旁也随着时间的静默而悄然睡去,或许他和她们会在梦境中看到饱受摧残的庞大海,或许刘煜会对庞大海说声抱歉...或许宫和笙与纳兰鸢会在梦中赞许着眼前这位“陌生人”...

    “以前我总觉得当权者都是些黑心人,万万没想到四爷是这么善良的人。”,与贻清并肩而行的杭既白轻轻的说道,他们骑着马走在最前头,然后是楚经纬驾着马车在后头,马车两侧各有一名护卫,柳絮和另外一名护卫则在最后,进入顺州地界之后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的队形。

    正在马上闭目养神的贻清睁开了眼,贻清看向杭既白,似乎是在打量他,就在杭既白要再次开口询问的时候,贻清才说道,“你将这称之为善良么?”

    “难道不是?”,杭既白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或者说是平易近人?重情重义?”

    贻清见杭既白有了这么多的回答便笑了,“是什么都行,你觉得这样好么?”

    这样的问题让杭既白再一次陷入到了思考之中,但是他也没想明白贻清的意思,“难道不好么?”,刘煜是个善良的人,或者平易近人或者重情重义的人,难道不是件好事么?

    贻清耸了耸肩微笑着却并没有给出回答,直接再次合上眼皮,开始了新一轮的闭目养神。不过显然杭既白是不打算就此作罢的,他依然望着贻清,希望贻清能给出一个答案,算是没有让他失望,闭目养神中的贻清并没有睁眼但却开了口,“是是非非,好与坏的区别难道真的那么明显么?”

    杭既白想了想便默不作声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问什么,你好奇着什么。现在都还不是时候,你是因何而来,你清楚我清楚,他也很清楚,一切都顺其自然的好。”,贻清轻声说道,他的话就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冲击着杭既白,杭既白猛然看向贻清,却发现贻清依旧闭着眼睛,“如果我是你,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多说不多问,就可以了。”

    杭既白抿了抿嘴唇,“谢谢前辈,晚辈受教了。”

    “不必。”,贻清轻声一笑。

    如果说过去的这几天时间之中,杭既白有些忌惮贻清是因为他的剑术,那么此刻杭既白更加忌惮的已然又添上了他的心智,杭既白猛然想到了一个词“大智近妖”。自己的目的已经暴露了?那个他是指刘煜么?如果刘煜知道了自己前来的目的,为什么还把自己留下?是为了给他自己增加一份力量么?杭既白想了半天,越想越糊涂,到最后只能哀叹一声放弃了思考,只是他没注意的是,当他哀叹的那一刻贻清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只是那一丝笑容之中饱含良多。

    阎善,顺州的第二大城池,其实最早的时候这里只是个小村庄,叫做“阎家村”,阎家村后来出了一位读书人,叫做阎瑾卿,他从小苦读圣贤书,最终高中皇榜,成为了当年的御赐状元。阎瑾卿在科举时所写的文章深得当时的澹显宗的喜爱,因此以状元身份成为了幽州的刺史,这个刺史的官职也就相当于现在的州牧,纵观中土历史,状元身份直接统御一州的并不多,阎瑾卿官场的第一站也算是很高的位置了,不过有着“高开”的阎瑾卿却是不断的“低走”着,因为性情孤傲、洁身自好的缘故,在澹显宗执政的贪腐天下之中,阎瑾卿时屡屡碰壁,从幽州刺史降到了云州通判,也就是从一州老大变成了一州老三,从主持全局变成了主持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的杂官,没过多久,又从通判直接被贬为郡丞,通判好歹还是个从一品的官,郡丞那就是从三品了,阎瑾卿心中虽然有气,但也忍了,不过依然我行我素,保持着当年官场中不多见的朴素、清廉,很快又从郡丞直接被贬成了县令,嗯,老阎终于生气了,辞官不做,拿着手中那点可怜的盘缠做起了生意,可能是老天爷觉得老阎可怜,在官场中屡屡碰壁的老阎在商场上到是幸运不断,没过几年老阎就富甲一方。

    不过很快,一场遍及中土的大旱出现了,已经富甲一方的老阎动了恻隐之心,为了拯救百姓可谓是散尽家财,那个时代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世间有个“阎大善人”,而他的出生地也就从“阎家村”变成了人们口中的“阎善村”,劝百姓向善一直是历朝历代统治者们的共同目标,而阎瑾卿显然就是最好的宣传事迹,一时间关于阎瑾卿的评书、戏剧充斥着中土大地,即使是几百年后的如今,在中土依然流传着关于阎瑾卿的故事,随着历朝历代对于阎瑾卿的称赞、追封,阎善村的发展也得到了了朝廷的重视,借此发展起来的阎家村,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也就从村变成了县,最终也就形成了如今的顺州第二大城池——阎善,如今这座阎善县城也有了近二百多年的历史。

    莒国王宫静书房前掌案大太监,如今罪恶滔天的大反贼庞大海的家乡就在这阎善,说起来,其实庞大海正是阎善的后裔,只不过庞大海这一支是旁支,而且还是混的最差的那一个旁支,当年进宫的时候为了不辱没先人,他将自己的名字从阎文熙改成了庞大海,只是可能连他都没想到到最后会这个样子...

    “阎善。”,在阎善城门之外的贻清轻轻的念着匾额上的字,那两个硕大的题字是莒国开国国君所题写的,他曾无数次提到过阎善,对他万分推崇,甚至还追封阎善为“圣人”,当年甚至要给阎善立金身送进莲城的双圣殿,不过后来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作罢了,此时的贻清看着这两个字低声的呢喃道,“终于是到了。”

    而在他身后,楚经纬也已经告知了刘煜,转醒过来的刘煜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说些什么,在城门口向校尉出示了路引之后,一行人才进了城,先行去打探庞大海旧居的杭既白也已经回来了,只是没等他向贻清娓娓道来。

    马车上的刘煜就已经挑开帘子探出了头,他对楚经纬说道,“找个地方停下吧,我想出去走走。”

    楚经纬赶忙应声,将马车停在了巷弄之中,片刻之后,刘煜便率先下了马车,而贻清等人也赶忙找地方拴住了马匹。

    “四爷,庞大人的旧居地址,我已经问到了,向北走不太远。”,杭既白栓好了马之后便赶忙跑到刘煜面前说道。

    刘煜只是点了点头,便走出了巷弄,众人也赶忙跟在他身后。

    在巷弄口,刘煜手搭凉棚望向天空,此时已经邻近黄昏,太阳已经不似正午那么刺眼那么强烈,而是显得无比的柔和与温暖。

    有人喜欢看黎明,因为那是黑暗的终结,光明会在黎明取代黑暗,主宰着大地,那一刻充满了希望。当然也有人喜欢看黄昏,因为那是充满着温情的时刻,渐行渐远的太阳留下残辉,依然温暖着时间,那一刻足以震撼人心。

    刘煜显然是更喜欢后者的,因为在他的眼中,黄昏总能给他带来思考,不知道为什么,置身黄昏之时他总会思考、反省这一天的所言所行,甚至一个月、一年,甚至更久远的过去。刘煜是个喜欢思考、习惯思考的人,所以黄昏给他带来的感觉时非常好的。

    不过,此时此刻此地此景之中,刘煜却猛然之间想起了一段久远的往事,那是他见过的最美丽最恢宏的黄昏,在莒国国都新安城王宫东宫的屋顶,一直吵闹着要出宫游玩的他和刘淼被庞大海带着爬到了屋顶上,庞大海对他们说黄昏是最美丽的时刻,王宫的黄昏更是这天下最美的黄昏,刘煜和刘淼一左一右的在庞大海的臂弯之中看到了那一日的黄昏,似乎也正如庞大海所说一般,那可能是最美的黄昏也是最温暖的臂弯...

    或许正是从那一天开始,刘煜才有了爬上屋顶的习惯,只是之后的他看的不再是温暖的黄昏而是清冷的月亮...

第七十六章 那个的最爱

    刘煜手搭凉棚望着夕阳,他身后的众人都沉默着不敢做声,宫和笙也沉默了许久才走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角,“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过去吧。”,声音轻柔。

    刘煜回过头来,冲着宫和笙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而他的眼角却再一次划过了泪水,看着宫和笙一脸关切的望向自己,刘煜拉起宫和笙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然后说道,“去那边的酒馆看一看吧,一路上也没怎么好好吃饭,顺便也给他带些吃喝。”

    刘煜口中的他自然就是庞大海了,在刘煜的印象之中,庞大海的爱好无非就是吃喝,当然在白麓城从他身上搜出女人的玉镯和“为爱鼓掌”的图画册的时候,刘煜也曾动摇过,甚至在内心褒贬过一个太监竟然钟情这些。只是如今的刘煜却已然醒悟,庞大海这般姿态又如何?就算是他有这样的喜好又如何?他是个人,是个男人,虽然残缺,但是不能否认他是男人,甚至可以说他才是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呦,几位客官,来点什么?小店可是这阎善城里数一数二的酒馆。”,刘煜和柳絮刚刚走到酒馆门口,门口的小二便热情的说道。

    “我们是从定阳来的,不知道你们阎善有没有出名的酒和菜,想买来路上用。”,刘煜对小二说道,脸上略有笑意。

    “那您一定是做大买卖的,小店可是这城里出了名的酒馆,好酒好菜有的是,您里边请,您看看菜牌再定。”,小二躬身挥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柳絮看着刘煜问道,“四爷,那咱进去看看?”

    刘煜点了点头,便抬腿进了酒馆。如小二所说一般,这酒馆的菜牌铺满了整整一面墙,刘煜仰着头看了看然后便向小二问道,“不知道你们阎善最出名的菜是什么?”

    “咱阎善最出名的就是烧大鹏和酿九宝了。”,小二嘿嘿一笑说道,见刘煜等人投来询问的目光,小二便赶忙解释道,“咱们阎善的肉鸡在整个中土都是很出名的,肉质鲜甜,不发柴也不腻,连咱莒国王宫用的都是咱阎善的肉鸡。”

    “鸡的做法那么多,怎么就这烧大鹏出名呢?”,一旁的贻清撇了撇嘴说道,“无非就是个噱头吧。”

    “这位客官,这可不是噱头啊,咱这烧大鹏用的可都是当年的鸡,肉质是最嫩的,配上高汤蒸煮三个时辰,别看时间长,入味啊而且口感可是一点都不差,然后再到熏房里熏蒸上色,嘿,那才美呢。前朝那个大文人说咱这烧大鹏叫味香肉嫩、香酥脱骨、色泽鲜亮、香沁肺腑。”,小二滔滔不绝的说道。

    也可能是一路上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一行人听了也是大咽口水...

    “九宝都是什么?”,刘煜问道。

    “九宝是水三宝鲍鱼、海参、鲫鱼,陆三宝茄子、苦瓜和琵琶,然后是肉三宝鸡、鸭和猪肉。”,小二说道,“无可不酿,咱这酿菜中土一绝。”

    “这是阎善人最爱吃的菜么?”,刘煜又看了一眼菜牌说道。

    “酿九宝是大菜,开大席面的时候才能吃到。”,小二也颇为实诚,“平素立咱阎善人最爱吃的就是烧大鹏和狮子头了,狮子头几乎家家都做。”

    刘煜点了点头,“这三菜,然后你再上些好菜就行了,酒的话挑最好的先上一坛。”

    听了刘煜的话,小二便是一脸笑意,“得嘞,您几位楼上请,菜一会儿就上。”

    由小二在前带领,刘煜一行人上了二楼,用两张桌子拼成了一桌。

    刚刚坐下,刘煜就开了口,“近日时日,苦了各位了。”

    “四爷,您这么说就见外了。”,贻清摆了摆手,却换来了刘煜的白眼,只是讪讪的闭了嘴。

    “还真不客气,就往自己脸上贴金。”,纳兰鸢冷哼了一声,颇为鄙夷的说道。自从那日树林之中的那些事儿发生之后,纳兰鸢和贻清就势同水火,基本上就没消停过。

    “嘿,小丫头片子,说谁呢?”,贻清指着纳兰鸢说道,那只胳膊已经越过了身旁的杭既白,手指头都要戳到纳兰鸢的脸上了。

    “师妹!”,杭既白瞪了纳兰鸢一眼,“就算是前辈做了过分的事情,你也不能这般不依不饶的,我们要尊重前辈。”

    杭既白不开口还好,这话说完之后,贻清差点没气晕过去,什么叫“做了过分的事情”?怎么就“要尊重前辈”了?啥意思,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你们就那么委屈?

    “行了,行了。别跟他一般见识,乖。”,宫和笙一脸笑意的揉了揉纳兰鸢的小脑袋,纳兰鸢便依偎在宫和笙的怀里冲着贻清做了个鬼脸,摆明了是挑衅的意思,我可是在未来的王后的怀里,有本事你来打我呀?你来呀!

    贻清自然是明白纳兰鸢的挑衅的,眼角不禁抽搐着,险些将钢牙咬碎。不过就在贻清要做出反击的时候,小二已经端着菜上来了,“酸辣汤得嘞,小的看各位客官风尘仆仆,一脸疲惫,想来是近日赶路疲乏,就自作主张来了这份一份,给您各位暖暖胃,也开开胃。”,然后又摆下了一盘鱼香茄子和一盘豆腐,“鱼香茄子,咱这不靠海,所以才有这么道菜,另外是烧豆腐,也是咱这边的风味,您各位尝尝风味。”

    刘煜看了看汤和菜,似乎也还满意小二的制备,便说道,“有心了。”,然后朝楚经纬做了个眼神,楚经纬会意便走过来给了小二一点散碎银子。

    小二接过银子赶忙向刘煜道谢,“多谢爷的赏,您放心,咱小店童叟无欺。”

    刘煜便是一笑,然后说道,“我们也是第一次来阎善,对这里也不怎么熟悉,也想问问你,咱这阎善城除了阎大善人,还出过什么名人或者说最近咱这城里有没有大事情之类的。”

    小二听了刘煜的话便是一笑,“咱这阎善城除了阎大善人,也出了不少的文人墨客,沙场将军什么的,不知道您想问哪方面的。”

    刘煜原本就是想问关于庞大海的事情的,但是庞大海既不是什么文人墨客也不是什么沙场将军,而且如今他是顶着反贼的名号的,贸然去问不免会有些奇怪,所以刘煜便转了话头,“我们都爱凑热闹,不知道这些日子,咱这有没有什么大事之类的。”

    “呦,那您是来晚了。”,小二听了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

    “怎么说?”

    “您可错过了大热闹了。”,小二四周看了看,见周围的食客并没有注意自己,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咱这阎善城出了个这个”,小二说着伸出了左手悄悄做了个手势,小指、无名指和中指紧紧的并在一起,食指和大拇指张开做了个“八”的手势。

    这是什么意思呢?王八,在这个时代里,议论反贼是容易被校尉请去吃板子的,但是八卦的百姓们怎么能错过这样的事情呢?所以他们发明了这样的一个手势,用这种手势代替反贼的含义。

    刘煜哪里能懂得百姓八卦的手势呢,他瞧了身旁的宫和笙一眼,宫和笙摆了个“反贼”的口型。

    “庞大海?”,刘煜轻声问道。

    “您这是知道啊。”,小二突然一笑,“那您还问有什么热闹。”

    “也是听了点皮毛”,刘煜叹了口气说道,“那热闹跟他有什么关系?”

