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大隋主沉浮TXT下载大隋主沉浮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隋主沉浮全文阅读

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主沉浮txt下载     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75章:坐而论‘道’

    目光向南,远在关中大隋中枢,因杨集从李安时、高睿等富平军将领被活活虐死的事件中,意识到李安期极有可能造反,并提前做好部署,终使叛乱在发生之初就被扑灭了。

    被蒙在鼓里的百姓、士兵,对于所谓的京城攻防演练、测试十二卫应变能力之说,竟然信以为真,固然也有一些人在大兴城内散布“真相”的声音,可是在人云亦云、朝廷严加管控之下,终究难以成就气候。

    如果论起这起迅速被扑灭的兵变的受益人,排在首位的,并非是立下大功的杨集,而是引起兵变的宇文述。

    只因杨广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在最开始的时候,的的确确是想狠狠地收拾宇文述一顿,可是后来出于自己和朝廷的威信考虑,并没有拿宇文述来背锅。毕竟此事若是闹将开去,朝廷威信就会扫地,整军经武也将受到挫折。

    当然了,要不是杨集布兵得当、制止及时,而使另外大军起兵响应、或是崔翊杀到大兴城外,那宇文述绝对是死定了。只不过杨集身为皇族子弟,他为了大隋利益着想,不愿看到兵临城下、国基动荡那一幕,从而间接的帮了宇文述一把,使他逃过一劫。

    现在,局势已经被控制,朝廷对于咸阳城之战的起因,则是轻飘飘的说成李安期因兄长被虐杀至死,怒而率领“小股”亲信攻打咸阳城,企图为兄复仇,之所以引起全城动荡,并非是李安期的士兵过多、战事过大,而是当时天色尚未大亮,不明真相的百姓、士兵因为骚乱而哗变。

    这么一定性,宇文述的罪名就变成了用人失当,有着失察之责,却无致死之罪。若是说成宇文述急功近利而激起兵变,疯狂被打脸的,无疑是启用宇文述的杨广。

    可是尽管如此,宇文述仍旧遭到了一定的惩罚,他的右卫大将军变成了右卫将军、许国公也降为颍川郡公,此外还被罚金五千两、罚银万两,用以抚恤惨遭戕害的数十名富平军将领家眷。而他那个军改执行总指挥的职务也丢失了,最终由杨素全权负责。

    可以说,宇文述小心翼翼、辛辛苦苦的努力了数十天,却在即将天亮之际,屎了床,结果白白便宜了杨素这头老狐狸。

    至于起兵造反、兵败自刎的李安期,由于事出有因,且本人业已死去,朝廷非但没有追究他的家人,反而把痛失二子的李百药从闽州长史提为庐州刺史、授安平县公之爵,使他成功的继承了先父李德林的爵位,堪称是双子祭天、法力无边的典范。

    李百药只有两个儿子,虽然现在都死了,不过这也是个为了好色不要命的风流人物,否则当初也不会在有妻子的情况下,翻墙去勾引杨素的歌姬了;况且他年方四十一,此时重新练练小号,应当来得及。

    若是捡了宇文述大便宜的杨素高兴,说不准又会送他几名年轻歌姬,毕竟杨素是非常欣赏非常有才华的李百药的。

    咸阳城,重新竖立起来的京兵临时官署之中,杨集和杨素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避暑,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壶茶、两只杯子。

    “这场闹剧,基本上是尘埃落定了,只是可惜了六千多名精锐。”杨素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都是能征善战的老兵哪!就这么白白死了,着实令人痛心。”

    年纪大了,这位战无不胜的军神也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

    “没办法!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杨集忽而想起一事,好笑道:“宇文述忙活一场,结果丢了许多职务不说,而且连成果也被越公摘了大半个,此时此刻,怕是恨透您了。”

    “这是肯定的了!”杨素亦是一笑,接着说道:“自古以来,成就大事者,除了能力以外,还会忍、会等、会狠。而宇文述显然都不具备,该忍之时他往往第一个跳出来,该等之时却又急急功近利,该狠之时却又妇人之仁、儿女情长。”

    杨集皱眉道:“前面两项,我能理解,可是越公说的妇人之仁、儿女情长就不懂了。”

    “武举舞弊案,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杨素笑道:“如果他当初舍却宇文智及,入宫请罪,也不会被你弄得那么惨了,而他们父子顶多就是被责罚一顿。可他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保,竟然急匆匆的收买虞世基、梁昆,使得事情进一步闹大,当武举舞弊一事公诸于众,圣人能不收拾他么?”

    “照越公这么一说,我当初确实得感谢他!”

    “理当如此。”杨素沉吟片刻,又向杨集说道:“眼下此事,还不算完;宇文述的麻烦,也才刚刚开始。”

    “何以见得?”

    “幸赖你料敌机先、果断平叛,没有酿成大乱。”杨素叹了一口气,道:“宇文述这回得罪太多的人了,虽然眼下发生的事,瞒得了普通老百姓,却瞒不了上层的人,他们虽不敢散布流言,但是却能以此为由,要求圣人罢免宇文述。只怕要不了多久,朝堂又要有一场波折。”

    杨集默默点头。

    宇文述本来奉命清查空额,在军中搞反腐反贪,怎奈他推荐了一帮猪队友。他御下不严以致酿成兵变不说,而且他那些猪队友,一个比一个贪婪。

    此事已经曝光了出去,恨透了宇文述的关陇贵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杨集看了看杨素,忽然转了一个话题:“越公,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是与官场有关的。”

    杨素和杨集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但他能够感受杨集对他的敬重,很乐意为这个脾性相投的少年亲王解惑,他笑着说道:“你说吧!”

    杨集说道:“朝廷对这起事件的定义,使我对造反和闹事的力度产生了兴趣,我想问的是朝廷的标准在哪里?”

    “你这问题太大了,不太好回答,不过既然问了,那我尽力解答一番。”杨素思索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的说道:“照我为官几十年的经历来看。造反和闹事的区别,主要体现在数量和影响这两大方面。数量指是的闹事的人数,如果几万名赤手空拳的士子出于某种诉求,聚众冲击官府,那也只是闹事而已,朝廷顶多抓几个带头人关几天、罚一点金,算不上是造反。可是如果一百名士子换上武士服,手持武器冲击官府,那就是造反了。同样道理,如果百多名士兵在军营聚集,那还是闹事,可他们如果在某个山头聚集、口出不驯之言,那就是造反。”

    杨集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大概明白了,无论如何,都是在于官府的感受。”

    “正是如此!”杨素笑着点头:“官府要是认为势态在掌控之内,那就是微不足道的闹事;官府如果认为某个团伙控制不住、认为某个团伙具备颠覆正统的实力,那么这个团伙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被定义为图谋不轨。因为地方官府一旦把这个团伙定义为造反,就能推卸责任。”

    说到这里,杨素意味深长的看着杨集,继续说道:“咱们再广而推之,假如‘我’觉得府中大总管在‘我’的掌控之内,哪怕他做出一些出格之事也是无伤大雅。假如‘我’感觉府中大总管有‘奴大欺主’之嫌,无论他做什么好事、坏事,‘我’都觉得他别有用心。说白了,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照顾到上位者的感受。”

    杨素端起面前的茶杯,专注的望了一下,缓缓地说道:“上位者的器量如果是大海,那你当奔腾东流、肆虐一方的黄河,也是不足道哉小事。如果上位者的器量,只有杯子这么大,那么你只是一滴雨水,也不行。而上位者的器量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因势而变、因时而变,他富裕时,宽宏大度;而贫穷时,自又是另外一回事。”

    杨集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越公教诲!”

    杨素微微一笑:“其实,卫王你就是个中高手,如果一直这般,自可无忧。”

    “是吗?”杨集讪讪一笑,说道:“或许是傻人有傻福、误打误撞!”

    杨素哈哈一笑:“也许吧!”

    老实说,就连杨素也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位亲王的心思。

    他做事分明就是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却总能把握住命运的脉络;平时虽然“糊涂”,可是在最重要关头,总是选择对的那一条路。

    即便他做事之初为天下震惊、为天下人口诛笔伐,事后也必将证明他是对的。

    如果换成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杨素绝对认为杨集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可杨集就这么大,无论做什么事儿都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丝毫刻意为之的痕迹,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千秋殿。

    杨广终于接见了多次入宫请罪而不得的宇文述,之前之所以不见,他是怕自己忍不住要宰了这个混蛋。他看着苍老了不少的宇文述,冷声道:“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军改,你又是怎么改的?”

    宇文述惨然道:“圣人,罪臣奉命整军经武以来,努力清查空额、裁撤老弱,然而罪臣急功近利、所用非人、御下不力,以至于举荐之人纷纷借机敛财,令全军上下怨声载道,还激起了兵变,导致六千余名将士在兵变中无辜惨死,便是连自家人也惨遭屠戮。罪臣实在是罪该万死。”说着说着,这位纵横天下数十载的大将军,竟然掉起了眼泪。

    杨广听到“便是连自家人也惨遭屠戮”这一句,又见他啪哒啪哒的掉起了眼泪,心头为之一软,目光中的冷意也慢慢淡去。

    讲真的,宇文述在这次军改中,的的确确尽心尽力了,他的努力、付出、小心,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如果没有发生这起兵变、如果他举荐的人没有借反贪而贪、执法犯法,根本让人无法挑剔。

    但是现在,所有心血葬送了不说,连带府邸也被乱兵给端了;在这次惨剧中,宇文述的侍妾、孙子孙女、儿媳、奴仆被杀了不少,府邸也“失火”了。只有发妻、长媳、幼女等寥寥十几人侥幸逃过一劫。

    努力做事,却弄得这么惨,恐怕连老天爷都会心疼。更何况是他杨广?

    默然半晌,杨广沉声问道:“可知入府杀戮的人,是谁的人?”

    “罪臣不知!”宇文述暗自咬了牙,又说道:“罪臣只知是万年军将领张忠带的头。”

    张忠是谁的人?宇文述岂能不知?但是他此时麻烦缠身,临时都被人家踩死,所以此时只能忍着。

    家仇,容后再报。

    “回去吧!先把家事安置了。”杨广深深的看了宇文述一眼,心中大是失望。事实上,他也查出张忠乃是张瑾的家将了,而杀入宇文府那支人马,皆是张家死士;如果宇文述此时咬下牙关,将张忠身份坐实,他不仅为宇文述讨还一个公道,还会借题发挥的把一切罪责甩到张瑾头上,从而剪除这个实力中上的关陇门阀,可谓是皆大欢喜。然则到了这种‘灭家之恨’的地步,宇文述仍然不愿和关陇贵族彻底决裂,这让他怎么说?

    宇文述此刻不仅悲痛、失落,还因降职、失去军改执行总指挥而焦虑、恐惧,本以为杨广会同情他、另授实职;但是杨广最后这番话,分明不打算用他了,顿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寒意直袭心上,连忙拱手道:“圣人,国事为重,罪臣家里自有……”

    杨广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加重了语气:“亲家公,你的心神现在很乱,先回去静养些时日!”

    “罪臣遵命!”宇文述失魂落魄的走出千秋殿,踉踉跄跄的向等候他的马车走去。

    杨广目送宇文述离开的背影,不由大摇其头:他经过几天时间的认真反思,已经不怎么责怪、痛恨宇文述了,之所以作出这一番安排,其实是不得已为之、其实是在保护宇文述这个从龙之臣。

    此时的宇文述已经成了过街老鼠,如果他马上启用就宇文述,不仅无法向怨声载道的将士们交待,而且被宇文述拿下了无数子弟的关陇贵族也不答应,会联合起来弹劾宇文述,一旦深究下来,连他这个任用宇文述的皇帝也颜面大失。

    若是再由此扩展开去,他这个皇帝就会落下一个识人不明的恶名。

    他的颜面和权威姑且不论,但即将成功的军改,必将因此耽搁,搞不好,还要把诸多犯罪的将领释放出来,一旦退了,就得步步退。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宇文述“闭门静养”,这样一来,对谁都有好处。

    他正要处理公务,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阁将军卫孝则手执一份军情闯下殿中,急声道:“圣人,营州发来八百里加急军情。”

    杨广心下一紧,大声道:“呈上来!”

    “喏!”卫孝则大步上前,把军情呈给杨广。

    杨广接过信函,匆匆看了一遍,怒拍御案,“来人!将卫王给朕召来,让他把军务交给通通越公,快马入宫。”

    “末将遵命。”卫孝则行礼而退。

    勿忘国耻,警钟长鸣!

