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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泽元     怪帝邪相txt下载     怪帝邪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 深夜吐秘辛

    林丰县,宫和笙等人下榻的客栈之中,刚刚从驿站返回的杭既白在楼梯上同自己的小师妹纳兰鸢不期而遇了,原本已经放下的一颗心再一次悬了起来,毕竟贻清再三表示过,这件事儿是绝对不能让宫和笙知道的,如果自己的小师妹知道了这件事儿,按照她的性子不可能不告诉宫和笙的,难道是自己之前出去被小师妹发现了?

    不过杭既白从纳兰鸢脸上的惊异也看出来了,应该是自己想到了,可能只是无意之间碰到了。

    “师兄,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在这,你这是出去了?”,纳兰鸢不无惊讶的看向杭既白问道。

    “啊...”,杭既白毫无准备,所以说话不免有些磕磕绊绊,不过很快就找到了借口,“我有些睡不着,所以出去转了转,那你?”

    好在纳兰鸢倒没有深究这个问题,沉吟片刻之后抬起头对着杭既白说道,“我也有点睡不着,既然是这样,师兄陪我在出去一趟,散散心吧。”

    杭既白颇有些奇怪的看了纳兰鸢一眼,自己这位小师妹还真的很少如此一本正经的模样,这是要干什么呢?杭既白并没有想明白纳兰鸢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跟着纳兰鸢的脚步离开了下了楼,来到了客栈的后院之内。

    后院的亭子之中,纳兰鸢同杭既白对面而坐,两个人相互回避着对方的目光,各怀心思,因而二人也沉默了许久。

    “小师妹,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什么事儿让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如果说一开始对于纳兰鸢的出现,杭既白是有些惊讶和害怕的,那么此刻杭既白是完全的疑惑和担心,一向活泼的小师妹现在似乎是被什么事情困扰了...

    纳兰鸢叹了一口气,然后对杭既白说道,“师父为什么要让你来找我。”

    从那日杭既白前来救了纳兰鸢开始,这个问题就已经积压在纳兰鸢心头,不过因为自此之后并没有太多独处的机会,所以一直到今日才把这个问题摆在了桌面之上,这件事儿显然是到了应该有个答案的时候了。

    杭既白看了纳兰鸢一眼,此时的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小师妹是被这件事儿困扰了,杭既白微微一笑说道,“你突然失踪,又有门人说看见你之前到过师父书房,那时涿州公正在劝慰师父,因而师父才推测,以你的性格来说,听了那些话怕是会刺杀鄞州公,师父很不放心,就派我来找你,不过终究还是晚了一些,好在没有发生什么太特殊的事情。将你我增予鄞州公为奴为仆也是师父的主意,为的是保你一命。”

    纳兰鸢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师兄,明人不说暗话,师父老谋深算,一切都只是个意外么?”

    杭既白是烟雨楼楼主纳兰夕颜开山门的大弟子,自小就在纳兰夕颜身边学习武艺,被认为是最有可能在未来继承烟雨楼楼主位置的弟子。纳兰鸢则是纳兰夕颜收养的孤儿,也是他唯一的女弟子。这两个人自然都对纳兰夕颜非常熟悉...

    杭既白只是微微一笑,显然小师妹是误会师父了,“小师妹,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师父自导自演的?”

    纳兰鸢皱了皱眉头,“师兄,还需要瞒着我么?我一开始也觉得是个意外,但是等你出现之后,我才猛然发现一切好像都太巧合了。我恐怕只是个引子,让你能够出现在莒国未来国君身边的引子,毕竟要让烟雨楼楼主的首徒陪伴着未来的国君,这件事儿一定是要有个合理的借口的。”

    杭既白依旧平静的说道,“小师妹,这件事儿确实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当时正和两位师弟在城内采购,这你是知道的,还是门人奉师父的命令把我召回去的,回到府内我才知道你消失的消息,然后师父才推测...”,杭既白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笑着说道,“你自小就是师父看大的,又是师父收下的唯一一个女徒弟,师父怎么可能会让你以身犯险呢?”

    纳兰鸢脸上满是愁容,“师兄,你真的没有怀疑过么?”

    见小师妹一脸的愁容,杭既白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小师妹,我刚才同你说的都是实话,我也希望你相信师父,师父是不会害你的。”

    纳兰鸢低着头,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杭既白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有些困惑,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把你当做奴仆送给鄞州公,师父是为你好啊。”

    听了杭既白的话,纳兰鸢猛的抬起了头看向杭既白,“奴仆?还是为我好?”

    杭既白轻声一笑,伸出手在纳兰鸢的小脑袋上揉了揉,“你是师父捡到的孤儿,当时是因为你太虚弱了,所以师父才把你带回门内的,等你养好身体之后,师父原本是打算把你送到普通人家的,不过就在准备送出的时候,师父不忍心了,觉得是你同他有缘,所以打算把你留在门内,师父一个大男人哪会照顾孩子,又把你交给几位师姑照看,不过即使是这样师父还是一天三遍的去看你。你不知道当时我们这些人羡慕极了,师父对待我们这些师兄弟那就是魔鬼,除了打就是骂,但是每次把你抱在怀里的时候,师父眼神都温柔的很。”

    杭既白所说的话,实际上纳兰鸢都知道,自己的师父或者说是养父纳兰夕颜是个很严肃的人,对待自己的那些师兄们是非常严厉的,那真是一个眼神就能吓死人的那种,师兄们挨打那是常有的事情,就算是师父最中意的师兄杭既白也没少挨打。不过师父对自己却是十分溺爱,在自己的印象之中师父从来没骂过自己,更不用说打了,这也是自己被整个烟雨楼当成“掌上明珠”的原因,因为自己是烟雨楼楼主最溺爱的弟子。但是这又跟和为了自己好有什么关系呢?纳兰鸢并不是非常明白。

    “烟雨楼,江湖之中一宫二楼三殿里的大门派,江湖就是江湖,意味着生与死、爱与恨。在师父看来,你这般豆蔻年华并不应该留在门内,应该像普通女子一样经历着该经历的一切,而不是在江湖中沉沦。”,杭既白说道,“师父之前几次都同你说过,让你离开烟雨楼,去过平凡人的生活,但是你也说了只想待在烟雨楼陪着师父,这一次你跑出来,师父才决定让你给鄞州公当奴仆,这样或许你能够离开江湖吧,至少会安全许多。”

    “烟雨楼不再安全了么?”,纳兰鸢问道,“烟雨楼可是大门派啊,难道无极殿又要同我们出手了?”

    杭既白摇了摇头,“师父几次说过,中土现在正在被一只大手笼罩着,一局新棋正在慢慢铺就,但是连他都看不出这盘棋到底是个什么走向。”

    “既然是这样,那师父为什么要去涿州,为什么要去帮刘谓崖,全天下谁都知道那刘谓崖是憋着造反的心的。”,纳兰鸢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师父这算什么?算是两边都下注么?”

    “师妹!”,杭既白也站了起来,“就算你心中有气也不能这样说师父!”

    纳兰鸢噘着嘴,抱着双臂坐了下来,“本来就是。”

    “师父去涿州不过是为了还人情罢了。”,杭既白说道。

    “还什么人情?”

    杭既白看了看近前和左右尽数无人,才继续说道,“多年以前咱们的一位师姑被涿州公捉了,为了救这位师姑当时还没有成为楼主的师父曾一人独闯涿州公府,最后算是保了师姑的一条性命,但是为此师父也答应了刘谓崖,以后要为刘谓崖做三件事。”

    纳兰鸢想了想,才问道,“所以这一次是为了帮刘谓崖做事?帮他造反?”

    杭既白听了纳兰鸢的话便笑了,伸出手指头在纳兰鸢的小脑袋上戳了一下,“你这小脑袋想的都是些什么?像我们这样的宗门如果介入国运争端的话,会有什么下场?师父怎么可能帮他做这种事情。”

    纳兰鸢显然对师兄戳了一下自己的小脑袋有些不满,这些坏蛋怎么那么爱戳自己的脑袋,要不就是一顿乱揉,太讨厌了也,“那是什么?既然不是造反还能是什么?”

    杭既白长叹了一口气,“我刚才说了,咱们这种大宗门是不可能参与到中土国运之争的,一宫二楼三殿都不可能参与其中。”,见纳兰鸢依然一脸的不信,仿佛是咬定了师父是去帮着刘谓崖造反的一样。虽然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时要石破天惊,但是为了让自己这个小师妹不再误会师父,所以杭既白还是决定告诉她,杭既白起了身往四周看了看,确认周围并没有人之后才将靠近纳兰鸢的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

    听了杭既白的话,纳兰鸢不禁瞪大了双眼,她万万没想到师父之所以去涿州,完全是为了给涿州那位吊命去的...

第九十章 大礼祭先师

    当漆黑的天幕划过第一缕阳光的时候,黎明破晓。

    在这个万籁寂静的时刻,刘煜和贻清已经踏上了前往成安县的旅程,是的,刘煜终于还是决定去成安县了,贻清劝了一夜之后刘煜终于被说通了,放弃了前往椒金山的想法,似乎刘煜突然想明白了自己不应该以身犯险,而是应该尽量保护自己周全,而用更多的精力来应对未来的挑战。

    从鹏丘县到成安县大概是接近四天的路程,等刘煜他们到达成安县的时候,宫和笙、纳兰鸢等人应该也已经离开了,所以两个人没有必要赶时间前往成安县,之所以刚刚黎明就踏上旅程,是因为在从鹏丘县到成安县的旅途之中有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华乐县。

    华乐县属顺州广裕府,自古以来华乐县都是著名的书香之地,在历史上华乐县涌现了一大批名垂中土的文人墨客,因而华乐县在整个中土都有着重要的影响力。而对于刘煜来说,之所以一定要去华乐县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华乐县是已故文华殿太学、内阁大臣、吏部尚书武申甫的故乡,武申甫是他教习、启蒙先生。

    刘煜六岁的时候,奉先王之命开始研学,而先王给刘煜指定的教习就是当时已经功成名就的武申甫。对于刘煜来说,武申甫是自己的启蒙先生,教会了自己识文断字,也让刘煜领悟到了许多的道理,刘煜同武申甫学习了五年的时间,这五年的时间之中两个人相处和睦,刘煜敬佩武申甫先生学识渊博、能力出众,武申甫喜爱刘煜勤学好问、刻苦钻研。

    不过在第五年的时候,已是耄耋之年的武申甫久病缠身,身体状况是日渐衰弱,为了能够实现叶落归根,武申甫不得不想先王请辞告老还乡,而在同先王请辞之前,武申甫同刘煜开诚布公的谈了很久,武申甫直言不讳的指出王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的野心,同时也指出王太子刘煜是个野心磅礴、冷血无情、阴狠狂傲之辈,武申甫不免颇为语重心长的同刘煜说道,“王太子终有一日会继位的,而你也终将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封地。但是还是需要提醒你一点,从现在开始到你拥有属于自己的封地,到你彻底掌控一方,无论到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君臣有别,如今的太子未来是君,而你现在是儿臣未来是臣弟,要时时刻刻的铭记这一点。王后和太子都不是平凡之辈,他们并没有国君的大度和善良,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保住性命要学会低调,学会隐忍。”

    面对武申甫的话,刘煜感觉到有些难为情,因为武申甫看出了他的想法,对于王权的渴望。

    不过,武申甫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是件坏事,“你心中有野望,我是清楚的。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因为我清楚你的野望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是你同太子最大的不同,太子的心中只有成就千古霸业而没有黎民百姓。”

    在随后的岁月之中,已经成为莒国国君的刘煜偶然间在乾清宫的一个角落的藏书之中发现了先王写下的一份可以算是文章的东西,在这篇姑且称之为文章的内容当中有一样一段话,“孤乃先王幼子,经逢变故,有幸继承大宝,自登基以来于子嗣中择选后继,孤观长子痴傻,二子乃庶出,二者皆无后继可能,三子为嫡子但生性凉薄,唯四子为嫡子且仁心良善。孤有立四子为太子之意,然自古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满朝皆以祖制为由反对,故而就此作罢,只望三子在孤百年后能善待黎民百姓,宽仁治国,切不可行搅动风云、殃祸百姓之事。”

    而直到这一刻,刘煜才完全领会了武申甫离开前留下的那些话的真正含义,原来先王的首选是自己而不是如今的国君,这也就难免国君对自己一直以来不断的试探,以及母后不断的暗示...

    老迈的武申甫经过长途跋涉,回到了他的故乡顺州广裕府华乐县,只是谁都没想到的是武申甫在抵达华乐县当日便溘然长逝,噩耗传来全国哀声连连。武申甫担任吏部尚书近二十年,主持科举二十七年,为莒国培养、提拔了大量有真才实干的官员,备受世人尊重。

    武申甫去世后,先王定谥号“文正”,为武申甫手书挽联“风雨鹧鸪声,万方惜斯人。”,又为亲自为武申甫题写碑文,也让武申甫成为开国以来受到了最高葬仪的文臣之一。

    同时代的著名文人苏西岭曾经这样写道,“武太学以耄耋之龄归天,君亲赐碑文、挽联,举国皆丧,武太学掌吏部二十载,天下文人皆视太学为师,太学归天朝内文官、天下文人多服丧恭送先师。”

    而在王宫之内的刘煜听闻消息之后,一个人朝着华乐的方向三拜九叩以这样的礼节叩拜先师。此后的日子里,刘煜听从武太学的话,装傻充愣,到了鄞州也只管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军务更是全丢给了节度使管理,自己从不参和。不过即使是这样,自己的那位王兄也对自己颇为关心...

    华乐县城北的文正祠香火鼎盛,文正祠大门外左右悬挂着先王御笔挽联“风雨鹧鸪声,万方惜斯人”,文正祠正中为武文正武申甫坐像,绕过坐像经过长廊便是武申甫的的坟茔,坟茔前立着一块汉白玉石碑,上书“武文正申甫墓”为先王刘谓柏手书碑文。

    自从这座文正祠兴立之后,许多的赶考的举子都会来到这里祈求武文正保佑考取功名。

    不过今日,或许因为时间还比早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科举是在明年春季的原因,所以此时的文正祠显得极为冷清,只有刘煜和贻清两人,不过可能这样的情况会更好一些,也更方便一些。

    刘煜在武文正坐像前焚香一拜,他旁侧的贻清则是行了半师之礼,而后贻清便跟着刘煜穿过长廊来到武申甫的坟茔之前。

    刘煜站在武申甫的坟茔前凝视了许久,才开口道,“先生故去五载有余,弟子方才前来,望先生见谅。弟子此去新安继承大宝,为莒国国君,当铭记先生教导,以江山社稷为重,以黎民百姓为前。”,而后刘煜便三拜九叩向武申甫行了大礼。

    三拜九叩是最大的礼节,是对待天地君亲师的礼节,但是此时的刘煜身份已然不同以往,对于这位即将成为莒国国君的刘煜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行这番大礼,但是他依然这样做了,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五年前就应该做的事情,只是那个时候身为王子的他没有机会离开国都,如今这番祭拜也算是弥补了当年的缺憾。

    这是贻清知道的、见到的第三次跪拜,第一次是贻清跪拜宫郎,为自己成为长卿而向宫郎谢罪。第二次是在庞大海坟茔前,为国君为太后谢罪。这第三次,则完全是抛去了他自己身份的祭拜,是完完全全以弟子身份祭拜先师的行为。

    刘煜在武文正坟茔前跪了很久,他在内心里不断的诉说着先生离去后的凡事种种,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挣扎和苦痛,他或许会同武文正抱怨自己身处险境,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或许他也告诉了先生一些发生在自己身上很开心的事情,比如他遇到了希望陪伴一生的伴侣宫和笙,比如他遇到了一个值得珍重的谋士贻清...

    虽然此时一向热闹的文正祠里没有什么学子、游人,但是依然有在这里打扫、维护的看护人,不过此时的他们躲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默默的看着,因为他们也不希望打扰这对师生的重逢,因为他们也不愿意打断这温馨却又心酸的场景...

第九十一章 好酒又好菜

    在这濛濛细雨之中,刘煜和贻清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华乐县,当日也就停留在了华乐县。

    “您二位爷这是去赏雨了么?”,店小二从刘煜和贻清手中接过了雨伞不免有些打趣的说道,“这秋雨可不比其它,寒气重,您回去换换衣服,小的这就让后厨给二位爷熬点姜汤,等会儿送上去。”

    刘煜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上了楼梯回了房间。

    贻清从怀中掏出一把大子儿放在了店小二手中,看着手中的一把大子儿,小二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谢大爷赏,马上就好。”

    不过没等小二转身离去,就被贻清一把拽住了,“别着急,我们也就不下楼了,你让后厨做几道菜然后一并送上来吧,啊,对了,再来一壶酒。”

    小二原本以为贻清是反悔了,要把赏下的钱再收回去,没想到是要点些菜送到楼上,于是便又是一笑,“那您看来点什么?”