    “谋害国君,那是诛九族的罪过,不过查到最后他好像是阎大善人的后人,所以最后朝廷恩准只诛了三族。”,小二一脸八卦的说道,“呵,三族也是百十来号人呐,前天,就前天,从咱这街口弄出去的,一个个用绳子拴着拉成线那么走过去,都到外头乱坟岗杀了头,惨呐,一个个哭的都没人模样了。咱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能去害国君,他家的宅子被县衙抄了然后一把火给烧了,哎。”

    “宅子都烧了?怎么宅子都烧了?”,刘煜听了便是一皱眉头,大莒国那条律法也没说造反得烧宅子啊?

    “县衙也没说,不过后来县衙的差人来吃饭的时候,好像是说县令爷说这是要跟朝廷表态,所以就烧了。”,小二轻声的说道,“这个人啊在那待了那么多年,看样子也没存下什么钱,也就置办了那么三件瓦房,现在也就一地瓦片了。”

    “他本家都什么人?爹娘?”,刘煜想了想问道。

    “他还没生下来,他爹就死在战场了,家里就有个老娘还有个断了腿的哥哥,再没有别人了。这一家人可怜着呢,平素里也还真不错,要不是出了那个,也算是个好人家了。”

    刘煜只是点了点头。

    小二想了想又说道,“您还别说,这一说啊,我还想起来了,他们家那老娘还来咱这吃过饭,就爱吃这鱼香茄子,老说她在宫里的儿子最爱吃的就是这个。”,只是说道这突然扇了自己的个小嘴巴,“嘿,我说这个不是给您添堵么?这么晦气的事儿,这菜小的给您撤了。”,说着就要伸手要撤掉那盘鱼香茄子,不过还没碰到盘子就被刘煜拦住了。

    “您这是...”

    “没事儿,这菜我们也没吃过,尝一尝,没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刘煜松开了攥着小二胳膊的手说道。

    “您大人大量,小的这就下去给您看看别的菜,谢您赏。”,小二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告罪下了楼。

    刘煜看了看眼前的鱼香茄子,眼眶中的泪水又一次打了转转,他伸手拿起了筷子,“都动筷吧。”

第七十七章 请做个明君

    刘煜在席间再未说话,只是闷头吃着,不过实际上也没吃多少。倒是在宫和笙的劝解下,其余人都吃了不少,被小二一段吹嘘的“烧大鹏”确实味道很好。

    出了酒馆,一行人找了一间客栈,简单收拾行李之后,刘煜拎着一个食盒,贻清和杭既白各抱着一坛酒离开了客栈,在城门给了些银钱之后,三人才趁着关门前的最后时刻出了城,目的地便是城外的乱葬岗。

    漆黑的夜里,乱葬岗显得格外阴森,饶是贻清这样的老江湖竟然都觉得后脊背发凉,但是刘煜却走的很坚定。在乱葬岗深处,庞大海百余位宗亲的遗体被横七竖八的丢在了地上,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的冲击让刘煜毕生难忘,因为在那一刻刘煜有了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那些遗体就像些物件一样被扔在那里...

    刘煜、贻清还有杭既白都滞楞的看着眼前遍布的遗体,贻清嘴唇有些颤抖的说道,“咱...咱们...怎么办?”,颤抖的不仅仅是贻清的嘴唇还有他的嗓音。

    刘煜的眼神从这百余具遗体上扫过,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先找到庞公公的娘亲和哥哥吧...”。

    好在监斩官图省事,只是一人一刀囊在了心口而不是砍头,不然就算能找到写着罪犯姓名和罪行的明梏也对不上号。

    很快,在尸堆之中找到了庞大海公公娘亲和兄长的遗体,刘煜、贻清和杭既白便开始挖刨坟茔,好在出来之前弄来了铲子和锄头,不然如果徒手挖的话就算是挖断了手指也刨不出多大的坑。

    饶是如此,就算三个人折腾到了黎明时分,也没将庞大海的三族全部下葬,到最后筋疲力竭瘫软在地的贻清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但是他瞧向刘煜的眼神分明就是“放弃吧,咱弄不完。”

    按理说,贻清这样的高手体力自然要比刘煜这样的菜鸡要好的多,但是当贻清已经瘫软在地的时候,刘煜依然站的笔直,这倒不是说刘煜身体要比贻清好,只是刘煜比贻清多了一份坚持,刘煜对于庞大海的那份歉疚让他坚持到了此刻。

    不过即使是这样,刘煜也能明显感受到一种无力,双手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生在帝王家的刘煜哪里做过这样辛劳的事情呢?但是却又不得不做,不能不做,他的心不允许不做。

    刘煜抬眼看了一下漆黑的夜幕,今夜的星辰都无比的暗淡,像是失去了光彩一般的死寂,“天意如此,好在庞公公的娘亲和兄长已经被下葬了。”,他轻声的说道,他将食盒中的菜食拿了出来,放在了庞公公的老娘、兄长的坟茔以及应该属于庞大海的空坟前,又在坟茔之上散了酒,然后突然的跪了下来,“大莒国鄞州公刘煜代大莒国国君刘淼、太后刘章氏向静书房掌案大太监庞大海及宗亲谢罪,日后一定为各位讨回公道。”

    在贻清和杭既白诧异的眼神之中,刘煜对着庞大海的空坟说道,“庞公公,当日在白麓城是我没有想明白,我没有想到一切都是国君的试探,再加上当时心绪不宁才那样对您,请您原谅。您对国君忠心耿耿,至死不忘,我也代国君谢您。身为儿臣,我此生无法对太后下手,但一定会想办法为您讨回公道。我已经差人前往新安寻找您的遗骨,相信会有结果的。现在只能为您立座空坟,日后也只能秘密下葬,但我刘煜发誓,总有一日会为您风光重葬,为您恢复名誉,若我刘煜不能,我的儿孙也必然完成这个誓言,请您在地下保佑国君早日恢复清明。”话音刚落庞大海的空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血已经从他的额头淌了下来,但是刘煜毫不在意,刘煜起身之后对着已经瘫软在地的贻清以及坐在地上的杭既白说了句“回吧”。

    只是这两个字话音未落,刘煜便一翻白眼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客栈的床上,浑身像要碎了一般的疼痛。

    多年后,杭既白曾经这样对他的弟子说过,“古往今来,人们总习以为常的认为当权者就是高高在上的,他们不会在乎寻常人的感受,也不会在意寻常人的生死,但是在那一天,陛下给我的感受是不一样的。他让我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饱含着人性,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所谓淡然。贻清先生曾经反问过我,那是善良么?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不是善良,但陛下身上有这样的人性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是好在他会在乎百姓,坏是陛下的情绪会左右他的决策、决定。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他的身上没有这一点的话,或许不会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的辅佐他,包括我也包括贻清先生,就像磁石一样,吸引着、牵引着无数人聚集在他的身边...”

    “醒了?”,见刘煜转醒过来,宫和笙问道,脸上尽是疲惫,显然她一夜未眠,“感觉怎么样?”

    “还好。”,刘煜强挤一丝笑容。

    “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去让他们准备些吃的。”,宫和笙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却被刘煜拉住了。

    “怎么了?”,宫和笙赶忙转回来关切的问道。

    “陪我躺一会儿。”,刘煜说道。

    宫和笙显然没想到刘煜会说出这样的话,“你说什么呢!”

    宫和笙虽然从小习武,但是也从小接受着所谓三从四德的教育,虽然并没有被彻底毒害,但是让她同刘煜躺在一起…这怎么能行呢?太令人害羞了…

    陪我躺一会儿吧。”,刘煜微笑的说道,眼神之中的那种温柔轻易的戳破了宫和笙的心,让宫和笙没有了拒绝的可能。

    宫和笙拉着刘煜的手,静静的看着刘煜,刘煜一脸微笑的看着宫和笙说道,“我昨天跟庞公公起誓了,要给他恢复名誉,要给他风光大葬,即使我玩不成这个誓言,我的子孙也要完成这个誓言。”

    “嗯”,宫和笙轻抚着刘煜的脸颊,“我听贻清先生说了,你跪在庞公公坟前,还给庞公公叩了头。”

    刘煜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极力平复着自己,却也不免哽咽的说道,“为了权利,真的就可以不顾一切么?”

    宫和笙看着刘煜眼角滑落的泪水,很难受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劝慰他,这几天之中她见过刘煜流淌过太多的泪水,似乎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想起,眼前这位即将成为莒国国君的人还不到二十岁,是上天的不公么?让这样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少年来承受这些,宫和笙希望自己成为了一个仗剑行天涯的剑客,可是如今她的内心却改变了,因为她清楚的认识到了一个问题,就算自己成为了中土第一剑客能够做些什么呢?行侠仗义?或许所谓行侠仗义也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

    沉默了许久之后,宫和笙一脸赤诚的望向刘煜,一字一句的说道,“答应我,做一个勤政爱民的明君。”

    刘煜看向宫和笙,非常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轻声说道,“和笙,昨晚在乱葬岗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我一向是优柔寡断而又心口不一的,但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彻底接受了即将成为国君这件事的事实,也会彻底做好成为国君的准备。我会努力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国君,一个不冷血的国君,一个在乎黎明百姓的国君。”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天下兴亡百姓皆苦。爷爷常提到这样一句话,你一定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啊。”,宫和笙说道。

    “我一定会努力的。”,刘煜笑着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宫和笙突然把脸凑了过来,吻了刘煜。这样的举动让刘煜有些始料未及,不过很快两个人便纵情拥吻着...

第七十八章 去还是不去

    阎善城外,刘煜望着城门上的“阎善”二字看了许久却一言未发,在他身后宫和笙、纳兰鸢等人也注视着眼前的这座城市,更是在心中默念着那个名字。

    庞大海可能并不是历史上的宦官,甚至可能是历史上最惨的宦官,但是此刻或许他是幸福的。

    “我会记得我的承诺。”,刘煜轻声呢喃道,又看了一眼这城池便转过身来,向一旁的贻清问道,“先生,接下来该怎么走?”

    贻清摊开地图然后说道,“去成安吧,过了成安就到了蔚州的地界了,离新安就更近了。”

    刘煜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地图便说道,“我们还是去张昭县吧。”

    张昭县地处顺州、朔州、云州三州交接之地,过了张昭县再向西不远就可以抵达椒金山。

    “四爷不是想去椒金山吧?”,贻清一脸玩味的说道,心中褒贬到有阳关道不走,非得走独木桥啊。

    “先生怎么知道我是要去椒金山呢?”,刘煜微微一笑的问道,看表情似乎是很疑惑,甚至带着些隐藏之后被戳穿的遗憾。

    这样的表情让贻清很是无奈,眼角禁不住的抽搐起来,呵,还真能装啊,看来还真是有着打破砂锅璺到底的恒心啊,“哈,四爷就别开玩笑了”,贻清手指指向地图上张昭县的位置然后继续说道,“张昭县,地处顺、朔、云三州交界,两面环山,只有东西向的一条路可走,要么向西进椒金山,要么往东退,回到万佳谷。这样的路不是去椒金山,能是去哪?”

    面对贻清的反问,刘煜只是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四爷,椒金山去不得。”,还没等贻清继续说话,杭既白就对着刘煜说道,“椒金山山脉广博,丛林密集,群山纵横,匪徒众多,我们如果贸然进了椒金山,恐怕会生意外。”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顺、朔、云三州清缴匪徒的次数也不少了,结果呢?”,贻清的手在地图上椒金山附近画了个大圈,“越剿越多,你别看从张昭往西只有一条路,椒金山是主脉十八条,其他的那就没有人统计过,里边纵横交错,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伏兵之类的,你现在躲都来不及怎么还要往里跳呢?”

    “椒金山的事情,我在鄞州的时候也没少听说,我就十分好奇为什么以三州之力都平复不了椒金山的匪患?”,刘煜摇了摇头,伸出手指重重的点了点地图上的椒金山,“全天下都知道椒金山是顺、朔、云三州交界之地,更是三州商贾往来的最佳路线,如果椒金山太平,三州商贾往来就省时省力。而现在,从顺州到朔州的千山的话,得从张昭向北经湘雅、湘鄂、林东一线绕道,从顺州到云州的安雅,就的向南经过顺昌、铜陵一线绕行,我记得宫长卿说过,整个路程要增加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如果拿下椒金山开辟一条官道,节省两个月的时间会增加多少的收益啊。”

    “四爷,您说的确实是好事,但是难度确实太大,而且我们人手确实太少,贸然进去确实不安全。”,杭既白虽然认同刘煜的说法,但是还是不希望刘煜以身犯险。椒金山长期以来都是江湖势力培养新生力量的试炼场,因为这里地形复杂、山匪众多,能够从椒金山历练归来的,能力都会有着显著的增长,因为这试炼场堪称地狱,危险无处不在。

    对于杭既白的话,贻清忍不住的点头认同,“说的一点都没错啊,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全剁碎了都不够那些土匪吃顿狮子头的。”

    不过即使是这样,刘煜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他看向宫和笙问道,“和笙,愿意和我一起变成狮子头么?”。

    “我姐姐能不同意么?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狮子头。”,一旁的纳兰鸢拍开了刘煜准备拉向宫和笙的手,“好好的去新安不好么?哪里危险往哪里跑?”

    原本就准备应声的宫和笙还没开口,就被纳兰鸢拦住了话头,见纳兰鸢言语有些责难,宫和笙赶忙拍了拍纳兰鸢的脊背,示意她别在说下去了,纳兰鸢虽然会意,但是显然没有打算停下来,“姐,你不能由着他胡来。椒金山那是土匪窝,烟雨楼的师兄弟们都管那叫‘坟场’,每年去那里历练的人当中十有八九是出不来的。咱们就这么去不是送死去么?”

    “纳兰。”,宫和笙突然喊道,这是解开误会之后,宫和笙第一次对纳兰鸢发火,这样纳兰鸢一下子楞在了那里,也让其他人感到了诧异。宫和笙也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赶忙和缓的说道,“纳兰,四爷去新安的目的,我们都是清楚的,既然如此就更应该让四爷了解这一切,只有了解才能做决定,才能做对的好的准确的决定。”

    宫和笙说着又看着刘煜,拉起他的手,接着说道,“我跟四爷说过,希望四爷能够受到百姓的爱戴的明君,如果四爷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凭感觉或者听从别人的意见,结果一定是好的么?我知道有危险,我也知道椒金山是什么地方,我相信四爷也很清楚。但是我们现在就不危险么?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还少么?我觉得我们一直都在危险之中,那还怕什么?我们不解近危险,难道危险就不靠近我们了么?不会的。”

    “姐姐。”,纳兰鸢似乎也明白了宫和笙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地方确实危险”,宫和笙看了纳兰鸢一眼,然后又看向刘煜,“四爷,让纳兰先行一步吧,或者就让她离开吧。我跟四爷去。”

    刘煜自然是不会同意宫和笙同自己以身犯险的,只是他还没说话,话头就又贻清拦了过去。

    “你们都先走吧,我和四爷去。”,贻清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说道,“椒金山那个地方我或许比你们都熟悉。”

    “前辈,太危险了。”,杭既白冲着贻清说道。

    “行了行了。”,贻清摆了摆手,“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先往蔚州走吧,去庐陵等我们。”,贻清看了刘煜一眼,刘煜点了点头。

    “四爷...”,宫和笙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刘煜拦住了。

    “听话,去庐陵等我。我和贻清先生去去就回。”,刘煜拉过宫和笙的手,眼中满是宠溺,“放心,有贻清先生在,我不会有事的。别忘了,还有不少人要拉拢我,就算是他们也不会愿意见到我死在那里。”

    宫和笙沉默了一会儿才勉强点头答应,就这样在杭既白、柳絮以及三名护卫的护卫下,宫和笙与纳兰鸢乘马车一路向北前往成安县,准备从那里前往蔚州。

    而刘煜和贻清二人却欠着马匹,颇为散漫的溜达着,他们似乎并不急于一时,或者说好像是在纠结着什么。当然,纠结的人自然不会是贻清而是刘煜了,刘煜手中还拿着一封信,似乎犹豫的事情就体现在这封信立。

    两个人牵着马,散漫的溜达在阎善城外的官道上,良久都未有只言片语,最后还是贻清打破了沉默,他看向刘煜问道,“你决定了?”