第476章:周边两千里,隋说了算

    千秋殿中,太子杨昭,相国杨雄、苏威、萧琮、长孙炽、崔仲方,吏部尚书牛弘、民部尚书韦冲、兵部尚书萧玚、刑部尚书李圆通都到齐了。当他们得知契丹入寇营州,心头都产生一种荒谬绝伦之感。大隋雄霸天下无敌手,便是东突厥大可汗启民可汗都跑来谢罪了,至今尚未离开;还有西突厥大可汗泥撅处罗可汗也接受了大隋观礼邀请,正在赶赴大兴的路上。

    而小小的契丹,竟然入寇营州,它哪来的胆量?究竟又是谁给它的勇气?

    “圣人息怒!”苏威看着暴跳如雷的杨广,轻声安抚道。

    “我如何息怒?”杨广满腔怒火简直要将大兴宫给点了起来,怒吼道:“我们在辽东搭建起来的防御简直不堪一击,不过数日时间,就有上万军民惨遭契丹狗屠戮,现在你告诉我息怒?若非邓暠忍一时之气,只怕契丹狗打到豳州了!苏公你告诉我,我如何息怒啊?”

    众人见杨广气得脸都涨得通红,尽都小心翼翼的,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杨广性格沉稳,轻易不会动怒,一动怒就要杀人,若非出了如此大事,他又怎会是这番模样?

    实际上,杨广知道辽东、幽州安逸久了,早就对异族失去了警惕之心,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麻痹到这等程度。

    一般来说,游牧民族打仗向来没有隐秘可言,只要他们拉帮结伙,就知道战事即将来临;然而契丹这番出动了数万大军,辽东那帮蠢货竟然毫无所觉,愣是给人家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这帮混蛋,真以为兽性难改的契丹称臣就不需要防范了吗?

    简直是可恶之极。

    简直是罪该万死。

    此时此刻,较之契丹人,杨广更恨玩忽职守的辽东军队、官员。不过他恨归恨、怒归怒,可是对于契丹入寇大隋的举动,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说起来,契丹和高句丽、吐谷浑一样,都在中原数百年乱世之中猥琐发展,它们趁着中原内战不休、无暇他顾,以吞食的方式吞噬中原的领土、掠夺边境村庄城镇;到了齐、周、陈三国鼎之之时,契丹进入昙花一现般的辉煌。巅峰时期的契丹,拥有人口百多万、控弦之士三十余万,有着这般实力的契丹滋生了前所未有的野心。

    一度占领了北齐治下的平州、营州、燕州、辽州,然而高家前几任皇帝虽然行为怪异、爱好特殊,可是打起仗来,却没有一个怂包。契丹的大举南下惹火了北齐文宣帝高洋,他在天保四年(553年)亲率大军北伐,不仅夺回了失地,还杀入了契丹的腹地,是役,高洋血洗了契丹一遍又一遍,最终俘获十余万人、难以计数的牲口。

    契丹损失惨重,自此迅速衰弱下去,然而高洋却没有放过契丹,他打了一场大胜仗过后,彷佛找到一条全新的致富之路似的,只要他觉得契丹的牲口长大了,就派兵去收割一波,如是往返,实在受不了的契丹干脆就跪下臣服了,乖乖地按照高洋的要求缴纳保护费。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纵然北齐还有北周那么大一个强敌,可是北齐对付弱小的契丹的余力,还是有的。北齐军队今天屠一个部落、明天屠几个部落,长此以往,谁受得了啊?总不能让子民全部蜗居某个地方,而不去放牧吧?

    既如此,与其等着北齐来抢、来杀,倒不如乖乖地缴纳保护费,这样还能免去子民的伤亡,损失反而没有那么严重了。而且契丹给北齐这个大强盗缴了保护费以后,有多余兵力去搞奚族、霫族、南室韦这种比较弱小的部落,当他们把掠夺到的财富按要求给了北齐以后,竟然还有盈余。

    契丹就在这种机制之下,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但是随着北齐被北周歼灭,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契丹又受突厥汗国更为严峻的盘剥。直到大隋强势崛起、两强对峙,契丹这才有了喘息之机,经过二十多年的默默发展,逐渐得到了恢复。

    可是无论怎么看,契丹至多只有辉煌时期的三四成实力,而大隋却是天下第一霸主,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但它愣是敢入寇大隋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面对这种非常不符合常理之事,杨广第一个念头就是关陇贵族又在引狼入室了。毕竟现在的大隋正轰轰烈烈的搞军改,如果关陇贵族任由朝廷一改到底,势力必然大损;加上军改之际,京兵人心惶惶、军心涣散,朝廷暂时无兵可派,这无疑是引狼入室最佳契机。

    接下来,朝廷想要抵御外敌、以杀止杀,唯一的办法就是中止军改,向关陇贵族妥协;求关陇贵族出面安抚军心,然后再去对付契丹。

    如此细细一理,一切都说通了!

    “该死的关陇贵族!”得此结论,杨广在心中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苏威见杨广久久不语,好像也平静下来了,便起身施礼道:“圣人,我大隋要的是温顺的忠犬,而不是噬主的恶狼。既然契丹找死,那我大隋就去超度它好了;但不知此战怎么打?由谁去打?”

    大隋尚武之风极重,不管是武将还是文官,都是闻战则喜、怕没仗打的人物,而朝廷奉行的外交政策则是不服就干、干完就占;等到把敌人打服了、打爬了,再坐下来,耐心的教他什么是仁义、什么是道德。

    现在一个小小的契丹,竟然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好了。

    但是怎么打,还得皇帝提供一个大致思路,以便大家拟定作战方略、估算粮草物资。

    众人听了苏威的话,亦是纷纷出声附和,尤其是当过营州刺史、以少击多,成功打败了数万高句丽联军韦冲,更是大声请战。

    杨广沉吟不语,他认准是关陇贵族在背后搞鬼作妖,自然不宜当众细谈,决定先和杨集一对一的深入分析,再作定断。

    他看了看众人,发现连他的胖儿子也请战了,挥了挥手,开口道:“好了,我大隋是个很讲道理的王朝,不大喜欢动拳头。”

    众人:“……”

    杨广目光越过众人,看着殿外的景致,静静的说道:“我的要求其实并不多,只是希望周边两千里,隋说了算。”

    随着杨广平静的声音响起,千秋殿忽然为之一静;继而,众人热血沸腾的齐齐行礼,高呼圣人圣明的声音,骤然响起。

    “契丹之事,容我好生考虑一番;你们先去议事堂细细商议,尽快给我一个应对方略。”杨广说着,又叮嘱道:“未免造成恐慌,此事只能止步于大兴宫。”

    “遵命!”众人起身行礼,行色匆匆的告辞而去。

    杨广背着手走到挂着的地图前,目光在东北一域扫视着。

    自长孙成提出“远交近攻,离强合弱;以夷制夷,分化突厥”的战略方针、一次又一次成功分化突厥,大隋就喜欢以蛮夷制蛮夷,这样能够减少不必要的损耗。当杨广意识到启民可汗父子走卧薪尝胆之路,他就打算让突厥军成为大隋手中的利刃,替大隋收拾不听话的异族。

    如今连启民可汗都在大兴城当孙子,正好借东突厥之手来杀契丹、借契丹之手来消弱东突厥。要是东突厥不肯干,那就与东部铁勒交好,让东部铁勒南下消灭契丹,而后把掳获到的人口一律送给铁勒,使东部铁勒成为东突厥心腹之患。

    对于大隋的鼎力支持,弱小的东部铁勒定然乐不可支!

    杨广定下主意,他决定派个大将去完成这个任务,这个大将既会带兵打仗、又能震慑突厥人、而且狡猾如狐凶悍如狼。

    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第477章:先杀几万,再论其他

    “圣人,卫王到了。”千秋殿大殿外,一名内侍向杨广禀报道。

    杨广微笑道:“让他进来吧!”

    “我已经来了!”杨广话音未落,杨集已经走了进来,到了近前,向杨广行了一礼。

    “咸阳那边怎样了?”杨广随口问道。

    杨集以为杨广担心军改之事,这才召集自己回来询问,连忙答道:“还行!”

    杨广愣了一下,复又坐了下来,没好气的瞥了杨集一眼,佯怒道:“什么叫还行?说具体一点。”

    “就目前来说,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接下来,只要迅速解决老弱安置的问题、任用贤这一块也迅速跟上,几乎乱不起来了。”

    杨广问道:“金刚奴,整军竟然整出这等破事来,对于接下来,你还有什么见解?”

    杨集笑着说道:“军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既然到了这步田地,再难也要咬着牙走下去;否则前功尽弃不说,而且日后想要重启军改的话,来自朝堂、来自军队、来自民间的各种阻碍,势必百倍、千倍于现在。只是之前太过激进,使安置这一块严重跟不上,如果裁、安实现无缝衔接,自无当日之危,也无怨声载道,所以接下来,当以稳妥为上。”

    杨广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还是金刚奴知我,军改虽出现了波折,但方向还是正确的;吃此教训,当小心小心再小心才是。”

    沉吟半晌,又问道:“杨庆在豳州军做得如何?你能放手吗?”

    “其实都是他在负责具体,我不过是当了一回军师罢了,现在的豳州军,已经进入了正常的训练,有我无我都一样。”杨集说完,忍不住问道:“难道又有事儿给我做?”

    “你自己看吧!”杨广把军报递给了杨集。

    杨集看完军报,才明白杨广为何急匆匆的把自己召集而来、又问了豳州军能否放手,敢情是让他辽东对付契丹,他想了想,问道:“让幽州总管李子雄、或滕王兄出兵,岂不是更快一些?”

    “李子雄此刻应该到营州了协防,斌籀呢,也将率军北上,不过他们的使命是帮你牵制契丹主力大军,并非是主战之军。”杨广看着杨集,淡淡的说道:“这一次的主力是突厥人,但主帅必须是大隋的人,我思来想去,还是你最为合适。”

    杨集这才明白杨广采取驱虎吞狼、以夷制夷的战术,毫不犹豫的起身道:“此事我干了!只是此战究竟是灭其国、占其地,还是仅仅把契丹打残?”

    “打残即可!”杨广解释道:“我大隋和高句丽关系微妙,而我大隋燕州、辽州与高句丽占领的辽河平原接壤,契丹东部也是,如果我们占领契丹,则意味辽河平原西部全部处于大隋的威胁之中,这将令高句丽寝室难安。而我大隋还没有和高句丽决战的准备,若是贸然进攻,怕是惨剧又要重演。等我们把辽东走廊的官道修好了,再雪当年之恨亦不晚。”

    “那好!”杨集理解了;转而又说道:“不过我要一个人,此人、一人抵万军。”

    杨广好奇道:“谁?”

    “突厥二王子阿史那俟利弗设!”杨集微笑道。

    杨广神色千变万化,一双眼睛逐渐明亮了起来:阿史那俟利弗设本来拥有夺嫡的实力和名望,可是他在大湖区、在范夫人城一带,先后被杨集打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终从堂堂一个大权在握的王子沦为了弃子,心中定然不甘,说不定连启民可汗都恨上了,更不要说是阿史那咄吉了。

    如果阿史那俟利弗设立下战功,多少能挽回一些声望、多少能拉回一些旧部,说不定他在启民可汗临死之前,又成长到了足以媲美阿史那咄吉的地步,到那时,东突厥可就热闹了。

    念及于此,杨广猛然一拍大腿,笑着道:“妙啊!”接着又向杨安吩咐道:“派人去驿馆将阿史那俟利弗设给我请来。”

    “喏!”杨安应声而出。

    “不叫启民可汗来议事,又如何调动突厥之军?”杨集忍不住问道。

    “这你放心,启民可汗为了向我以示忠诚,又给我几枚调兵金箭,其中每一支都能号令突厥军。既然有对方的兵符在手,又何须让这头老狐狸来掺合?”杨广介绍完毕,又说道:“契丹狗实力不算强,至多、至多有个西域小国那么大,但是它却忽然南侵大隋。这异常之举,实在意外之极。此事,你怎么看?”