    贻清抱着膀子想了想说,“两荤一素就行,具体的你们看着做就是了。对了,再烫一壶酒。”

    “瞧好吧您呐,一会儿就得。”,小二嘿嘿一笑说道。

    贻清点了点头,然后也上了楼,上了楼就看见刘煜捧着一本书正在看,这本书还是在街角的一间书局买的《文正集》,是记录着武文正武申甫在世的时候的一些诗词的文集。

    “睹物思情可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贻清见此情景朝着刘煜说了一句,不过刘煜似乎没有听到一样,继续看着书并不理他,贻清见刘煜并不理自己也就没再继续说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我让小二准备了些菜,一会儿送上来,然后又要了一壶酒,我看你这个样子是需要喝点酒的。”

    “嗯,这个还差不多。”,刘煜依旧看着手中的《文正集》头也不抬的说道。

    “按理说,你是武太学的弟子,应该对武太学的作品很熟悉,怎么还想着买了这样一本《文正集》了。”,其实这句话刚才在书局的时候贻清就想问来着,不过人多耳杂的,贻清也就没有问。

    “我实际上并没有看过多少先生的作品,先生讲学说的和民间私塾的差不多,都是儒家经典。除此之外也是文坛大家的诗词文章,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讲过的自己的作品,连我问起来也说是些雕虫小技不值得一提。私下里我倒是找到了一些先生的诗词文章,不过这么多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刘煜依旧看着书,不抬头的说着,“壮志豪情或未酬,留人间万古锦绣。这样豪情的诗句,多难得啊。”

    贻清点了点头,轻声念到,“明光潋滟橘子洲,碧簪卧波有沙鸥。问天亭畔观星辰,沉浮几度月银钩。江山万里多俊秀,驰骋江山平贼寇。壮志豪情或未酬,留人间万古锦绣。”,贻清看了刘煜一眼,“这是武太学在游览本朝圣祖忠勇王故地的时候写的吧?”

    这时刘煜抬起了头看向贻清问道,“说的没错,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贻清耸了耸肩,“武太学出身贫寒,当初正是因为这首诗而得到了顺州通判的赏识,由他资助考学,然后才有机会高中状元的。”

    刘煜微微一笑,“是啊,也是先生的机遇,因为这样一首诗被朝廷命官赏识,因为这首诗才有机会踏入仕途的。”

    “圣祖爷要是知道有后人用这样一首诗来纪念他,应该也是很欣慰的。”,贻清押了一口茶然后说道。

    “是啊,圣祖爷是要恢复澹国风采,但是没想到却在西征途中薨了。”,刘煜合上了《文正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莒国能有今日的版图,离不开圣祖爷当年的威名赫赫,当然历代先王也为大莒开疆拓土了不少。”

    贻清把玩着手中的粗陶茶杯,嘿嘿一笑。

    贻清的笑容倒是让刘煜一头雾水,他并不知道贻清是因为什么发笑,“笑什么?我说错了?”

    贻清摆了摆手,“那倒没有,我只是在想啊,多少年以后世人会用什么样的评价来形容你我。”

    刘煜先是一愣,然后又是一笑。

    “你笑什么?”,贻清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说道。

    “我笑你终于还是没看破红尘啊。”,刘煜冲着贻清笑着说道,“这都是后人的事儿,我们能管的只在眼前。”

    “嘿!”,贻清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还是我迂腐了。”

    刘煜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那当然是了,世事无常,凡事种种都随后人评说吧。等我死了,坟前立一块石碑,上面什么字都不刻,等着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百年之后,让后人去刻。”

    刘煜听了刘煜的话,又是嘿嘿一笑,“你也迂腐,不在乎后人评价,还立那块破石头干什么?不常说天地之间有杆秤么?你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刻在石碑上的,口口相传会有个评价的。”

    刘煜有些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而这是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小二说道,“二位爷,菜都得了,您看?”

    “进来吧。”,贻清说道。

    小二推开门,和另外一个人将托盘上的酒菜都放在了桌上,然后才对刘煜和贻清说道,“二位爷,酒菜都得了,您慢用,要是有什么不合心的、短缺的,您就喊一声,我马上给您再安排。”

    贻清点了点头,“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小二赶忙说道,“那您慢用,我们这就下去了。”

    贻清看了一眼小二身旁的人,然后朝小二挥了挥手,两个人朝刘煜和贻清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一盘水炼犊,所谓水炼犊就是清炖的整只的小牛犊,讲究的是“炙尽火力”也就是火候到家,讲究的软烂甜糯。不过毕竟此间只有刘煜和贻清两个人,整只小牛犊都上自然是不合适的,所以只取了其中最好的一部分,看来贻清塞给小二的那一把大子儿还是有些用处的。另一盘是白龙曜,白龙曜是用里脊肉反复捶打成泥,其后佐以黄酒、精盐、蛋清、团粉抓匀腌渍,冷锅滑油至四成后,取肉制片状入锅,定型后捞出。葱姜蒜爆锅,烹入黄酒入清汤,笋片、木耳,在入肉片煨透,勾芡后淋入芝麻油。之所以叫白龙曜就是因为肉片泛白的缘故。吃起来肉质不但不柴反而弹牙,或许也跟反复捶打有关。素菜是腌笃鲜,倒是常见的素菜。

    “看着倒是不错。”,刘煜看着眼前的两荤一素说道,伸手拿过已经烫好的酒,给自己和贻清各倒了一杯。

    贻清拿起酒杯轻闻了一下,“这酒味道也还...”,说道这贻清又闻了一下,然后伸手拦住了刘煜,“这酒还可以啊。”

    贻清突然间拦住准备喝掉杯中酒的刘煜,而那句“这酒还可以啊。”,说的又是那么的刻意,这让刘煜也不禁警惕起来。

    贻清伸手在杯中蘸了酒,然后在桌上写下了“有毒”二字,不过嘴上却说着,“这也转了一天了,咱赶快吃点喝点,然后早点休息,明天还得赶路。”

    刘煜会意,然后也跟着附和道,“对啊,也饿了,这牛肉叫水炼犊吧?光听说过,还没吃过,得尝尝。”,说着还拿起筷子在那盘水炼犊上夹了几下,不过也只是夹了几下而已,并没有真的入口,而另一只手则也蘸了酒水在桌子上写道“如何?”

    “嗯嗯,这白龙曜也还不错。”,贻清口中含混的装着一边吃一边说的样子,而手却快速在桌上写道“装”、“等”。

    于是这一餐,两个人不断的动筷子、碰杯子,只是桌上的酒菜却一丝一毫也没有入口,他们吃的全是之前准备的一些干粮,后来贻清还是觉得不妥,又将盘中的菜倒在了屋中的大花盆里,不过也没全倒,每一盘都留了一部分,其后用土将这些花盆里的菜盖住了。

    “哎呀,不行了,乏了,该休息了。”,贻清一边说着一边同刘煜使着眼色。

    刘煜自然领会,便也附和,“嗯,饱了也乏了,休息吧。”

    正当刘煜要躺到床上的时候,贻清又从怀中掏出了两个药丸,递给了刘煜一颗,示意刘煜吃下去,刘煜倒也没有一丝半毫的怀疑捏开外皮就吃了下去,贻清也赶忙吃了药丸躺在了床上。虽说两个人都躺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但是被子之下两个人都各自握着兵器,同时两个人也分别注视着房门和窗户,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着...

    要说这两个人的配合也算是天衣无缝,不多时还装模作样的打起了呼噜...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一根竹管就点破了门纸伸了进来,片刻之后一股白烟就从竹管内涌了过来。贻清当时便是神色一凛,好在是吃了解毒药,不然没准真栽了...

    门外的人等待了一阵,觉得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了之后,轻轻的推开了房门,然后就见一个人手握长剑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这个似乎很是谨慎,他先走到了桌前看见桌子上的酒菜确实空了大半才又蹑手蹑脚的走向了床边。这个人似乎是早有准备,他径直的走向了贻清的那张床,挥剑便看向了盖了被子的贻清...

第九十二章 赶快逃命吧

    显然这一次的刺客是有着相对充分的准备,而且也格外的谨慎,但是可能他并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场刺杀早已经露出了端倪。

    如果贻清猜的没错的话,这位刺客就是同小二一起给他和刘煜送饭的另外一个人,至于这小二同这名刺客是什么关系,还是说这家客栈本就是间黑店,这件事儿贻清暂时并没有什么头绪,因为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把刺杀的事情处理好,保证刘煜的安危,最好能找到幕后主使。

    这已经是刘煜在离开鄞州离开白麓城之后,遭遇到的第三场刺杀了,虽然每次都是有惊无险,但是此时的刘煜依然有些紧张,生死事并不是那么容易看开的,不过好在这场刺杀在没有正式开始之前就暴露了…

    就在刺客用手中的长剑劈砍的时候,床底下突然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非常精准的攥住了刺客的一只脚,这只手的主人自然是贻清了,原本贻清是打算躺在床上,待刺客袭击的时候再突然发难,用被子将刺客蒙住生擒,但是后来贻清却觉得这样的操作风险相对比较大,万一到时候被子没盖住刺客,是极容易耽误时机的。所以,贻清直接躲在了床下,准备在刺客接近床铺的时候直接出手,这样出其不意的话没准能够抢占先机,于是贻清便蹑手捏脚的躲在了床下,贻清很庆幸自己做了这样的选择,因为这名刺客太过于谨慎了…

    不过,就在贻清攥住刺客的脚之后,一切运行的轨迹却并没有顺着贻清的想法继续向前。刺客在第一时间后撤,并且毫无顾忌的挥剑砍向了攥着自己的那只手,嗯,这个人似乎并不在乎这一剑下去之后会不会伤到自己。

    刺客的动作让贻清有些始料未及,不过在那一瞬间贻清却也没用松手,反而是将手中长剑前探,两柄剑便碰到了一起。

    刺客伸脚便要踢向刚刚探出头来的贻清,而贻清则是松开了紧攥着刺客的手,从床下出溜了出去。而此时恢复了自由的刺客,便持剑杀向贻清,刚刚从床下半滑半爬出来的贻清赶忙持剑应对,却也不免被刺客逼到墙角上,两柄长剑再次碰撞,不过这一次谁都没有轻易退却,刺客是死死的抵着长剑压向贻清,而贻清则是毫无后退的余地。

    长剑的僵持似乎短时间内无法改变,于是,两个人便从脚上开始了另一番争斗,刺客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趁着贻清退入死角而一举解决这个隐患,不过贻清则是见招拆招,刺客踢向贻清,贻清便伸腿格挡,也是仗着自己靠在墙上不太需要双腿的支撑,贻清竟然也有些反守为攻,开始用自己的双腿向刺客发起了反击。

    那有看官说了,刺客和贻清打的这么热闹,刘煜哪去了?刘煜还在床底下趴着呢,手里紧紧的握着那一柄出场几多的保命匕首。刘煜为什么不出手呢?嗯,这是刘煜和贻清的共识,作为被锁定的目标躲着是最明智的选择,贻清甚至说过,“如果我快死了,你就赶快逃吧,别管我。”

    倒不是刘煜太无情或者贻清太豪情,只不过是因为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人们常说世事难料、世事无常,说的是这世间并没有太多的事情是一成不变的,事情是如此,人的想法也是如此。此时从床下探出脑袋的刘煜看着正同刺客缠斗的贻清,不免还是有些担心,贻清已经被对方逼进了死角,要不帮贻清一把?还是继续躲着?刘煜开始了纠结,随着时间推移,贻清逐渐占了上风,于是刘煜也打消了出手帮衬贻清的想法,毕竟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是不够看的,而且这小匕首也真的不适合掺和这种战斗。

    墙角的贻清凭借着自身的力量和技巧,将自己从逆境之中解脱了出来,最终将刺客击倒在地。藏在床下的刘煜终于也就从床下爬了出来。

    贻清此时手握长剑,剑指刺客,“说说吧,谁派你来的?”

    只是贻清的话音刚落,刺客的身体就抖动了一下,头一歪似乎失去了意识,贻清赶忙扯掉刺客的蒙面巾,只见刺客嘴角流血,显然是将之前藏于口内的毒药咬破,自杀而死了。

    刚刚走过来的刘煜见此情形,便愣住了,同定阳县衙的那一幕是如此的相像,刺客服毒而死。当时,在定阳县衙之内只有假冒江哲峰的那个人因为被暗器所伤,活了下来,不过很快他也在狱中撞墙而亡。

    贻清在刺客身上检查了起来,却也是一无所获,并没有找到任何的痕迹和物件,贻清用刺客的蒙面巾擦了擦手,然后将面巾蒙在了刺客的脸上,然后才站起身对刘煜说道,“什么痕迹都没有,身上也什么物件儿都没有,显然是已经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

    “这么一顿折腾,这小店之中也不见有任何的反应,难道这是一家黑店?”,刘煜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贻清嘿嘿一笑,“黑店?要是黑店的话就不是他一个人进来了,并不是见财起意的黑店,也不是什么贼窝,应该就是刺客。”

    “那…”,刘煜的话还没说完,但是内心也有了答案,他原本想问那楼下的人是否会有危险,如今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任何反应,那么这里的人怕是已经遭到了毒害,能活下来的几率应该说是几乎为零了。

    贻清自然明白刘煜的意思,只是朝着刘煜点了点头,“怕是没有活口了。”,贻清低头看了看刺客,“既然如此,怕是对方还会有后手,此地不宜久留,我看我们还是尽早的离开吧。”

    刘煜叹了口气,却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将自己的东西收拢后便同贻清下了楼,果然这客栈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活口,无论是掌柜的还是小二,亦或者是其他住店的客人都已经丧命。

    两个人在客栈之中并没有找到其他任何的痕迹,所以很快刘煜和贻清翻窗而出,趁着夜色离开了客栈,不过为了防止被巡夜的校尉发现,所以二人便没有把马匹带走而是留在了客栈之中,疾行着消失在夜色之中,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就如同贻清料想的一样,半个时辰之后,三个黑衣人鬼鬼祟祟的进入了客栈,只是在已经混乱不堪的房间里,他们看见的只有那具刺客的尸体。

    “现在怎么办?继续追?”,其中一个黑衣人扯下了蒙面巾说道。

    “追?”,坐在圆凳上四下打量房间的一个黑衣人冷哼了一声,“他们在哪?”

    问话的人似乎是这三个人之中的头儿,这句话一问出来,先前那个人便闭了嘴。

    见自己的同伙儿闭口不言,小头头又说道,“既然这次刺杀失败了,那么他们一定会很警惕,所以短时间之内可能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那咱们怎么回啊?那边催的又那么紧。”,摘下面具的杀手脸上有些犹豫的说道。

    话音刚落,一旁的另外一个黑衣人拍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质疑头头的决定,领会了同伙儿的意思,那个人便又低下了头。

    小头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死尸,然后又撇了自己那两个同伙儿一眼说道,“咱们的任务是在刘煜进入新安之前,把他杀掉,虽然说是越早越好,但是只要杀了他不就算成功了么?”