    “什么?”,刘煜疑惑的抬起头看向贻清,显然刚才刘煜在思考着什么,已经有些走神了。

    贻清叹了口气,“我是说,你已经做好决定了么?”

    刘煜嘬了嘬牙,似乎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我不知道,我想不太明白铜雀台的这份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贻清皱着眉头,又是半天没说话,然后又突然的摇了摇头,“我也没太想明白,铜雀台早就消失了,怎么又突然出现了,而且盯上你确实很奇怪。”

    刘煜听了贻清的话,一脸的苦笑,“我还以为你想明白了。”

    贻清倒是让刘煜的话逗乐了,“那您时高看我了,我要是想明白了,还会那么问你么?”

    刘煜从马背上取下一个葫芦,打开塞子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了贻清,贻清便顺手接了过来,一股浓重的酒味便转进了鼻子,不由得让他有些疑惑,“酒?”

    刘煜点了点头,“就是在那天那个酒馆买的。”

    贻清便是一笑,品了一口,“酒是好酒啊。赶快决定吧,去还是不去,去的话,咱就快马加鞭,没准早点结束还真的能去椒金山看一看,怎么说那也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地。”,说着把酒葫芦又递了回去。

    刘煜又喝了一口酒,才问道,“那你有把握么?”,

    贻清想了想,“五成把握。”

    刘煜深吸了一口气,手搭凉棚看了看天,呢喃了一声“五成。”,看样子似乎是有些不甘心,所以又冲着贻清问道,“只有五成。”

    贻清一脸无奈的苦笑,“五成就不错了。”

    见贻清这般无奈,刘煜又是哈哈一笑,翻身上马,然后对着贻清说道,“咱比比谁能先到鹏丘”,说着挥鞭打马,绝尘而去。

    “呵,还是州公竟然还耍赖!”,贻清见刘煜绝尘而去,也赶忙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第七十九章 鹏丘黑衣人

    就在阎善停留的第二天晚上,一封信非常突兀的出现在了刘煜房间的桌子上,悄无声息、毫无踪迹可寻。索性当时房间内只有刘煜一个人在休息,所以这件事情也没有惊动其他人。

    面对这样的一个信封,刘煜充满了恐惧,既然这个人能把这封信悄无声息的放进自己的房间,也就意味着这个人也能悄无声息的把自己解决掉,可能连自己死了都不会惊动其他人,这怎么能让他不害怕呢?

    带着这种恐惧,刘煜拆开了这封信,这封信来自铜雀台,就是当个在定阳县冒充了顺州州督江哲峰的那个铜雀台,一个早就应该消失却又突然出现的门派。

    在这封信当中,铜雀台承认了门下之人冒充江哲峰一事,不过却表示这一件事完全是出于误会,并且愿意同刘煜进行交流,更希望能够同刘煜合作。会面的地点就在顺州的鹏丘县,铜雀台会派人在那里等刘煜五天。

    这封信既没有讨好刘煜,也没有威胁刘煜,语气平淡至极,仿佛是在说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但是正因为这样的缘故,才让刘煜更加在意。

    在定阳县衙的时候,刘煜就发现了冒充城江哲峰的那个人身上的印记,那个印记属于铜雀台,一个近百年前消失的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一个曾经同“一宫二楼三殿”齐名的大势力。

    近百年前,在“一宫二楼三殿”六大势力和四大国共同的围剿之下,铜雀台覆灭。

    就是这样的一个组织为什么在百年之后再次出现了?是当年的幸存者后裔再举旗帜,还是一方新势力使用了过去的名号?后来刘煜同贻清就这个问题有过很长时间的交谈和思考,在贻清看来前者的可能性会更高,在贻清看来,一个当年江湖上最大的刺杀势力,一个能同“一宫二楼三殿”齐名的大势力不可能一点后手都不留...

    所以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刘煜反复看了很多遍,希望能够在这其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但是很遗憾他并没有从中找到什么信息,看来对方也是刻意为之,并不想在这封信立提前暴露出自己的底牌和用意。

    万般无奈之下,刘煜带着这封信悄悄的同贻清研究起来,听刘煜说自己根本没看到送信的这个人,甚至一点声响都没有时候,贻清的冷汗瞬间就淌了下来,因为他也没有察觉到有人进出过刘煜的房间,就同刘煜所说的一样,如果那个人当时想要杀他的话,那么想得手就再容易不过了。

    贻清握着那封信的手都不禁颤抖了起来,半天之后贻清才缓缓的同刘煜说道,“这就是铜雀台对你的威胁啊,信里没说你不去鹏丘的话会怎么样,但是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

    是啊,再明显不过了,铜雀台想杀了自己的话,会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怎么办?”,刘煜想了想便问向贻清。

    贻清怂了怂肩,脸上尽是不在意的样子,“铜雀台点名道姓要见的是你,又不是我,怎么办?要么就去,要么就不去。”

    不过对于贻清的这种态度,刘煜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交流?合作?什么交流?什么合作?总不能是帮我杀了剩下那三大国的领袖吧?”

    贻清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一层,有些惊异的看向刘煜,然后才说道,“那也没准,铜雀台可是刺杀势力,虽然留下来的信息不是很多,但是我师父也曾经提到过,据说这个组织一向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你说的没准是真的可能。”

    刘煜倒是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事情,竟然还被贻清给肯定了,“笑话,为啥找我?而不是帮着剩下那三方中的某一个杀其他那三家?”

    “你身单力薄嘛,现在帮你留下香火情,总比帮助那三个老家伙对付其他人更有效益啊。”,贻清嘬了嘬牙说道,“那三个老家伙都什么岁数了,没准那天就被老天爷收了。”

    “照这个意思看,还是去比不去好一些啊。”,刘煜揉了揉眉心,“我就想不明白了,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么?要么是想杀我,要么是威胁要杀我,我怎么了?招谁惹谁了?”

    见刘煜一脸愁容的这么说,贻清只是嘿嘿一笑,“去了恐怕就知道了,不过我劝你最好先想办法解决和笙姑娘。”

    “解决和笙?”,刘煜没想明白贻清的意思,一脸疑惑的看向贻清问道,“什么解决和笙?”

    贻清一听刘煜这话,就知道刘煜是想错了,一脸无奈的说道,“我的殿下啊,你想什么呢?你去见铜雀台的人,是什么光景谁都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不应该把和笙姑娘和其他人牵扯进来。”

    刘煜点了点头,“我也不能跟她直说吧?直说的话,她不可能让我一个人过去,一定会坚持跟我一起去的。”

    贻清想了想,然后才说道,“那咱俩就做个戏,把他们支走就是了。”

    因而,才发生了阎善城外的那一幕,果然同刘煜、贻清所想一般,这样的方式果然骗过了宫和笙等人,也把这些人都支到了成安去了。

    “贻清先生,你可是输了。”,鹏丘城外刘煜一脸笑意的说道。

    贻清倒是一脸的不屑,“年轻人,还是太幼稚。”

    “行了吧,不知道刚才谁在路上使绊子呢,还用暗器,好歹你也是个名门正派出身,竟然还能做出这么腌臜的事情。”,刘煜听了贻清的话,也是没好气儿的说道。

    “嘿,什么叫腌臜,暗器怎么了?只要能赢就行了,只要能赢,不择手段又如何?”,贻清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说到这也想到了正事儿,“咱来鹏丘去哪找他们啊?”

    刘煜想了想,才说道,“城内有个来福客栈,说是找他们的掌柜的就可以。”

    “来福客栈,什么鬼名字。”,贻清不屑的说道。

    鹏丘,距离阎善并不远的一座县城。传说当中,当年有一只鹰妖在这里渡劫失败而死,所以最初得名鹰冢,不过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一任县令认为叫做“鹰冢”有失体面,所以便将这里改名为“鹏丘”。

    来福客栈在鹏丘城的东北角,一座二层的木质结构建筑,整体上来说,嗯,很破败,牌匾上的字已经显得很暗淡,而且最重要的是——歪了。

    “就这?”,贻清一脸费解的看向刘煜问道。

    “差不多吧。”,刘煜也觉得有些疑惑,“你刚才问的不就在这个位置么?再说了这不写着来福客栈嘛。”

    “这也太破了吧也。”,贻清嘬了嘬牙花子说道。

    “二位贵客,进来吧。”,正当刘煜和贻清在门口大肆褒贬这个铜雀台的据点的时候,从来福客栈内传来了一个声音。

    刘煜和贻清对视了一下,贻清冲刘煜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刘煜跟在贻清身后也走了进去。

    别看来福客栈外部看着很陈旧,但是里边,那就更破了!

    座椅板凳破败不堪,四处据是灰尘和蛛网。贻清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问路的时候,路人都是非常疑惑的追问他们为什么要找这个地方,这也太破了吧。这铜雀台也太穷了吧?

    刘煜也在四下打量着这里的陈设,太破了,不过那个人在哪呢?刘煜和贻清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这里有人。

    “别找了,我在二楼,上楼吧。”,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二楼,天字号房间我在这里等你们。”

    就这破地方还“天字号房间”,真能吹,贻清不削想到。不过即使是这样,贻清还是迈步上了楼梯,踩下的那一刻,楼梯便痛苦的呻吟了起来。

    “这破楼梯不能塌了吧?”,贻清呢喃道。

    “不会,你死了它都塌不了。”,那个声音没好气儿的说道。

    这一句话让贻清吓了一跳,贻清可是低声呢喃的,声音小的很,这个人在二楼都能听到,是有多好的耳力,或者说是有多高的功力啊?贻清回头给了刘煜一个眼神,示意刘煜小心一些。刘煜点了点头,示意贻清自己明白。

    二楼,天字号房间,双扇门已经掉了一扇,不过即使是这样,贻清也没看见里边是什么光景,因为一扇屏风挡住了他的视线。

    “进来吧,我不是个什么有耐心的人。”,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贻清推开还健在的的那扇残门,之所以说是残门,就是因为这扇门裱糊的纸张已经千疮百孔,推了一下还发出了“吱嘎”的刺耳的声音。贻清和刘煜绕过屏风便看见了一个黑衣人,那个人一席黑衣,一副金色面具。

    黑衣人看了看刘煜又看了看贻清,然后指了指一旁的圆凳说道,“来了,就坐吧。”

    刘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铜雀台的?”

    “你猜。”,黑衣人歪了歪头说道。

第八十章 奇怪很奇怪

    在来到这鹏丘之前,在来到这来福客栈之前,就算是打死刘煜,估计他也没办法想到铜雀台的据点如此破败,更是万万没想到铜雀台的人会是这样的“另类”。

    刘煜想了想,便伸手拖过圆凳坐了下来,贻清则站在刘煜身旁没有坐下的意思。三个人就隔着一个圆桌,分在了两旁。

    黑衣人打量了刘煜半天,又看向贻清说道,“西侠剑怎么不坐呢?站着不累么?”

    一声“西侠剑”却也没有让贻清感到意外,甚至在贻清心中如果此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反倒是奇怪的,铜雀台就该是什么都知道的势力,不然当年也没有同“一宫二楼三殿”齐名的资格,如果真的不知道,那么就完全担不起“铜雀台”这三个字。

    “不必。”,贻清冷冷的说道,他没有必要也不能坐下,站着才能更快的做出反应,谈事情要由刘煜自己去谈去考虑,而他要做的就是保证再次期间刘煜的安全,眼前这个黑衣人是什么水平,说实话贻清是看不出的,但是贻清有一种非常明显的感觉,那就是这个人绝对是个高手,而且是属于那种江湖上顶尖高手中的顶尖高手,最起码也和“一宫二楼三殿”的主事人是一个水平。

    黑衣人点点头,拿起身前桌子上的银茶壶,往桌子上的两个水碗各倒些茶水,然后将两个水碗向前推了推,“一路辛苦,喝点茶吧。”

    刘煜见黑衣人的一番动作,却没有要喝的意思,毕竟太奇怪了。茶壶是银壶,从外形上来看也属于精品,但是桌上的水碗就显得格外另类,在中土喝茶是有规矩的,用银壶就要用天蓝釉的盖碗,这是必然的规矩,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天蓝釉的盖碗就不能用银壶,否则就让人笑话,没人知道这个规矩是从何而来,从何人而起,但是这确实是百余年来中土的规矩。而眼前的这黑衣人却用的是水碗,说是水碗实际上在刘煜看来就是平民吃饭用的粗釉碗,最让刘煜有些意外的就是,这两个碗还都是破碗,碗口破碎还缺了几块,别说是饭碗了,就算说是乞丐讨饭的碗都会有人信。用这种碗待客显然时极其失礼的,或者说显然这黑衣人是有意而为之。退一万步讲,敌我未非之前,这水不喝还是比喝要好一些。

    刘煜想了想总是觉得这可能是对方给出的一种警告,如果愿意同他们铜雀台合作的话,会有丰厚的好处,但是如果不合作的话显然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敢问阁下名讳?”,没等着刘煜回应,贻清就揽过话头说道,他这样做无非就是把喝茶这个举动跳过去,一是怕茶有问题,二是避免刘煜纠结。在贻清看来,这明白着就是下马威,是一种警告。即使如此,那就把这跳过去吧,毕竟来硬的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索性就转移话题去吧,所以他也很清楚,这个问题不会得到任何答案,但是只要能把这一段跳过去就可以了。

    黑衣人又是嘿嘿一笑,“西侠剑,我观你是聪慧之人,甚至你勤学殿的杨宜法还夸你是‘大智近妖’,怎么这个时候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晚辈确实不知,还请前辈示下。”,贻清倒是很客气,还冲着黑衣人一抱拳。

    黑衣人并没有继续回应贻清,而是看向刘煜说道,“鄞州公殿下,茶可以不喝,事儿却不得不听。”

    刘煜点了点头,“本公今日便是一探究竟的,前辈大可不必遮掩,有话直说。”

    “说起来,我们铜雀台始于澹慧宗年间,慧宗年间西域连年战乱,而且后期竟然还同西方联合,准备对我澹国不利,于是在慧宗的一手操办下,成立了安和司,取安抚西域、仁和治国的意思。名字是好的,但是实际上干的确实暗杀的事儿,主要就是刺杀那些意图谋反的西域诸侯。等到西域被臣服了之后,安和司基本上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但是慧宗晚年多疑,他总觉得大臣们要造反,所以就把安和司从锦衣卫的下属划到军机卫下属,利用安和司开始整治大臣,一些说过慧宗坏话的大臣、一些慧宗觉得会造反的诸侯,都被安和司一个个杀了。等到他儿子澹显宗的时候,澹显宗总觉得这个安和司太可怕了,所以就把整个安和司取缔了,但是人呢都送进了锦衣卫,澹显宗没坐几年皇帝就死了。等到他儿子澹神宗时期,天下门派兴起,按照神宗的命令才用官家的力量建了铜雀台,而这铜雀台基本上还都是当年安和司的那些人,当时神宗兴建这铜雀台一是为了左右江湖势力,二是也算是了拱卫皇权,毕竟整个铜雀台是直接由神宗操纵的,从这以后,铜雀台就成了皇帝的私器,行事全凭皇帝的好恶,不过铜雀台在江湖上也就越来越强大了。说起来,后来澹炀帝在临安被杀之后,我们铜雀台还同你的先祖蔚国公刘茂贞合作过,刺杀那些背叛了澹国基业的反贼,甚至是反叛的皇室宗亲,不过不管怎么说,铜雀台也算是为了保我澹国大业付出了不少的力量。当时的铜雀台还有着恢复澹国国威的梦,不过很快这个梦就破碎了,你的先祖蔚国公刘茂贞还有澹献帝先后下了黄泉,而你们刘家却搞了个什么‘护国贤王’统御朝廷,显然就是要另立门户,在当时即使是山河破碎,铜雀台也是忠于澹国的,所以也就不再同你们刘家合作了。从此当年赫赫有名又背靠着澹国皇帝的铜雀台也就成了乱世浮萍,在那乱世之中沉浮着。再后来因为当时的首领太过于偏激,惹了众怒,所以成了天下公敌。一宫二楼三殿联合着虢国、扈国、杞国以铜雀台是天下至邪势力为名,搞了清剿,嘿,还真是给面子啊,中土那些破宫破楼的还头一次这么团结,结果呢,自然不用想了,死走逃亡伤,剩下的力量不到一成。”,黑衣人非常平静的说着这一切,仿佛他是在说着一个同自己不太相关的故事,不过就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那两个水碗,又看了看刘煜和贻清然后才极为认真的问道,“这水,你们真的不喝吗?”