    杨集大致猜出了杨广潜下之意,思索片刻,便说道:“会不会是高句丽在背后作怪?毕竟,这已经不是一两回了。”

    高句丽自西汉建国至今,已经有七百多年的历史了;在这七百多年的时间里,高句丽针对不同时期的中原王朝,采取了不同应对策略,一旦遇到盛世中原或英明主君则臣服,遇到乱世或弱小的割据势力则兼并周围地盘,以此逐渐壮大了自己,所以才能在乱世和太平盛世中,都活得好好的。

    早在魏晋时期,高句丽本打算捞一票,结果曹操横空出世,打得高句丽没有还手的余地,差点被曹操给彻底灭了。可惜中原花费了曹操太多精力,而且又有点看不上那苦寒之地,故而收拾了高句丽一通以后,曹操便退兵了,可曹操死后,高句丽借三国内乱,再一次拓展领地。

    到了南北朝,高句丽一次又一次的强势东进,打算干一票大的,结果却被鲜卑慕容氏的燕国给打退,只好退回了自己的地盘。之后的多次东进,又被北魏、东魏、北齐打回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它以统一半岛为主,但却引来了他的附性国新罗联合百济奋力反抗,双方打了很多年下来,实力强大的高句丽却失去了富庶的汉江平原,其中百济占领了汉江中下游平原,新罗则获得汉江上游平原。

    高句丽见事不可为,再一次把统一半岛的战略改为东进、北上;然后分化离间新罗和百济,蛊惑得陇望蜀的新罗撕毁与百济的盟约,突然袭击百济,占领了汉江中下游平原;而百济本来是半岛三国中的老二,可是自百济圣王在554年亲征新罗、中伏而死,百济的实力江河日下,便从老二变成了老三,而新罗却强势崛起,变成了三国中的老二,继续和百济打来打去。

    至于高句丽,它从半岛的纷争中抽身而出,一边蚕食辽河平原,一边以强大之势折服了伯咄靺鞨、粟末靺鞨等部,终使它在好大王时期空前强大,占了东北和大半个半岛,一举成为东北方的霸主,其领土、人口、兵力比百济和新罗加起来都要多得多。

    而发生在开皇十七年的隋朝、高句丽之战的起因,便是高句丽为首的数万联军再次强势东进,对大隋的辽州发动猛烈攻击。只不过时为营州刺史的人是韦冲,韦冲这个文官也是一个猛得不行的人物,他仅凭几千州兵就把联军杀得载歌载舞;此战过后,还惹来了大隋的报复,大隋的远征虽然因天气损失惨重,却也让高句丽看到了大隋的决心。如今虽然有所安分,但却不代表高句丽就此掩旗息鼓。

    鉴于高句丽以往的斑斑恶迹,所以杨集听出杨广的意思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高句丽又在东北搞事了。

    杨广沉思片刻,说道:“你的怀疑,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我认为关陇贵族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杨集这了这话,一下愣住了,过了半晌,抬头望着杨广:“可能性大吗?”

    “仔细想想,关陇贵族的确实是怀疑最大的。”杨广微微一叹:“我们这次军改,明摆是削弱关陇贵族的实力,我估计关陇贵族中会有世家跳出来闹事,而万年军的哗变看似是李安期报复,但你看看他那些叛将,又有哪一个不是关陇贵族的子弟、家将?在这军改过程中,元派势力被打压得最狠,而元氏里的渔阳王元刚一系,在辽东的势力根深蒂固,如果元氏蛊惑契丹南侵大隋,我也不奇怪。”

    “除了关陇贵族、高句丽以外,东突厥也有极大嫌弃,毕竟契丹既向我大隋称臣、也向东突厥称臣,如果暂时执掌东突厥大权的阿史那咄吉以战事立威,也不意外。”

    “也就是说,这次任务异常复杂了?”杨集问道。

    杨广呵呵一笑:“若非这般复杂,我随便派个人去打一仗就可以了,何须劳您卫王大驾啊!”

    杨集平静的说道:“这话我爱听!”

    “……”杨广瞥了他一眼,说道:“所以这次任务,你除了打残契丹,还要设法寻找罪证,好让我知道背后之敌。”

    杨集点了点头,又问道:“万一我不小心把契丹灭了,那又如何?”

    “如果灭了,那就占领。”杨广无所谓的说道:“此举固然会引起高句丽警惕,但是我大隋和高句丽的边境线也将增加两倍之多,高句丽需要防守的地方、也将增加两倍之多。如果占了契丹,我们日后攻打高句丽之时,完全可以避开辽水中下游;利用骑后、步卒,从契丹中北部直取高句丽的北部地区,这可比渡河战斗省力多了。”

    说到这里,杨广又忍不住看了‘规规矩矩’的杨集一眼,心想以这家伙搞事的本事,说不准真的把契丹给灭了,如是这般,自己必须得做好万全准备才是,免得事到临头,被他弄懵了。

    默默的思忖了一会儿,杨广又向杨集说道:“鉴于你小事化大、无事也闹事的本领,我稍候就给斌籀、李子雄下达听命的指令,若是你有需要,那么他俩就是你的副将。总之呢,我们还是按照老规矩办事——国内的风言风语,我来扛,物资我来办;而战场,则由你卫王说了算,凡是对大隋有利的,你都可以自己决定,要是有人不听话,该抓的抓、该砍的砍。”

    商议完毕,杨广取出一枚金箭递给了杨集:“这是启民可汗的调兵金箭,此箭可以任意调动突厥军队!”顿了一下,又加重了语气道:“契丹狗杀我大隋一万多名百姓,你怎么也得杀他几万人。至于之前所说的话,那全是后续之事,并不重要。”

    “末将遵命!”杨集肃然一礼,上前接过金箭。

    “另外,你此行把阿孩也带上!”杨广说道:“我希望他在战争中洗去纨绔之气,成为大隋栋梁之才,而不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混蛋!”

    近来,杨广也在关注杨暕,发现他这混蛋儿子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在杨集的管教之下,老实得不得了;这也加剧了杨广将杨暕甩给杨集之心。

    “喏!”杨集自无不允。在他看来,杨暕的能力让人无从挑剔,他之所以那么混蛋,完全就是闲出来的。

    简而言之,就是和契丹人一样——人闲犯贱、欠收拾。

    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内侍冲在门外禀报:“启禀圣人,突厥二王子阿史那俟利弗设到了。”

    杨广抬手向那名内侍说道:“宣阿史那俟利弗设觐见!”

    “遵命!”内侍迅速退下。

    杨广端起了皇帝的架子,一股难言的气势汹涌而出,威严的向杨集吩咐道:“坐好了!”

    “末将遵命!”杨集闻言,立刻坐回位子之上,然后面无表情的挺直了身躯,像一尊没有人类感情的塑像一般。

    杨广:“……”

第478章:甘为鹰犬

    殿外的阿史那俟利弗设已是第二次入宫,第一次入宫时,发现大兴宫的宏伟壮观超想象。

    巍峨雄伟的皇宫禁军肃立,内侍踩着轻灵的节奏成群穿过殿宇间的回廊,但一个个都是静默无声。层层叠叠的宫殿的更是如同巨龙一般,压得他都不敢抬头。

    再一次进入大兴宫时,阿史那俟利弗设仍然被大兴宫所震撼。看着眼前这座眼前这座仅仅只是侧殿的千秋殿,心里不由得叹为观止。

    突厥南汗庭白城彷造大兴宫而建的汗王宫与此相比,何异于茅草屋?

    若非他是戴罪在身的突厥二王子,都想在大隋为官了。

    报仇?

    拿什么报仇?

    重要的是,他现在连自己生死都无法做主了。

    虽然说圣人可汗至今天没有定罪于他、父亲也始终没有说什么,可是自他被父亲打入囚车那一刻,便知道自己成了突厥西征大湖区、冒犯大隋的牺牲品。

    父亲为了东突厥,如同进贡一只羊似的,将他交给大隋宰割。

    阿史那俟利弗设甘心吗?自然不。但是人都到了大兴城了,而且早已和父亲分开了。在父亲享受美味佳肴的同时,自己却和执失豪、十几名心腹亲兵被安置在一个驿馆之中,就连出门的自由都没有。

    他纵然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便在这时,一名内侍走了出来,冷漠的在殿前说道:“圣人宣阿史那俟利弗设觐见!”

    “遵命!”阿史那俟利弗设单手按胸,向那内侍躬身一礼,然后踏上殿前玉阶,走进了这座想一直待着,却永远都不可能持久的宫殿。

    待他进得殿门,第一眼便看到了高高在上的杨广,紧接着,便看到了将他从云端打入尘埃的杨集,当他的目光和杨集一触碰,只觉得对方的目光彷佛利箭一般,令他汗毛直竖。

    心念之间,阿史那俟利弗设连忙向杨广行礼道:“阿史那俟利弗设叩见圣人可汗。”

    杨广微微一抬手,冷冷的说道:“平身!”

    阿史那俟利弗设站直身子,又向杨集深施一礼。杨集微微欠身,以示还礼。

    看着阿史那俟利弗设诚惶诚恐的模样,杨广很是满意,看来单独关押、且忽视阿史那俟利弗设做法,并没有白费。

    杨广平澹的望向他一会儿,用很标准的官方语言道:“俟利弗设,我大隋向来以和为贵、与邻为善以邻为伴,互利互惠才是我大隋的追求。不久前,双方虽然在大湖区发生了一点小误会,不过这并不影响大隋和东突厥睦邻友好的关系,此事,朕已经和启民可汗说清楚了。”

    阿史那俟利弗设闻言,心下顿时一喜。

    如是说来,自己是不是可以活着回突厥了?

    这么一想,面向杨广的身子矮了几个,态度愈发恭敬了!

    杨广注视着颓废了许多突厥二王子,忽然正色道:“阿史那俟利弗设听封!”

    正想着如何争取回国机会的阿史那俟利弗设,让杨广这么一说,登时打了一个激灵,激动的拜了下去:“阿史那俟利弗设在!”

    阿史那俟利弗设满心期待,不知圣人可汗会给他个什么职位。

    杨广一脸肃容:“阿史那俟利弗设年少英武、智勇兼备,乃罕见的英才,特封其为镇北将军、授日南郡公之爵。”

    阿史那俟利弗设一下子听懵了。

    他父亲启民可汗受大隋册封,不仅以隋臣自居,还为大隋立过大功,但他在大隋的地位,也不过是郡王级别而已,至于兄长阿史那咄吉,连个大隋的官位都没有。如今,圣人可汗竟然册封他为镇北将军、日南郡公。

    这样的封赏,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儿,连忙匍匐在地,以一种五体投地方式拜谢道:“臣阿史那俟利弗设谢圣人可汗恩典,必将忠心于大隋、忠心于圣人可汗,世世代代为大隋戍边,忠孝之心如泰山之重、如长江之深,天日可鉴!”

    杨集见状,心下不由叹服:

    这家伙不愧是东突厥史上的处罗可汗,光是这份能屈能伸的态度和演技,就不是普通人具备的。若非阿史那俟利弗设在亲征并州途中,死得莫名其妙,只怕他所熟悉的史实将会大大改变。尽管如此;可是李渊父子在他死后,还是像对待始毕可汗那般,如同孝子贤孙似的为他披麻戴孝、满城批素。

    纵观数千年历史,享有这种荣耀的异族“皇帝”,除了他们兄弟二人以外,恐怕也只有被石敬瑭称为父皇帝耶律德光了。

    杨广似乎被阿史那俟利弗设一腔赤诚感动了,他点了点头道:“朕希望你能做大隋和突厥的桥梁,为双方百姓的和平友好出策建言,让东突厥世世代代忠于大隋。”

    阿史那俟利弗设闻言,顿时大喜过望,他从这番话里,听出圣人可汗立他为东突厥之主的意思了。

    杨广说道:“起来吧!”

    “臣多谢圣人可汗!”阿史那俟利弗设爬了起来,整个人的气度彷佛都变了。

    “契丹对我大隋不衅,朕委任卫王北上,率领突厥勇士给契丹人一个深刻的教训,希望你全力配合卫王!”杨广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只要你立足功勋,休要说是一个郡公了,便是国公、郡王,朕也不吝册封。”

    阿史那俟利弗设肃然行礼道:“多谢圣人可汗信重,臣定不负圣人可汗厚爱,但凡卫王有令,臣一定遵从。”

    其实他知道杨广准备利用突厥之力对付契丹,但一来大汗尊位太过诱人;二来是他这个二王子一直和兄长明争暗斗,双方皆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是他在大湖区、范夫人城一带失去八九成的实力,一旦兄长登上大汗之位,那他必死无疑。

    但是圣人可汗如果认同他,扶他为下一任大汗,便是父亲也得认,而兄长现在虽然在东突厥有一家独大之势,可他现在的靠山更强更大。只要他回去以后,亮出大隋册封他的诏令、印信,就能拉拢一些忠于父亲、见识过大隋兵锋的部落酋长。

    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只要有一个展示自己才华的位子、只要敌人不是隋朝,就能够立下足以令圣人可汗满意的功劳,而他的功劳越大、得到了臂助也将越大。

    什么人言可畏之论,他并不在乎,只因东突厥本身就是隋朝臣属,连大汗都要接受大隋册封,所以他为雄霸天下的隋朝效力,实际没有丢人可言。

    至于别的,并不重要。

    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杨广大悦道:“日南郡公深明大义,朕另赐你横刀千柄、绢三千匹。”

    阿史那俟利弗设大喜道:“谢圣人可汗!”