    他对面的两个同伙儿都点了点头,见两个同伙儿似乎很认同自己的说法,小头头嘿嘿一笑,“这里还是顺州,在他离开蔚州之前弄死就是了。”,小头头走到死尸前揭开了蒙在脸上的面巾,“西侠剑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如果真的好对付的话,当初也不可能留下这么称号了。下一次,不能单打独斗了,看样子咱们得一块出手了,趁着他没和他那几个朋友相遇之前,否则就更难了。”

    “是啊,那些人里还有烟雨楼主的首徒,做起来会吃力一些。”,其中的一个黑衣人附和道。

    小头头将手中的面巾又丢在了尸体上,然后走向自己的两名同伙儿,似乎很是嫌弃自己的手碰过了死人的东西,所以就在其中一个同伙儿的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把尸体处理了,把痕迹清一清然后就撤吧,我先走了。”

    两个同伙儿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但是却似乎没有胆量说出来,只能非常憋屈的点了点头,没办法拳头硬说话就硬气啊…

    次日正午,发生在客栈的惨案终于被发现了,衙门带着人迅速的包围了客栈,也紧急的关闭了城门,然后在城内大肆搜捕可疑人员,但是忙活了三天也没有任何线索,这个案子也就成了无头悬案。

    至于刘煜和贻清在清晨城门打开之后便出了城,在此之前两个人已经在刚刚准备开张的集市上买了新的马匹,等到客栈惨案被人发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赶了很久的路了。

第九十三章 可怕的脑洞

    历经了将近两天的行程,刘煜和贻清终于到达了成安县,也是顺州界内的他们停留的最后一座县城。而在此之前,宫和笙等人早已经跨过顺州和蔚州的交界,而进入蔚州地界,因为他们会合的地点是在蔚州的首府庐陵。

    这些天以来,宫和笙等人不断在赶路,整个队伍的气氛非常压抑。即使是马车内的纳兰鸢和宫和笙也很少说话,这一点很奇怪但是又显得不太奇怪。

    宫和笙的闷闷不乐在于担心,她十分挂念着前往“椒金山”的刘煜,她害怕刘煜在椒金山有危险,但是她却又无能为力,因为她知道刘煜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更因为两个人之前就达成了一致——“要彼此信任,要彼此互助”。既然答应了刘煜要在庐陵会合,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庐陵等待刘煜如期归来。即使她现在恨不得飞到椒金山去,也因为这承诺而就此作罢。

    纳兰鸢的不言不语在于难过,即使是大师兄跟她解释了那么多,但是在她的心中却依然有个解不开的疙瘩。在纳兰鸢的心中,纳兰夕颜不仅仅是中土的强者,不仅仅是烟雨楼的楼主,也不仅仅是自己的师父,在她的心中纳兰夕颜就是自己的父亲。作为一个孤儿,一个连自己身世都不知道的人,她早早的就把纳兰夕颜当成了自己的父亲,即使她从未在纳兰夕颜面前喊出那一声“父亲”,但是这种极为笃定的信念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变化过的,然而如今似乎一切都变了。她是因为在涿州听到了纳兰夕颜同刘谓崖的对话,才决定从涿州赶往顺州并且最终在定阳县外对刘煜进行刺杀的,是出于对于“父亲”的爱,是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是为了给“父亲”排忧解难。这种想法即使是被宫和笙打败之后,即使是被贻清戏弄、威胁之后也没有动摇。

    纳兰鸢虽然自小被整个烟雨楼的长老、门人所袒护、溺爱,虽然她因此有些骄纵,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纳兰鸢是个傻孩子。自从大师兄突然出现,自从大师兄转达了师父将自己送给刘煜为奴为仆之后,纳兰鸢似乎突然间的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师父设计好的、算计好的。师父竟然把自己当成了棋子,一枚能够让烟雨楼楼主首徒同莒国未来国君搭上线儿的棋子。这个时候,对“父亲”的爱,对“父亲”的信任都崩塌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可怜,觉得“父亲”很虚伪。即使是大师兄做了那么多的解释,但是在她看来已然没有了任何的说服力。以一个孤儿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很是幸运的有了能被自己视为“父亲”的人,万幸之中也得到了“父亲”的宠爱与呵护,她甚至很多时候都忘记了自己是个孤儿。但是一切都已经不值一提了,因为她被自己最信任的那个人利用了,甚至被那个可以称为“父亲”的人当做一个物件交给了别人。那个人过去对自己的千般万好,现在看来都是抱有明确的目的,只是为了获得自己的信任,只是为了最后能将自己当做一枚棋子。

    这些日子当中,纳兰鸢的脑海之中都是这些,这些事情不断的刺激着她,甚至常常因此不得而眠。

    杭既白同样沉默寡言而又闷闷不乐,因为他了解自己那位小师妹,他能感觉到小师妹的情绪变化,因此也就能知道小师妹的困惑、痛苦。但是他却又无能为力,自从那日深夜在院中相见之后,小师妹一直躲着自己,这让杭既白根本没有同纳兰鸢独处的机会,因而也就更不可能去劝解纳兰鸢了,毕竟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当众说的,当众说反而会让这件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不过,在杭既白看来,此时就算是有了同自己的小师妹独处的机会,也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作用,因为无论自己怎么去说,小师妹可能都不会相信的,而且杭既白认为此时自己说的越多,小师妹就越不会相信,因而他最后决定不再劝了,或许过了这段时间小师妹会冷静下来,到那个时候自己再劝一劝或许会有好的结果。

    至于楚经纬和柳絮,他们的不言不语完全就是因为气氛,在这种气氛之下,他们即使想讲话也没有胆量讲,更多的时候就是利用眼神来进行交流,或者是晚上住店的时候偷偷的说上几句。在这两个人看来,宫和笙姑娘的闷闷不乐完全就是因为担心公爷,毕竟宫和笙姑娘和公爷的感情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至于纳兰鸢和杭既白这两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楚经纬和柳絮是不清楚的,因而在这两个的交流中也产生了很奇怪的故事走向。

    “唉,你说纳兰那姑娘这几天怎么都不说话了?这不对啊,以前成天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冷不丁的这么安静了下来,我还有点不适应呢。”,客栈之中,柳絮一边扣着脚一边低声说道。

    正在灯前看书的楚经纬听了柳絮的话,将手中的书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走到柳絮的身旁轻声的说道,“你这个人那,一点都不会察言观色。”

    “对,就你会。”,楚经纬的话显然让柳絮有些不愉快。

    “哼,那是。”,楚经纬似乎将柳絮的嘲讽当成了一种赞美,“你用脑子想一想,纳兰姑娘是什么时候开始闷闷不乐的?”

    “什么时候?”。柳絮翻了翻眼皮似乎在回想着,“差不多是离开阎善之后,我感觉离开了阎善之后她就不怎么讲话了,是吧?”,柳絮似乎是不太确定,所以说着便看向了楚经纬。

    楚经纬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殷切期盼的看向柳絮,“所以呢?”

    “所以?”,柳絮一脸的疑惑,“所以什么?不就是离开阎善之后闷闷不乐么?这能说明什么?”

    楚经纬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低低的叹了口气,“从阎善出来,咱们是不是就跟公爷分开走了?”

    “对啊,公爷和贻清先生去椒金山了,然后让咱们去庐陵等他们,那…”,柳絮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说着说着就停下来了,然后一脸惊讶的看向楚经纬喊道,“因为公爷!”

    “小点声!”,见柳絮喊了出来,楚经纬赶快捂住了柳絮的嘴,“你疯了!”

    柳絮扒开了楚经纬捂住自己嘴巴的手,然后低声说道,“也就是说纳兰姑娘喜欢公爷?”

    楚经纬一脸得意的说道,“那是肯定的呗,咱们公爷一表人才,满腹经纶,马上又继承大宝。纳兰那种小丫头怎么可能不迷恋公爷呢?”

    柳絮听了楚经纬的话,很是认同,不过却又皱着眉头说道,“那你说那个小白脸杭既白是怎么回事儿?当然,他是话不多,但是之前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一个字儿都不说话啊,成天皱着个眉头。而且,我感觉纳兰姑娘和他好像互相躲着对方一样,这是什么事儿啊这是?”

    楚经纬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然后突然间说道,“你说那小白脸儿会不会是喜欢纳兰姑娘啊?”

    “啊?”,这个答案却是是让柳絮有些始料未及,“他不是纳兰姑娘的大师兄么?”

    楚经纬一拍大腿,“对啊,就是因为这个啊。你说少年少女在一个门派里边朝夕相处,那能没有感情么?而且我听说烟雨楼的女弟子原本就不多,我估计应该没有比纳兰姑娘好看的了,他怎么能不喜欢?”

    听了楚经纬的话,柳絮似乎是恍然大悟,“也就是说他察觉出来纳兰姑娘喜欢公爷,然后就生气了?”

    楚经纬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

    柳絮抿了抿嘴,“唉,这事儿太…”,柳絮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任何恰当的形容词。

    楚经纬突然一脸正色的对柳絮说道,“所以从现在开始,咱们要好好防着点这个杭既白。”

    “为什么啊?”,柳絮一脸不解的说道,“他武艺那么高,而且之前在定阳的时候保护公爷挺卖力气的。”

    楚经纬一脸无奈的说道,“正是因为这样啊,你说他喜欢纳兰姑娘,纳兰姑娘又喜欢公爷,你说万一他心窄要害公爷呢?”

    柳絮听了很是惊讶,但是低头想了想之后说道,“嗯,你说的对,这小白脸儿这几天一直阴沉着脸,估计正憋着劲要害公爷呢。要不咱跟宫和笙姑娘说说?”

    楚经纬摇了摇头,“不行,这事儿不能说,现在贻清先生不在,宫姑娘很难一个人对付那个小白脸儿。安全起见,咱们盯着就是了,等贻清先生回来,再说。”

    柳絮点了点头,“好,听你的,从明天开始我就盯着那个小白脸儿。”

    啊,人类的脑洞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第九十四章 完全的背叛

    新安城,王宫大殿龙椅之上的刘煜突然惊醒。

    此时的刘煜头顶九穗五珠金冠,身着明黄江绸绣金龙出锋夹朝袍,是莒国国君的冬朝服。这件朝服款式为上衣下裳,明黄色的江绸底儿上绣有十二章纹和七条彩绣龙,左臂、右臂各有一条向上飞升的彩绣龙,寓意向上、进取。龙袍下摆一左一右各绣一条彩绣龙,这两条彩绣龙头部和前爪向上,两条彩绣龙四周是十一朵祥云,寓意是莒国十一州均为王权统治。而龙袍的正中则是一条盘旋狰狞的五爪彩绣金龙,这条龙是用金线织就,金龙之眼是镶嵌的黑宝石,龙口之中含有一个随珠光彩照人,寓意着君王圣明照耀天下。在这条金龙两侧各有一条彩绣龙,寓意君王为真龙,四周的山海纹寓意四海沉浮、万民归心。另外立领之上还有双龙肩披,左右肩上各有一条彩绣龙,彩绣龙周围有红黄绿黑白无色风纹寓意五行。

    九条龙以及五行风纹,正是寓意国君乃九五之尊。

    不过,醒来的刘煜左瞧瞧右看看,却发现并没有人理会龙椅之上的自己,他们正不断同周围的同僚大声的交流着什么。饶是刘煜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们窃窃私语也就罢了,如此不管不顾的大声喧哗,到底有没有把孤这个国君放在眼里?

    刘煜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伸手指着下面的大臣们喊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孤了!”

    只是刘煜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一句话俨然已经淹没在了偌大的崇文殿的喧嚣之中,大臣们似乎都没有听见,不对,他们听见了只是装作没听见而已,因为刘煜分明已经看见有几个人看了一眼自己,不过从他们的眼神之中,刘煜能够感受到的不是臣服而是轻蔑,这是怎么回事儿?孤这个国君连这点威严都没有了么?

    此时刘煜又朝着四周看了一看,才发现自己身边连个使唤的宦官都没有,只有自己孤零零的待在这放着龙椅的宝台之上。这?刘煜赶忙又朝四下看了看,他在寻找着,贻清呢?柳絮呢?楚经纬呢?人都在哪呢?他们都在哪?为什么只有孤在这里?他们为什么不在孤的身边?孤真的成为孤家寡人了么?

    “圣上驾到!”,就在刘煜四下寻找自己身边人的时候,一声颇为清脆的通报声在大殿之中回想起来,贻清和屈伯彦正扶着自己的母后登上宝台的楼梯。

    惊讶之中的刘煜不经有些失声的喊道,“贻清先生?”

    而贻清只是撇了刘煜一眼根本没说话,此时的贻清头顶银绣神鹤乌纱冠后嵌三眼花翎,脖挂九十八颗朝珠,身着麒麟补子澄海纹朝服,俨然是一品大员的模样,尤其那三眼花翎分外的扎眼,若不是有滔天的功劳怎么可能享有这等荣誉呢?偌大的朝堂又有几人拥有这等荣誉?

    被贻清扶着走向宝台的太后似乎也没有看见自己的小儿子,而是径直的走向龙椅,稳稳的坐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朝堂之上的大臣撩袍跪倒,高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刘煜诧异的看着满朝的大臣又看向龙椅之上的母后,在那一瞬间他陷入了极其恍惚的境地。孤才是莒国的国君啊?莒国什么时候有皇帝了?就算是有怎么可能是自己的母后呢?

    就在这个时候贻清才发现母后穿戴的并不是凤冠霞帔,而是跟自己一样的黄江绸绣金龙出锋夹朝袍…

    “众卿平身吧。”,已经被称为皇帝的章之涵微微一抬手说道。

    “谢陛下。”,朝臣们谢礼后纷纷起身。

    在龙椅旁侧的大太监屈伯彦便上前一步高声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就在刘煜要上前打断的时候,朝堂之上却又响起了刘煜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刘煜转头看去,出列的正是武见深,也就是自己当年的教习武申甫先生的公子。

    武见深手捧玉圭,跪在地上,“臣礼部尚书武见深有本启奏。”

    武见深已经是礼部的尚书了么?他是教习的公子,他会帮助我的对吗?刘煜心中想到,虽然自己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非常坚定的相信武见深会帮助自己的,因为他信任自己的教习,也就同样相信着眼前的武见深,即使贻清背叛了自己,武见深也不会的。

    龙椅之上的那位夫人点了点头,武见深便说道,“自吾皇登基以来,贼子刘煜散布谣言、结党营私、勾结叛逆,妄图加害吾皇,其心当诛。臣恳请皇上将刘煜斩首示众,以正视听,以壮我朝声威!”

    “臣等附议!”,武见深话音刚落,满朝文武皆服拜于地。

    此时宝台之上的刘煜已然是大脑一片空白,身躯都不禁摇晃了起来,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孤终于还是败了么?要落得王兄的下场么?

    “为什么!”,刘煜冲下宝台攥住了武见深的衣领咆哮着。

    武见深抬起头,眼神之中满是鄙夷和嫌弃,他冷哼了一声说道,“贼子!你搬弄是非,造谣生事!秦国公刘淼是因为遭到叛贼下毒才失去心智的,你却诬陷皇上下毒,是何等的阴狠!你要裁撤封地,搅动风云,使得封臣叛乱民不聊生!是何等的无知!你在朝中弃良臣护奸臣,是何等的昏聩!似你这等贼子不杀何以谢天下!”

    “谁给你的胆子!孤是莒国的国君!”,刘煜大声喝喊道,“你这是要造反么!”

    正当刘煜拽着武见深的衣领,将唾沫喷在武见深脸上的时候,贻清走了出来冲着刘煜说道,“我看你才是要造反!你不过是被废掉的国公,是我皇恩赐才留了你一条性命。”,说到这里贻清还朝着龙椅上的那位妇女欠了一下身,表示尊敬,然后才继续说道,“可是你呢?你这个贼子竟然还敢穿着龙袍到崇文殿上来,真的是贼心不死啊!”

    “皇上,像这样的反贼不能留啊,必须杀!不杀何以治天下!”,说到这里,贻清撩袍跪倒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龙椅上的那位妇女在屈伯彦的搀扶下起了身,从宝台上走了下来,走到了刘煜身后,然后悠悠的低声说道,“朕的儿,朕说过的,这莒国是朕的莒国与你无关,你老实一些或许还能多活些日子,但是你却不甘寂寞,上蹿下跳,非得搅和。”,章之涵拍了拍刘煜的肩膀,“你只要将朕靠死了便是了,何必这么急呢?”

    章之涵又突然提高了声音,“既然满朝文武都是这个意思,朕虽然有些不忍心,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说着朝着一旁的屈伯彦使了个眼色。

    屈伯彦点头应声,然后上前一步,高声喊道,“来人!将这贼子推出午门问斩!”,话音刚落,崇文殿外的禁军便走了进来,接下来刘煜就将被拖出去,从这崇文殿一路拖行到午门,然后在午门广场上被开刀问斩,在其后他的尸骨将被捆在柱子上示众七日,七天之后就会被丢在乱坟岗之内,至于是烂掉还是被野狗啃食就不得而知了。可以得知的就是刘煜即进不了太庙,上不了宗谱,甚至在以后的史书上都将留下骂名。

    此时的,刘煜猛然一转身,那一柄长期陪伴着他的匕首猛然刺向了在那个女人,他的母亲,他称之为母后的人。

    章之涵惊愕的看向自己的小儿子,刘煜赤红的双眼、狰狞的面目,还有那一柄冒着绿光的匕首让她尖叫了起来。

    “都去死吧!”,刘煜大声喊道,只是匕首并没有刺到那个女人身上,屈伯彦一闪身便来到刘煜身后,以手划为掌刀砍向了刘煜的后颈,刘煜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

    当刘煜再次醒来的时候,嘴里被撒上了布,就这样被两名禁军向前拖行着,刘煜有心挣扎,但是五花大绑之下哪里起得了任何作用呢?所以,挣扎了一会儿之后的刘煜也放弃了,当初从白麓城离开的时候,刘煜就曾经想过,当他到了国都新安之后会发生什么?他能不能斗得过自己的母后,如果不能呢?如果不能的话,他会不会和自己的王兄是同样的下场?而此时,当一切都发生了的时候,刘煜才明白他的下场要比自己的王兄更惨,自己的王兄刘淼只是失去心智也就是所谓的疯了,而他则是要掉脑袋的,要遗臭万年的。或许,当初就不该离开白麓城吧?如果那样的话,自己还能同心爱的宫和笙一起挨过岁月的侵袭,过着“富家翁”的日子。

    此时的刘煜似乎并没有愤怒、怨恨,有的只是无尽的悔意,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去发现旁侧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江哲峰,而另外一个则是黄继业…

    刘煜使劲的眨了眨眼睛,这两个人不是死了么?自己怎么会又看见他们呢?不过转瞬之间,刘煜也明白了,多说人在死前会看到一些奇怪的景象,比如说自己认识的逝者,想来是这个缘故吧?刘煜无奈的摇了摇头。

    此时的刘煜已经被禁军丢在地上,他正面朝着午门,午门之上的甬道里,正站在无数的人,刘煜努力的抬起头看了看,那上面有自己的母后也就是如今的女皇章之涵,她的身旁是那个阴狠毒辣的老太监屈伯彦,当然这种甬道之上还有自己曾经无比信任的贻清、武见深,也有跟随着自己从白麓而来的楚经纬、柳絮,甚至还有宫和笙,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眼神之中都是无限的鄙夷…

    泪水顷刻之间便从刘煜的眼中滴落,所有人都背叛了他,甚至连宫和笙都背叛了他,这真的让刘煜无法接受,在那一瞬间刘煜都甚至都觉得死是一种解脱,遭逢这样的背叛即使活着又怎样呢?就这样活着岂不是更加的折磨人么?