    黑衣人的这番话倒是让刘煜和贻清两个人都有一些意外,这水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还是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怎么又转到这件事儿上来了呢。见刘煜和贻清两个人对自己的话很是迟疑,黑衣人便是嘿嘿一笑,“别多想,我呢就是渴了,我这人不爱喝热水,我看这两碗水也晾凉了,你们不喝,那我就喝了。”

    ...

    见刘煜和贻清似乎并没有什么异议,黑衣人便非常爽快的端起了水碗,不过就在他刚拿起来的时候却又把水碗放了下去,他似乎是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我都忘了,我还带着面具呢。”

    “那没事儿,前辈您喝您的,不耽误,就取个面具嘛,眨眼的工夫,不耽误。”,贻清的眼珠一转便嘿嘿一笑,紧接着说道。从进来,这个人也没说他是谁,在铜雀台到底是什么身份,贻清正盼着这人摘面具呢,没想到他还停了,这可还行,这不让人着急呢么?贻清一向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哼。”,黑衣人冷笑了一声,盯着贻清说道,“小子,你是把我当傻子看了么?”

    “没有没有...”,黑衣人注视的目光让贻清冷汗直流,那仿佛是猎手锁定了猎物一样的目光,是一种带着强烈威压的目光。

    “没有么?”,黑衣人话音刚落,就突然出现在了贻清面前,一只手已经扼住了贻清的脖颈,这一幕让贻清有了一种“历史再次重演”的感觉,当初在阿香茶馆的时候,陈阿香也就是无极殿殿主陈纵横也这么干过,但是在贻清的感觉中这个人要比陈阿香厉害的多。

    眼见着贻清翻着白眼,马上就要往外吐舌头了,刘煜赶忙劝解,“前辈,他就是嘴贱,您大可不必当真,还是正事要紧。”

    黑衣人转头看向刘煜,似乎正在思考和判断,就在贻清的舌尖即将探出双唇,马上就要气绝而亡的时候,黑衣人冷冷的说了一句,“也是,我还赶时间。”,然后便将贻清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被摔倒地上的贻清,剧烈的咳嗽着,刘煜赶忙走了过去,蹲在贻清的身边,帮着贻清捶胸抚背的平复,在情况好转之后,才又坐回了圆凳对黑衣人说道,“请前辈继续。”

    面对平静的刘煜,黑衣人似乎有些好奇,“难道不愤怒么?我可是差点杀了你的智囊。”

    “愤怒。”,刘煜不假思索的说道,“但是即使愤怒也没有用,打不过更何况是他自找的,我也没有办法。”

    黑衣人嘿嘿一笑,似乎很是满意刘煜的说法,“你不错,不错。咱们接着说啊。”,黑衣人说道这却停顿了,半天之后才说道,“对了,刚才说道哪了?”

第八十一章 到底是谁傻

    刘煜听了黑衣人的问题就是一脸的错愕,这个家伙是什么情况?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是疯了么我是?刘煜极力平复自己内心暴躁的情绪之后才慢慢说道,“貌似也许好像是说,说铜雀台得罪了天下,然后被一宫二楼三殿以及另外三大国联合围剿,因此最后还剩下不足一成的人手。”

    黑衣人听了刘煜的话便是点了点头,又拿手拍了拍面具的上端,似乎是下意识的拍了拍脑门,但是却忘记了自己还戴着面具的这件事儿,这样的举动更加刘煜哭笑不得,此时刘煜的内心真可谓是百感交集,我怕是碰见了个傻子吧?

    就在刘煜内心百感交集,脸上哭笑不得的时候,黑衣人嘿嘿一笑,“不足一成,不足一成,对,刚才还真是说到这里了,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好,那咱接着这个说哈。”

    “前辈请。”,刘煜强忍着,狠狠的咬着后槽牙才从嘴里挤出了这几个字来,他真的是无法形容此时的情绪...

    也不知道黑衣人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刘煜情绪的变化,还是他对刘煜情绪的变化毫无在以,黑衣人一如刚才一样继续说道,“剩下的这些人呢,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中土流窜着,甚至一度还曾经去过夷人那里,不过那个鬼地方确实让人适应不来,所以待了没多久就又跑回来了,那些年过的很艰难,当然现在其实也没好到那里去,不过总得来说也还算是保留住了铜雀台这三个字。不过怎么说也过了近百年,所以现在的话铜雀台内部也存在着一些分歧,主要是想法确实不太一样,有的依然是想把恢复澹国视为己任,有的则现实一些想找个靠山留住铜雀台这三个字,毕竟澹国灭亡了也有百年时间了,中土的格局也基本上确定下来了,想要恢复澹国真的很难,光靠铜雀台是很不现实的一件事情。所以说,因为这种分歧才会出现定阳那件事儿,这个事儿呢在信里也解释过,不过,想来还是要当着你的面再解释一遍比较稳妥,冒充顺州州督刺杀你这件事儿,并不是铜雀台的本义,或者说并不是铜雀台大部分人的想法,我们并不想与莒国未来的国君为敌,这一点希望殿下你能够理解,同时也希望不会因为这件事儿就影响到我们今后的合作,如果是那样的话就不好了。”

    与黑衣人这套长篇大论的言语,特别是那刻意降低的姿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刘煜脸上浮现的是不太友善的笑容,“刚才前辈说定阳县所发生的事情并非是铜雀台的本义,既然前辈这样说,本公可以表示理解,但是与此同时本公这里有这样一个问题想要问一问前辈。”

    黑衣人点了点头,他看着刘煜说道,“你说吧,是有什么问题?”

    顷刻之间刘煜已经完全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目光凝聚甚至显得有些凌厉,“姑且不论是什么合作,姑且不论前辈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本公为什么要同一个存在分歧的铜雀台合作?本公为什么要同一个都不敢用真实颜面的人谈这一些?铜雀台不过是顶着当年的名号,又有多少的能量能够支撑起和本公的合作?”

    黑衣人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刘家果然是没有几个省油的灯。”

    面对黑衣人几近挖苦的回应,刘煜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一般,而是非常平静的起了身,然后对一直在一旁保持沉默的贻清说,“咱们走。”

    “走?上哪啊?用不用我送啊?”,黑衣人的声音突然抬高了,就在那一瞬间,五六个黑衣人从门外、窗外进到了这个破败不堪的“天字号房间”之中,将刘煜和贻清围在了当中,“明知道走不出去,还要逞强,我真的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种无所谓的挣扎呢?”

    “杀了本公对你们不会有任何好处。”,刘煜转过身来对着黑衣人说道。

    黑衣人分开围住刘煜和贻清的那几个人,站在刘煜面前,他摇了摇头,“不不不,杀了你的话我可以去虢国、扈国、杞国要点赏金。”,他指了指这天字号房间的陈设,“我们躲了快百年了,你也可以看出来,我们穷啊。杀了莒国未来的国君,嗯,我想那三国是不会吝啬的。”

    “是么?你杀了本公,就是同无极殿作对。”,刘煜又指了指贻清,“你也知道他是勤学殿的人,杀了他就是同勤学殿作对。虽然百年前你们就成了对头,但是如果真的杀了我们,只怕你们更没有在中土存活下去的可能了,最起码莒国你们是待不住了,到时候就不是一成的苟活,是没有人能够苟活下去。也就是自杀能显得体面一些了。”

    黑衣人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的鼓了鼓掌,“不错,还真是有些上位者的风范,照你这么说我就只能恭恭敬敬的把你送出去了?谁知道你来这里了?我记得你只跟那个嘴贱的西侠剑提过这件事儿啊。没有人知道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害怕,一把大火就能一了百了。你能奈我何啊!”

    “杭既白知道,你真以为杭既白是因为护卫打呼噜,所以才去我的房间的么?”,一旁贻清突然开了口,“另外,我们之前就曾经把消息透露给了鹏丘县的县令,估计现在这附近已经埋伏了鹏丘县的校尉了吧。”

    刘煜嘿嘿一笑,“要不然,你以为本公为什么要那么听你们的话而来到这里?真当本公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么?”

    “唉”,黑衣人叹了口气,“果然啊,一个个都有着自己的算计。”,黑衣人拿手指着刘煜说道,“一进来,我就让你选,是选好呢还是选坏,结果你不选,你身边那个嘴贱的西侠剑也不让你选,那就是选坏喽。”

    “果然那两碗茶是个选择啊”,刘煜无奈的点了点头,“不过本公还是刚才的话,在不知道你是谁,是什么身份之前,你没有资格跟本公谈合作。一宫二楼三殿,哪一个没有在本公身边?根本就没有与铜雀台合作的必要。”

    “不不不”,黑衣人又是一摇头,“你似乎刻意忽略了一些问题,你别忘了烟雨楼楼主现在可是在涿州,整个中土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你们家那亲戚,就是那个涿州公是个什么打算,你可别说你没看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先是来了个烟雨楼的丫头,后面又来了个楼主的首徒,说是误会,可信么?”

    刘煜冷冷一笑,“那又如何?现在全天下都要杀本公,却又都没办法直接杀本公,管他是阴谋还是诡计,与本公何干?”

    “哎呀,都说莒国的太后章之涵是个冰雪聪明、心狠手辣之辈,说之前那个国君刘淼是个同样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甚至是有超越娘亲的可能。”,黑衣人停顿了一下,饶有意味打量了刘煜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都说你这堂堂的鄞州公是个怯懦的人,看来还真不是,以己为饵岂不是更加阴狠毒辣。”

    刘煜似乎并不反感黑衣人的话,起码从表情上来看是这样的,“只当是你在赞美本公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没说错,我就是在夸你。在这个时代,你这么个身份,如果是一味的、愚昧的保持着所谓的善良,那才是最虚伪的。毕竟,你不害别人,不见得别人不害你啊。”

    “所以,现在本公可以走了吧?”,刘煜冷声问道,“本公实在是没有心思和时间同你继续纠缠下去,现在让这些人把路让出来,本公还可以放你走,不然到时候就可能是另外一幅光景了,这一点你最好是想清楚了。”

    “走?不不不,这当然不行,今天的事情是必须要有个决断的,而且殿下才刚到这里不久,这个时候就要走,岂不失了礼数么?不行,不行。”,黑衣人说道,“而且我还有一肚子话要同殿下说呢,毕竟已经好久没有遇到和我心意的人了,还别说殿下还真是很和我心意啊。真是难得的很。当然,我也很好奇殿下口中说的那个‘另外一幅光景’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这辈子还真没少威胁别人,被别人威胁的次数是真的不多,所以,嗯,我很是好奇,很是好奇。”

    刘煜微微侧头看向贻清,贻清则给了刘煜一个眼神,那个眼神让刘煜彻底的失望了,贻清的眼神之中分明说的就是“我干不过他们”,呵,真的是...不挺厉害的么平时?这怎么了这是?这玩应整的,闹那!那我刚才这么一顿慷慨激昂干啥啊?走还走不了...完了,完了,算彻底完蛋了,就算外边有校尉,有啥用啊?等他们上来的时候,估计我都凉透了吧...这装的...

    看着刘煜愤恨又恶毒的眼神,贻清也是一脸无辜与无奈,他也没想到刘煜在这种情况下还这么硬气,都被人围住了还敢跟对方叫板,再者说了之前自己都被那人掐成那个死样子了,刘煜竟然还指望着靠着自己冲出去,刚才我翻白眼儿的时候你是没看见么?这不闹着玩儿一样嘛...完球了...等校尉上来...等他们上来估计老子都凉透了...

    此时此刻,刘煜和贻清对于结局的判断是惊人般的相似...

第八十二章 你说走不走

    即使刘煜和贻清非常明显、明目张胆的做的眼神交流,黑衣人似乎是没有打断他们的打算,或者说他此时抱着双臂完全是一种看戏的姿态...

    就在刘煜和贻清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之后,黑衣人似乎是有些等的不难烦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你们俩都瞪小半天儿了,我说小殿下啊,就别指望你那嘴贱的西侠剑了,他是没那个本事杀出去的,就算他能把围着你们的人都打败了,可是他也打不过我啊,别浪费那个时间,那只能是自讨苦吃,不会有好结果的。再过十年吧,等我老了,他没准才能赢呢。”

    这话说的就颇有些打脸了嘿,贻清涨红了脸却无言以对,对方说的一点都没错,起码现在自己还是没有能力应付对方的,唉,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众多,当年怎么自己怎么就好意思被人叫做“西侠剑”呢?唉,只怪自己当年还是太年轻...还是太飘了...

    不过黑衣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贻清涨红甚至有些发紫的脸,而是冲着围住刘煜和贻清的那些人挥了挥手,有点不耐烦的说道,“让你们来,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咱们是有准备的,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们赶快下去休息吧。”

    “是。”,这些人非常恭敬的向黑衣人抱拳拱手然后才原路离去,也就是说从门进的从门出,从窗进的...好像就直接跳楼了...

    “行了,你们俩别站着了,都回来坐着吧。”,黑衣人说着话,还颇为平淡的朝着刘煜和贻清招了招手,刘煜和贻清就像两条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的走了过去,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呢?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刘煜和贻清在内心当中疯狂的为自己的行为开脱着...

    黑衣人见此似乎也没打算继续落井下石,而是保持着一贯的平淡语气接着说道,“问题呢,咱们一个一个解决,先说校尉的事儿。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把见面的地点定在鹏丘?你还真以为那封破信送到鹏丘县令手里了?”

    “什么?”,黑衣人的话让刘煜直接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别激动,别激动,坐下说,这是干什么呢?一惊一乍的。”,黑衣人摆了摆手,示意刘煜坐下,“就那破信鸽还没飞出阎善县就被打下来了,他们好像是给红烧了,对红烧了。”

    此时的刘煜和贻清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完蛋”这两个字,就算杭既白带人来了又如何?到时候就不是凉透了,估计尸体都能臭了...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现在是秋天嘛,能干爽一些,可能是干尸?

    “下一个问题...”,黑衣人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刘煜,“还有什么问题来着?”

    此时的刘煜已经生不起嘲讽他的想法了,“还有铜雀台的势力如何?前辈您到底是谁?然后...”

    刘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黑衣人打断了,“别说那么多,一个个来,说多了记不住。”

    刘煜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

    “我们铜雀台现在的势力的话。”,黑衣人又停顿了一下,看那样子似乎是又断片了...