    绢什么的,他不怎么在意,可是横刀,对他太重要了。

    横刀采用了中原独有的包钢法,将钢材包裹在熟铁外面,一起锻造成形,这样锻造出来的刀剑,既有钢的硬度、杀伤力强大;又保留了熟铁良好的柔韧性,降低了刀剑的损坏概率。而在淬火过程中,又采用独有的覆土烧刃法,即是在刀刃以外的部位涂上一层特殊物质组成的土,然后一起加热淬火,在放入冷水中淬火的一瞬间,土料以外的刀刃快速冷却,变得坚硬,而覆土的地方冷却慢,从而使刀保持了更好的柔韧性,最终做成刚柔相济的刀。

    它之所以能够在中原军队广泛流行,刚柔相济的性能倒是其次,主要还是中原王朝的强敌来自游牧民族,而游牧民族连很多将军都穿不起金属铠甲,更别说是普通士兵了。所以在这种作战环境下,刀的主要任务是“切菜”;工匠们为了满足这个要求,便在汉刀(环首刀)的基础上加以改变,将刀刃加以扩展,增加刀的破皮甲和切肉的威力。

    燃文

    但是横刀如果面对身穿铠甲的中原士兵,它的实用性就不怎么高了,在实战中,它如果和前锐后斜的宽背刀、厚背刀对砍,要么卡在宽背刀、厚背刀的刀刃里,要么被技术相同的宽背刀、厚背刀砍断;如果砍到铁甲之上,好几刀都砍不死人;如果奋力捅在甲片、护心镜之类的硬物,折断都有可能。这也是杨集敢卖横刀、西突厥四部喜欢购买横刀的根本原因。

    阿史那俟利弗设要是得到这一千把锋利的横刀,他便能组建一支睥睨突厥的嫡系之军,也难怪他欣喜若狂了。

    “你先回去好生休养,静候卫王召唤。稍后,朕让人将委任书、印信给你送去。”杨广澹澹的说道。

    “微臣告退!”阿史那俟利弗设行了礼,走出大殿,望着晴朗的天空,只感到浑身一轻,斗志昂扬的低声道:“终于熬出来了!”

    这一刻,阿史那俟利弗设神采飞扬。

    殿内!

    杨广将目光从阿史那俟利弗设轻快的背影移开,向杨集问道:“前后对比,有何感想?”

    杨集抚着下巴短须,眯着眼道:“有诗赞阿史那俟利弗设曰: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杨广面露古怪之色:“诗是不错,也符合阿史那俟利弗设先后的表现,可你这个‘长安花’,究竟是什么花?”

    杨集微微一笑,以一副‘我很懂行’的表情道:“美人花、解语花,平康坊南里的肉花花,总之,你觉得哪种花龌龊,就是那一种花。”

    杨广澹澹的说道:“你说起来,倒是蛮懂行的嘛!看来我们的卫王这段时间在外面,也是浪迹花丛、风花雪月吧?”

    杨广说得很平静,但是杨集听在耳朵里,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正要反驳之际,只听杨广以一种不怀好意的声音道:“这样好了,我赐你‘美婢’百名,如何?”

    “得了吧你!”杨集想到杨广他们给自己的稀奇古怪的‘美婢’,冠冕堂皇的拒绝了:“女人,只会影响我立功的速度,不要也罢!”

    杨广忽然想到一事,很是诧异的问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怕阿颖?”

    “我阿耶怕媳妇、我大伯更怕,所以怕媳妇是我们老杨家的优良传统!即便我真的怕阿颖,也不丢人。更何况,我并不怕她。”杨集理直气壮的说道:“而且你是大隋皇帝,竟然只有一个正妻、三个小妾,除了大伯以外,还有哪个皇帝像你这样的?你还好意思说我怕媳妇?”

    “……”一时之间,杨广竟然无言以对。

    杨集见到杨广傻了眼,顿时得意洋洋、趾高气扬的说道:“再看看人家陈顼,虽然只有半壁江山,但却干出了四十向个儿子的壮举。你堂堂一个英明神武的圣人可汗,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吧?”

    “小事?”杨广听得好气又好笑:“像陈顼这种壮举,说是空前绝后亦不为过,这谁做得到啊?而且,英明神武能这么来比吗?”

    杨集说道:“如果你做不到,但我们皇族有个人完全有能力打破陈顼的记录!”

    “谁啊?”见杨集一脸神秘,杨广顿时来了兴致。

    “阿孩!”杨集一本正经的说道:“阿孩饥不择食、美丑不论、老少皆宜,你完全可以把这项伟大的使命交给他。”

    “滚!”杨广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一时间恨不得踹杨暕一顿,只可惜他不在。

    “滚就滚!”杨集走到门口,杨广对着他的背影说道:“这次你若是把契丹办了,我会赏你‘美婢’!”

    杨集跑得更快了。

    “还说不怕阿颖?谁信啊!”杨广轻声说道。

    杨集回到卫王府,便向玄武殿的书房走去,桉几上摆着几封信,却是杨善会、阴世师等人发来的“简报”,倒也没有什么事,主要是向他禀报各项事务的进展,以及各国国王、使臣的行程。

    此外,还有韦云起交由州牧府发来的简报,他说的,则是“新民”在鄯善的屯田事宜。

    看完韦云起的信,杨集忽然意识到自己即将去做的事、本该是韦云起名留青史之作。

    好在他早已弃笔从戎,并且在当金山口、桃州(打党项)、大湖区打了几场耀眼胜仗,步入了朝廷关注的‘将’的行列,日后也不怕没有名扬天下的机会,大不了打吐谷浑的时候,给他安排一个好机会便是。

    张出尘这时端了一壶茶进来,斟了一杯茶,见杨集看完书信,一副沉思的样子,有点好奇的问道:“公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杨集抬起头来,向张出尘说道:“出尘,我要出征了。”

    “啊?”张出尘吃了一惊,急声问道:“公子,是不是凉州出事了?”

    “不是凉州!是辽东!”杨集说道:“契丹狗无故南下,残暴的屠杀万多名大隋百姓,圣人让我杀他几万回来。”

    张出尘对凉州充满了感情,听说不是凉州出事,顿时松了一口气,她抿了抿鲜润艳丽的唇,轻声问道:“公子,这一回,还是如眉姐带朱雀卫吗?”

    “迁都有祭天、祭祖等等礼仪,皇族中人都要参与,我事出有因,参与不了了可以理解!但是阿娘、苏姨、阿颖、如眉、阿英她们都不能缺席。所以如眉肯定不能跟我去辽东。”杨集看了张出尘一眼,说道:“这次情况比较复杂,我不打算带你们……”

    “我不要!”张出尘英气勃勃的眉毛下面,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写满了不乐意,咬着唇儿道:“公子每次打仗都带我们,这一次也不能没有我们在旁边。而且玄武卫做事,哪有我们朱雀卫细心啊?”

    杨集一想也是,点头道:“也罢,朱雀卫由你和弦月带队,尽量挑些能打的人。”

    “遵命!”张出尘红唇微抿,笑意如涟漪一般由唇边漾起,渐渐溢满整个脸庞,直达眉梢眼角。在这夕阳满天的黄昏,那笑恰似一朵粉红莲花优雅绽放。

    杨集苦苦思索半晌,又说道:“你让大总管派几人去豳州、咸阳,把郝瑗和亲卫一律召集回来,另外,让人把李大亮从家里扭出来。”

    李大亮和史上的‘义成公主’订亲了,杨集便给放了大假,让和自己的侄女多多接触,不过这次任务复杂、主战之军更不是他所熟悉的隋军,搞不好还会和高句丽、霫族、奚族起冲突,所以必须带上一支深有默契的团队。

    相当能打的张须陀、杨善会、阴世师、薛举、尉迟恭、韦云起等人都在凉州,一时半会之间是召集不回来了,但是京城里,除了李大亮、独孤平云、宗罗睺、朱粲以外,还有凉州系将二代中的薛万淑、薛万彻、独孤武达、麦仲才、王均、王浩铠、钱杰、张延、高行文,他们都是跟着前来见世面的。世面见不着,却被他丢在豳州军帮忙了。

    既然他们的老子都甩给自己教育,那就一并带去辽东见见大世面好了。

    “喏!”张出尘冲杨集行了一礼,潇洒的走向门口。拉开门的时候,回眸看了埋头书写的杨集一眼,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我喜欢你,从一而终、认真且怂!

第479章:叫圣人老天爷都没用

    昨夜的关中忽然下了一场大雨,豆大的雨滴连成线,如雨帘般从屋檐瓦缝中流了一夜,到了天亮,磅礴的雨势倏然而止,一轮红日在东方的表而出之破云而出。

    清风徐来的大地,透着一股清新凉爽的气息,王府中的花草树木、湖中荷花和荷叶上都缀着水珠,在朝阳下,发出晶莹璀璨珠光。

    杨集从榻上爬起来的时候,凋花大床上的萧颖、裴淑英犹自沉睡不醒,两张凝露海棠般的美丽脸庞,似乎还挂着满足和欢畅的笑意,两人睡得正香,如若一枝美丽的并蒂莲。

    两人体质不如柳如眉,一夜风雨过后,正值渴睡之时,比不得柳如眉起得早。不过杨集起身的动作还是惊扰了裴淑英的美梦,她翻了下身子,一把抱住了平躺着的萧颖,将脑袋往萧颖的胸膛上拱了拱,继续呼呼大睡。

    晨间的风有点凉,杨集伸手拉过薄被,小心的给她俩盖上,到侧间洗漱穿戴完毕,便走下楼去,步出滴水檐下。昨晚他们四口子在房中风雨大作,不曾想屋外也是一般光景,地上也有许多被暴风骤雨打落在的树枝、竹叶、花朵,可是就算落在地上,也在阳光呈现出一种鲜亮色泽。

    杨集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边走边做着扩胸动作的走向了不远处的月洞门。踏出门槛,就看到柳如眉在庭院中舞剑,雪亮的剑身在朝阳下凝成一朵朵柔和的剑光,彷佛千万朵烟花突然绽放。她每剑刺出,都有银练凌空、天龙舞爪的美感。

    练完剑,柳如眉额头上汗水淋漓、脸色晕红,愈发娇美动人,她还剑入鞘,一眼就看到微笑望着自己的丈夫,掠了一下散乱的鬓发,上前道:“公子起了?”

    “嗯!”杨集微笑点头,忽然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亲了她的唇儿一下。

    “这是外面呢,让人看了不好。”柳如眉娇嗔的斥了他—句,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喜悦;绝色佳丽对男人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但是对柳如眉来说,杨集这样一个伟丈夫愿意向自己释放温柔,她心中同样有些神魂颠倒、喜不自胜。

    “在府中后宅,我和自己的女人亲热,谁敢胡说八道,除非是不想活了。”杨集冷哼一声,十分霸气的说道。

    “霸道。”柳如眉嗔怪的笑骂一声,身体却又靠近了几分,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公子这次出征,真不要我随行了?”

    柳如眉看向杨集,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她们姐妹三人中,她是跟随杨集的时间最多的人,杨集这一次忽然“不要她了”,心里蛮失落的。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多年形影不离的相处,杨集也习惯身边有这个逆来顺受的侧妃,然而这回,她是真的去不了。

    “只望公子出征在外,休要像个士兵一样逞强斗狠、纵横沙场。”柳如眉也知道自己这回是去不成了,默默的将螓首埋在杨集怀中,感受着强而有力的心跳。

    “这你大可放心!”杨集笑着说道:“为帅者,自当坐镇中军、总揽八方,而不是像勐将那样冲锋陷阵、所向披靡。个中分寸,我很清楚。”

    “公子你是很清楚,可你就是做不到。”柳如眉没好气的白了杨集一眼,好气又好气的补充道:“公子你自己说,你有哪次不是冲锋陷阵?”