    就在这个时候,刘煜却听见有人在喊他,听声音像是贻清,刘煜再次抬起头却发现午门甬道上的贻清并没有说话,而是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是自己听错了么?刘煜刚这样想,就又听见贻清喊了自己一声,“你怎么还不醒啊?这都什么时辰了!”

第九十五章 路遇收税人

    “原来是场梦啊。”,刘煜睁开眼睛不免感叹道。

    话音刚落,贻清的脸便凑了过来,“我说,这都日上三竿了,再不起来就能直接吃午饭了,昨天晚上还说一定得赶快往前走,这是怎么了?不打算去新安登基了?还是说不打算去庐陵跟他们会合了?”

    刘煜没好气儿的伸手将贻清的大脸推开了,然后便掀开被下了床,“做了梦而已。”

    贻清倒是没有因为自己被推开而生气,抱着膀子脸上写满了猥琐,“怎么?做梦选秀女了?呦,这不是让我搅了好事儿了么?”

    正在穿衣服的刘煜一脸不屑的撇了贻清一眼,“你要是想去青楼,就去,我不拦着你,只要不耽误赶路就行。”

    贻清看了看刘煜有些阴沉的脸,便知道刘煜恐怕时做了个不太好的梦,因而也不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转身下了楼吩咐小二送来已经准备好的饭菜,小二将饭菜放到桌上便离开了。自从华乐县客栈里饭菜被下了毒,贻清就格外的谨慎,虽然说他也知道第一次下毒失败之后,刺客就不大可能再次下毒了,但是贻清总觉得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近来每次吃饭,贻清都会用银针先试试毒,如果确实没什么问题再让刘煜吃。

    饭菜已经摆在了桌上,刘煜却依旧坐在床榻上若有所思,贻清想了想便走了过去坐在了他身旁,然后说道,“你到底梦见什么了?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刘煜侧头看了贻清一眼,然后便走到桌边拿起碗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吃了几块咸菜啃了几口馒头,然后又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拿出怀中的手帕擦了擦嘴,这个时候才转过身来对床榻之上的贻清说道,“我去了新安,做了国君,虽然做了很多事情,但是没有一个成功的。母后登基称帝把我废为国公。”

    贻清一听先是一愣,然后便笑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这是怕到了新安斗不过太后才做了这种梦…”

    不过贻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煜一抬手拦住了话头,“你、宫和笙、武见深,甚至还包括柳絮和楚经纬都背叛了我,武见深在崇文殿上让母后杀了我,我在朝堂争辩,结果呢?你跑出来列出了我的种种罪行,然后我就被推出午门斩首示众了。”

    不得不说,贻清准备好的措辞已经没有办法用了,尤其是听到那句“你跑出来列出了我的种种罪行”之后,这个梦,有点厉害啊。

    看着贻清一脸讪讪的样子,刘煜冷笑了一声,“银绣神鹤乌纱冠后嵌三眼花翎,挂着黑玛瑙的朝珠应该是九十八颗吧,对了,是麒麟补子的朝服,一品大员啊。风光无限?”

    贻清伸出手指了指自己,颇有些尴尬的问道,“我?”

    刘煜一撇嘴,“那还能是我么?”

    贻清耸了耸肩,“不是梦么?梦都是相反的。”,贻清说到这里也走了过来,端起碗盛了粥,呼噜呼噜的吃起了早午餐,似乎并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继续推行国君的变法,裁撤封地,而且还指出是母后下手害了国君。”,刘煜似乎并不介意贻清不搭理自己,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这些事儿倒还真是我想做的。”

    正啃着馒头嚼着咸菜的贻清停了下来,抬了抬头但却没有看刘煜而是又接着吃了起来。

    刘煜自然注意到了贻清的动作,一脸笑意的说道,“看样子你是想劝我最好别在新安搞那一套?”

    贻清咽下了嘴里的吃食,把饭碗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又用袖子擦了擦嘴,“是,刚才是有这种想法,但是即使说了也没什么用处,毕竟你是很赞同这种做法的,你并不反对国君的变法,反对的只是国君的步子迈的太大。如果当初国君准备徐徐图之的话,估计你都能直接上书支持。”

    刘煜点了点头,“事关国家,我当然会赞同。”

    贻清摇了摇头,“你很清楚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

    刘煜又是点了点头,“我那两位叔叔在各自封地经营了数十年,而且涿州、应州都在边境本来就屯有重兵,如果他们造反的话,战事不会很快平息,没准到那个时候就是中土战火重燃的时候了,那三国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我现在才真正领会。”,贻清苦笑的摇了摇头,“武太学说的对,你真的是优柔寡断、多愁善感啊。”

    刘煜似乎并不在乎这种褒贬,只是轻轻一笑,“吃完了么?吃完了咱们就该赶路了。”

    贻清听了刘煜的话,便又抄起桌子上的筷子,将几个馒头串在了筷子上之后便说道,“行了走吧,差不多了,这几个馒头留着饿的时候再吃。”

    刘煜苦笑了一声,便到床榻上拿起了自己的包裹走出了房门。结了房钱之后,两个人便牵着马匹离开了客栈,走在了成安县的中街之上。

    刘煜的梦做的很长,所以当贻清将他唤醒的时候,时间已经是邻近正午了,虽然是已然是秋天,但是有句话说的好“秋老虎赛过盛夏”,此时天上高悬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还真是有几分夏天的炙热。

    成安县的中街很长,是一条笔直的长街,直接连接着成安县南北城门,街道两旁都是些临街的店铺,什么客栈啊酒馆啊书局啊之类的,当然也不乏什么胭脂水粉铺和春楼之类的,当街叫卖的商贩也不少,热闹程度丝毫不比白麓城差。

    刘煜牵着马不紧不慢的走着,不时停下来这瞧瞧那看看的。贻清也就牵着马跟在刘煜身后,走走停停的。

    此时刘煜正蹲在地上,在面前的书摊挑挑拣拣的,寻找着自己心仪的书籍。这一类书摊同书局是不一样的,书局里卖的都是些印制的书籍,都是新的,而这一类书摊都是些旧书甚至有些还是手抄本。而刘煜显然对手抄本和旧书有着浓厚的喜爱之情,贻清也曾经问过刘煜,也不是买不起新书,为什么就这么钟情于旧书和手抄本,刘煜的回答倒也很简单,“手抄本散发的才是书香气,如果不是爱书之人是不可能抄书的。至于旧书上边往往会有前任主人的注释,这是一种不一样的交流,那种感觉很好。”

    此时刘煜手中已经拿了好几本书,而且也和书贩谈好了价格,正当贻清准备掏钱付账的时候,中街南边出现了骚动,很多沿街叫卖的商贩纷纷收拾东西快步离开,而见着南边商贩的离去,书贩也开始准备收拾摊子离开。

    这样的骚动以及书摊老板的举动,让刘煜和贻清都很是意外。贻清上前一步拦住正在收拾书摊的书贩问道,“你这是准备离开?”

    书贩点了点头,“对啊,你现在把钱给我,我这就离开,你要是不给就把书还给我。”,书贩根本没有停下手里动作,一边说着一边收拾,很着急似乎怕是耽误了什么一样。

    “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们为什么都不摆摊子了?”,刘煜也来到书贩身旁问道。

    书贩此时已经把书摊收拢好了,他看了刘煜和贻清一眼,哀叹了一声说道,“看这样你们就是外地人,收钱的来了,不走的话就得叫钱,一天也挣不上几个大子儿,不走就得赔钱了。”

    “收钱的?收什么税钱的?”,刘煜眨了眨眼睛并没有想到朝廷有针对于摆摊这一类经营的税赋。

    书贩一皱眉没有好气儿的说道,“税钱?呸,老子也是个读过书的人,只不过是没有功名,这大莒国就没有这种税赋,这特娘哩就是抢钱!”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刘煜皱着眉头问道,“到底是谁敢在朝廷的税赋外再搞摊派的?”

    书贩又朝南边看了看,似乎并没有看见“征税人”,所以就说道,“不就是县令的儿子嘛,说我们这些人偷税漏税,要为朝廷考虑江山社稷,所以他手里一没钱的时候就带着人到中街收钱。唉,我说你们买不买?我得赶紧走了。”,说着书贩作势就要将刘煜手中的书抢走。

    贻清赶忙拦住,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在书贩眼前晃了晃,“这钱比你要价多很多,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然后你就可以拿走。”

    看见这块碎银子,书贩的眼睛都亮了许多,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脸上也有笑模样,毕竟这块银子能抵得上他半年的收入,就一个问题而已,自然是乐意的,“哎呦,这位爷您说,小的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贻清只是一笑,只要他能给出满意的答案就行,“县令难道不管这事儿么?”

    书贩脸上原本的笑模样一下子就没了,“呸,那就是个狗官,挨千刀的天杀的货,你没听说过老子流氓儿混蛋这句话么?耗子的儿子才会打洞呢。他要是个好东西,他儿子敢这么做?那个狗官在成安县为非作歹、卖官粥爵的。别说成安没人管了,就算是这铜陵府也没管的。”,书贩啐了一口痰,“这狗东西把铜陵府的府台都喂饱了,谁管?”

    贻清点了点头,“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啊…”。

    贻清显然还有想问的话,不过书贩手疾眼快一下子把贻清手里的银子拽了去,然后背着大包小卷就跑开了。

第九十六章 太贵了没钱

    贻清错愕之间也只能苦笑连连,刘煜拍了拍贻清的肩膀说道,“毕竟是你自己说的,只问一个问题,那么他就没有必要再听你说第二个问题。”

    这个时候,南街上已经出现了一队人,最前方是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马头上勒了一枚红纂,马上做着一个二十三四岁左右年纪的青年人,这个人身束着发髻,别了一枚金簪,远远的可以看见金簪的一头还镶嵌着一刻硕大的红宝石,这个人穿着一件靛色的长袍,此时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扇子正在胸前微微摆动着。在他身后有十几个人,这十几个人之中既有校尉打扮的兵丁也有素身打扮的家仆。此时他们正揪着那些没来得及离开的商贩讨要“税钱”。

    “看着人某狗样的,怎么还做这种事儿?”,贻清撇了撇嘴,看向刘煜问道,“要管么?”

    面对贻清的问题,刘煜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意思就是你猜我管不管。贻清抿了抿嘴表示无奈,心说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找死,你再等两盏茶的工夫,未来的国君就出了成安县城了,可是你们非得这个时候出来,真真的是想死想疯了啊。

    眼看着不远处的校尉和家仆已经开始动手打人了,贻清便迈步准备上前,只是刚迈出去一步,眼前就突然跑来了一个人,一下子就拦住了贻清。

    眼前这个人也就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素布麻衣,头上的发髻是用一个蓝色的布条捆着的,脚下的那一双布鞋也有些陈旧,显然并不是什么富户子弟。

    不等贻清问话,眼前的这个人便抱拳拱手向贻清和刘煜各施了一礼,“二位兄台,小弟明白二位的心情,但是还是不要出手的好,此间喧哗,小弟还请二位兄台到安静处。”

    见刘煜没有说话,贻清便开了口,“怎么,你和县令公子是一路的?”

    这句话一出,眼前这个年轻人脸上浅浅的笑意便退了去,“这位兄台不要误会,我与这厮毫无瓜葛,只是不希望二位兄台贸然卷进其中。我们去旁边的茶楼一叙可好?”

    贻清看向刘煜,刘煜微微的点了点头,于是二人就随着年轻人进了附近的一间茶楼,在二楼靠近街边窗户的一桌坐了下来,小二问了要的茶样,不久便拎着茶壶、茶具和瓜果盘送了过来。

    透过窗户便能看见楼下的场景,那位公子哥儿的手下和校尉依然对那些商贩全体脚踢着,难怪刚才那个书贩那么着急离开。刘煜和贻清都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场景,默默的不说话。

    年轻人见刘煜和贻清的表情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刘煜和贻清各斟了一杯茶,然后才开口说道,“二位兄台喝杯茶吧。”

    刘煜收回视线转过头来,对年轻人说道,“茶倒也不急,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们?”

    年轻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敢问二位兄台,如果刚才小弟不拦着二位的话,您二位是要上前阻拦他们么?”,见刘煜和贻清都点了点头,年轻人继续问道,“您二位是外地人吧?”

    “是不是外地人很重要么?”,贻清说着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

    “如果是本地人的话,是不会这么冒失的。”,年轻人叹了一口气,“马上这个人叫马洪元,他的父亲叫马寿安,马寿安是成安县的县令。”

    “那又如何?县令就能如此为非作歹么?”,刘煜没好气儿的说道。

    年轻人为何双眼点了点头,然后睁开眼睛说道,“兄台说的没错,莫说是县令即使是国君也不能如此对待百姓,但是没有办法,这一县之令就好比是这成安县的土皇帝,普通百姓哪里能够奈何得了他?二位兄台冲过去了又如何?能打得过马洪元手下的那些人么?即使能打得过又如何?打了他这样一顿,他以后就不这么干了么?”

    这话说的倒还真是有几分道理啊,刘煜想到,“那依你来看,这件事儿该如何解决?”

    年轻人沉默了片刻说道,“这种事情,按理说就得上奏朝廷,由朝廷整治。”,说到这里年轻人不由得叹了口气,“但是也没有用。”

    正当刘煜要追问的时候,年轻人眼含悲悯的看了一眼楼下挨打的百姓说道,“或许这就是成安的命,想活命的想好好过日子的只能逃到外县去,走不了的也只能这样艰难度日了。”

    刘煜和贻清颇为诧异的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似乎都想到了同一点,或许已经上报朝廷了但是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按你的意思,这件事儿已经上报朝廷了?”,贻清问道。

    年轻人点了点头,“成安县之前的县丞写了折子上奏朝廷,但是这份折子并没有被送到国君驾前,而是从铜陵又转回了成安,到了马寿安的手里。”

    县丞也就是一县之中掌管文书、仓储和财务的官,也算是一县的二老爷。成安县隶属铜陵府,按照年轻人的说法就是,这份折子极有可能是被铜陵府的府台拦下之后,又打了回来,而且是直接交给了成安县的县令马寿安,那这位县丞怕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那这位县丞现在怎样?”,刘煜关切的问道。

    年轻人摇了摇头,有些哽咽的说道,“被抄家了,县丞一家人基本上都被押在了大牢之中。”

    此话一出,贻清若有所思的看了年轻人一眼,然后问道,“你可是这县丞的家眷?”