    这是什么人?你连你们有多少人都记不住吗?老子要不是干不过你早就跟你这个大傻子翻脸了!贻清内心疯狂的呐喊着,脑海中甚至出现了他正在暴虐眼前这个黑衣人的场景,嗯,好舒畅...但是现实之中贻清只是乖巧的沉默着...

    “我们的势力反正现在可能是没有办法同‘一宫二楼三殿’那些垃圾相比,但是好在我们是以刺杀为主的。”,片刻之后黑衣人似乎是放弃了思索人数的想法,然后用这种含混的表达,非常“巧妙”的规避了这个问题,“当然,和百花楼比起来,反正可能也是差了一点。”

    大哥,你就说你们啥也不是就完了...再说了你们啥也不是怎么还有脸说人家是垃圾呢?凭啥啊?刘煜已经强忍着自己的情绪了,但是眼角依然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黑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刘煜和贻清的情绪,但是他并没有表达什么异议,而是依旧平淡的说到,“你们也不用觉得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成,虽然人数上跟他们没法比,但是能力上要超过他们太多。给你做助力是没有问题的。”

    刘煜和贻清非常乖巧的点了点头...

    你说啥就是啥,啥都对...

    “下一个是...”,黑衣人似乎又在思考..

    “前辈您是谁?当然,这个问题您不回答是可以的,我们可以跳到下一个问题的...”,贻清小心翼翼的说道,他可不想再被这个大傻子掐住脖子了...

    “嗯,现在是不合适。那再下一个?”,黑衣人看向刘煜和贻清。

    “铜雀台的分歧怎么解决?”,这一次换做了刘煜小心翼翼的问道。

    “解决完了啊。”,黑衣人看向刘煜说道。

    “解决完了?”,刘煜一脸疑惑的问道。

    “都杀了,凡是不同意找靠山而是坚持复国的,一个都没留,全杀了。”,黑衣人摊了摊手。

    都杀了...刘煜和贻清两个人的嘴角同时抽搐了起来...

    见刘煜和贻清两个人嘴角抽搐,黑衣人突然把身子向前探过来,脸都差点怼在了刘煜和贻清的脸上,然后似乎有些惊异的问道,“这还不行?那还得刨祖坟?”

    “不不不...不用不用...”,刘煜和贻清赶忙摆手否认,还刨祖坟,这大哥这脑子...真棒!

    来到鹏丘之前,刘煜和贻清不会想到铜雀台是这么的穷,来到来福客栈之前,刘煜和贻清不会想到这客栈是这么的破,来到天字号房之前,刘煜和贻清不会想到这黑衣人是这么的怪,当然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如今是这么的凄惨。

    过了不久之后,刘煜和贻清才知道,眼前这个人之所以显得这么怪而且记忆力差的令人发指,这一切的原因完全就是因为黑衣人前一天的宿醉未醒...而清醒的他则残忍的令人发指...

    “那咱们就谈谈合作吧,说了这么久了。”,黑衣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章纸,看了几眼然后又塞了回去...

    纵使刘煜和贻清有一万句要吐槽的话,可是却并没有说出口,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

    “就是,我们呢配合你,然后呢你就保障我们铜雀台的安危就行,当然要是能给我们报仇就更好了...”,黑衣人说到这里又停了一下,不过这一次倒不是又忘了,而是打了个哈欠...然后就哈欠连天...再然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刘煜突然想起在《至暗时代》那本书中看到的一句话,“这世界总有一些猝不及防让你哭笑不得。”,此时的刘煜和贻清就有些哭笑不得。

    “前辈?”,贻清同刘煜对视了一下之后,试探的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黑衣人含混的说着什么,但是似乎并没有起来的意向,见黑衣人如此,贻清便轻声的问刘煜,“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真是想吃冰下冰雹了,跑呗!还能怎么办?留下来等他醒?还嫌不够丢人吗!刘煜瞪了贻清一眼,然后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不过正在刘煜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贻清拦住了刘煜,“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是奇怪,但是你打算死在这?”,刘煜同样轻声的回答的,但是语气之中的不满却是很明显的。

    “观察一下,观察一下再说。”,贻清脸上也有些厉色,声音也同样有些不满,他怕了,他是怕这个大傻子再一次的掐着他的脖子...

    刘煜无奈的点了点头,显然他是想尽早离开的,但是也觉得贻清的想法确实也对...

    贻清用手指头点了点刘煜,又点了点窗户,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门,那意思就是让刘煜从窗户检查楼下和对面有没有伏兵,而他自己则检查门外有没有伏兵。

    刘煜撇了撇嘴然后点了点头,两个人同时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向各自的目标...

    刘煜蹲在窗户旁小心翼翼的向几个方向看了看,之前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周围其实很空旷,所以不可能有伏兵,要是真有那只能是在楼下或者是客栈门口,刘煜缓缓的站起身然后探出脑袋向下看去,客栈门口没人...

    刘煜回过头,看向贻清,而贻清正好回过头来冲刘煜点了点头,而刘煜则指了指窗外然后才对贻清点了点头。这下子确认了,客栈门口、外边以及门外都没人...

    这是什么意思?刘煜想不明白,贻清也想不明白。

    贻清摊开双手朝门外挥了挥,那意思说怎么办?走不走?

    刘煜则点了点头,走不走?当然得走!

    不过正当刘煜刚刚起身的时候,就在他们马上就准备逃离这个地方的时候,那个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的黑衣人说话了,“干啥啊?”

    完蛋!刘煜和贻清的脑海之中再次浮现了这两个大字...

第八十三章 原来是宿醉

    想看着刘煜和贻清两个人就要从这该死的地方逃离的时候,身后那个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昏迷了的黑衣人竟然说话了,这不得不让刘煜和贻清感到惊恐、愤怒和无力,不过就在刘煜和贻清两个人万分惊恐的时候,黑衣人却并没有继续说话,刘煜慢慢的转过身看了一下,那个黑衣人还在桌子上趴着呢!感情老哥儿刚才是在说梦话!

    刘煜和贻清对视了一下,两个人便又开始小心翼翼的移动着,只是刚挪动了没几步,身后又传来了一声“干什么呢?”,只是这一次两个人都不再理会了,心想这老哥儿心里压力不小啊,这梦话说的一句接着一句,只是没再往前挪动多少的时候,刘煜和贻清两个人又差前差后的停了下来,因为此时的他们才察觉到刚才的那一句“干什么呢?”,这句话分明就是个女人的声音发出来的...也就是说这里出了刘煜、贻清和那个黑衣男子以外还有一个人,一个女子...

    “呦,二位停下来了啊?我都搭好弓了,这可怎么办?”,那个女人的声音再一次的传来了,语气带着戏谑,讽刺的意味颇为浓厚。

    “我说这位姑娘,你们要杀要剐说句痛快话,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怎么还用上计策了呢!”,现在的贻清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转过身来冲着那个声音的来源说道,此时另外一个黑衣人正站在窗边,手中持着一张大弓已经搭上箭羽瞄准着刘煜和贻清,而之前的那个黑衣男人竟然还趴在桌子之上,贻清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突然冲着刘煜喊道,“你不说外边没人么?你是瞎了么?”,是啊,刚才让你去窗边看看外边和楼下有没有伏兵,你不是说没有么?这人从哪冒出来的?!

    刘煜显然没想到贻清敢这样对他说话,火气腾的一下就冒出来,“你说谁瞎!外边本来就没有人!谁知道这是从哪冒出来的。你不西侠剑么?你不是很厉害么?上啊!打他们啊!你就是个废物啊你!”,似乎说到这的时候,刘煜依然还不太解气,刘煜猛地还打了贻清一下。

    “你说谁废物?你还敢跟我动手!你这不知死的东西!”,贻清瞪着眼睛吼着也推了刘煜一下。

    “我就打你了,你就是个废物!”

    “你个王八蛋,你真当我西侠剑是泥做的么?”

    “你才王八蛋!你们全家都是王八蛋!你不是泥做的,你是大粪做的!”

    刘煜和贻清此时已经扭打在了一团,嘴上也不依不饶的骂着对方,简直就像两个当街亮拳互扯头发的中年妇女一样...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羽箭突然射向了刘煜和贻清,就直接插在了贻清脚边的地上,一刹那之间刘煜和贻清都停了下来。

    “打啊,怎么不打了呢?”,女子饶有兴致的看着,似乎对他们不再拳打脚踢有些不满,“姑奶奶我还没看够呢?一个鄞州州公未来的莒国国君,一个大名鼎鼎的西侠剑,啧啧,你们还真是机灵的狠呢,想用这种苦肉计跑出去?呵,真是有点意思啊。”

    完了,识破了,刘煜和贻清无奈的低下了头,他们并不是畏惧眼前的这位女子,而是因为楼下已经冲上了十几个人,而趴在桌子上的那个男人也坐起来了,虽然好像是有点眩晕...

    冲上楼的十几个人对着女子抱拳拱手喊道,“参加左护法!”

    女子摆了摆手,这十几个人便又下了楼,女子似乎已经把刘煜和贻清视为掌心之物,所以她并没有理会刘煜和贻清,而是看向刚刚坐起来的那个男子。

    男子似乎依然是有些眩晕的状态,不过他依然能够认出女子的来历,颇为乖巧的说道,“师姑,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被成为左护法的女子哈哈一笑,然后突然在男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我再不来,你就让他们跑了,首领怎么说的?是不是让你带他们去见首领,你在这跟他们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差点犯了大错了!”

    “哎呀,哪有啊,他们不在这好好的么?”,男子似乎有些不满的嘟囔着。

    “要不是首领发现他的酒和醒酒丹少了,没准你真的就出大错了。”,女子用手指在男子脑袋上戳了一下,然后突然间说道,“二位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很失礼啊。”

    女子说的显然是刘煜和贻清了,贻清赶忙摆摆手说道,“没有,没动没动。”

    女子转过身来,仔细的打量着刘煜和贻清,“我是铜雀台的左护法,奉铜雀台首领之命来见莒国鄞州公殿下。原本是打算由首领同殿下见上一面的,不过看现在这个情形,我还是代替首领同殿下直接谈吧。”

    刘煜看向女子,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我的侄儿已经将铜雀台的故事跟殿下说了,我也不是个啰嗦的人,也就不重复了。”,眼前这位带着面具的女子把玩着手中的长弓说道,“无论是要复国的还是我们这些准备找个靠山的,都把铜雀台当成了自己的信仰,所以铜雀台是必须要维系下去的,但是就像之前百余年间那样在四处流窜是不行的。我们需要被承认,拥有像‘一宫二楼三殿’那样的身份。”,说着女子停了下来看向刘煜,似乎是在等刘煜的回答。

    刘煜看向女子,“没了?”

    “没了。”,女子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

    “为什么选择本公?”,刘煜眯着眼睛说道。

    “因为百年前的那一场围剿,唯一没掺和进来的就是莒国。”,女子说道,“虽说当年莒国也派了人,但是完全是出工不出力的。这份情,即使过了百年我们也没有忘记,所以莒国必然是我们的首选。”

    怕是唯一的选择吧,话说的还真是好听,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嘴两张皮,怎么说都使得”,刘煜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却没有办法这样说,又想了一下然后冲着女子问道,“难道没有跟国君联络过么?”

    女子点了点头,“国君离开新安出巡的时候,我们曾经同国君接触过,但是他很狂傲,他觉得并不需要我们这个一支力量。不过如今莒国马上要换当家人了,我们觉得或许你会需要呢?”

    “你们也知道,一宫二楼三殿在本公身边差不多都有了安插,我为什么还需要你们这一股子力量?”,刘煜问道。

    女子摇了摇头,“第一,铜雀台的存在并不是世人皆知,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第二,定阳刺杀的消息已经流传出去了,所以也没有谁会相信我们会合作,同样有着出其不意的效果。第三,我们的要价应该是最低的,我们要的只是保存一份力量。”

    刘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果本公要你们像当年的安和司一样受管制呢?”

    这倒是出乎了女子的意料,女子迟疑了一下,“殿下的意思是...”

    “本公的意思是,你们是否愿意归附朝廷。也不用全部挑一部分精锐重建安和司,另外的人可以到鄞州去,完全可以在那里过上寻常百姓的生活。”,刘煜停顿了一下,“本公是鄞州公,在鄞州有着自己的土地、楼宇,如果你们愿意,那些完全可以给你们。”

    “也就是说一部分为殿下出力,而另外一部分成为人质?”,女子语气有些冷淡。

    “不,起码本公不这么认为。”,刘煜摇了摇头,“你们需要生存下去,不是东躲西藏的生存下去。鄞州过去是本公的封地,鄞州地界的大部分臣子是完全忠心于本公的,因此你们去那里要比任何地方都安全。本公没有金银给你们让你们自己找地方生存,未来本公也很难从朝廷的资金里找到合适的理由给你们,所以这是本公能给你们提供的唯一的选择。”

    女子似乎在思考着,对于铜雀台来说困境一直是存在的,而且存在了已经百年之久,即使如今一宫二楼三殿也依然有针对他们的追杀,刘煜提供的可能也是一种可能性,但是这种可能性还需要确认,女子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这件事需要首领同意,我没有办法在这里确认。”

    “当然可以,不过本公想知道的是,铜雀台到底能够为本公做什么?”,刘煜轻声的说道。

    是啊,这个问题才是最关键的问题,一个在中土东躲西藏甚至还曾流亡到西方的势力,一个甚至内部都存在这分歧的势力,一个到底现在有多少人都不太清楚的势力,这样的势力就算当初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势力,那又如何呢?这样的势力现在有多大的力量,它又愿意用这样的力量来为刘煜做些什么呢?

    女子轻声一笑,“铜雀台可以为殿下,哦,不,应该说是为陛下杀掉一切想杀的人,注意哦,是一切想杀的人哦。”

第八十四章 罪恶椒金山

    与刘煜和贻清在阎善城外告别之后,宫和笙一行人便踏上了前往成安县的路,她们将从成安县前往蔚州,在蔚州的首府庐陵等待刘煜归来。

    骑马走在最前头的杭既白有些心不在焉,这一点连一旁的柳絮都感觉的出来,一向寡言的杭既白如今变本加厉的沉默着。

    杭既白是在忧心殿下和贻清先生吧?柳絮默默的想到,关于椒金山的传言几乎每个人都清楚,那里就是人间地狱,因为那里有太多太多的土匪强盗,他们是完全没有半点人性的恶魔...

    杭既白确实是在忧心刘煜和贻清,在离开阎善城的前一天,贻清偷偷的给杭既白了一些暗示,当晚杭既白以屋中另外一位护卫打呼噜太厉害而到了贻清的房间之中,进的房中贻清就将一个纸条和一个令符偷偷的塞给了他,杭既白惊讶于贻清的行动,但是还没有开口询问就被贻清制止住了,贻清伸手指了指外边,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用这样的动作示意杭既白恐怕有人监视。

    于是杭既白假装喝水的时候在灯下看了纸条,纸条言简意赅的说了刘煜接到密信的事情,也交代杭既白明天一定要帮助刘煜和贻清做戏,让他们有机会单独离开,更加不厌其烦的叮嘱杭既白一定要保证宫和笙的安全,只是唯独没有告诉杭既白到底是要去哪,到底是要做些什么。椒金山?那肯定不是他们的目的地,到底是去了哪里呢?杭既白有心偷偷离去,但是却又放心不下自己的小师妹,一路艰险他实在是怕小师妹有任何闪失。

    杭既白有些无奈也有些无力,刘煜和贻清有着太多的秘密了,他们对于自己还是提防的,即使表面上什么话都说,仿佛是什么都不背着自己,但是他们时常的眼神交流却让杭既白认识到了一点,这两个人很多时候是不需要用语言交流的,似乎眼神交流就能分享彼此内心所想。而杭既白的这种想法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的验证着...