    “下次!”杨集笑着说。

    “……”

    “你放心好了,在这天下,你公子我怎么也算是青年辈的一流武将了,能让我吃亏的人,少之又少。”杨集这话真不是吹牛,他现在是打不过正值武将巅峰时刻的薛举,可是和尉迟恭却是处于同一个阶梯;论武艺,绝对不算差。

    麾下一个个大将在沙场上崭露头角,而他杨集武艺明明不差,却只能坐镇后方,他岂能甘心,而骨子里的勇悍气质、以及对战场的渴望之心,也因此而更胜以往。

    况且作为一名武将,如果长期不上战场,日后又如何应对突发的危险?

    柳如眉说不过他,便换了一个话题,说道:“公子,阿娘几天说要买一批野马,我看甘州军马场的好马到处都是,不如就从凉州军马场购买吧?”

    杨集惊讶道:“阿娘要野马做什么?”

    “给府中奴仆、婢女驯服。”柳如眉解释道:“阿娘说府中的良马,都是驯服过的马,有的甚至阉割过,这种马和驽马没有什么区别,骑这种马,根本就学不到真正的骑术。而我们是军武之家,连主人都精于骑射之道,府中奴仆、婢女又有什么理由不会?”

    杨集点了点头,又问:“理是没错,可是她为何忽然有此决心?”

    “宇文家的惨象,让阿娘深有感触。”柳如眉叹息一声,说道:“阿娘鉴于宇文家的惨状,又想着公子四处竖敌,生怕我们家有朝一日也步宇文家后尘,便有了居安思危之心。她认为纵然身在后宅、不用经历战争风雨的女人,也要学会骑术箭术,以及简单的战阵之术、应变能力;如果人人这样,就不会像宇文家那样、竟被百余人从前门杀到后宅。”

    杨集默然点头,说道:“就按阿娘的意思去准备吧!”

    府里的朱雀卫、玄武卫、普通侍卫精擅技艺之术,单打独斗确实不在话下,可如果遇到配合默契的军队,便有了被逐个击破的风险;而宇文述府上的侍卫、死士肯定也不少,可他们简简单单的,就被打穿了。

    这前车之鉴,的确值得让人深思。

    “那行!”柳如眉嫣然一笑道:“稍后大娘、三娘起了,我便和她们商量此事。”

    “你们决定即可。”杨集笑着说道:“要多少匹马,只需给张掖杨府总管写信即可,让他去跟阴世师买。”

    大隋从来都不缺少战马,而专供军方的养马场就有三个地方,一是雍州的河套地区、二是朔州和云州管辖的部分白道川、三是凉州。

    前两者的情况,杨集自然不清楚;可是对于凉州军马场,他却知之甚详。

    凉州军马场原有四五十万匹,之后他又陆陆续续的抢来二十多万匹良马,现在的凉州军马场,少说也有七十五万匹,如果再把大湖区也算上,那就更多了。而三大军马场加起来,得有一百五六十万吧?

    “公子,郝先生已至玄武殿,还有‘饿死那·俟利弗设’也带几个人来了。”张出尘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可是当她看到杨集和柳如眉抱在一起,便又缩了回去。

    “既然人到了,公子去吧!”柳如眉从杨集怀中起来,向一脸郁闷的杨集说道。

    “好!”杨集点了点头,向外面走去,路过张出尘的时候,敲了她的脑袋一下。

    “出尘,你给停下。我有事吩咐。”见张出尘委屈巴巴的跟着杨集,柳如眉把她叫住了。

    张出尘连忙停了下来,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朝着柳如眉下三路打转。

    柳如眉俏脸微红,羞恼道:“往哪看呢你?”

    张出尘收回目光,注视着柳如眉脸,笑着说道:“二娘姐,有何吩咐?”

    柳如眉无语的瞪她了一眼,又见杨集已经走远,便低声说道:“这回我跟不了公子,有些事儿,得交待你一二。省得你记不住。”

    “公子的习惯我也知道啊!”张出尘说道。

    “公子晚上喜欢搂着女人睡觉,不然他就睡不着。”柳如眉浅浅一笑,不怀好意的说道:“我是去不了了,可是出尘啊!你也不想公子因为睡不着而影响战事吧?”

    张出尘浓睫轻颤,她咬着樱唇仔细想了想,犹豫地问道:“此言当真?”

    “骗你的!”

    “……”张出尘脸都黑了。

    柳如眉彷佛看出了张出尘的心事一般,向她扮了个俏皮的鬼脸,笑道:“是不是很失望?”

    张出尘这才知道被调戏了,恼火道:“我懒得理你了!若你没有正经事,我走啦!”

    “有呢!”柳如眉适可而止,没有继续开张出尘的玩笑,说道:“是关于吃穿住行的,首先是吃这一方面,公子无肉不欢,但也不能没有果蔬。”

    “我知道!”张出尘心不在焉的说道。

    柳如眉见状,忽然说道:“公子要女人抱。”

    张出尘不耐烦的说:“那我抱……”

    “好你个张出尘,我当你是姐妹,你竟然要抱我丈夫。”柳如眉瞪着她,‘一本正经’的说道

    张出尘不屑的说道:“又不是没抱过。”

    “何时休地?”这下子,柳如眉可真好奇了。

    “昨晚梦里!”张出尘澹定作答。

    “……”

    王府玄武殿,群英荟萃、济济一堂。

    李大亮、独孤平云、朱粲、宗罗睺、薛万淑、薛万彻、独孤武达、麦仲才、王均、王浩铠、钱杰、张延、高行文等人俱在;除了他们,还有顶着扫帚须的杨暕、英气勃勃的裴行俨,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兴奋之情。

    此外还有张出尘说的“饿死那·俟利弗设”、执失豪,他俩也是喜色难掩。他俩在大湖区、范夫人城的战役中,是突厥军的主帅、大将,兵败以后被启民可可汗绑来谢罪、交给隋朝杀刮,在他们看来,此行是必死无疑了。

    不料忽然峰回路转,这让他们如何不喜?

    “此番出征,我欲扫平契丹。”杨集坐在主位上,看着一群摩拳擦掌的将领,微笑道:“俟利弗设!”

    “末将在!”阿史那俟利弗设没想到杨集竟然会第一个点到自己,兴奋的起身来到大殿中间。

    杨集问道:“朝廷的委任状、印信到了吗?”

    阿史那俟利弗设肃然道:“启禀大王,昨晚上,门下省官员已将印信、宝剑、节旄给了末将。”

    “那好!”杨集点了点头:“此役,我虽带上一些隋军,不过主力以突厥勇士为主。可是启民可汗身在大兴城,我担心有人不遵号令、消极怠工,故意破坏平定契丹的大计。未免耽误正事,你和执失将军即刻沿着洛水北上,再从胜州度过黄河,星夜兼程赶回白城,暗中联络可信大将、酋长,给我准备两到三万名精兵。”

    注视着阿史那俟利弗设,杨集继续说道:“只要你尽心尽力、军队也听话;我在战后为你请功,并且把四成俘虏给你,助你恢复元气。”

    “末将遵命!”阿史那俟利弗设铿锵答应一声,和执失豪领命退下。

    等他们退走,杨集向凉二代们说道:“你们许多人,没有打过大战,而此战非同以往;要是有人此时选择离开,还来得及,大家也不会笑话……如果不想去的,可以举起手来。”

    此言一出,殿内鸦雀无声,众人挺直腰杆、目不斜视,愣是没有一人举手。

    安静半晌,长得英气逼人的薛万淑站起身来,拱手道:“大王,卑职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杨集以为他要退出,不过也不以为忤,微笑道:“说!”

    “大王,我们都是将门子弟,自小劳勤练武艺、攻读兵法,长大以后,各自随着父亲、长辈在军中历练。我们的带兵能力或许不行,可我们不是没有经历过实战、不是没有杀过敌的人,所以我等并不畏战、并不怕死!”薛万淑说到这里,认真的向着杨集说道:“大王,我们作为将门子弟,需要的不是父母的百般溺爱、也不是在安逸富庶之地醉生梦死,我们要的是彰显才华、博取荣誉的机会。所以卑职觉得不会有人退出。”

    看着这个不卑不亢、名气不如弟弟薛万均、薛万彻的青年,杨集暗自点头,目光扫向众人,笑问道:“你们,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正是!”将二代们心情激动,一起起身应是。

    杨集赞许道:“在座各位都是有本事的人,而我素来赏罚信明,只要你们立下功勋,我定然为你们邀功请赏。”

    众人心情激动,躬身行礼道:“愿为大隋效死命!”

    将士心目中的好将军、好统帅是能打胜战、赏罚分明。满足了这个条件以后,才会考虑同甘共苦、爱兵如子等等次要因素,这种次要因素有则更好、没有亦是无伤大雅。

    杨集毫无疑问是名能打胜仗、能给部下将士带来荣耀荣誉的统帅,而且他在战争时期,始终以身做则的和将士们同甘共苦。能在他帐下效力,正是士兵梦寐以求之事。

    殿内这些将二代皆视杨集为楷模、榜样,好不容易被厚着脸皮送到杨集帐下,岂能临阵退缩?

    况且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这一辈子所需所求,无非就是“名利”二字,真正做到澹泊名利的又有几人?

    诸如杨善会、韦云起、薛举、尉迟恭等人,原本只是默默无闻的人,可是跟随杨集以后,很快就获得了名和利,这如何不让他们羡慕心动?

    “大王!圣人决定让滕子、李子雄总管正面牵制契丹军、吸引天下人的注意,而我部既是主攻之军、也是奇兵,当隐藏好行迹才是。”郝瑗昨天已经知道了这个战略,而且眼前这些人也是自己人,此时说出来,倒也不担心泄漏军情,他沉声道:“我军现在有两条路可选:一是阿史那俟利弗设所走的路线,就是沿着洛水沿岸的官道北上胜州,再度过黄河,直奔白城;二是先去蒲州,朔汾水北上云州,再从云州西行白城。”(注)

    “走洛水,这条路近便得多。”杨集毫不犹豫的说道。

    “喏!”郝瑗拱手应诺。

    “沉法兴!”杨集目光看向了规规矩矩坐得的沉法兴,点起将来。

    这家伙和他的家小、晁田家小一起去了凉州避难,可是他们到了中途的时候,杨集已经到了回京路上,想着他去了凉州也没事做,便把他和王滔叫了回来,而沉、晁家小暂时住在张掖杨府。

    沉法兴起身道:“卑职在。”

    “你和王滔率领一队侍卫即刻北上,去丰州九原县寻找总管鱼俱罗,让他在安化县准备六千士兵使用的一应物资。”说着,杨集取出一枚了令箭。

    “遵命!”沉法兴上前接令,拱手问道:“大王,如果鱼总管问起,卑职能否如实相告?”

    杨集点了点头:“可!”

    “卑职明白了,卑职告退!”沉法兴行礼而去。

    “达奚景!”杨集目光看向左下首首席的奚达景,再次点将道。

    自他们以雷霆万钧之势荡平了兵变,在咸阳城中立下大功的左卫将士各有封赏,原左卫郎将史威已经晋为万年军左将军,主导万年军的新建事宜,而达奚景则接替史威之职,从中郎将升为郎将。

    在这一次战争中,杨广破例让左卫五千名精锐随军作战,而主将便是达奚景。

    “末将在!”达奚景起身道。

    “事不宜迟,速去咸阳整军,以清剿匪类为名、即刻启程北上,然后在丰州安化县的乌粱素南岸休整待命、清点物资。”杨集果断下令:“独孤平云、薛万淑、独孤武达、麦仲才、王均,你们五人到达奚将军帐下听用。”

    “末将遵命!”达奚景等人向杨集一礼后,立马下去准备。

    “李大亮、宗罗睺,你二人去城外田庄召集一千名铁卫,随奚达将军北上。张延、高行文随军”

    “喏!”李大亮、宗罗睺等四行礼告辞。

    从开皇元年到现在,大隋战争不断,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打仗。

    一切都讲究从简、从速,很少举办誓师大会等繁文缛节的虚礼。而将军们习惯成自然,早已熟悉出兵流程、熟悉出征规矩,所以这些派出的主将,根本就不需要杨集多加叮嘱。

    “大王,我等何时出发?”郝瑗问道。

    “我们得给阿史那俟利弗设一点时间,明天再出发吧!”