    贻清的话一出,正低着头的年轻人猛然抬起了头,见贻清和刘煜都看着自己,年轻人有些磕磕绊绊的说道,“不不,不是。”

    贻清微微一笑,“你不用紧张,我们既然要对马洪元出手,就不可能是马家一路的,你承认或者不承认都不打紧。”,贻清又伸手示意年轻人看向刘煜,然后说道,“这位是朝廷大员之子,我们是来新安散心,不想遇到这种事情,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关于马家的事儿跟我们说一说。这位可是仁心厚善,会帮你们解决马家父子的问题,到时候成安百姓就是不去外县也能过上好日子。”

    年轻人听了贻清的话便楞了,然后突然起身跪在了贻清和刘煜面前,“二位贵人如果真能为成安百姓除此祸患,小人愿为二位当牛做马,效用一生!”,说着还要给二人磕头,却被刘煜和贻清拽了起来。

    刘煜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说道,“你不必如此,你详细的说一说,这样的话我们才能想办法应对。”

    年轻人点了点头,擦去了脸上的泪水然后缓缓的说了起来。如同贻清所说一样,眼前这位年轻人正是县丞郭擎的儿子郭襄。成安县是铜陵府的大县,人口在三万多左右,现在的县令马寿安是两年前到任成安县的,他之前一直是铜陵府的府丞。马寿安初来成安的时候也算是比较安分,几乎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但是最近这一年以来,马寿安就变得很不安分了,贪没公款、收受贿赂、卖官进爵、抢男霸女简直是无恶不作,而他的儿子马洪元也差不多。县丞郭擎几次劝慰马寿安都不起作用,所以就准备上书朝廷,没想到这折子并没有到新安,而是兜兜转转回了铜陵府,最后又出现在了马寿安的面前,坊间也有传闻说马寿安同铜陵府府台过从甚密。因而当夜县丞郭擎和家眷就全被县衙的差人带走了,郭襄正在康莱赶考,得了举人的身份之后原本是打算赶回成安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但是没想到回到成安的时候才知道了这一切,而自己的举人身份也被撤了去。这半年多时间里,郭襄一直想办法营救父亲和家人,但是毫无用处,而且也不断面临着县衙差人的追捕。

    听了郭襄的话,刘煜和贻清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刘煜才说道,“你是举人?那明年开春就该进新安城赶考了?”。

    郭襄苦笑的摇了摇头,“双亲在狱中生死不明,我那还有心思去赶考,若是家人能得救,即使是一辈子都做个平头百姓又如何?”

    刘煜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放心吧,令尊令堂都会相安无事的,等到明年开春你就踏踏实实的进京赶考,正确得个好功名。”

    郭襄疑惑的看向刘煜,眼前这个所谓“朝廷大员之子”看着年纪可能还没自己大,但是身上有一种说不太清楚的气势,这种气势似乎比他见过的那些“大人物”都要更大一些。但即使是这样,他依然对刘煜夸下的海口有些质疑。

    贻清见郭襄还有些不信的样子,便嘿嘿一笑,“你去把茶钱结了,这样这位贵人就一定会帮你把这件事儿解决了。”

    郭襄楞了一下,便明白了过来,然后转身就要下楼结账,不过刚走了几步就回来了,此时的他面带羞涩,半天都没吭哧出一句话。

    贻清一脸的疑惑,“你这是?”

    郭襄一脸苦笑,“茶太贵了,我没那么多钱。”

    刘煜和贻清对视了一眼,便哈哈大笑起来。

第九十七章 一举好多得

    郭襄为了藏身这半年一直混迹在破庙之中,完全是居无定所,每个破庙都不敢住太久,不过好在成安县的破庙还真是不少。既然刘煜答应了要帮郭襄解决问题,那么也不能看着郭襄居无定所,所以贻清出面在街市上租了一个小跨院,三个人就一同住在了这个小跨院之中,住进了小跨院之后,郭襄就主动的回到了那个暂时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这二位贵人恐怕时要有一番交流的了,自己就应该懂事儿一些回避一下。

    “接下来怎么办?”,见郭襄离去,贻清翘着二两腿坐在太师椅上问道。

    刘煜摸了摸下巴然后说道,“亮出令牌,那这件事儿倒是很快就能解决。”

    “那你就暴露身份了。”,贻清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然后起身在房间内转悠了起来,“黄其武给朝廷上了折子,一定会通报你的行踪,借此提醒新安的那一位,我估摸着那位一定会格外关注你的行踪的,你在定阳县闹了这么一出,那位会觉得你在对付她,你要是暴露了身份,我估计很快就会被人保护着前往成安。”

    刘煜点了点头,贻清说的没错,如果自己暴露了身份,很快就会有州军以保护自己的名义将自己圈起来,然后顺州、蔚州两地的州军就会像是接力一般的把自己送到新安去,当然也不排除直接出动禁军。不好么?好啊,现在要杀自己的人和势力有那么多,如果州军或者是禁军出动的话,起码自己的安全保障会更多一些,但是弊端就是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慢慢走慢慢看了。刘煜觉得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各州府走动的感觉很好,他能看到民间最真实的情况,未来他也就能更好的做出决策,而且现在他尚无羽翼,这么走一遭也就能知道那些人可用而哪些人是棒槌了。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的话,他是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身份的。

    所以,他需要想到一个既不暴露自己身份,而且还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嗯…想不出来…

    贻清见刘煜眉头紧锁便是嘿嘿一乐,满是调侃的说道,“想不出来吧?”

    刘煜点了点头,虽然贻清的语气是贱气郎当的,但是话却没说错,他暂时还真没想到有什么办法能兼顾两者,“看你这语气是有办法了,那就说说吧,有什么办法?”

    贻清走向刘煜低声的嘀咕了起来,刘煜听了之后眉头就锁的更紧了,“这个时候这么做的话,不太合适吧?”

    贻清笑着摆了摆手,“不用白不用,你这个时候这么做才是最合适的。”

    刘煜又是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牌子,刘煜握着这块小牌子摇了摇,“那就试试吧,不过是在凤凰镇,明天去?”

    “你不是打算自己跑这一趟吧?”,贻清笑着说道。

    “那…”,刘煜指了指门外,“你打算让郭襄去?”

    贻清点了点头,“这种小事儿你不能去,我又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成安,所以只能让那小子去了,再说了也是他自己的事儿,他不去谁去?”

    看着刘煜似乎还有些犹豫,贻清继续说道,“你得知道一点,你是不能亲力亲为的,有些时候架子是必须端起来的。另外,你也不用怕对方不听话,这也是一次考验啊。”

    刘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向前走了几步打开房门但是并没有走出去,就在门槛后头透过天井望了望天儿。

    贻清走到刘煜旁侧也探出头看了看,此时已经邻近黄昏,太阳逐渐向西边儿滑落,“怎么,你这是又想上房顶看天儿?”

    刘煜抿了抿嘴半天没说话,自从离开了白麓城之后,自己这个多年来的习惯倒是并没有坚持下来,常常是没有机会,这一路上有太多的事情积压于心了。

    见刘煜没说话,贻清点了点头,他也明白此时刘煜的内心或许是很复杂的,不仅仅是因为要去新安同自己的母后争权夺利,也不仅仅是因为各大势力的拉拢、小动作,也因为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将这偌大的莒国扛在肩上,有谁会没有压力呢?更何况是眼前这个还没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呢?中土出过少年天子,不是没有过,三四岁登基的也有,这其中也不乏圣明之君,但是那一路上的曲折,又在那史书上记载了多少呢?他们或许也同刘煜一样曾经纠结过、苦恼过。

    贻清清了清嗓子,“行了,我去旁边看看,瞧瞧哪家儿有梯子,顺便弄点吃食儿回来。”,说着也不等刘煜回应便走出了屋子,到了院门口,正准备打开院门的时候,院门却被推开了。

    是郭襄,此时郭襄手里拎了不少东西,贻清一看原来郭襄是去买菜了。

    见贻清在门口,郭襄也是一脸疑惑,“您这是?”

    贻清一笑,“去买菜了?”

    郭襄点了点头,“您刚才给了我些银子,我看天儿都快黑了,就赶快出去买些菜,简单做点儿。您这是要出去么?”

    贻清点了点头,“我是打算出去看看,买点吃食回来,顺便问问哪家有梯子,借一个。”

    郭襄便是一笑,“梯子在厨房有,我刚才看见了,您要是用的话,我现在去厨房给您拿,我看着挺高的。”

    贻清一笑,“那就行了,我就不用出去了。”,贻清伸手要接过郭襄手里的菜,郭襄推托自己能拿,但是贻清还是接过了其中的几个,两个人便并肩往厨房方向走去。

    见刘煜坐在屋子外的台阶上,郭襄便是一笑,“您稍微等一会儿,饭菜一会儿就得。”

    “辛苦了,我也不会做,帮不上什么忙。”,刘煜也是报以一笑。

    “唉,没事儿,您稍微等会儿,马上就好。”,郭襄乐呵呵的进了厨房,贻清将东西送到厨房之后,便扛着梯子走了出来。

    “我看还是吃完饭再上房顶吧。”,贻清将梯子放到一旁,然后也坐到了刘煜身边。

    “不上去也行,从这天井也能看见。”,刘煜的视线透过天井向上看着。

    贻清只是一笑并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不过打鼻子一闻,厨房已经传出了香气,“呦,这郭襄有两把刷子啊,味道闻着不错。”

    刘煜也打鼻子闻了闻,“是挺不错,看来这几天咱们也能踏实的吃顿好饭了。”,刘煜起了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指了指在天井正下方的那点地方,“咱就抬桌子到这吃吧,这天儿也是很冷,在这外边吃也挺好。”

    贻清点了点头,然后就和刘煜到屋里抬出了饭桌和椅子。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郭襄便端着两盘菜从厨房走了出来,看见贻清和刘煜已经将桌椅摆在了庭院之中,便走了过来问道,“您二位是打算在院子里吃?”

    刘煜点了点头,“现在天儿还不错,在这吃更舒爽一些,在屋里有点闷。”

    郭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菜放在了桌子上,“还有两道菜,我现在回去拿。”,说着转身就往厨房走去。

    “我也跟你过去拿吧。”,贻清说着也跟着郭襄进了厨房。

    转眼间,红烧肉、干烧鱼、干煸豆角、凉拌豆腐丝、一盆蛋花汤和一盆米饭就摆在了饭桌之上,一旁还放着一坛酒正栽在温水之中。

    “不错,很丰盛。”,刘煜点了点头,“咱就开动吧,别凉了。”,席间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如此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贻清便朝刘煜使了个颜色,意思是说刚才的那件事儿你该说一说了。

    刘煜抿了抿嘴,便对一旁小脸儿红扑扑的郭襄说道,“郭兄还好么?”

    郭襄笑着点了点头,“现在还行,不怎么晕。您有事儿就说。”

    刘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成安的事情包括令尊的事情,说起来既好解决也不好解决。”

    郭襄确实没喝多,他只是沾酒就脸红,听了刘煜的话便是一愣,脸上的笑模样也没了,“兄台此话怎讲?”

    刘煜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从家里偷偷出来的,不想让家里知道我的行踪,所以如果直接亮了身份的话不太好。”

    郭襄看了看刘煜,然后有些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按照这位兄台的意思是不能暴露身份,那就说明还能帮自己,这就可以。自从自己打康莱回来,这半年里自己找了那么多的人没有一个起作用的,甚至有人直接同自己说了,事儿人家是帮不了的不举报你就不错了,因而眼见着刘煜和贻清二人就成了自己最后的希望了。直接上新安城请愿去?那不可能的事儿,自己现在已经被通缉了,怕是连成安县都没出去就被抓了,刚才上街买菜都得遮遮掩掩的。不过对方既然现在把这话说出来了,想必也是找到了解决的方法,只不过是告诉自己或者说是征求自己的意见。

    想到这里郭襄便说道,“既然如此,兄台有话直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小弟做了,兄台吩咐便是。”

    刘煜听了郭襄的话,就是一笑,心想我正等着你这句话呢,“我在凤凰镇有些朋友,我想将他们请来帮我解决这件事儿,但是我在成安还有些事情脱不开身,写书信的话又怕对方不来,所以还得是你去一趟凤凰镇去请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郭襄听了便是一皱眉头,“不行。”

第九十八章 求援凤凰镇

    郭襄的回答倒是让刘煜和贻清没有想到,就在刘煜和贻清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郭襄再次说道,“这个恐怕时不行”,他一本正经的对刘煜和贻清说道,“我现在被通缉了,如果我现在去凤凰镇的话极有可能被抓,我一个人被抓并不可怕,但是如果这些人找到这里,连累了二位兄台的话就是大罪过了。”

    郭襄的话让刘煜和贻清长出了一口气,两个人对视了一下都笑了,贻清摆了摆手,“这个你倒不用担心,我呢也曾浪迹江湖多年,会些易容的手段。如果你愿意去凤凰镇的话,我自然能保证你安全无虞。”

    郭襄微微一笑,“兄台说哪里话,二位原本就是为了我的事情在费心费力,如果我能够帮上些忙、出些力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刘煜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圆形的小牌子递给了郭襄,这一枚圆形的小牌子显然是由黑铜打造的,正面镌刻着一只雕工细腻的朱雀,模样栩栩如生,羽毛都非常清晰。在这块牌子的背面则是写着一种郭襄看不懂的文字,文字分为两排,一共是八个字。

    这些字儿是什么呢?锦文,中土第一个大一统王朝的文字,千百年后这种文字也紧紧在几大门派中得以保存,民间几乎没有人认识。这些字写的是“持此令牌,统御诸天”。

    这块令牌从哪来的呢?正是当日,铜雀台左护法交给刘煜的,由于当日刘煜提出的条件,左护法没有权利应承,因而左护法决定回到总舵由首领决定,刘煜只要拿着这块令牌到凤凰镇就会知道结果,当然如果刘煜有什么要求的话,也可以通过这块令牌要求铜雀台的人来帮他,只要手中有这块令牌同时也得对上切口,铜雀台的人会无条件服从的。

    “凤凰镇马家坡沈记老店,找掌柜沈溪坡。他问你昨夜风云几时休,你就告诉他雨打春风蕉打萍。”,刘煜轻声说道,“告诉他,刘四请他带几个人到成安帮忙,他自然就会跟你前来了。如果他问你其他的事情,你就说只是代刘四传话,有其他的问题到成安县亲自问刘四就可以了。”

    郭襄楞了一下,这怎么还有对切口的事情呢?郭襄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是江湖上的一些事情郭襄也是知道的,毕竟他的父亲是做官的。郭襄禁不住偷偷的打量了眼前的刘煜和贻清,这两个人分别自称是刘琛和贻清,说这刘琛是朝中重臣之子,郭襄甚至都怀疑这个刘琛是王族,不过看他平易待人的样子又觉得不太像。此时,刘琛交代给他的话之中又有这么多的怪异,一时之间郭襄竟然还有了些犹豫。

    贻清是个能看破人心的家伙,自然看透了郭襄的犹豫和迟疑,便哈哈一笑说道,“你一定得记清楚了,可千万别忘了。只要这些话记清楚了,令尊的事情就一定能够解决的。我们是说话算话的人,一定解决了令尊的事情之后再离开。”

    贻清的一番话点醒了郭襄,他的话分明在提醒郭襄,这些话到底意味着什么是不需要你去考虑的,只要知道这样做对解决你父亲的事情有利就够了,我们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但是你也别想着我们什么事情都跟你说明白了。

    郭襄会意便点了点头,说道,“我刚才默念了一遍,不会忘的。还请二位兄台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办好。”

    贻清拍了拍郭襄的肩膀说道,“既然如此,早点休息,明天早些起来,我给你易容。”

    次日黎明刚过,贻清便开始为郭襄乔庄改扮,贻清从包袱之中取出了一个酸枝红木的盒子,打开盒子之后里从里边取出了几团半透明的东西,然后将它们放在了温水之中,不到盏茶的工夫,这些东西便舒展开,贻清伸手将这些东西从水中拎了起来,轻轻的抖了抖,这个时候郭襄才看清楚,这些东西分明就是皮啊。

    看见郭襄和刘煜颇为惊恐的眼神,贻清便是讪讪一笑,“哎呀,不要惊慌”,贻清擎了擎手中的东西继续说道,“这些都是猴皮,可不是人的啊,别多想。”

    饶是贻清这样的解释,郭襄还是觉得心里有些膈应,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家人现在还在大牢之中不知生死,所以也就直接闭上了眼睛。

    “唉,这就对了。”,看见郭襄闭上眼睛,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贻清便笑了,他将手中的猴皮分别贴在了郭襄的两腮和下巴,然后便开始用手轻轻的捏了捏,不多时再看郭襄整张脸就胖了大半圈。

    “这就行了?”,站在门边的刘煜问道。

    贻清摆了摆手,“那肯定是不行的。”,说着又从盒子之中取出了两个小罐子和一团类似于毛发的东西。

    刘煜也是好奇,赶忙走了过来拿起那一团类似于毛发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也是猴儿身上的东西?”

    贻清一摇头,“这还真是人身上的。这是假胡子,不过也是活人的头发作的。”

    听了贻清这样解释,依旧闭着眼的郭襄才长舒了一口气,不是死人的就好。

    “这罐子里的是什么?”,刘煜拿起小罐子问道,不过却没有打开,因为刘煜也不敢确定这小罐子里的是些什么东西。

    “颜料。”,贻清轻声说道,然后从刘煜手中拿过小罐子,打开盖子之后,用手指㧟了一些点在了郭襄脸上,然后用一只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小刷子轻轻的刷了起来,“光让他胖起来还不行,肤色也得变一变,不然万一有眼尖的怎么办?”