    “姐姐,别担心了。”,马车之中纳兰鸢见宫和笙愁眉不展,赶忙劝慰道,“那个老变态不是在四爷身边么?没事儿的。”

    宫和笙叹了一口气,“贻清先生确实武艺高强,但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偌大的莒国、偌大的中土又有多少奇人异士啊,贻清先生再厉害又有什么用。”

    “没事儿的。”,此时的纳兰鸢拉着宫和笙的手,一直想组织话语劝慰宫和笙,但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排解宫和笙心中的忧愁,毕竟纳兰鸢是知道椒金山的恐怖的。椒金山的匪患始于百年之前,当时澹国即将败亡,天下诸侯并起,椒金山因为地处险要,因为连接顺、朔两地,俨然成为了一处重要的关隘,一时之间也成为了多方势力觊觎的地方,根据史书的记载,在澹国败亡前后,在椒金山发生的交锋不下百余次,死伤更是达到数十万之众。后来澹国皇室余脉西迁复国,即使当时的东澹的水陆兵马大元帅刘茂贞也曾在这里被挫败。莒国立国后,曾数次对椒金山一代进行清剿,但收效甚微,久而久之这里也成了朝廷都放弃了的地方,于是许多犯下重罪的罪犯都逃到了这里,在这里当了“土皇帝”,以椒金山为中心开始了更加罪恶的人生...

    几乎所有大门派都会派遣自己门中优秀的弟子前往历练,毕竟在这样一个被称为“坟场”的地方存活下来了,将来在江湖之中也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毕竟实战是最容易得到成长的锤炼方式。

    宫和笙轻轻的揉了揉纳兰鸢的小脑袋,然后轻声的说道,“当初离开白麓城的时候,觉得危险重重,不过这一路走来也算是有惊无险,原本还很庆幸,但是万万没想到四爷竟给自己找麻烦,哪里危险就往哪里钻,完全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

    纳兰鸢点了点头,“我师兄倒是说,这可能是四爷为了今后解决问题做的准备。我师兄说,想要解决椒金山的问题最起码是要了解那里,我想四爷也就是去看看,应该不会真的进入椒金山的。”

    “最好是那样吧,不然真的是太危险了。”,宫和笙说道。

    “听姐姐这话是之前去过?”,纳兰鸢疑惑的看向宫和笙。

    “是啊,去过。”,宫和笙点了点头,眼神很是复杂,那其中糅杂了愤怒、痛苦,当然更多的是无奈、无力和无助...

    宫和笙从小练武,因为她向往着仗剑走天涯的生活,不过在她幼小的心灵之中对于江湖的认识是不全面的,她只看到了江湖中侠义的一面,却并没有注意到江湖之中的那份危险和黑暗。

    拜师之后,她的师父传授的第一课便是江湖的罪恶...

    那个时候正直椒金山匪徒作乱,莒国朝廷震怒,由顺州、朔州、云州三州同时出兵对椒金山一代进行围剿,宫和笙在师父的带领下涉险进入椒金山一处主峰,在那里有一座寨子名为黑风寨。时至今日宫和笙依然对这个名字、这个地方记忆犹新,因为她在那里看见了地狱一般的场景。不知道是从哪里被土匪掠夺而来的人,他们就像是牲口一样的被关在笼子之中,每一个人都蓬头寇面、歇斯里地。

    而在这其中最惨烈的就是女人...

    在椒金山附近三百里是没有任何城镇和村落的,生活在椒金山的土匪们是看不到女人的,女人在椒金山是一种非常稀奇的物种,所以女人的价值有些时候往往要比金银珠宝更高。据说,在椒金山各大土匪势力、寨子当中,女人才是最重要的硬通货,女人往往是各势力较好过程中最重要的礼物。

    年纪尚小的宫和笙什么都还不懂,却看见了那些应该被称为“地狱”般的场景,她看见了女人们的歇斯底里、痛快哀嚎,她看见了女人们的衣不遮体、哀声求饶,她看见了女人们...

    她甚至看到了土匪连尸体都不放过的场景...

    她不想看,却被师父摁着脑袋看着这些场景,她哭着喊着,但是师父依旧摁着她的脑袋强迫着自己去看这些场景,师父告诉她这就是人间这就是江湖,一个弱肉强食的江湖,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

    后来,宫和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因为她早早的已经晕厥,醒来的时候师徒二人已经到了距离椒金山很远的一座城镇,在宫和笙一再的追问之下,师父才告诉她,已经把黑风寨拔除了,师父的原话是“放心,那个叫做黑风寨的地方,为师连一个活物都没有留下。”,只是,在此同时师父还告诉宫和笙,那些被当做牲口一样被关站在笼子之中的人得救了,那些被当做玩物一样被土匪肆意蹂躏的女人得救了,但是毫无例外的是他们都选择了自杀...

    那一刻宫和笙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水,她的泪腺已经分泌不出哪怕一滴的泪水了,她歇斯里地的朝着师父嚎叫着,她质问师父为什么不早点出手,为什么不在发生着一切之前动手,为什么为什么!她不知道冲着师父问了多少个为什么。

    她的师父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你要我做什么?这椒金山有大大小小成百上千的寨子,我如何救?救的过来么?行侠仗义没有错,但是就算是你的师父也没有这种力量,罪恶是消灭不了的,椒金山的土匪盘踞百年,朝廷都没有将它消灭,我如何能将它消灭掉?”

    “为什么朝廷不消灭它?为什么?”,宫和笙赤红着双眼喊道。

    师父摇了摇头,“那你就要去问朝廷了,但是我想也不会得到答案。中土已经乱了百年了,也出了不少所谓的圣君明主,但是即使是他们也不会注意到这样的角落,因为没有人会让他们知道,他们只要稳稳的坐在那金銮殿之中就可以了,旁的都不重要。”

    从那一天开始,宫和笙更加刻苦练习武功,为的就是日后能够行侠仗义,她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薄弱的,所以她要更加刻苦的练习,即使她救不了天下也要多救几个人,因为黑风寨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只是连宫和笙都没想到的是,她因为去白麓城找寻自己的祖父而遇到鄞州公刘煜,更没有想到刘煜竟然即将成为统治莒国的国君,所以她才希望刘煜能够成为一个明君,一个真真正正能够为了百姓的明君,因为她知道百姓过的太苦了。不过好在刘煜是有这种潜质和可能的,在白麓的那些日子里,宫和笙看过见过百姓对于刘煜的尊重、崇敬,那是发自内心的并不是装出来的,因为刘煜对于百姓的爱护,所以百姓才更加的尊重他崇敬他...

    百姓,或许是这世间最弱小的,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却也是最善良的,哪怕你对他好一分,他都会记在心中...

第八十五章 你是够阴的

    “我真不知道首领为什么要同朝廷合作。”,黑衣男子摘下面具,脸上尽是疑惑。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那个被黑衣男子称为师姑的左护法语带戏谑的说道,“喝完酒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话真的是多。”

    “还不是首领的醒酒丹不好用么...”,黑衣男子揉了揉太阳穴,“绝对是假药,首领怕是让人骗了。”

    “行了,怎么那么多废话。”,左护法颇为不耐烦的说道,“你回去准备一下,然后直接去新安。”

    “我?”,黑衣男子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师姑,你说我去新安?”

    “废话,你不去,难道是老娘我去么?”,左护法颇为不悦的喊道。

    “我不想出远门。”,黑衣男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左护法的不悦,不过话刚说出口去,就被左护法揪着耳朵从圆凳上提了起来,“疼!疼!师姑!师姑我错了,我错了师姑!疼啊!真的很疼啊。”

    左护法冷笑了一声,然后阴阳怪气的说道,“呦,您知道疼呢。我以为您天不怕地不怕呢,怎么还怕疼呢?”

    “别,师姑,我错了,您还不知道么?整个铜雀台我最敬重的就是您,连师父,不,连对首领都没有对您那么尊重的。”,黑衣男子见左护法松了手,赶忙起身满脸堆笑。

    左护法撇了黑衣男子一眼,“你确实不想去新安。”

    “嗯。”,黑衣男子点了点头,“您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喝酒的时候不爱说话,我是不想去新安给朝廷卖命的。”

    左护法抱着胳膊似乎陷入了沉思,然后在黑衣男子脑袋上拍了一下,“得,别说师姑我不疼你,这去新安的差事,师姑我替你了。”

    原本以为黑衣男子会非常高兴,但是出乎左护法意料的是,黑衣男子却非常疑惑的看向自己,然后还颇为小心翼翼的说道,“师姑,师...不,首领不是给您下禁足令了么?您怎么去新安啊?对了,您不是下禁足令了么?您怎么跑到这里了?您又偷跑出来了是吧?”

    显然黑衣男子说出了事实,左护法本来想解释一下,但是在黑衣男子的逼问之下,左护法显然是有些恼怒了,“对!老娘就是跑出来了!怎么样?抓老娘我回去邀功请赏啊!”

    黑衣男子舔了舔嘴唇,“不是,师姑,您误会了,我可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左护法紧紧的盯着黑衣男子吼道。

    “没什么意思...”,黑衣男子挠了挠头,臊眉耷眼的说道。

    左护法冷哼了一声,然后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然后朝着黑衣男子说道,“没什么意思还那么多废话,行了,老娘也算救了你一次,回去的时候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是是是。”,黑衣男子连连点头,“我就说怕自己搞不定这件事,所以就偷偷的请师姑来给我压阵了。”

    “嗯。”,左护法一脸欣慰的轻轻的拍了拍黑衣男子的脸蛋,“我大师侄果然是聪慧的,也算师姑我没白疼你。”

    “是是是,师姑的大恩大德,我磨齿难忘,师姑永远活在我心中。”,黑衣男子低着头作着揖,毕恭毕敬的说道。

    “嗯”,师姑点了点头,不过瞬间又看向黑衣男子,眼神带着杀意,“永远活在你心中?”

    “是的。”

    “小兔崽子你竟然敢咒老娘!”

    “师姑误会了!我是口误!口误啊师姑!”

    “口误你奶奶的腿!”

    鹏丘城驿站之外,刘煜依然紧皱着眉头,铜雀台开的条件是有点太低了,就跟没提要求差不多,这一点让刘煜至今有些疑惑,不过纠结的问题就在这里,如果铜雀台不是真心实意的投诚,那么他们是打算做什么呢?欲擒故纵?纵的又是什么呢?

    “还在想?”,正当刘煜陷入沉思的时候,贻清从驿站走了出来。

    “嗯。”,刘煜点了点头,“信儿发出去了?”

    “应该在他们感到成安之前就能到。”,贻清点了点头。

    “铜雀台,我能把它当做我的底牌么?”,刘煜看向贻清问道。

    贻清抿了抿嘴,然后对着刘煜说道,“那就得看你想做什么了,不过留着它在关键时刻没准还是有用的。”

    刘煜面带疑惑的看向贻清,“此话怎讲?”

    贻清耸了耸肩,压低声音说道,“比方说一劳永逸的解决涿州的事儿。”,说着还向刘煜眨了眨眼。

    “呵,杀了我三叔?”,刘煜一脸冷笑说道,他伸出手摸了摸下巴,然后突然间又说道,“嗯,这是个好方法啊。”

    贻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刘煜身边靠了靠,才又压低声音的说道,“你不会真有这打算吧?”

    “原本是没有的,不过你这么一说吧,我还真觉得这是个好方法,杀他一个平息了叛乱的可能,这不挺好嘛。”,刘煜一脸坏笑的说道,“真好,越想越好。不过先生放心,史官一定会记上一笔,谋士贻清向大莒国国君献计,以暗杀阻挡封臣叛乱。”

    “啪”,贻清直接抽了自己一个小嘴巴,这是让我背黑锅啊...呵...就你嘴贱!

    不过,贻清这种操作确实让刘煜感到了震惊,不过片刻的滞楞之后,刘煜便又说道,“行了,不会把黑锅扔在你身上的。”

    贻清常常的说了一口气,老子为什么要贻清,那就是要留清白在人间啊,这种黑锅怎么能背呢,平复了心情之后贻清才说道,“那咱们就启程吧,从这去成安大概还有将近两天的路程。”

    正当贻清准备踏蹬上马的时候,刘煜却摇了摇头,“去张昭吧。”

    “去张昭?”,贻清准备踩马镫的脚直接踩空了,好悬没直接摔在马下,“不是,你还真打算去椒金山啊?”

    刘煜并没有回答,但是他看向贻清的眼神就已经给出了答案,他是真真的要去椒金山看一看的。

    “我的四爷唉,你怎么想的?刚出了狼窝你就要往虎穴钻?”,贻清一脸不可置信的说道,“在阎善城外,我和杭既白的话那可都是真的,可不是为了做戏。”

    “我知道”,刘煜点了点头。

    “你知道还要去?椒金山那就不是人去的地方。”,贻清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不管是先王还国君都对椒金山动过手,但是结果都不怎么理想,为了这件事儿三年前,国君还下令椒金山外围百里之内不留一村一县。不过饶是如此,椒金山土匪作乱的这事儿也没间断过。”

    刘煜讲双手抄在袖子里,“说了这么久,就没有人能告诉我椒金山的事儿为什么拖了这么久都没有解决么?”

    贻清叹了口气,“实际上这事儿根儿还是在中土分裂上,你别忘了,莒国除了十一州以外,还有莒北五国。那都是你们家亲戚啊。”

    刘煜点了点头,在涿州以北有三国,向国、芮国和燕国,在幽州以北有纪国,在应州以北还有个宿国,这五国统称莒北五国,这五个国家都是由刘氏外戚统御的,说是国家,但实际上他们还是由莒国国君担任共主的,连军队都是由莒国国君直接调动的。他们存在的意义,也不过就是缓和同另外三大国的边境局势而已。

    这种由傀儡政权缓和边境的方式是中土四国的共同选择。

    贻清见刘煜点了点头,便紧接着说道,“这五国屯有重兵,分别防范着北边的虢国和西边的杞国。精锐基本上都在那里,哪里还有足够的兵源去清剿椒金山?再说了椒金山那个地方纵横交错,要想完全清剿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耗时耗力而且付出的死伤代价一定很大,所以朝廷清剿大多数时候是雷声大雨点小。”

    “那你说我登基之后要是派兵清剿的话,胜算有多大?”,刘煜依然抄着手望着天儿。

    贻清皱着眉头看着刘煜,然后又马匹上搭着的一个包裹中取出了地图,他将地图展开在地上,“那得看你出兵多少了。”

    贻清拿手点了点燕国的位置,“燕国常年屯兵八万,作为芮国和纪国的后备兵力,这八万抽调出来一半,贻清又点了点衮州的位置,“衮州常备兵力十万主要是作为应州的后备兵力,这十万拿出一半。然后云、顺、朔三州各出三万兵力。”

    贻清不禁有些侧目,“十八万兵力?整个椒金山土匪也就是五、六万的样子,人数是够了,可是怎么打?”

    刘煜嘿嘿一笑,“我不打。”

    “不打?”,贻清看了刘煜一眼,想了想,“围而不打?困住他们?”

    刘煜点了点头,“椒金山那些土匪也不种田,也不放牧,完全是靠抢粮食抢牲口,不还有过吃‘想肉’(人肉)么,呸,也不嫌恶心。”

    贻清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是啊,也出过吃人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围?”