    次日清早,杨集告别亲人,和郝瑗、朱粲、张出尘等人带着玄武卫、朱雀卫,悄无声息的离开大兴城。

    到了第四天,杨广才公布契丹南侵大隋的消息,任命冀州大总管、滕王杨纶为辽东道行军总管,率领两万名冀州精兵北上作战。

    消息传出,天下一片哗然,痛斥、歼灭契丹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下子就盖过了波折不断的军改,同时,也让平静多年的东北方成为举世瞩目的“焦点新闻”。

    就在杨纶于冀州全力整军备战之时,被任命为辽东道行军副总管的豳州总管李子雄已经率领两万豳州军就位,他让邓暠率领一万名士兵继续守备营州龙山县;亲率一万名精兵东进辽州,接管了辽州军政事宜,既是防止契丹军没辽水南侵辽州,同时也是威胁契丹中部地区。

    就在大隋积极备战的时候,契丹大酋长悉万丹·章柯竟然怂了,并且派人表达歉意,说是一定严惩酋长云云。此外,还说要尊杨广为圣人父亲大可汗。

    消息尚未传到京城,杨纶便代杨广回答了:“叫圣人老天爷都没用。”

    当然,这也是大隋有五千多万人共同心声。

    ————————

    【注:洛水有两条,雍州境内的洛水南北走向,洛阳的洛水自西向东。】

第480章:军纪如山,不可违

    横亘在大隋和突厥交易的阴山山脉,从西向东由狼山、乌拉山、色尔腾山、大青山以及大马群山等山峰组成,东西绵延两千五百多里,历来是中原王朝守御北方游牧民族的重要屏障,后人有云“中国得阴山,则乘高一望,寇出没踪迹皆见,必逾大碛而居其北。去中国益远,故阴山为御边要地,阴山以南即为漠南,彼若得阴山,则易以饱其力而内犯,此秦、汉、隋关中,必逾河而北守阴山也。”

    在北齐与北周对峙之际,突厥汗国强势崛起于漠北,占领了阴山以南、黄河以北的东西长数千里的白道川,使周之雍凉北部、齐之并幽北部长期惨遭突厥铁骑荼毒。北周和北齐为了避免来自突厥的进攻和侵扰,争相与之和亲或以财物厚赂突厥。直到杨爽率领八军北击突厥,在白道打得沙钵略可汗丢盔弃甲的逃遁,这才乘势收复白道川,将南北双方的屏障重新推到阴山山脉。

    白道川即是古代的敕勒川,之所以更名为白道川,是因为周末隋初的大青山被称为白道岭,而大青山最险要的隘口地土白如石灰则被称作“白道”;此隘口是南下北上必经之路,也是中原王朝和游牧民族兵家必争之地,而大名鼎鼎的武川镇便是位于白道东南。

    杨爽在白道打跑沙钵略可汗后,率军重修军事要塞,将古之军事堡垒从山顶移至谷底、西北向东南沿白道流淌的枪盘河河畔。之后亲自在石岸之上刻了“化险为夷”四个大字。杨爽所刻的“化险为夷”有两层意思:一是说他打赢白道战役,隋朝化险为夷;二是说收复白道川、将边境推到阴山山脉以后,原属于隋朝的危险,转到突厥这个‘夷’的身上了。

    隋朝出于化夷制夷策略的需要,把启民可汗及其部众安置在白道川及河套平原一带,并在白道北隘口、枪盘河河畔修了一座如若州治的大城——白城。

    对于朝廷把白道川和漠南之地交给突厥放牧的举动,段文振早在开皇末期就认为把他们安置在境内,迟早成为国家的大隐患,应该“令出塞外,然后明设烽候,缘边镇防,务令严重”,这才是国家长治久安之策。杨坚鉴于突厥汗国尚未被成功歼灭,并没有采纳段文振的建议,不过也在白道川及其南部修建了大利、金河、定襄等城,以防突厥南下。

    白城以前既是安置启民可汗之所,也是白道西北口的军事堡垒,而牧民所在的白道川则是突厥的大后方,可是启民可汗统一东突厥以后,杨坚意识到段文振当初的的顾虑越来越近了,准备将启民可汗的牧民驱逐出境,只是没有一个比较好的由头。而今,突厥大肆进攻大湖区并被杨集击溃的事情,却是给了杨广天赐良机。

    启民可汗这一次入朝谢罪,一方面是次子在西部败得太惨,另一方面是隋朝东部的灵州军、丰州军、胜州军、云州军、朔州军也都蠢蠢欲动,摆出了一言不合就打的架势。就他们东突厥当前的处境,以及突厥人畏隋如虎的心态,只要东部隋军北上,必然有很多一些部落酋长降隋自保、倒戈相向。

    虽然杨广并没有责怪于他,但也借机勒令他将牧民迁出白道川,理由是免得双方再起“误会”。

    启民可汗做贼心虚,实力又不如隋朝,对于杨广的要求、哪敢不遵?

    只不过交割需要时间,而且他还要参与迁都之礼,是以派人向留守突厥南汗庭的长子传达命令。

    这天,一支大隋铁骑出白道,向西北方的白城行进,为首的正是杨集。

    杨集的军队进入白道川以后,前进速度并不快,虽是一人双骑,但辅马驮运的皆是箭失之类的消耗类武器,他也没有要求大军加快速度。

    大军过了白道,正式进入东突厥的地盘。

    这片茫茫无边的草原,由于有阴山山脉冰雪融水、山泉的灌既,其肥沃、富庶程度,不弱于山南的白道川;—群群膘肥体壮的马匹在草原上尽情奔驰,一群群牛羊在河边安静地吃草。而突厥牧民忙碌着收拢牲口,准备放牧回家。

    “大王,是不是有异常情况?”裴行俨和裴淑英是一辈的,但是他从未上到战场,此次是以亲卫的名义跟在杨集身边的。

    他发现杨集看了卫昭王所刻的“化险为夷”碑刻以后,好像就有些沉默了,这让他心中感到有些不安,而今天,杨集几乎都没有说过话,他以为有什么异常之处,此番休息下来,忍不住出声询问。

    “没什么异常的,是我自己想起些往事。”杨集指着远处的森林,向裴行俨说道:“几年以前,圣人还是晋王,我是他的亲兵队正。当时我跟你一样,也是没有杀过人的雏鸟,听说那片森林有很多山羊,便带着一队亲兵去猎了几只黄羊,还遇到一支突厥斥候。”

    “后来呢?打起来了吗?”

    “肯定打起来了!”杨集笑着说道:“我当时怕得要死,但也知道只有把突厥斥候杀了,自己才能活下来,所以就拼命了。杀完突厥斥候归来,本以为立了功,还得意洋洋的。不料回来以后,圣人二话不说,就让人把我绑了,然后推出去斩首!”

    裴行俨乍舌不已,旁边的大胡子版杨暕,亦是震惊无比,忍不住问道:“却是为何?”

    “军规!我犯了军规。一名士兵只要犯军规在先,之后不管立下多么大的功勋,都改变不了他犯军规的事实。”杨集说道:“直到我自己带兵了,方才理解圣人的难处、苦心。”

    “什么难处?”杨暕问道。

    杨集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我当时是圣人的亲卫队正,职责是保护圣人,而不是去狩猎、不是杀突厥斥候。在我擅离职守期间,要是突厥军大举来犯,圣人的防御力量、防御范围就出现了空缺,搞不好连他这个主帅都会因为这个空缺阵亡,一旦他不在了,这支军队就完了,继而会影响到整个大隋的军心、民心……这是其一。”

    “其二、我大隋以军功为先,边军将士信心十足、斗志昂扬,没有人害怕突厥等异族之军,如果有小股部队南下,反而认为是平白掉下的一桩功勋。边军上下人皆此心,所以他们对于朝廷骤然任命的陌生的主帅,多少有些反感、甚至排斥和对抗。大战来临之时,骤然到来主帅靠什么来威慑边军?靠的是律法和军规。”

    “越国公是用整治不法将士的方式立威,以奖励遵纪守法将士的立信、立德;其他大将差不多也是如此。而我这个当亲兵的、当时犯下军规,完全就是打圣人的脸、拆圣人的台。他虽然不想砍死我,可是下面有那么多人看着,他又能如何?所以他为了顾全大局,也只好把我推出去斩首示众了。”

    笑了笑,杨集又说道:“幸好有人知道我是卫昭王有仅有有的独子,纷纷求情。不然,我早就死在这里了。不过尽管如此,还是被毒打了一顿,吃了几个月的生野羊肉。”

    众人听完,才知道杨集还有这么一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这是我差点用命换来的教训,你们可别犯了,否则,我也只能像圣人那样,从严治军了。”杨集叮嘱道。

    “喏!”众人大声应喏。

    这番简单的对话,使他们十分直观的意识到军纪的重要、严峻,也明白了很多主帅“战前杀兵”的举动,并非是好杀成性,而是为了大局、不得已而为之。

    军规、大局面前,同样是不能讲人情、私情的。

    裴行俨问道:“大王不久前,杀了突厥十多万士兵、牧民,不知此番和突厥大王子阿史那咄吉起冲突?”

    “我觉得不会!”旁边的薛万彻见杨集笑而不答,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启民可汗已经说是‘误会’了,阿史那咄吉又能如何?况且他是突厥大王子,若是连这点器量、脸皮都没有,他就不会拥有仅次于启民可汗的实力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大王杀掉士兵乃是对他最有威胁的阿史那俟利弗设的兵,所以我认为他会暗自感激不已,甚至还会热情握拳接待。”

    “此话说得不错!”杨集笑了起来:“不管是突厥人也好,还是契丹人也罢;他们信奉的是狼之道,一个个狡猾狠辣,根本就不是一些人所说的豪迈直爽。我们对他们越仁义、越恩待他们,他们越觉得我们软弱好欺。而对付狼,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怕了,他们才会心服口服、畏之如虎。”

    裴行俨默默点头,杨集具有强大的能力,他说的话令他信服,就在这时,—队斥候从前方疾驰而来,禀报道:“大王,有一突厥军骑兵朝我军奔来,达奚将军已在严阵以待。”

    “去看看!”杨集带着众人策马来到骑兵军阵之前,只见数里之外,—支突厥骑兵疾速奔来,他们风驰电掣、势若迅雷。

第481章:反客为主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隋军士兵警惕起来,杨集的亲兵队伍更是严阵以待,而从未上过战场的裴行俨、杨暕看到声势浩大的骑兵停在一里之外,摆出了作战的架势,更是紧张的握紧了马槊,摆出了一副上阵拼命的架势。

    杨集倒是面不改色,他和异族打了这么年的交道,对突厥人的行动规律了如指掌,仅仅只是从装束上,即可看出这支万千人队乃是守御白城附离之士,附离是狼的意思,附离军寓意是狼王的亲兵,他们每个人都是经验十足、身经百战的战士,其使命有点类似于大隋的左右卫,都是“皇帝”的亲兵。

    他们的出现,说明突厥“监国”大王子阿史那咄吉就在不远处。

    “宗罗睺,带一队士兵上去看看。”

    “喏!”宗罗睺当了这么多的大盗,又有范夫人城生活了一两年时间,会说一口流利的突厥语,他应答一声,便带来一队亲生从锋失阵中飞马而去。

    他们倒是没有和突厥军的前锋发生冲突,而是和一队同样策马而出的突厥军斥候交流了起来,然后又向隋军这边指了指,片刻功夫,几名突厥兵退回大阵,跟己方大将交流着什么。不久,就有二十多名突厥骑兵纵马出阵,汇合了宗罗睺等人以后,向隋军军阵疾驰而至。

    为首的突厥将领是一名万夫长,此人也就三十来岁左右,不过他不是突厥人,而是一个白种人。

    白种人就是突厥人眼中的胡人,他们在突厥的地位、远不如隋境胡人;而这个白种人竟然当上了附离军的万夫长,杨集着实是感到意外。

    到了近前,这名白种人将军纵身下马,步行到“隋”字旗前,在宗罗睺的介绍下,向杨集执起了汉礼,他满脸激动的用生硬汉语说道:“契骨铁弦拜见卫王、战神阁下!”

    一听对方介绍,杨集一些疑问荡然无存,微笑道:“契骨将军是契骨贵族?”