    不管是谁见到了郭襄都会认为他是个读书人,清瘦、秀气,皮肤也偏白,但是自从贻清将小罐子里的颜料点在了他脸上之后,刷了几下就看出了颜色,整个人的肤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看的一旁的刘煜都不得不给贻清竖起了大拇指,这一手真是绝了啊。

    贻清又拿起了另外一个小罐子,从中㧟出了一些点在了郭襄的额头和眼角,轻轻的点抹之后又取出了怀中的银针横着在额头和眼角轻轻的压了几下,瞬间这些地方便出现了皱眉。贻清看了几眼,又将郭襄的脖子涂了涂,又如法炮制的在郭襄脖子上做了颈纹。

    贻清将那一团“假胡子”轻轻抖开了之后在背面抹了些浆糊,比量了一下之后直接摁在了郭襄的脸上。然后托着郭襄的下巴颏左右看了看之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的拍去了手中的浮灰之后说道,“得了,大功告成。”

    接过贻清递过来的镜子,郭襄左瞧瞧右看看,镜子之中的那个人看着就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花白的胡子,皮肤黝黑、额头眼角满是皱纹,连脖子的颜色都做了调整,郭襄不禁说道,“兄台真是好手段,连我自己都有点不敢认了,更不用说旁人了。”

    贻清嘿嘿一笑,“这下放心了吧?”

    郭襄点了点头,“这样话,我现在就去凤凰镇把事情办完。”

    刘煜和贻清将郭襄送出了城门,郭襄便策马扬鞭而去。

    凤凰镇是成安县下辖的九个镇子之一,澹国开国皇帝的皇后就出生在这里,因此这里也得名凤凰镇。整个凤凰镇是兴建在镜泊湖东侧的,由镜泊湖延伸出的镜子河分隔成了南北两块区域,郭襄的目的地马家坡是在镇北沿河的地方。

    快马加鞭了一上午之后,郭襄终于在邻近正午的时候抵达了凤凰镇,花了七个大字儿的价格才乘船连人带马从南镇到了北镇,问了几个行人之后才确定这沈记老店是在什么地方。

    马家坡是在镜子河以北不远的一个地方,这里是凤凰镇北部较大的一个居住地,因为这里的人大多数姓马,也因为眼前就有一个高坡所以就被叫做了马家坡。

    沈记老店就在邻近高坡不远处,这家客栈东西各有一个院落,正中是两层的高楼。郭襄在不远处打量了一番之后才牵马准备进门,刚刚靠近大门就有小二迎了过来,颇为亲切的说道,“客官,您时打尖儿啊还是住店?”

    郭襄抿了抿嘴,“我是受人支托,找你们家掌柜的。”

    “找掌柜的?”,小二一愣然后打量了郭襄一眼,“那您时找大掌柜的还是二掌柜的?”

    掌柜的还分打消?郭襄也是一愣,刘兄也没说过大小的事儿啊,郭襄想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是受人所托,只知道是叫沈溪坡,不知道是大掌柜还是二掌柜。”

    “那我帮您把马牵到马棚去”,小二一抿嘴然后说道,然后指着正中的楼说道,“您上那去就行,二掌柜的正在算账呢。”

    郭襄点了点头,将缰绳交给了小二,小二牵着马便去了一旁的马棚。

    正中的这座楼为二层呈塔状,二层塔顶并不是常见的圆珠而是菱形顶尖,而且也不是常见的哪一类六角塔楼而是五角塔楼,每一个尖角都悬挂着风铃,此时微风拂过也是叮叮当当的乱响着。

    门口高悬的片额上是隶书的“沈记老店”四个金字,并没有题跋,只有一方印,郭襄仔细打量了一下才看清印文是“沈林涛”。郭襄思索了一阵也没想起有哪个文坛大家是这个名字,可能是凤凰镇相对出名的墨客吧。想到这里郭襄便抬腿走进了大门。

    眼前是十几个方桌,基本上都是由屏风隔断开的,显然是供房客用餐的地方,正当郭襄打量着的时候,一个小二颇为殷勤的过来说道,“客官,您是?”

    郭襄微微一笑,“我受人支托,来找二掌柜的。”

    小二脸上的笑容便很快凝固了,并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伸向一旁的账房。

    郭襄顺着小二的手看过去,便是一愣,这个二掌柜是个女的?

第九十九章 是个美娇娘

    小二见郭襄一脸滞楞的看着账房里的二掌柜,便是轻声的咳嗽了一下,言语不善的说道,“客官,那位就是我们二掌柜的。”

    郭襄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便迈步走向了账房的二掌柜。这女人太漂亮了,一头乌黑的秀发上插着一枚玉钗,峨眉杏眼琼鼻樱桃口,微微的腮红,穿着一身丹青素裳,此时正全神贯注的算着账,算盘之上一只玉手上下翻飞。

    郭襄走上近前,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女子闻声抬起了头,只是这一眼就让郭襄心神动摇,险些拜倒在这丹青素裳之下。

    见郭襄一脸的花痴模样,女子便是峨眉轻蹙,轻声道,“这位客官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话音一落,郭襄才回过神来,低着头有些尴尬的说道,“那个,我是受人所托前来找贵店掌柜沈溪坡的。”

    女子舒展峨眉说道,“我便是沈溪坡,不知道客官是受何人所托,又是什么事情。”

    郭襄不禁又抬头看了沈溪坡一眼,抿了抿嘴然后才说道,“那个,是刘四让我来的。”,说道这才想起来刘煜交给他的那块牌子,于是伸手从怀中把牌子掏了出来,然后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之上,“这是他交给我的牌子。”

    沈溪坡一把抓过牌子,然后神情一凛,“昨夜风雨几时休?”

    郭襄赶忙说道,“那个雨打春风蕉打萍。”

    沈溪坡见郭襄对上了切口,便从账房转身出来了,然后轻声对郭襄说,“这里不便说话,咱们还是去二楼雅间。”

    郭襄点了点头,跟在沈溪坡身后走向二楼雅间,啧啧,你说说这姑娘真好看,走路都那么…怎么那么英气啊?郭襄也不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更不是个没见过姑娘的人,别的姑娘走路都像是春风拂杨柳那个好看的劲儿,这位沈溪坡走的沉稳笔直,莫非是个练家子?

    “你再盯着老娘看,老娘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了去。”,正当郭襄满脑子猜测的时候,前方的沈溪坡便冷冷的说道。言语之中的杀意让郭襄感觉后脊梁似乎被冷风拂过一般,瞬间便低下了头。

    上了二楼,沈溪坡便找了一个屏风隔开的桌子坐了下来,郭襄原本想要说话,却被沈溪坡制止了,见小二上来送了茶水和果盘之后郭襄便明白了。

    直到连小二下楼梯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沈溪坡才说道,“说吧,他让你来找我是什么事儿?”

    郭襄低着头说道,“刘兄说要请几个人到成安帮忙。”

    沈溪坡一蹙峨眉,“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又让我帮什么忙?”

    郭襄抬头看了沈溪坡一眼,嗯,真好看啊这个姑娘,见沈溪坡投来刀子般的目光,郭襄赶忙又把头低下了,“这个我不太清楚,刘兄说只要到了成安就知道了。”

    沈溪坡打量了郭襄一下,然后说道,“那你是谁这个知道吧?我没记得他身边有你这样的人啊。”

    郭襄听了沈溪坡的话便是一笑,“我叫郭襄,是在成安城内同刘兄认识的。”,其后郭襄还将遇到刘煜之后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听了郭襄的话,沈溪坡便明白了,这一次刘煜差他来完全是为了解决成安的问题,他不来是为了摆谱,目的是让铜雀台认清楚谁是主谁是仆,其次这件事儿实际上也是帮助眼前这个郭襄的人,由他来也算是名正言顺。

    “他说过需要我派几个人去么?”,沈溪坡问道。

    “这个还真没说,刘兄只说几个人就行,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郭襄说道。

    沈溪坡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你先下去吧,去一楼等着我,然后让刚才那个小二上来,就说我有话同他讲。”

    郭襄悻悻的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下了楼,到了楼下之后按照沈溪坡的吩咐让小二上了楼。

    不多时小二便又下了楼,给郭襄安排了饭菜,只是郭襄看着摆在自己的饭菜,半天也没明白这是什么饭菜,因为在他眼前的只有一根萝卜,小二嘿嘿一笑,“我们二掌柜的说了,本来应该给你弄个席面,但是现在比较忙没有时间。”

    郭襄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哪里是没有时间?周围的食客那桌子上面不是三五盘菜的,都是借口,就是赖自己多看了她几眼呗,这个姑娘长的那么带劲儿怎么脾气这么坏,而且还一口一个老娘的…郭襄不仅在内心里褒贬了起来,不过还是抓起了那根带着虫眼儿的萝卜啃了起来,毕竟从成安县城赶到凤凰镇这一路上可是水米未打牙,现在真的是饿了…

    在二楼雅间之中,沈溪坡依然坐在刚才的那个地方,不过此时她周围却已经站着五六个年轻人。沈溪坡将郭襄拿来的那块牌子放在了桌上,其中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年轻人拿起了牌子看了看,然后说道,“这是铜雀令,不知道这一次首领是有什么吩咐?”

    沈溪坡蹙着眉头,摇了摇头知道才说道,“这不是首领的铜雀令,而是刘煜的。”

    年轻人看了看左右的同伙儿然后说道,“就是莒国的新君?”,见沈溪坡点了点头,年轻人接着问道,“是为了什么?”

    沈溪坡叹了口气之后说道,“派了人过来,要去成安县救以前的县丞郭擎,不过看那样子,还要对付成安县的县令马寿安。”

    年轻人也皱起了眉头,“这么做有些危险啊,他倒好说,怎么地也是莒国的新君,到时候万一败露了,亮出身份就是了。咱们可怎么办?”

    沈溪坡揉了揉眉心,“我也是在担心这个,来的人也不知道刘煜到底是做了什么打算,一问三不知的。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有些犹豫。不过刘煜应该不会坑咱们,只是如果有大的折损的话就得不偿失了。即使要取得刘煜的支持和信任,也不能用咱们兄弟的命来填,这也是首领的意思。”

    另外一个身着灰色长袍的人这个时候说道,“我看咱们就跟着去成安就是了,到时候就能知道他是到底有什么打算了。如果咱们真的应付不了,就直接摊开了说。”

    沈溪坡看了灰衣服的人,然后说道,“跟他合作是首领的意思,也是几个长老的意思。如果这事儿摊开了之后,他不跟咱们合作了呢?”

    “您糊涂。”,灰衣服的人接着说道,“他现在除了咱们还能找到别的帮手么?还不是咱们怎么说就是怎么回事儿么?”

    沈溪坡听了这话眼睛一亮,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啊。

    正当郭襄带着气啃着萝卜的时候,沈记老店的二掌柜沈溪坡已经带着五六个人从二楼走了下来,这些人从二楼走下来郭襄自然是看见了,不过正生气的郭襄直接转了身,朝着门口坐着,将萝卜啃的是越发的响亮了,有多响?就像是半夜有耗子啃桌椅一样的响亮。

    见郭襄瞧见自己之后直接背过身去,沈溪坡原本就颦蹙在一起的峨眉倒是舒展开了,沈溪坡朝身后的几人轻轻的摆了摆手,几个人点头之后便出了门。沈溪坡抱着双臂来到郭襄旁侧,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郭襄显然察觉到了,于是更加用力的啃着萝卜。

    沈溪坡捂嘴轻笑,然后便直接坐了下来,这是一楼可不是二楼的雅间、雅座,不是那种独立的椅子,而是一条长凳,郭襄就坐在长凳的中间靠左,而沈溪坡就坐在了右侧。

    “这萝卜辣么?”,见郭襄依旧啃着,沈溪坡似乎有些好奇的问道。

    原本在沈溪坡坐下来的那一刻,郭襄是要说话的,但是奈何嘴里都是萝卜,一时间也就没有说话,此时见沈溪坡竟然还敢提到萝卜的事儿,郭襄便是冲着沈溪坡翻了个白眼儿,然后便又向左侧挪了挪。

    “看来应该味道还不错。”,沈溪坡似乎并不在意郭襄用那种眼神来看自己,反倒饶有兴致的说道,“没想到郭公子这么喜欢吃萝卜,等会儿一定让他们多给郭公子准备一下。”

    郭襄自认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但是这沈溪坡嘴里说的这几句话就没有一句能让他消气儿的,反而句句都是拱火儿的,不过就在郭襄准备开口的时候,沈溪坡突然起了身,长凳这种东西是可以坐多个人的,只不过这种用几块木板拼凑起来的长凳是要保持平衡的,郭襄是靠左坐着的,沈溪坡这一起身,长凳瞬间就失去了平衡,直接翘了起来,郭襄咣当两声直接摔在了地上,怎么是两声呢?第一声是椅子,第二声是郭襄的脑袋,在躺在地上之前郭襄的脑袋还狠狠的在桌边儿磕了一下。

    “呦,郭先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倒了呢?”,可能连沈溪坡都没想到会磕的这么狠,伸手要拉起郭襄。

    望着如画般的美人儿关切的走过来,还伸出纤纤玉手要将自己拉起来,郭襄并没有感觉到一丝半毫的陶醉或者高兴,而是恶狠狠的瞪了沈溪坡一眼,然后气若游丝的说了一句,“圣人诚不欺我,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完便一翻白眼儿不知道是昏了过去还是死了过去…

第一百章 来了骂街的

    郭襄的栽倒于地自然引起了一阵骚动,但是在场之中唯一气定神闲的就是始作俑者了,沈溪坡甚至还用脚踢了踢郭襄,因为在她看来郭襄极有可能是装的,但是没想到郭襄没有反应,这个时候沈溪坡才半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发现此时的郭襄已经闭了气,沈溪坡赶忙掐了郭襄的人中,但是郭襄依然没有反应。直到这个时候,沈溪坡才有些紧张。实际上沈溪坡真的是没有整治郭襄的想法,突然间起身也只是因为不想继续同郭襄扯皮,单纯的只是打算离开而已。因为并没有注意到郭襄在长凳上的位置,所以也就没有想到自己这样一起身竟然引发了这样的事情。

    这是铜雀台想要寻求庇护的刘煜派来的人,是刘煜打算帮助的人。如果这个人真的死在了这里,想来铜雀台想继续同刘煜合作就成了很难的事情。

    不过紧张之中的沈溪坡还算是情形,她赶忙叫身旁的小二从账房取来了银针和蜡烛,点燃蜡烛之后沈溪坡将银针在烛火上炙烤,然后在郭襄身上摸索后找准了穴位,将银针插在了相应的穴位上,不久郭襄闭气的情况缓解,开始了正常的呼吸,到了这个时候沈溪坡那颗高悬的心才平复下来。

    在沈溪坡的安排下,依旧昏迷的郭襄被抬到了房间之中,小二从外边请来了郎中,郎中为郭襄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之后便离开了。毕竟郭襄虽然头部受了伤、出了血,但是总体上并没有什么危险,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郭襄的小命虽然没有逝去的危险,但毕竟仍是昏迷的状态,还是需要有人在一旁照料看顾的,但是这偌大的沈记老店就没有几个会伺候人的。沈溪坡身边倒是有个丫鬟,不过这丫鬟的母亲病逝,丫鬟已经回家奔丧去了。因而沈溪坡在千般不情愿、万般不乐意下,也不得不留在了房间之内照料郭襄。

    等到郭襄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了,睁开眼睛的郭襄只觉得是天旋地转,刚刚睁开眼还没等沈溪坡询问他的状态就又一次昏了过去。沈溪坡一脸无奈,只能继续在这里等着郭襄苏醒。

    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郭襄才又再次醒来,这一次依然是很眩晕的,不过显然是要比之前好一些。不过让郭襄没想到的是,在一旁照料看顾自己的竟然就是行凶者——沈溪坡。

    凤凰镇外的官道上,马上之中的郭襄正躺在几床被褥之上,不断的哼哼唧唧的。

    而一旁的沈溪坡紧蹙着眉头瞧着,“行了,差不多得了,还没完没了了?”

    面对沈溪坡的不耐烦,后脑勺缠着绷带的郭襄是很不乐意的,他微微抬起头恶狠狠的对沈溪坡说道,“那我给你脑袋上来一下,你试试?”