    刘煜随手在椒金山外围划了个大圈,“把整个椒金山脉围起来。”,刘煜又在涿州点了点,“我三叔不是不消停么,十八万放在这,就看他怎么选了。”

    贻清听了不禁抬头看向刘煜,心里冒出一句话,你是够阴的啊。十八万大军囤积在椒金山周围,实际上离涿州也就不远了,可以说是随时可以北上涿州的。面临这样的局势,涿州公要么是老实一些,要么就铤而走险的造反,这个难题丢给涿州公估计也够他纠结一段时间了,而这段时间里就看刘煜能不能在朝廷里站住脚了,如果能的话就算他那位三叔造反了,也不是太大的事儿了...

第八十六章 太后与太监

    新安,莒国的国都。

    百余年前,澹炀帝唯一活下来的儿子澹台宇在这里登基称帝,曾经不可一世的澹国就在这里偏安一隅,成为了苟延残喘的朝廷,甚至在历史上也只能是留下了一个“东澹”的名号,实际上按理说这个国家应该被称为“西澹”,毕竟新安是在建安的西边,就算是从整个中土来看,这里也更接近于西侧,但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原因,史官落笔的时候这个只有一朝的短命国家被叫做了“东澹”。

    忠诚的蔚州公刘茂贞以一己之力保护着澹国最后的血脉,但是即使忠诚的刘茂贞也阻挡不了岁月的侵袭,于是短短的六年之后被加封为澹国摄政王、澹国水陆兵马大元帅的刘茂贞在最后一次西征中辞世。

    能为“澹国”遮风挡雨的最后一块屋檐倒下了,三个月之后年仅十四岁的澹国皇帝澹台宇在新安皇宫因失足摔下台阶,当场死亡,至此澹国名存实亡。

    两年之后,刘茂贞的长子刘靖安用一块“江山石”就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莒国立国。从那时开始,这座王宫先后迎来了六位国君。

    就在不久之前,莒国的第六位国君刘淼因为奸佞谋害失去了心智,黯然退位被宗人府圈禁在了王宫的一角。

    而被称为中土四大国之一的莒国,也将在不久之后迎来它的第七位国君,那个已经在鄞州主政了四年有余的刘煜。

    距离新任国君登基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整个新安城却空前的清冷...

    朝廷关于确立新君的昭文还没有下发之前,整个新安的九座城门就已经关闭了。甚至几十年没有颁布过的宵禁令也再次出现了,一种肃杀气息突如其来的席卷了整个新安城,新安城中的百姓们战战兢兢地,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锦衣卫请去喝茶。锦衣卫,呵,那绝对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根本没见过有什么人能够从那里全须全尾的出来...

    与城内一片清冷、萧条不同的是,王城之内却是极其忙碌的。尚衣局正在全力以赴为新君制作龙袍,尚宫局也同样在乾清宫内不断进行着翻修。

    当然,整座王城整个王宫之中最热闹又最忙碌的,怕就是尚书房了。

    自从那日在崇文殿内遇刺之后,早朝就被迫取消了。在都城的各级大臣也就不用早早的守候在宫门前了。不过,虽然早朝被取消了,但是偌大的莒国一切军政事务还是要运行下去的,而这一切都交给了临时拼凑起来的内阁来决定和执行,至于之前的内阁已经在太后遇刺后被解散了,而且不少人也因为太后遇刺的事情被牵连入狱,比如三朝老臣工部尚书涂志远,国君一脉的礼部尚书陈洪超都已经被收监下狱,至于行凶者也就是枢密院的二把手王小钊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所有的军政事务都需要报奏正在尚书房办公的内阁,而内阁首辅便是户部尚书焦小白,自从被确立为内阁首辅之后,焦小白府上可谓是门庭若市,无数的在都官员简直要把焦大人家的门槛踏破了,如今礼物成堆的放在院子里,连下人看着都觉得头疼。

    “焦大人,钦天监派人递了折子,询问新君年号的事情。”,尚书房内礼部侍郎秦启伟拿着折子走向焦小白问道。

    正在折子上批文的焦小白抬头看了秦启伟一眼,接过了折子简单的翻了翻之后才说道,“钦天监的人都在想什么?这才什么时候就问年号的事情?这不是应该新君确定的事儿么?这事儿问内阁?是他要造反还是你要造反!”

    也不怪焦小白发火,这事儿就不是他一个内阁首辅能决定的,年号完全就是新君自己选择的东西,再说了这焦小白已经在这尚书房没日没夜的批了四天折子了,这个时候上这种折子,钦天监这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不,应该说是拍在马尾巴稍了...

    “是是是。”,秦启伟也赶忙附和着,“我这就给打回去,阁老莫要生气。”

    焦小白冷哼了一声,端起茶杯押了一口茶然后问道,“对了,秦大人,新君到哪了知道么?”

    秦启伟摇了摇头,“还没有这方面的奏报。”

    焦小白皱了皱眉头,“这离登基典仪就还有半个月了,这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秦启伟讪讪一笑,“咱这位新君有点特立独行,既不让鄞州送,也不让各州府迎,所以也就行踪不定的,怕是要搞什么微服私访了。”

    “特立独行?”,焦小白冷哼了一声便不再搭理秦启伟。

    秦启伟见焦小白已经看起了折子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书案前,不过刚刚坐定就见刑部侍郎曹西臣溜溜达达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握着三串儿糖葫芦...

    要说这曹西臣虽然说不上是人见人爱,但是因为出手阔卓为人豪爽,尤其是如今主理刑部,所以在朝中也算是混了一个不错的人缘。见曹西臣旁若无人的在尚书房啃着糖葫芦,秦启伟赶忙朝着曹西臣做手势,示意他小心点,别惹了焦小白炸毛。

    不过,显然曹西臣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反而径直走向了焦小白,将手中的糖葫芦伸到了焦小白眼前,“阁老,刚蘸得的糖葫芦,来一个?”

    活了这多年了,在朝里混了这么多年了,焦小白还是第一次看见有大臣把糖葫芦这种东西拿进尚书房,一时之间焦小白甚至都忘记了呵斥,竟然还鬼使神差的接了过来,不过刚刚接过来就反应过来了,直接将糖葫芦摔在了曹西臣脸上。

    糖葫芦:我招谁惹谁了?!

    “曹西臣!这是尚书房!不是你们家后院!你是干什么吃的!让你这个毛头小子进内阁是太后的恩赏,你看看你这么多天干什么了!”,焦小白一蹦三尺高,真的是跳着脚骂着曹西臣,吐沫星子一点没浪费的都喷在曹西臣的脸上...

    曹西臣倒是无所谓一般,将已经粘在了脸上的糖葫芦扯了下来,然后毅然一脸笑意的对焦小白说道,“阁老,您别动气,我这实在是看困了,寻思着弄个这东西醒醒神儿。”

    “就你困?老子不困么?”,焦小白如今就像是个刚刚点燃的大炮仗,那火气噌噌噌的根本停不下来,“到现在都知道新君在哪?这太后要是怪罪下来,哪个有好果子吃?还吃糖葫芦,吃个屁,都等着吃断头饭吧!”

    “阁老别生气,别生气,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见焦小白如同点燃了的大炮仗一般,秦启伟和几位大臣赶忙过来劝。

    不过曹西臣确实一皱眉头,“阁老就为这个生气?我知道新君到哪了啊。”

    “看没看见?还敢蒙人了。”,焦小白气的唾沫星子横飞,“满朝文武都不知道,就你知道。就你能!你要是知道老子的名字倒着写。”

    曹西臣一耸肩,然后跑回自己的书案不断的翻找着。焦小白见此就是一皱眉,这小兔崽子不是真看见了什么折子了吧?

    一顿翻找之后,曹西臣拎着两份折子走了回来,“阁老,这两份折子都是出自顺州州牧黄其武,一份是禀报自己的儿子黄继业杀人越货、抢男霸女,罪恶滔天,已经在康莱城被他亲自问斩了,另外一份是禀报顺州州督江哲峰在家中暴毙的折子,另外黄其武自觉管教子女不严,然后施政错漏百出向朝廷请辞。”

    儿子为非作歹被老子杀了,州督死了,然后身为州牧的黄其武要撂挑子,这信息量有点太大了啊,不过这跟新君有什么关系?“你不是知道新君在哪了么?这都什么?跟新君有关系么?”

    曹西臣点了点头,“黄继业的那些烂事儿都是新君在定阳县揭开的,新君还在定阳县城审过这事儿,死罪也算是新君定的。”

    焦小白闻言,把两份折子都好好的翻了翻,果然如曹西臣所说一般,不过黄其武也在折子里说了,新君离开定阳后并没有前往康莱城,而且新君身边除了普通的随从以外,还有另外的两男两女,看样子都不是一般的练家子,没准是出自某些大门派之手。

    焦小白将折子合上之后便一刻不停的冲出了尚书房,在几位大臣颇为疑惑的目光之中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久之后这两份折子便出现在了永寿宫太后的手中,一旁的屈伯彦已经将焦小白同自己说过的话,尽数转告给了太后。

    “两男两女?”,太后冷笑了一声,“四年没见,本宫那软弱的小儿子成长了不少啊,应该有你说的那个什么清吧?”

    “贻清。”,见太后遗忘了那个人的名字,屈伯彦赶忙提醒到,“太后,奴才观那人武艺非凡绝非一般的江湖谋士。估计剩下的那三个人也是类似的身份了。”

    太后柳眉轻蹙,犹豫了一下之后才说道,“无极殿早早的就给本宫这小儿子贴了护身符,这样看其中可能是有无极殿的人啊,不过无极殿行事一向沉稳,这次怎么这么轻佻。”

    屈伯彦赶忙躬身符合,“太后说的极是,奴才也觉得这几个人可能是,起码不全是无极殿的人。”

    太后听了便哈哈一笑,“那是本宫小看这孩子了,一宫二楼三殿,不能全都去拉拢他了吧,要真是这样的话”,太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冷眼的打量了一下自己宫内的陈设,“怕是本宫的好日子是要到头了么?”

    屈伯彦赶忙跪倒在地,“太后洪福齐天,定然安然无恙。”

    太后见屈伯彦像条哈巴狗一样跪在地上,便是冷冷一笑,“话说,那几个人里边有没有你的同门那?”

    屈伯彦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哆哆嗦嗦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第八十七章 内阁的站队

    屈伯彦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永寿宫的,当他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崇文殿前的大广场之上,此时太阳渐落,夕阳的余晖将原本就无比巍峨的崇文殿变得更加雄伟了起来...

    屈伯彦瞧了瞧这座已经巍峨屹立百年有余的宫殿,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一阵翻涌,不过他还是平稳了心情之走向了静书房。

    屈伯彦走进静书房的时候,内阁大臣们正在奋力的批阅着六部和各州府上报的奏折,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屈伯彦不得不轻声咳嗽了一声,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如今在整个王宫中地位最高的这位半老的太监。

    “屈公公,您这是?”,饶是已经做了内阁首辅的焦小白也不得不对眼前这位宦官客气一些,上前拱手满脸堆笑的问候。

    屈伯彦此时的状态完全有别于在永寿宫的时候,此时的他眼比天高,对于焦小白的满脸堆笑似乎置若罔闻,他只是冷冷的说道,“咱家到静书房是来传太后口谕,各位大人听传吧。”

    包括焦小白在内的内阁大臣们刚忙撩袍跪倒,抱拳拱手,“恭送太后圣安。”

    屈伯彦点了点头,“本宫已闻新君抵达顺州之事,新君安危为莒国大事,内阁诸大臣当以此时为重,通令各州府即使奏报新君行踪,护佑新君安危。另,本宫对顺州州牧大义灭亲之举,甚为欣慰,自立国以来历来提倡官民平等、以德治国,故予顺州州牧晋为文华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即可来都,入内阁。顺州州督按礼法予以厚葬,继任州牧、州督着内阁挑选后呈报。”,屈伯彦说道这里看向依然虔诚聆听的几位大臣,“太后的口谕已经传达完毕了,几位大人还是尽快按照口谕承办吧,咱家这就回永寿宫了。”

    屈伯彦说完也不等几位大臣应声,便离开了静书房。

    要说听完这个口谕之后心情最复杂的,自然就是如今的刑部侍郎曹西臣了,十五岁就进入刑部的曹西臣如今已经挑起刑部好些个日子了,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曹西臣可能会成为莒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尚书的时候,这个偌大的泡沫轻易的就被太后的口谕戳破了。

    “屈公公!屈公公留步啊!”,屈伯彦走的而有些急,这让焦小白有些猝不及防,爬起来的焦小白一路小跑的追了出去,他还有话要问屈伯彦呢,没想到屈伯彦却走的这么快,不过好在没跑几步,屈伯彦就已经回过身来了。

    “焦大人。”,屈伯彦皮笑肉不笑的冲着焦小白点了点头,“不知道焦大人是没听清楚太后口谕还是?”

    “太后口谕,老臣听清楚了。”,焦小白一边摆着手一边喘着粗气,“不过,之前老臣托屈公公问太后的事情,不知道有什么结果了?早朝再不开的话,不太合适了。”

    在此之前,焦小白通过屈伯彦向太后通报的时候,就曾经让屈伯彦问太后,早朝什么时候恢复,近日以来面对堆积的奏折,内阁就算是开动全力也没有办法及时消化,毕竟过去很多事情是在早朝上就能够解决的,而现在因为早朝不开,所以很多事情都改成了递折子,所以包括六部在内的在都衙门基本上大事、小事都在折子里罗里吧嗦的说着不停。倒不是焦小白想偷懒,但是这种方式确实效率低下,恐怕长此以往会耽误了大事。

    屈伯彦冷眼看了看焦小白,“焦大人,太后说了她是个妇道人家,老是把持着早朝是不合适的,眼么前的问题是太后不临朝,这早朝就没法开,太后临朝又不太合适,所以这些事情还是由内阁主理吧。”,屈伯彦见焦小白还要说些什么,便一抬手制止了,“焦大人,不,该叫你焦阁老,早朝的事情太后已经下定了决心了,你也莫要在进言。”

    焦小白无奈的叹了口气,“是,老臣明白了。”

    屈伯彦转身就要走,不过刚走出去一步又转回身来,走到焦小白近前压低了声音说道,“焦阁老,咱家还有句话要说。”

    焦小白见屈伯彦如此,便赶忙毕恭毕敬的说道,“老臣洗耳恭听。”

    屈伯彦微微一笑,“内阁是太后定的内阁,你是太后定的内阁首辅,所以啊做事一定要尽心尽力,这样的话才能将一个好好的莒国交给新君。当然,这是咱家自己的意思,阁老好好想想。”

    焦小白听了便是一点头,这种暗示也太过于明显了,什么是他自己的意思,这分明就是太后的意思。不过焦小白还是表现出十分的感激,他将手伸进了袖子,然后一把握住了屈伯彦的手,“感谢屈公公的教诲,老臣一定为莒国为太后尽心尽力,一定将一个一切太平的莒国交给新君。”

    屈伯彦看了眼被焦小白握住的手,便是一笑,“下不为例。”

    “是。”,焦小白也轻声的笑道。

    “对了,咱家还要送给阁老一句话。”,屈伯彦又是一笑,然后将嘴巴凑到焦小白的耳朵旁轻声说道,“院子里的东西该清一清了,堆太高的话倒的也快。”

    “这...太后...”,焦小白自然明白屈伯彦是什么意思,赶忙要问,却被屈伯彦握紧的手制止住了。

    “太后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过谁知道赶路人会不会听见些什么呢?毕竟是那么嫉恶如仇的人。”,屈伯彦笑着拍了拍焦小白的肩膀,“焦阁老,回见。”

    “屈公公慢走。”,焦小白赶忙冲着屈伯彦的背影拱了拱手,直到屈伯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转身回了静书房。

    “曹大人,别灰心你这才什么年岁,老夫当侍郎的时候孙子都快参加科举了。”,自从焦小白追着屈伯彦离开静书房之后,内阁的几位大臣便开始劝解曹西臣,毕竟眼瞧着要一步登天成为刑部尚书了,结果中途却被远在顺州的黄其武截胡了。

    “大人说的哪里话,我这才疏学浅,能够坐上侍郎的位置已经对天恩感激不尽了。尚书的位置是不敢觊觎的。”,曹西臣赶忙摆了摆手说道,这个时候曹西臣更加明白了父亲曾经的话,曹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三等的戏子才做戏,二等的戏子在经商,一等的戏子都在官场。那个时候自己尚还年幼,根本没有体会父亲话里的玄机,如今回过头来看一看才发现这话说的极为真实,而如今自己也渐渐成为了那“一等戏子”。

    “这样想就好,等忙活好了,我请你吃酒。”,秦启伟拍了拍曹西臣的肩膀说道。

    “我说秦大人,您真是心大,我这事儿算是泡汤了,您就不怕礼部尚书的事儿也成泡沫了?”,曹西臣笑着对秦启伟说道,秦启伟可是礼部侍郎,如今工部尚书和礼部尚书都被关在了大牢里,所以内阁之中都是由两部的侍郎参与。太后的口谕里可没说关于工部和礼部尚书的事儿。

    “嗨。”,秦启伟哈哈一笑,“这事儿不急,再说了,也不光是礼部尚书,工部胡大人不也没安排么。”,说着秦启伟还看向了一旁的工部侍郎,工部侍郎见秦启伟将话头绕到了自己身上,只是嘿嘿一笑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不过就在几位内阁大臣在相互劝慰的时候,内阁首辅焦小白已经回来了,几个大臣便悻悻的止住话头返回各自的书案忙活了起来。秦启伟则抱着一堆奏折走向焦小白说道,“阁老,这些是整理出来的明天早朝上需要奏报的折子,您过目?”