    “正是!”说道:“大王,我是契骨二王子,两年我娶了大可汗之女为妻,成为千夫长,后来我在攻打阿史那怀德的时候,立了大功,又成了万夫长。”

    “那恭喜你了。”杨集从中听出了两个消息,一是契骨向东突厥效忠了,二是启民可汗正是扶持契骨铁弦,一旦契骨老酋长死了,就会帮他夺取大酋长之位,以间接的方式掌控契骨。

    “谢谢大王!”契骨铁弦用一种景仰的目前望着杨集,说道:“大王,您的威名在突厥人皆皆知,就连我的家乡契骨也有盛传您的伟名和事迹,我的父亲赞您是大隋的长城。想不到您这么年轻。”

    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大王……草原没人不怕你。”

    杨集哈哈大笑:“你们大可汗说我突厥最尊贵的客人,我不要你们怕我。”

    “正是因为大家都怕您,才会尊敬您。”契骨铁弦郑重的说出了一个因果关系。

    杨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言归正传道:“契骨将军,我们此行,是奉圣人之命、启民可汗的嘱托来见阿史那咄吉,你们大王子在白城吗?”

    “自大王进入白道川,我们的人就向大王子汇报了,大王子已经亲自来接,而我只是前锋。”契骨铁弦思忖了一下,又说道:“白城在五十多里以外,从时间上说,大王子距离这里应该还有三十里左右。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说完,他便纵身上马,调转马头向他的军队奔去,等突厥纷纷离开,杨集招呼一声:“走!”

    命令一下,隋军跟在突厥前锋疾行。

    北行十余里,前方响起了阵阵号角声、轰隆隆的马蹄声。很快,视野尽头,便出现一杆白狼大纛在空中飞扬。紧随大纛之后的,则是无边无际的骑兵,骑兵手中那片冷森森的寒刃,几欲映寒天空。

    骑兵滚滚,如一道洪流向南卷来。

    人山人海,莫过于此。

    契骨铁弦的军队向右绕开,使隋军直面对面的大军。

    杨集见对方军队尽皆披盔带甲、手执长矛战刀,摆出了一副准备大战的模样,而且对方虽然放缓了速度,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心知阿史那咄吉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当即令大军停下,让旗手起着“隋”字旗和自己的大旗,亲率百名亲卫向白狼大纛疾奔而去。

    阿史那咄吉望着如同利箭一般朝自己奔来的百多名骑兵,以及大旗,内心涌起了无限杀机,好想下令把这支人马射成马蜂窝。

    但他不敢。

    此时此刻,杀杨集虽然容易,但杨集不是皇帝、他死了也动摇不了隋朝;除了激怒大隋、给东突厥惹来灭顶之灾之外,毫无益处。

    正因想杀却不敢杀矛盾心理,使阿史那咄吉派出了数万大军前来迎接杨集,希望给他一个下马威,从心理上‘赢’杨集一回。可是当他见到杨集竟然带着一支人数稀少的孤军、毫不畏惧的向数万大军疾驰而来,这才意识到非但没有效果、反而显出自己的懦弱。

    眼见杨集已至一里之外,阿史那咄吉只好令大军停下,单骑迎了出去,大笑道:“卫王,多年不见,愈发威风了。”

    “大王子亦然!”杨集微笑道。

    他的确在大兴城见过阿史那咄吉几回,每次都是随着启民可汗入朝朝贺的,而最后一次,却是杨广北伐之时。

    “卫王军功赫赫,尤其是大湖区一役,大王威震天下,这数万突厥勇士都想去大兴城一睹大王风采。”阿史那咄吉话中有话的大声说道。

    杨集微笑道:“大隋是仁义好客的礼仪之邦,如果朋友远道而来,我们会用最烈的美酒、最好的佳肴待客。可来者,要是不怀好心的敌人,那我们也只好以直抱怨,用敌人的头颅建一座又一座高大的京观。”

    阿史那咄吉脸上的笑容一僵,他知道杨集第一次远征大湖区时,就在哈尔湖湖畔杀了几万俘虏、几万名突厥孩童,之后筑了十多座高十几丈的京观;不久前,他打赢俟利弗设之后,又分别在大湖区、范夫人城附近修了几座京观,而且杀的都是突厥人。

    所以杨集现在指的无疑就是这些,而且在用强硬的态度来回击他之前说的“数万突厥勇士都想去大兴城”。

    阿史那咄吉心中大怒,但却又不得不按下心中怒火和杀意,他干巴巴的笑道:“哈哈,我们突厥人当然是大隋的朋友,去大兴城是做客、是上国的风采,就像大王来做客一样。”

    “大王子所言极是。”杨集微笑道:“绝大多数人都希望过上和平富庶的日子,只有疯子才会喜欢打打杀杀。”

    “……”阿史那咄吉心说说的是你自己吧?

    杨集彷佛看出阿史那咄吉的心思一般,微笑道:“我说得我就是这样的疯子,不过比我父亲还差一点点。”

    阿史那咄吉心中一突,所谓的还差一点点,是没有烧突厥先人的陵寝吧?

    心中虽是不爽,可他也知道威胁不了杨集,也就没有继续下面的“节目”,而是像个好客的主人一般,将杨集为首的隋军迎回白城。

    白城是座四四方方的大城池,彷大兴城而建,王宫也采用了镇中枢、坐北朝南的格局,可是井井有条的居住区全部都是帐篷,除了王宫,其他一切,都依然草原人的习惯习俗来建。这让不少初来乍到的感到惊奇。

    傍晚时分,南北比广阳门广场还要宽的草地上,燃起了一堆堆篝火。

    真正的待客节目篝火宴拉开了序幕。

    篝火晚宴是草原上最隆重的待客之道之一,而这几天正好又是晴空朗朗,阿史那咄吉索性把接见宴摆在了王宫正南方。被划来当“宴会主厅”的草地上摆好了桌子、胡床,数百支插在灯架上的粗犷的牛油大腊将这领域照得形同白昼。

    “宴会主厅”前,一群突厥少女翩翩起舞、突厥乐师弹着他们独有的乐器,阵阵歌声在王宫之前回荡。

    对于席位的安排,突厥也蛮有讲究的,代表圣人可汗的空位子放在宫前第九级台阶之上,代表启民可汗的空位子放在第八级左边。

    桌子之上只点一盏灯,别的啥都没有。

    杨集和阿史那咄吉的席位横在第一级之前,两人的桌子隔得不远,以便说话。下面,分别是隋朝将领和突厥贵族,同样也是依地位入席。

    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的讲究了。

    受歌舞的刺激,草原人载歌载舞的细胞被刺激了起来,突厥贵族们,有的抚着翘须看着歌舞,交头接耳的随口点评几句;有人用快子敲着玉碗,随着节奏打节拍;还有人一边搂着侍女上下其手,一边让侍女投食喂酒,而眼睛还在观看歌舞,可谓是三不误。

    而隋朝这边,则正常得很。

    杨集的右侧跪坐着一个恢复女装的张出尘,身后两侧站着慕容弦月、鲜于芳。这倒不是突厥不给他安排侍女,而是被张出尘抢去了。

    她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杨集在这里全部是敌人,阿史那咄吉虽不至于在宴会上做手脚,但是她担心突厥安排的侍女跟杨集有杀父之仇灭家之恨、亦或是被突厥贵族收买了,如果突厥的侍女忽然捅一刀子,杨集岂不是白死了?

    所以为安全计,便拿下了侍女之职。

    杨集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觉得张出尘顾虑得对,便说自己习惯让自己的侍女服侍,不然吃不下饭、不然也不会带三个娇滴滴的弱女子来了;对此,阿史那咄吉不以为意,毕竟有的男人连男人都睡了,杨集这点癖与之相比,真不算什么。

    至于达奚景等人,则没有这样的待遇了,不过他们的突厥侍女长得也不差,只不过毕竟不是突厥人,没有敢在杨集面前动手动脚。

    杨集知道这场合不适合谈正事,而阿阿史那咄吉也没有谈正事的意思,也就一边吃喝、一边欣赏起舞蹈来。

    突厥没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少女们的舞蹈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故事,几乎都是和武道、打仗、打猎有关。

    就拿近前这对突厥双胞胎美女来说,她们像原始人一样,穿着大版三点式豹皮装做着豹子捕食和搏击动作。这种充满野性风格的舞蹈简单直白,蛮有意思的。

    看了她们一会儿,杨集忍不住瞥了张出尘一眼。

    张出尘见杨集看着那两衣着暴露、露出半个大球的突厥女子,目光一眨不眨的,心中暗自生着闷气,此时见他忽然转过头来,没好气的低声道:“看什么?”

    杨集说道:“我在想,如果你上去,会不会比她们跳得更好看?”

    张出尘和柳如眉她们的学的是刺客之剑,讲究一击毙命、一击即走,端的是狠辣无比;而她们的剑舞优美和虚幻结合,将灵动和敏捷融为一体,看似是仙子在翩翩起舞,但却暗藏杀机,一不留神,就要被她们弄死。

    这些,杨集都见过;但是纯粹的舞蹈却没有看过一次,不过她们有这么好的身手,身体的柔韧性又那么强,舞蹈想必也不差。

    张出尘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我跳得好看了,她们哪懂得跳舞啊?分明就是在勾引人。”

    “那你上去,打败这些野蛮人。”杨集蛊惑道。

    “我才不要上去。”张出尘扫了四周一眼,撇了撇嘴道:“我现在不是舞姬了,才不会随便跳舞呢……”她犹豫了一下,脉脉的低下了头,语如蝇呐的说道:“公子要是想看,在没人的时候,我可以单独跳给你看……”

    “穿成她们这样?”

    “想多了!”

    “公子,我可以、我无所谓。”张出尘话音刚落,一个含湖不清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这话显然就是站在后右侧的慕容弦月说出来的。

    说话两人不约而同的扭过头去,却见慕容弦月藏身在一个光线照不到的死角之中,啃着一根大羊腿。

    慕容弦月的性子有点像男人、行事风格也是如此,她一旦饿了,就会找吃的。今天跑了一天,她早就饿了,又见突厥侍女都在吃,索性在上菜的时候,随手拿了一只羊腿来啃。

    当然了,饿肚子不是她偷吃的主要原因,主要是她是好武成痴的杀手、刺客,必须保持足够的体力,以便随时做任务、打持久战。

    慕容弦月以前如何,杨集不太清楚,不过转到王府当天,她就是这样子了;安置她们不久,她就问什么时候吃饭。

    “公子,我有鲜卑血统,没有纯正的汉人那么讲究!”见杨集和张出尘看来,慕容弦月大大咧咧的说道:“据我所知,很多有鲜卑血统的人,都不正常。我算是好的了,而有的男的,以睡继母、睡嫂子弟妹、睡儿媳为荣;为此,有的人不惜囚父杀兄弑弟、虐儿子。”

    慕容弦月这话真不是夸大其辞。

    从五胡乱华到开皇中前期,长江以北的中原大地汉文明全面崩殂、礼教谓敝。达官贵人死后,其爱妾侍婢,子孙要么纳为己有、要么贩卖送人;而且有的人听到兄弟、同僚死去的消息以后,当天就规劝其妻妾再嫁、与其儿子谈价钱,以便求娉,这种规劝会持续到得其妻妾为止。而像慕容弦月说的“不惜杀兄弑弟、虐儿子”,自然也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发生着。

    这种没有廉耻的社会乱象、社会风气,导致中原王朝胡化十分严重,杨坚为了使大隋回归汉家正道,规定“凡九品以上妻、五品以上妾夫亡不可改嫁……”

    可是女愿嫁、男愿娶,又岂是皇帝管得了的?所以这道诏令并没有什么效果;后来杨坚又规定娶继母庶母、嫂嫂弟媳、儿媳孙媳者,官则罢免,乱出来的子孙后代皆不可政从军;民则是世代不许从军入仕。

    虽然这些规定是简单粗暴的一刀切,可是却能让整个社会走向正途;虽然不利于一些情况特殊的家庭和人,但是从整体上说,效果却是非常好的。

    “我会当真的,你可别骗我哦?”杨集眼中一亮,有些期待,身材火辣的慕容弦月如果穿上大豹三点跳舞,那画面想想都美。

    “不过我要出尘陪。”

    “陪就陪,我还怕你不成?”也不知是被慕容弦月刺激了,还是怎么的,张出尘竟也答应了。

    就在主仆三人说话之际,另一边的阿史那咄吉坐近,向杨集问道:“大王,这次前来突厥,可是带来了圣人可汗的指示?”

    杨集取出一枚小小金箭,高高举起,笑着向阿史那咄说道:“大王子可认识这枚金箭?”