    沈溪坡瞧着郭襄如此的做派,便是微微一笑,“你可以试试。”,说着便将长剑从剑鞘之中抽出了一半,一脸笑意的瞧着郭襄。这样的举动配上这样的表情,让郭襄整个人瞬间都清明了许多,真可谓是最毒妇人心啊,这个沈溪坡可真的是个蛇蝎美人儿啊。

    沈溪坡冷冷一笑,“还算你识相,不过既然你都这样了,怎么还这么急着赶回成安。”

    郭襄叹了口气说道,“家父家母在牢狱之中半年有余,我花了许多的银两也没能够疏通门路,到现在也没有机会见上一面,如今遇到了两位兄台答应帮助我解决此事,这件事儿自然是越早解决越好。”

    沈溪坡呢喃了一句,“兄台?”,从这看郭襄似乎并不太清楚刘煜的真实身份呐。沈溪坡想了想,试探了问了一句,“你知道口中所说的刘兄到底是什么人么?”

    这话问的让郭襄也有些疑惑,“刘兄不是朝中重臣之子么?偷偷跑出新安,为了不暴露踪迹所以没有办法直接显示自己的身份。你不是他的朋友么?他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么?”

    沈溪坡打了个哈哈,“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是以为你不知道。”

    郭襄看了沈溪坡一眼然后问道,“具体的是不知道,那他到底是哪位大臣之子啊?”

    沈溪坡眨了眨眼然后说道,“那你还是问他本人吧,我也不便说。”

    郭襄嘴角抽搐,便合上了眼皮,“那等到了成安县在说吧。”

    一行人到了成安县的时候,天儿已经黑了,其实如果都是骑马的话,按照郭襄去凤凰镇的速度来说,估计黄昏就应该能到成安县了,但是奈何郭襄受了伤,而且不时的还犯迷糊,所以马车的速度一直都不敢很快,就怕路途颠簸让他又开始难受,所以天已经黑了才到了成安县县城之外的一个小城庄。

    “我说,要不咱们就在这停一夜吧。”,郭襄察觉到天儿已经黑了,便对一旁的沈溪坡说道。

    “怎么了?你非得赶路,弄的鸡飞狗跳的一路从凤凰镇过来,怎么这个时候又要停了?”,沈溪坡有些不开心的说道,“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郭襄赶忙摆摆手解释道,现如今郭襄是真的对沈溪坡充满了畏惧,这个女人够阴够狠够毒,脾气也是够坏的,他是丝毫没有挑战沈溪坡的勇气和胆量。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沈溪坡眯着眼睛看着郭襄问道。

    沈溪坡眯着眼睛便是一脸的杀气,郭襄是个读书人就算是这半年过的风餐露宿、居无定所,但是他也从来没有同江湖人有着这么近的接触,尤其是这种脾气极为不好的,说翻脸就翻脸的江湖人接触过,所以郭襄嘴都有些抖了,磕磕巴巴的说道,“我…那个…那个城门应该…不是…肯定,肯定是关了啊,就算现在去也没有办法进城,索性就在这里找个地方先挨一夜,等明天早上开城门了之后再进城吧。”

    沈溪坡一声冷笑,“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江湖人,毕竟是用了很高明的易容术,但是现在看来你啊就是书呆子。”

    郭襄便是一惊,贻清给他做了易容装扮,他自己打量了很久都没有察觉出破绽,没想到沈溪坡这么容易就看出来了,“不知道姑娘是从哪看出来的破绽,知道我用了易容术?”

    沈溪坡也不说话,径直的就将手伸向了郭襄的脸,“刺啦”一下就拽掉了郭襄脸上贴着的假胡子。

    “哎呦。”,早上贻清是用江湖贴的这假胡子,沾了一天了,这一拽险些拽掉一层皮。

    “就是这个。”,沈溪坡抖了抖受伤的假胡子说道,“沾的其实挺没什么破绽,但是你出汗,有些地方的浆糊浸开了,松了。”

    不过即使是疼,郭襄也不太敢反驳,“好吧,那依着姑娘的意思,我们是有别的办法进城的?”

    沈溪坡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今天就让你小刀喇屁股。”

    这个人还有些粗俗啊,姑娘家家的怎么能用这种词汇呢?不过这是个歇后语吧?郭襄却也不知道后边是什么,于是问道,“怎么讲?”

    沈溪坡微微一笑,“开开眼儿。”

    …呸,是真的俗啊。

    天黑之后城门关闭这是必然的事情,那这些人怎么进城呢?铜雀台对于这种情况简直是无比熟悉,这个已经在中土流浪了百年的门派实际上早已经在顺州北部扎下了根,凤凰镇便是总舵的所在地,为了方便在成安县内外出入,铜雀台花了大力气在这里挖了地道。这条地道从成安县外这个小城庄的一处破庙开始,一直延伸到成安县内的一间染坊。

    地道挖的不是太高,所以想在这地道中行走的话,出来进去都得猫着腰,郭襄有伤在身根本就没法猫腰,所以只能是被捆在了一床褥子上,前后给有一个人半托半拽的顺下地道,然后在地道上拖行着…

    等到郭襄被人从地道里拽出来的时候,已经满身满脸的泥土,连喘气儿都往外喷土星子。

    “你们这是要我死啊…”,出了地道郭襄一边儿喷着土一边儿含混的说道,当初挖地道的时候也没想过是这么一种用法,所以地面是坑坑洼洼,高高低低的,一路拖行郭襄吃了一嘴土不说,险些都快被颠吐了。

    先一步已经出了地道的沈溪坡倒也不客气,“想死?那再给你丢回去?”

    郭襄赶忙摆摆手,“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沈溪坡冷哼了一声,便安排人牵来马匹和马车。地道出口的染坊也是铜雀台的产业,所以一切应用之物都是常备的,一身泥土的郭襄被人扔在了马车之上,沈溪坡和带着的六个人各自骑上了马,然后按照郭襄之前所说的位置就到了刘煜、贻清租住的跨院门外。

    沈溪坡带来的人敲了敲门,但是过了半天也不见回应。沈溪坡蹙着眉头想了想,让人从马车之中将郭襄从褥子上架了出来,郭襄看了看确定这就是他们住的院子,沈溪坡无奈于是亲自敲了敲门,也没见反应,于是就喊了起来,“刘老四!你个负心汉!老娘来找你来了!赶快开门!我是沈溪坡!你再不开门的话,老娘就骂街了啊!”

    老百姓这个物种的最大特质就是八卦,沈溪坡这一嗓子便让周围好几户人家偷偷的开了窗户和门,好些个老头儿老太太擎着蜡烛透过门缝往外翘热闹。

第一百零一章 替朕杀个人

    沈溪坡就站在刘煜、贻清租住的小院之外,这一通儿的骂街啊,什么“负心汉”、什么“千杀的贼”、什么“偷腥的猫”都冒出来了,这个牙碜呐,这些词儿别说郭襄了,连沈溪坡带来的那些人都有些臊眉耷眼的。引得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透过门缝、窗缝瞧着热闹,更有甚者已经开了大门倚着门框看了起来,就差手里抓一把瓜子儿了…

    不过饶是沈溪坡颇为尽兴的骂了半天,门里也没有半点儿动静,直到沈溪坡没了兴致也骂累了正匀气儿的时候,门吱嘎一声儿开了,里边站着的是已经在门后听了半天的贻清。

    门里的贻清已经面如土色,他实在是没见过这般年纪而且这等容貌的姑娘这么能骂街,还骂的这么牙碜,贻清一脸无奈的瞧了瞧沈溪坡,又瞧了瞧她身后的几个人然后招了招手,“差不多得了,还骂上瘾了,跟真的似的。”

    他即佩服这姑娘能够骂了这么长时间还不重样,也佩服屋中的刘煜能够忍受这么长时间,要换做自己早抽出长剑把她劈了,管她是男是女的,贻清扪心自问,修心修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修到境界。

    不过既然如此,为什么贻清听了半天的骂街都没开门呢?其实主要还是因为铜雀台来的这几个人一直是光敲门,但却不喊门,也就是没有说明是什么人敲门,所以贻清一时间也不能确定门外的都是谁。另外,郭襄不知道为什么是被其中两个人夹在了中间,这让贻清有些疑惑,这是被人挟持了还是什么情况,所以便等了一会儿,决定再观察观察,但是没成想,沈溪坡刀走偏锋直接开始骂街了。因而这个时候再考虑别的已经没有必要了,开门才是最重要的,这也太丢人了…

    那沈溪坡为什么骂街呢?贻清在门后的时候,沈溪坡就察觉到了,而且郭襄又确定了刘煜就是在这个院子里没错,所以沈溪坡就认定是门后的人不想给自己开门儿,沈溪坡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一到这里就被人来个下马威,吃了这个闭门羹,那是不行的,她哪能吃这种亏呢?即使对方是莒国的新君也不行啊,所以沈溪坡小眼珠子一转便计上心头,张嘴就开始骂街了。沈溪坡是江湖人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可不在乎那些,丢人么?她倒是没这个感觉,骂了这么一顿反正是挺舒服的…

    不过这一通骂街还真是骂的贻清都有点兜不住了,虽然骂的是刘煜而不是自己,但是这种落刘煜面子的事儿也是不好看,所以贻清这才打开了大门。

    面对贻清的责问,沈溪坡冷哼了一声,“你要是早点打开门,就没有这么个事儿了。”

    这话倒是噎了贻清一下,是啊,自己如果早打开门的话估计对方也不会骂街了,“你是马家坡来的?”

    沈溪坡点了点头,“贻清先生,我就是沈溪坡。”

    贻清倒是也有些惊讶,因为毕竟当日在鹏丘的时候左护法没交代沈溪坡是个女子,“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子。”

    沈溪坡微微一笑,“女人有些时候比男人靠谱,先生是打算让我们这些人就站在这里?我看旁边的老太太们都快靠过来了。”

    贻清往外叹了叹头儿,果然有几个老太太已经擎着灯笼踮着小脚朝这边走了过来,贻清苦笑着摇了摇头,让沈溪坡等人让了进来,然后便冲着几个老太太喊道,“行了,几位奶奶差不多得了。”

    见贻清要关门,老太太们纷纷加快的脚步,其中一个老太太还喊着,“哎呦喂,我们这刚出来呢,事儿还没说完怎么就关门了呐,这听了半截子可让人怎么能睡得着觉啊。”

    嚯,这话说的,贻清嘴角一阵子抽搐,咣当一声就把大门关上了,也不管已经跃跃欲试准备砸门的老太太们,转身就进了正房。

    贻清走进正房的时候,沈溪坡和刘煜正隔着一张圆桌对面而坐,沈溪坡带来的几个人正站在她的身后,而郭襄已经被扶到了自己的房间去了。

    “沈溪坡?”,刘煜给对面的女子斟了杯茶,轻声问道。

    “是。”,说着女子从身侧的八宝袋,将里边的铜雀令取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刘煜并没有收回那枚铜雀令,而是问道,“本公记得今天郭襄去凤凰镇的时候健健康康的,怎么回来的时候灰头土脸的还受了伤?”

    沈溪坡莞尔一笑,“他是在我们客栈不小心跌伤的。”

    见沈溪坡话只说了一半并没说下去,刘煜清楚显然这件事儿对方是不想说明白的,于是也就不再追问了,“那好,本公需要你们证明自己的身份。”

    沈溪坡楞了一下,然后才说道,“陛下还真是谨慎的人,难道铜雀令都不能证明我们的身份?我们可都是您的人带回来的。”

    刘煜摇了摇头,“小心驶得万年船。”

    沈溪坡点了点头,然后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几个人揭开了自己的上衣,在锁骨的位置都有铜雀台的印记,见刘煜一一看过,沈溪坡便说道,“至于我身上的印记,看起来怕是不太方便,我想殿下也不会强求吧。”

    “那是自然。”,刘煜点了点头,“不过姑娘你总得自我介绍一下。”

    “沈溪坡。”,沈溪坡轻声说道。

    “没了?”,刘煜皱眉头问道,“只告诉本公一个名字?”

    沈溪坡莞尔一笑,“难道这还不够么?不知道陛下还需要知道些什么?”

    “姑娘就是那天我们见到的左护法吧?”,一旁的贻清开了口。

    沈溪坡脸色不变,依旧保持笑容的说道,“这个时候承认或者否认,有什么意义么?”

    “当然是有的。”,贻清自斟自饮喝了两杯茶之后继续说道,“我们总得知道你的身份,总得信得过你才行啊。”

    “如果我是左护法就会信得过?”,沈溪坡笑着问道。

    “总比不是要好一些。”,贻清也是一笑,“毕竟我是见识过左护法的本事的。我们不想找来一群草包来帮忙。”

    贻清的话说的很是不好听,沈溪坡身后几个人甚至都要冲过揍贻清了,不过沈溪坡伸出手之后几个人便悻悻的退了回去。

    沈溪坡点了点头,“难怪首领说先生是个有七窍玲珑心的人,是,我是那天打过你们的左护法。手下败将,现在可以说说要让我们做了什么了吧?”

    这左护法还真是伶牙俐齿不饶人呐,贻清也是一脸的苦涩,他转头看向刘煜,示意还是由刘煜来说,毕竟铜雀台是冲着刘煜来的并不是自己,主次自己还是分的清的。

    “想必沈姑娘已经从郭襄那里知道了一些。”,刘煜说道,见沈溪坡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本公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成安县县令马寿安贪赃枉法,被县丞郭擎举报,举报的折子被半路拦截由铜陵府退回成安,马寿安便抄了郭擎的家,扣下了郭擎和他的家眷。本公这一次需要搜集马寿安贪赃枉法的证据,将马寿安绳之以法,同时也让郭擎和他的家眷能够从牢狱中脱身。”

    “既然如此,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不直接亮出令牌呢?殿下的令牌一出还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沈溪坡说道。

    面对沈溪坡的问题,贻清便是哈哈一笑,“沈姑娘何必明知故问呢?”

    沈溪坡可能也是自觉无趣,便又向刘煜说道,“铜雀台的情况,当天殿下也有所了解,很棘手的问题恐怕我们也难以参与。毕竟铜雀台的首要任务是延续下去。”

    刘煜沉吟片刻,“看来,你们的首领已经做出决定了?”

    沈溪坡平静的说道,“希望陛下理解我们的难处,今后避免我们的损失。铜雀台保存力量至今实属不易,如果因为同陛下站在一起而遭到灭顶之灾,实在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相信也是陛下不愿意看到的。”

    刘煜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本公想你们的首领也应该明白,本公在新安没有太多的势力,短时间之内无法使得铜雀台获得同‘一宫二楼三殿’一般的地位,这件事儿只能徐徐图之。本公还是刚才那番话,铜雀台可以先为国出力,主要的势力完全可以到鄞州去发展,在那里本公可以保证铜雀台万无一失。”

    沈溪坡微微一笑,“首领愿意率铜雀台为国效力,毕竟圣祖忠勇王延续了澹国国祚,作为澹国旧臣的铜雀台愿意成为莒国新君的新臣。”

    “好一个为新君的新臣。”,刘煜笑着摇了摇头,“本公记得左护法曾经说过,可以为本公杀掉任何一个人,不知道这句话在现在还是否作数?”