    焦小白打量了一下秦启伟抱着的大概三十几份奏折,便皱着眉头说道,“分一下,批了吧。”

    秦启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分了?阁老,这是要报到早朝的折子啊。”

    焦小白苦笑连连,“太后说了,妇道人家老是坐朝不合礼法,所以新君登基前都不开早朝,咱们这些人还得在这静书房里批奏折。”

    听了焦小白的话,几位大臣们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各怀心思。在静书房工作的这些人,除了刑部侍郎曹西臣、礼部尚书秦启伟和工部胡侍郎以外,都是正一品的文华殿大学士,都是经历了两朝乃至三朝的老臣,饶是如此竟然也不敢保证猜中了太后的心思。

    妇道人家坐朝不合礼法?这话说出去谁信?你现在知道不合礼法了?先王在世的时候,你都问政二十多年了,国君在位的时候你还抢班夺权的,现在怎么想起来这事儿了?一群大臣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些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焦小白却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整个静书房内的大臣们,“老几位,这些日子咱们也算是为了大莒国的江山社稷忙的不可开交,也都乏了,今儿个就先到这吧,回去都好好休息休息,明天继续吧。”,焦小白说着便率先离开的静书房。

    直到焦小白的离去,几位大臣才反应过来,各自收拢的东西与同僚们告辞之后便离开了静书房。不久,就只剩下了曹西臣和礼部侍郎秦启伟。

    “曹大人,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请你吃酒?”,秦启伟收拾完东西之后便来到曹西臣书案前,见曹西臣还是一脸思索的样子,便问道,“你这是想什么呢?”

    曹西臣摇了摇头,“不开早朝也不至于这样啊,阁老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秦启伟只是一笑并没有作答,不过还是朝曹西臣使了个眼神。曹西臣会意,便开始收拾东西,之后两个人结伴而行离开了静书房。

    出了静书房,秦启伟四处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对曹西臣说道,“你啊你啊,平时的机灵劲儿都哪去了?”

    曹西臣看了秦启伟一眼,“秦大人的意思是?”

    秦启伟嘿嘿一笑,“老焦脑门上就差贴了太后两字儿了,朝内谁不知道他是太后一党?过去,有你的老上司刑部尚书佟斌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如今佟斌死了,太后又把他提成了内阁首辅,他不出力谁出力?”

    曹西臣点了点头,“那这怎么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秦启伟打量了曹西臣一下,“嘿,我说曹大人,你今儿个是怎么了?这还看不出来?老焦怕了!”

    “怕啥啊?”

    “嘿,就装吧你。”,秦启伟伸出手指在曹西臣面前点了点,“不上早朝,事情都交给内阁,万一出了岔子,责任谁担?那不都是他的么?再说了,今后新君登基,太后一脉冲锋陷阵不都得指着他么?老焦是什么人?和稀泥的人,他是甘愿当和事佬的人,你让他冲锋陷阵,那是往死里逼他啊。局势还没有明朗之前,老焦肯定不会依仗哪一方的。”

    曹西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不免有些阿谀的问道,“秦大人,交个底,你打算跟着谁?”

    秦启伟闻言又是一番打量然后才说道,“你一向是骑墙的,怎么现在心思活泛了?”

    曹西臣摇了摇头,“老骑墙也不是个事儿,你就说这一次吧,眼瞅着一个尚书就跑了,我还真能不当回事儿?那说的都是场面话,当着老哥儿你的面,我不说假话,这个时候了心思就得活泛点了。”

    秦启伟嘿嘿一乐,双手抄在了袖子里,“嘿,这就对了,场面话该说得说,这位置啊也得惦记着,不然没意思。”

    “那老哥儿你想好了么?”,曹西臣压低了声音说道。

    “太后我是跟不下去的。”,秦启伟又看了看四周然后才继续说,“我是国君一党的,要不是礼部实在抽不出来人,怎么可能让我进内阁?我啊,得找门路跟着新君了,不然早早晚晚得进去吃牢饭。”

    曹西臣一脸笑意的点了点头,两个人东扯西唠的又啰嗦了半天,这才说道要到哪里吃酒。“唉,我说老哥儿,我上次去过武大人家,他家可是有陈酿,可是真不错,要不咱上他那蹭一点?”

    “武大人?哪个武大人?”,秦启伟看着曹西臣,似乎有点疑惑。

    “鸿胪寺少卿武见深呐。”,曹西臣说道。

    “嘿,原来在这等着我呢。”,秦启伟又在曹西臣面前挥了挥手指,“我说这一路上竟说这些呢,行吧,我就借你的引路投了咱新君。”

第八十八章 棋盘与棋子

    鹏丘县的驿馆之中,刘煜和贻清对坐着,二人中间的摆着一副棋盘,原本按照刘煜的想法是要即刻前往张昭县的,但是没有料到的是天公不作美,一场秋雨突然间蓬勃而来,这场雨是彻底打消了刘煜即刻前往张昭县的心思,大雨滂沱、道路泥泞不堪,这个时候赶路那就是找罪受,因此索性二人便留住在了鹏丘的驿馆之中,闲来无事便决定下一盘棋解解闷...

    此时的刘煜正极其认真的盯着眼前的棋盘,不断的计算着每一颗子的路线,没有办法,毕竟他棋艺不佳,或者说简直就是个臭棋篓子,而对面同他对弈的又是精通棋艺、老谋深算的贻清,稍有不慎那就是满盘皆输啊,输了就要给对方打洗脚水的啊。贵为王子,更是未来的举国国君,怎么能做这种事儿呢!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打死都不可能的!刘煜嘬了嘬牙花子,然后满脸堆笑的同贻清说道,“商量个事儿,悔步棋。”

    不过这一句话好悬没给贻清气炸了,贻清一下子就把手中的书拽在了地上,“我说你怎么说好歹也是未来的国君,悔棋?一盘棋你到现在都悔了十六步了,再悔?输不起就说输不起,悔来悔去的有意思么?”

    “哎呀。”,刘煜眨了眨眼打了个哈哈,“我这不是看错了么。”

    贻清好悬没被刘煜没气乐了,“要不我直接认输好不好?”

    刘煜一听直接皱着眉头拍了拍桌子,“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你能不能有点竞技精神。”

    “哎呦呵,您还知道这竞技精神啊?谁家的竞技精神里还带反悔的?”,贻清撇了撇嘴,一脸不屑的说道。

    刘煜叹了口气,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抚乱了,然后才说道,“算一算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贻清点了点头,“新安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刘煜摇了摇头,“自从母后在崇文殿被行刺之后,就没开过早朝,一直是新成立的内阁主理军政。武见深那边没敢有大的动作。”

    贻清抱着膀子想了想,“武少卿做的对,不排除太后这是要浑水摸鱼。不早朝,官员们的私下沟通就会多一些,这样的话频频走动的官员就容易显露出来,没等你入住新安,你埋下的钉子就会全被拔出来了。”,说到这里贻清停顿了一下,“不过,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你光指望着我可没有啊,我就算是三头六臂也敌不过那满朝文武啊。”

    刘煜翻了个白眼,显示着他对贻清所说的话充满着不屑,“你放心,我可没全指望着你。国君还有些势力在朝中,尤其是太后拿下了工部尚书和礼部尚书之后,你还别说他们现在是越发的抱团儿了,这些时日之中武少卿一直在秘密接触着,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贻清微微一笑,“也难为武少卿了,一个从三品的鸿胪寺少卿要为你笼络人心,不愧是鸿胪寺出身,善舞长袖的。”

    刘煜嘿嘿一笑,“那你还真猜错了,这事儿主要是刑部侍郎曹西臣在做。”

    “曹西臣?”,贻清歪着头想了想,“是之前的兵部侍郎曹振勋的幼子?”

    刘煜点了点头,“他素来是朝中的中间派,不过这家伙更是善舞长袖的很,仗着殷实的家底和人脉,所以在朝中结交了不少人,无论是太后一脉还是国君一脉,大部分人都是买他的面子的。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四处宴请官员,也就是他不会被人怀疑了,因为他一直是这个样子的。”

    贻清沉思了半天,才又开口说道,“这个人可靠么?”

    刘煜无奈的摇了摇头,“自从当年武太学告老还乡开始,武家就同我切断了一切联系,所以朝中虽然都疑心武家同我的关系,但是这么多年来并没有来到真凭实据,甚至武少卿还一直在太后、国君之间更靠近太后,所以这层怀疑应该是很低的。曹西臣这个人近些时日也算拿出了不少秘辛,所以武少卿觉得还算是可信。而且武少卿也说了,他并没有明确自己的臣属,只是说要给新君凑班子,以保证今后能在朝中站住位子。”

    贻清长叹一口气,“武少卿这么做也算是有了回旋的余地。现在是多事之秋,没有人能保证会发生些什么。说实话,我和宫先生担心的不仅仅是前往新安的这一路,最担心的还是到了新安之后的事情。”

    刘煜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但是没有办法。”

    贻清耸了耸肩,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却没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突然间说道,“对了,有个事儿还差点忘了。黄继业已经在定阳县被凌迟了。”

    “哦?”,这个消息还是让刘煜有些惊讶的。

    “顺州州牧黄其武,这绝对不是一般人那。你说是大义灭亲吧,要不是你去了定阳,估计是没这一出的。你说他是自断手尾吧,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意思,而且据说他已经向朝廷递了折子,陈述了儿子的罪行,还要请辞。”

    刘煜挑了挑眉毛,“怎么感觉像是以退为进呢?”

    贻清苦笑着点了点头,“怕就是这么回事儿吧,万一用这不孝子换来个大官儿呢。”

    “对了,江哲峰,就是顺州的州督怎么样?”

    “嗯。”,贻清沉吟了一声,“死了,在家中暴毙,说是突发重疾,这事儿也报到朝廷去了。”

    “那不对啊,那位左护法不是说...”,刘煜说道一半就停下了,按照铜雀台左护法的说法儿,顺州州督江哲峰只是被他们藏起来了,事发之后其实也被释放了,现在却被说成是在家中暴毙,想来能做出这事儿的也就是黄其武了,想明白了这一点的刘煜言语冰冷的说道,“看来这黄其武真不是一般人呐。”

    “人老奸马老滑”,贻清感叹了一句,“这老家伙心思深的很,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了,不然后患无穷啊。”

    刘煜揉了揉下巴,有些不在意的说道,“见招拆招吧,不过总算是给定阳人一个交代了,也算是好事儿。”

    “一州大吏已经站在你的对立面上了,你竟然还觉得是好事儿,我是真佩服你的底气啊。”,贻清一脸苦笑的说道。

    刘煜耸了耸肩,“无妨,不是有铜雀台么?”

    听了刘煜的话,贻清收敛了脸上的所有表情,少见的一脸严肃的说道,“铜雀台我劝你最好少用,这或许真的会成为你的底牌。”

    刘煜原本还想打趣贻清几句,不过见贻清一脸严肃便也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的。”

    贻清点了点头,“现在虽然各方势力都在不断的接触你,但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毕竟这其中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稍有不慎那就是引火烧身。”

    刘煜默默的点了点头,拿起手边的签子挑了挑灯芯儿,火光瞬间增大了不少。

    “对了啊四爷,你是不是该给我打洗脚水了?”

    “什么洗脚水?”

    “嘿,你这个人怎么还耍赖呢?不是说好了谁输了,谁就给对方打洗脚水么?”

    “谁输了?你看看这棋盘都什么样了?”

    “你...你耍诈!”

    “我可没啊”

    “...”

    林丰县,宫和笙、纳兰鸢等人刚刚抵达这里,准备在这里的一家客栈休息,然后再用大概两天的时间赶往成安县。杭既白趁着夜色,偷偷的溜了出去在驿站找到了贻清的信件,看到两个人平安无事的消息也算松了一口气,而后他又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客栈之中,原本他以为没有人会发现,却不知道这一切都被一直暗中注视的那个人一览无余...

    鹏丘县外,铜雀台的左护法正带着他的师侄和一些门人匆匆赶路,目的地就是那个神秘的铜雀台总舵,在那里铜雀台神秘的首领会决定如何同莒国未来的国君合作...

    新安城,王宫内永寿宫里的太后正看着手中的奏折,这些都是从一些州府送来的密报,看着这些密报,太后的眉头便皱在了一起,这几年当中各国表面上依然是和平的状态,但是私底下是小动作不断,太后隐隐的感觉会有极大的变数出现,但是她不太确定这个变数是什么,而这个变数到底会引发什么样的结果...

    新安城,内阁首辅大臣、文华殿大学士、户部尚书焦小白的府内成堆的礼物一夜间消失殆尽,看着重新空荡的院子,焦小白长出了一口气,但是猛然之间又想起了屈伯彦的那一番话,已经在官场上沉浮了一生的自己又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新安城,鸿胪寺少卿武见深的府中,武见深正设宴款待前来做客的刑部侍郎曹西臣和礼部侍郎秦启伟,席间曹西臣不断的调节气氛,也不断给秦启伟暗示,秦启伟却似乎只在乎美酒,他似乎并没有在意曹西臣到底说了些什么...

    虢国、扈国、杞国还有被大国控制着的傀儡政权们,每一座城池、每一座县城、每一座府邸都发生不一样的故事,而这些故事,在中土不断的发生着,也不断演进着这盘棋局的变化,而每一个细小的变化都会让这棋局有着不一样的转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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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呆萌正太王子在三十岁腹黑大叔帮助下斗太后、斗王叔、斗长兄胞弟,还要跟满朝文武勾心斗角,邻国也不是省油的灯,今天骂你黄口小儿明天就偷袭边境,怎么办?干他!怪帝邪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怪帝邪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怪帝邪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