    沈溪坡直视着刘煜的眼睛,刘煜的眼神中尽是清明,沈溪坡看了好一段时候之后才缓缓的说道,“作为陛下的臣子,铜雀台愿为陛下分忧解难,无论何人无论何时无论何处。”

第一百零二章 县令马寿安

    马寿安,顺州铜陵府成安县县令,一个年方四十岁的六品官。一个堂堂的六品官从铜陵府府丞调任成安县县令,这在顺州乃至于整个莒国都是不多见的,毕竟即使是作为大县的成安县,它的县令爷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品级而已。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马寿安愿意到成安县呢?方便,府丞也就是一府的老二,按照现在话说就是个市长、副市长的样子,毕竟上面还有个府台大人,而到了成安县就不一样了,他自然的也就成了成安县的土皇帝,在这里他完全是可以说一不二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成安县是整个铜陵府发展最好的县城之一。

    于是在一番运作下,马寿安从铜陵府府丞调任成安县的县令。到了成安县之后,马寿安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啊,低调了一段时间之后马寿安就开始了大肆敛财,过去在铜陵府的时候就算贪墨财富也需要同府台大人来个六四开,如今哪怕就是万两黄金也是独自受用的,马寿安每天做梦都能乐醒了,太爽了。

    对于马寿安而言,什么品级什么升不升官那都不重要,只要能弄到钱,别说县令了,你就是让他去当马夫都干,只要能捞到更多的钱就行。

    马寿安正妻多年前已经因病离世,在生前为马寿安留下了一个儿子,名为马洪元,马洪元今年二十四岁,生的高大俊朗,本来早就应该成亲了,但是这马洪元同他的父亲一样,就是个爱财不爱美人儿的主。跟随着父亲来到成安县之后,便打起了从小商贩那里捞钱的主意。先王在世的时候,为了促进莒国经济发展,所以对于路边摆摊的小商贩采取的是低税负的政策,而这项政策也确实促进了路边产业的发展,给莒国各地经济注入了新的、持续稳定的动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马洪元打着为了“江山社稷”的旗号开始对小商贩们征缴税费,一开始小商贩们也能忍一忍,但是时间长了就出问题了,问题在于马洪元的征税是没有固定周期的。

    在莒国税费征缴周期是按年度来进行,但是马洪元的征税完全是按心情,今儿个不爱动弹了那就算是小商贩过年了,今儿个想出去转转的话,那小商贩就得缴税了。马洪元可不管你作的是什么买卖,今儿个又挣了多少钱,只要摆摊子最少就得上交二十个大子儿。二十个大子儿也就是二十个铜钱,二十个铜钱能干什么呢?能买十斤米或者五斤面,对于一个普通的家庭而言这并不是一笔小钱。万一要是掏不出这笔钱的话,那就会被暴打一顿,再不交钱那基本上就是所有东西被抄走,人也被关进大牢里。

    这个时候家属就需要拿着钱去赎人,不过这个时候就不是二十个铜钱了,最少也得是五十个。

    所以,时间长了,有不少人离开了成安县县城跑到了其他镇子或者县城,实在是因为各种原因离不开的,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街摆摊,当然也得时不时的看着点四周,也要这位爷出来了那就赶快收拾东西就走,完全是“敌来我走,敌走我回”的这么一番套路。

    今天刚刚过了卯时,按现在话说就是刚过了早上七点,马寿安就从起来了,这倒是让家丁奴仆有些意外,毕竟自己家这位老爷一般都是数钱数到三更天儿才躺下,一般都是日上三竿才起来,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呢?不过下人哪里敢问这些,赶忙加紧忙活为老爷准备早饭。

    马寿安先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法,然后又看了看养的二十几只鸟。这马寿安除了喜欢钱意外,就格外的喜欢养鸟,所以也就舍得在养鸟方面花钱,光是鸟把式就顾了二十来个,几乎每只鸟都有自己专用的鸟把式。在后衙关门建了两间屋子养鸟,无论是鸟的吃食还是用的笼子那都是用的最好的。比如马寿安最喜欢的一只靛颏,这只靛颏确实也是生的漂亮,周身呈橄榄褐色,各羽的中央略现深暗色。喉部赤红色,眼上有一白色眉纹。胸部灰色,两胁棕褐色,腹部白色,颜色靓丽属实是难得的极品。在这只靛颏身上,马寿安花钱花的是最多的,首先是笼子,这只靛颏的笼子是由纯黄金打造的,上面镶嵌了各式各样的宝石、珍珠、玛瑙,光是这只笼子就不下万两。靛颏这种鸟对食物和水的新鲜、洁净要求较高,所以马寿安专门在另外买下了一进院子,专门养牛养羊养虫为了给靛颏准备吃食,至于喝的水更是每天清晨从镜泊湖用水车运来。

    新鲜的牛羊肉碎,鸡蛋黄加上鲜活的面包虫,这是马府上专门为靛颏准备的吃食,每个时辰一换,无论靛颏吃没吃过,只要过了一个时辰,鸟把式就会把食罐和水罐里的东西换一遍。

    除了这靛颏以外,马府还养了画眉、四喜、百灵、金丝雀和鹦鹉等等的鸟类。为了这些鸟,花在吃食、鸟把式身上的各种费用几乎每个月都是在千两左右。

    “老爷,姜炳文到了,您先用了早饭在见他?”,老管家在鸟房门外轻声问道。老管家侍奉了马寿安将近二十年,但是即使如此也不敢贸然进到鸟房之中,以前就曾经有个冒失鬼因为一些急事儿进鸟房找老爷,结果惊到老爷喜爱的一只鸟,结果当夜这个冒失鬼就真的成了冤魂。老管家忠心但是却也惜命,所以向来只是在鸟房外找自家的这位老爷,但是却也不敢大声说话,毕竟惊到老爷的心爱鸟禽就等于自杀啊。

    饶是如此马寿安也是一皱眉,将手中圈着靛颏的笼子递给了鸟把式,然后有些不满的说道,“让他跟我一块吧。”

    老管家应声告退,到前厅将等候多时的姜炳文让进了饭堂。姜炳文是成安县的一名名门望族姜氏的小儿子,姜家老大自小酷爱读书,最终得中王榜如今已经是衮州的一县的县丞。而这二儿子成天游手好闲,花天酒地,不思进取。不过也是因为每天都遭到家里人的讽刺,所以姜炳文也想买个官儿做,所以找了关系才进了这县太爷的府上,寻思着买个捕头做一做,也能威风威风。不过这其中也有算计,那就是做捕头的话是最能接近于马家少爷马洪元的,如果能在马洪元面前留下好印象,也就不愁日后升官发财了,而且捕头嘛本身就是个能捞到不少油水的活儿。

    正在思衬着,马寿安已经从屏风后进来了,姜炳文赶忙撩袍跪倒向县太爷施礼,“小人参见大老爷。”

    马寿安坐下之后摆了摆手,“行了,起来吧,一块吃点?”

    “多谢大老爷。”,姜炳文谢礼之后坐了下来。

    不光是马寿安养的鸟吃的好,他自己吃的也不差。铁板牛柳,只用牛身上最嫩的部分里脊制成,光是这一小盘牛里脊就用了三头牛的里脊。龙须菜,取的是鲤鱼的鱼须裹粉过油勾芡,一条鲤鱼可就只有两根须子啊,有些时候取这鱼须还会有损伤,所以这一般大小百十条“龙须”的原料是近千条鲤鱼,有人说这须子有什么可吃的呢?没滋没味儿但是传说这是延年益寿的的仙品,所以也就成了马寿安每天早上必须要吃的一道菜。八宝饭,由薏仁米,瑶柱,莲子肉,红枣,核桃肉,龙眼肉构成,将这些饭酿在鹌鹑腹中,再将鸽子套入鸽子腹中,然后再把鸽子套入母鸡腹中,然后再先后套入羔羊、小牛腹中,小牛裹上泥巴放在地洞之中烧上一夜,整个八宝饭软糯鲜甜,这些禽畜的油脂也充分的混合在其中,不过因为其中的坚果和薏仁所以显得相对清爽并不油腻,但是上桌的时候可只上这饭,什么鹌鹑、鸽子、牛羊直接就扔了。另外还有一碗汤,水是经过三天静置过的活水,然后用花胶、鱼鳔、海参、鲍鱼佐以未产蛋的小母鸡、瑶柱、牛羊骨髓熬制六个时辰而来的,中间绝对不能断火,整碗呈半透明状,当然制汤的原料也已经过滤完毕了,毕竟马老爷认为这些东西的精华已经全部的在汤里了,这些东西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马寿安喝了口汤,吃了一筷子八宝饭,又吃了三四根龙须便放下了筷子,一旁姜炳文也赶忙放下了筷子。看见姜炳文也放下了筷子,马寿安便挥了挥手,老管家带着两个丫鬟就将满桌子的菜撤了下去。

    见老管家和丫鬟都退了出去,姜炳文从怀中掏出了一沓纸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桌子上,马寿安撇了一眼拿起来看了看,都是二百两的银票一共是五张,共计一千两银子。马寿安将银票又放回了桌子问道,“要什么官儿啊?”

    “回大人,您给个捕头就行。”,姜炳文赶忙起身朝着马寿安毕恭毕敬的说道。

    “一千两,捕头?”,马寿安微微抬眼撇了姜炳文一下。

    “是。”,姜炳文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一定多孝敬老爷。”

    马寿安嘿嘿一笑,抄起来桌子上的银票一下拽在了姜炳文的脸上,“一千两就想当捕头?你当大老爷我是叫花子么!”

第一百零三章 不值得花钱

    姜炳文显然没有想到一个捕头竟然一千两都搞不定,错愕之间姜炳文竟然说不出话来。

    马寿安起身拍了拍姜炳文的肩膀,一脸笑意的说道,“你要知道捕头的名头虽然不大,但是实力却一点都不弱。有了这么一个名号,那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虽然你现在要多拿出一些钱来,但是过不了多久就能赚回来了,知道么?”

    姜炳文楞楞的点了点头,“大人,那您说要多少银子?”

    马寿安嘬了嘬牙,然后说道,“本老爷看你是实诚人,也就不跟你多要了,一口价,一千二百两。”

    一千二百两,嚯,还真是敢要啊。不过一想到今后自己有了这捕头的皮也能抬起头来了,甚至可以在这成安县耀武扬威的,姜炳文一咬牙就从怀中掏出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然后放在了桌子上。

    马寿安乐呵呵的点了点头,“就这对了,本老爷看现在这个捕头早就不顺眼了,等着要这个官儿的人都了去了,要是别人来没个三千两都不成你知道么?”

    正当马寿安乐呵呵的点着银票的时候,老管家却突然闯了进来。老管家的突然闯入让马寿安很是不高兴,“放肆!没看见本老爷在接待贵客么!”

    老管家一直是个很谨慎的人,按照以往来看只要是马寿安单独接待这种“贵宾”,老管家是绝对不会贸然闯入的,但是此时老管家一脸焦急,似乎已经不在乎大老爷是否发火儿了,“大老爷不好了!少爷…少爷让人给绑架了。”

    马寿安满不在乎的拍了桌子,“就这种事儿你竟然敢闯进来…等会儿,你说什么?”

    老管家赶忙将手中攥着的一封信放到了桌子上,然后说道,“刚才家丁在后院的亭子里发现的,然后就叫给了我,我一看信封上没有署名就看了一眼,上面说少爷被绑了,我就赶快过来了。”

    马寿安阴沉着脸将信纸从信封之中取了出来,上面写道,“狗官马寿安,你的龟儿子马洪元在老子们手里,如果你不想他命丧黄泉的话,子时之前凑齐一万两白银放到城东城隍庙院中。别耍花招,不然我们不介意从马洪元身上取下点什么。”

    马寿安狠狠的将信纸拍在了桌子上,然后瞪着眼问向老管家,“你去找过少爷么?”

    “找过,少爷最近特别喜欢去绣春楼,我们去过绣春楼了,绣春楼的人说昨晚少爷待了不大一会儿就走了,跟少爷一块去的几位也说少爷不到子时就回府了。但是少爷根本就没回府,可能是回府的途中就被人绑了。”

    绣春楼说他走了,跟他一块玩的说回府了,府里说他没回来,那基本上可以肯定这封信说的是事实啊。想到这里马寿安抄过了桌子上的银票,也就是姜炳文送上来的一千二百两银票,一下塞到了姜炳文手里然后说道,“钱,老爷我不要了。你现在就去衙门上任,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绑了我的儿子,只要查清楚抓到这些人,只要是能救了我儿子,老爷我就把县丞给你,另外再给你三千两白银。”

    嚯,钱退回来了?给个县丞?还给三千两白银?这些个信息一下子涌到了姜炳文的脑子里,这也太刺激了!幸福来的有些突然,这让姜炳文甚至觉得有些眩晕,但是还是赶忙说道,“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将少爷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带回来。”,说罢就跑了出去。

    一旁的老管家想了想,犹豫之后还是开了口,“老爷,您真不准备拿钱去赎少爷了?”

    马寿安看了老管家一眼,然后说道,“你去衙门传我的命令,就说姜炳文现在开始就是成安县衙门的捕头了,让校尉、衙役都配合着,赶快把元儿的事情查清楚。行了下去吧。”

    老管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出去了,只是走到门外的时候便回头啐了一口。老管家是跟着夫人到马府的,他深知马寿安是个爱财如命的,当年夫人病重请了整个铜陵府各地的名医前来诊治,但最终夫人还是撒手人寰了,是病情太重无力回天么?并不是,只是因为配的药中有一味要三百年的人参,人参过百年都是稀罕之物,更别提三百年的人参了,市面上所谓的什么千年人参都是些假货。三百年的人参在世面上大抵也的五千两白银,其实马寿安咬一咬牙差不多也能买了,但是一听这三百年的人参每三天就要进一只,马寿安当时就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三天进一只?那一个月就是十只,十只就得花上五万两,呵,这钱得贪多少次卖多少个官儿才能挣回来啊,马寿安当时就不答应了,只是应付事儿一般的人差人去买了一些刚刚三五年的人参来滥竽充数,结果不出所料没过多久夫人就撒手人寰了。

    老管家一开始以为马寿安能够想通,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嘛,而且就这么一个孩子,万一马洪元有个什么闪失,那么马家可就算是绝后了啊,就算是一万两又如何?只要能把人救出来就行了,等人救出来之后再抓人把这钱再拿回来不久好了么?但是在马寿安看来,用一万两去救这个儿子似乎好像大体上来说是不太值的…

    再说了,就算是我把这一万两放到城隍庙去了,那么绑匪就一定会把我儿子放回来么?如果他们撕票了呢?这一万两不久彻底打水漂了么?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不可以!不过是个儿子,我才四十岁,努努力还能再生,一万两银子我还能生一大堆儿子呢!马寿安想到这里不禁点了点头,嗯,自己做的是对的,元儿啊你不能怪你爹我心狠,实在是这一万两白银不值得花,嗯,不值得花…

    另一头,老管家已经带着姜炳文到县衙上班儿了。成安县原本的捕头已经在衙门口干了快一辈子了,见县太爷的官家带着新官上任,自然也明白眼前这位是花了钱的,老捕头也算硬气并没有争辩吵闹,而是当堂脱下了捕头的一身行头,就穿着一身亵衣(内衣)就要离开这大堂,这一番举动也让姜炳文颇为敬佩,嗯,大白天就敢裸奔,厉害厉害。

    新官上任的姜炳文一挥手,“这等刁民敢在县衙脱出衣服,一身亵衣就敢在大街上行走,定然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说着还点了点一旁的几个差人、衙役然后说道,“给我抓起来!”

    差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都没动地方。这算是啥?片刻之前那还是我们头儿呢,现在你刚顶了人家的位置就要把人抓了?不过,一旁的老管家倒是给这几个差人使了眼色,意思就是听他的吧,于是几个差人颇为不乐意的走了出去。

    “姜捕头。”,老管家冲姜炳文点了下头之后说道,“少爷的事情你刚才也听到了,希望你能够用点心,尽快把少爷救回来。老爷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另外查的时候谨慎一些,一个是不能让老百姓知道县太爷的少爷被绑架了,另外就是别让绑匪听到了风声对少爷不利。”

    还别说,老管家的这一声“姜捕头”是让姜炳文无比的开心呐,呵,从现在开始老子也算是官家的人了,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子了,至于老管家后面说了什么,姜炳文哪还有心思听啊?

    马洪元被绑架了?是的,当然就是沈溪坡等人带着干的了。铜雀台久居成安,对于成安衙门中的人士很熟悉。虽然马洪元是个爱财不爱色的人,但是毕竟到了这个年纪,有了这方面的冲动,被身边几个朋友忽悠了之后便去了绣春楼,到这里可算是开了眼了,完全就被俘虏了,几乎是天天出入绣春楼。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沈溪坡便带着人去了绣春楼,略施小计之后就将马洪元抓住了。如今,这位马公子正被捆在地窖之中。

    “这半天都没声了,不会死了吧?”,贻清趴在地窖口听了听,里边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赶忙问道。

    一旁的沈溪坡冷哼一声说道,“他都喊了一夜了,现在是没劲儿,你要是怕他死了,那你下去看看那?”,说着沈溪坡作势就要用脚踹贻清。

    见沈溪坡抬腿就要踹自己,趴在地窖口的贻清赶忙起了身,他可不能冒这种险,眼前这位可是真的能干出来啊。

    “行了。”,刘煜一皱眉打算了沈溪坡和贻清的对话,“先生,你之前说过只要绑了马洪元,就一定能从他嘴里撬出话来,现在该开始了吧?”

    贻清嘿嘿一笑,“放心,这事儿我可拿手。沈姑娘,让你手下的兄弟辛苦一下,把地下那位弄出来吧?”

    沈溪坡挥了挥手,便有两个人下了地窖将有些奄奄一息的马洪元扛了出来。

    喊了一夜的马洪元口干舌燥,已经是没了半点力气,被扛地窖之后便沙哑着嗓子喊道,“水!给我水!我要喝水!”,正说着竟然一翻白眼昏死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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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呆萌正太王子在三十岁腹黑大叔帮助下斗太后、斗王叔、斗长兄胞弟,还要跟满朝文武勾心斗角,邻国也不是省油的灯,今天骂你黄口小儿明天就偷袭边境,怎么办?干他!怪帝邪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怪帝邪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怪帝邪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