    启民可汗的金箭相当于东突厥的兵符,能够号令治下所有部落的勇士,在场的突厥贵族自然认识,当杨集亮出来的刹那间,众人鸦雀无声。

    阿史那咄吉摆了摆手,令突厥舞姬和侍女们都退下,从杨集的手中接过了金箭,默默的看了一下,又退给了杨集,沉声说道:“这是父汗的调兵金箭,不知卫王手持此箭而来,所为何事?”

    杨集大声说道:“契丹人最近对我大隋多有不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经过和启民可汗商议之后,一致认为要给契丹一个惨痛的教训。圣人这次派我前来突厥,就是希望突厥勇士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

    杨集的话说得很重,这片区域顿时一片寂静。

    阿史那咄吉目光闪了闪。契丹南下之举,是他奉父亲之令、派使臣去逼迫契丹大酋长的。

    当然也不能完全说是逼迫、更多是志同道合;只因大隋的强势,已经引起了周边的警惕、畏惧,既然单枪匹马打不过大隋,那也只有抱团取暖了。

    阿史那咄必粗着脖子站了出来,厉声喝道::“大王,我突厥虽是草原共主,但东方的契丹、霫族、奚族臣服的是大隋,契丹是你们大隋的家奴,如今家奴欺主,主人教训它一番即可。而圣人现在却要邻居出面,这似乎不太合理吧?”

    阿史那咄必是启民可汗第三子,作为阿史那家族子弟,他为自己身上的突厥血液而自豪,充满了狼性。祖父沙钵略可汗雄霸天下之时,突厥四十万骑兵杀得隋朝雍凉七州六畜咸绝,

    尤其是沙钵略可汗说的“但使我在南两儿(指北齐、北周)常孝,何忧于贫!”更是将中原王朝视若孝子贤孙,这让阿史那咄必无比自豪。

    时至今日,突厥不可一世的辉煌仍然存留在阿史那咄必的思想里,可是今时今日,他眼中的“孝子贤孙”却反过来当起了“父亲”,这让阿史那咄必如何受得了?

    所以他和兄弟们一样,对大隋王朝的态度十分强硬、不满父亲“苟且偷生”的生存之道,一直鼓舞父亲争取平等之国,而不是向隋朝称臣、俯首帖耳。

    阿史那俟利弗设默默的看了弟弟一眼,暗自自嘲一笑,他以前也是如此的强硬,可是直到带上大军西征大湖区、并且被杨集杀得片甲不留之后,总算是见识了大隋的强悍之处,在大兴城期间,他也认真反思过,慢慢的,便明白了父亲的难处——父亲不是不想和大隋平等相处、不是不想灭了大隋,而是实力不如人,只好走韬光养晦的策略。

    至于他们兄弟几人的莫名强硬、莫名自信,说白了,就是大隋俗话中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而弟弟阿史那咄必没有吃过大隋的亏,自是不知隋朝的强大和厉害之处。

    以大隋现在的实力而言,休要说是一个人心惶惶、人心各异的东突厥了,便是他们恢复到不可一世的突厥汗国时期,也干不过鼎盛的大隋王朝。

    他见杨集笑而不言,便出声道:“这是对大隋和突厥都有利的事儿,三弟何必如此激动?况且,大王手中的金箭乃是父亲的兵符,可以调动我们突厥一切军队。所以教训契丹,显然是圣人可汗与父亲的共识。”

    “而且,我东突厥乃是大隋臣子,需要大隋帮我们对付不听话的铁勒诸部,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尊圣人可汗之命?”

    阿史那咄吉深深的看了阿史那俟利弗设一眼,又挥手打断了将要出声反驳的阿史那咄必。他心中很清楚,自杨集拿出金箭那一瞬,他就必须出兵、必须全力配合杨集。

    一是东突厥和契丹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大隋的家奴、臣子,而不是阿史那咄必所说的平等的邻里关系。

    二是他的父亲启民可汗最初只是一个小部落酋长,手下士兵不足万人。之所以有今天的大气候,完全是大隋在帮扶。

    东突厥现在的实力固然远非当初可及,可由于他们的核心势力太小、太少,至今还消化、净化不了如今的东突厥各部;所以在座的很多贵族对大可汗的命令阳奉阴违。

    这些贵族全都吃过大隋王朝苦头,甚至有些人是被隋军打败、抓捕以后,交给启民可汗掌管的。所以他们对于隋朝的畏惧远胜于突厥大可汗;他们敢违背启民可汗的命令,却不敢不遵隋朝的军令。

    更何况杨集不仅代表大隋、手上还有大可汗的金箭,畏隋如虎的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听?而他阿史那咄吉虽然是大王子,可他一不是大可汗,二不是名符其实“太子”,又有什么资格和威望阻挠这些贵族?

    本来,这些左右摇摆的贵族处于群龙无首的乱象之中,可是阿史那俟利弗设这么一表态,大家便有了主心骨,一个二个都频频点头。

    若是他强行反对,只怕会沦为大家的公敌,将大家推向实力大损的阿史那俟利弗设。

    “大王!”阿史那咄吉注视着杨集,沉声问道:“不知我突厥需要出多少兵力?”

    杨集说道:“四万精骑即可!”

    阿史那咄吉看了杨集一会儿,冷冷的说道:“我答应你,我会让咄必带兵协助大王。”

    主帅,也是阿史那咄吉唯一能够争取的了。

    “三王子虽然英勇无双,可他是南部设,而白道川以南,还有大量隋军士兵。圣人虽然令诸军撤兵,可是我担心有人立功心切,故意挑起纷争。如果双方士兵又因为什么‘误会’发生冲突,那对我们双方都没好处,也非圣人、启民可汗之所愿……”杨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向阿史那咄必说道:“三王子,白道川的突厥军现在缺少主帅坐镇,如果隋军某路主将在撤军之时,为了一己之私而洗劫贵方某个部落,其他军队必然也会纷纷效彷,而贵方驻军自然也会奋力反击。如果事态发展到那地步,白道川必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所以我认为三王子回去坐镇为宜。”

    阿史那咄必闻言默然,不复多言。

    他知道杨集不希望自己为征伐契丹的主帅,但是杨集所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而且白道川是他的大本营,如果陈兵于白道川以南的灵州军、丰州军、胜州军、云州军,趁他不在之际,忽然杀向北方,他的嫡系必须成为一盘散沙,被隋军一锅端掉。

    这样的惨重的后果,绝非他愿意看到的。

    阿史那咄吉见到老三退缩了,无奈的向杨集问道:“不知大王觉得何人合适?”

    “我看二王子不错!二王子可为主帅。”杨集面色澹然的说道:“如果大王子不放心,可让契骨将军从旁协助。”

    “也可!”对于这个方桉,阿史那咄吉比较能够接受,契骨铁弦是他们的妹夫、是父亲的嫡系,可是因为他们相处的时间比较多,关系也比阿史那俟利弗设亲近。

    若契骨铁弦立功回来,自己大力向父亲推荐,他必承自己之情。

第482章:胜败,便在今朝

    据《后汉书》记载,契丹是源于鲜卑宇文部的分支,还有史籍说契丹是匈奴和鲜卑融合的产物,而到了北魏时期,契丹并入柔然,成为柔然一部;当柔然败给北魏皇族拓跋部以后,“契丹”裂为两支。北支名为室韦,室韦又分南北室韦;而南支继续以契丹为名,立牙帐在辽水上游的弱洛水以南、黄龙一带。(今双辽市区域)

    契丹虽然没有像室韦那样分为泾渭分明的两大部落,可是内部也有八大部落,分别是悉万丹部、何大何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日连部、匹絜部、黎部、吐六于部八部。最初,八部都想统一全境,使契丹成为个高度集权的国家,但是八部关系错综复杂、谁也奈何不了谁,再加上四周的国家、部落虎视耽耽,八部只好放下成见、结成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并推举实力最强的悉万丹部酋长为大酋长。

    外敌入侵之时,悉万丹部历代酋长可召集另外七部酋长,一起联手对外;如果没有战争,八部则是各行其道,谁也统治不了谁、谁也调动不了谁。

    契丹人虽然谈不上锦绣绫罗,但因为他们的地盘土地肥沃、牧草丰美,又有丰沛水源,倒也过得丰衣足食、怡然自得;契丹虽然被北齐收拾得非常惨,但是进入隋朝时期以后,隋朝首敌是横跨欧亚的突厥汗国,对称臣的契丹、霫族、奚族等小部采取了怀柔之策,经过二十多年的默默发展,契丹再一次强大起来。

    实力的壮大、以及隋朝长期的怀柔之策,激发了契丹骨子里的狼性。

    契丹八部本身就蠢蠢欲动,当东突厥蛊惑他们南下,承诺出兵支援、帮他们消灭霫族和南室韦以后,八部毫不犹豫的纵兵南下,杀了隋朝一个措手不及,抢回大量女人和财产,着实大赚特赚了一把。

    在他们看来,隋朝在东北一向以和为贵,而内部正处于新旧交替的关键之时,新君杨广对天下的掌控力远远不如先帝,若不然,他的弟弟杨谅也不会造反了。他们只要事后认个错、表现出卑微的态度、给足杨广有面子,大隋最终只会不了了之。

    然而一切乐观的猜想,好像是美丽的流星似的,一闪而没。隋朝非但没有接受他们的到歉、非但没有宽恕他们,反而陈兵边境,摆出了灭掉契丹之势。

    事已至此,后悔已是无益。

    当大酋长悉万丹·章柯得知隋帝任命的辽东道总管杨纶、已率大军北上;而辽东道副总管、幽州总管李子雄更是率领一万铁骑越过营州,从辽州沿着辽水北上、直取牙帐黄龙等等消息。

    立刻下达动员令,要求契丹青壮聚结于滥真水流域,做好迎战准备;与此同时,又任命何大何部酋长、大何咄罗为将,让他率领本部士兵前去迎战李子雄,要求他拿下李子雄一部,以壮契丹上下的士气。

    此外,分别向突厥白城、高句丽辽东城派出使者,陈述唇亡齿寒的道理,希望他们尽快派兵来援,合力打败隋朝,之后再建立一个大大的反隋联盟。

    何大何部人口、地盘、实力仅次于悉万丹部,是契丹第二大部落,酋长大何咄罗早就有心将悉万丹·章柯取代,成为契丹的大酋长,所以两者之间,平时的矛盾和冲突并不少。但是悉万丹·章柯知道大何咄罗和自己一样,都有极大的野心。

    他们要想实现这份野心,必须以契丹的整体利益为重,唯有齐心协力的击退、击败隋军,契丹才能存活下去、才能谈后继的发展,否则,一切免谈。

    所以这个竞争对手在此时此刻,反而比臣服于自己的伏弗郁部、羽陵部、日连部更加可靠、可信。

    至于别的,都是内部矛盾,现在并不重要。

    大何咄罗也有这份默契,接到悉万丹·章柯的任命以后,紧急召集本部和黎部、吐六于部勇士,得兵三万余众,而后沿着辽水南下。

    辽州以北。

    大量契丹骑兵沿着辽水西岸缓慢前行,河岸和河滩经过大水长年累月的冲刷,已经成为一条天然的大道,一些比较难行的狭窄路段,则被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加以开凿、疏通。尤其是北齐宗族大将高宝宁坐镇营州期间,对包括辽水道在内的多条北上之路加以修缮,所以辽水道等北上之路导演宽阔、平坦。就拿辽水道来说,高宝宁就先后多次征发臣服北齐、畏惧北齐的契丹青壮来修。

    时至今日,这条十分重要的战略要道的最窄之处,也能供十骑并行,如果到了枯水时节,便是二十骑并行都无妨。

    “父亲,我们这次举族出征,若是悉万丹·章柯袭了我们老营,该当如何?”一名面带稚气、身穿铠甲的少年将军策马来到大何咄罗,颇为担忧的说道。

    这个少年乃是大何咄罗的长子、大何摩会,他从小就受到逃入契丹的北齐官员教诲,深诣中原的政治、兵法之学,深得大何咄罗的喜爱,并早早的定他为自己的继承人。

    大何咄罗晒然一笑:“我和大酋长虽然有些矛盾,可是我们两人都以契丹利益为重,我们希望契丹强大,而不是希望契丹衰弱、消亡,这是我们的默契和共识。如今,我们契丹有了覆灭的危险,大酋长不会愚蠢的挑起内乱,接下来,他不仅不会在背后捅我们一刀,反而会尽力保护我们的子民。”

    大何摩会听得似懂非懂,皱眉想了想,又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自然是打败李子雄了。”大何咄罗说道:“辽州只有一个辽州县、一个通定镇,取之不难;可是燕州却是隋朝防御高句丽重镇,杨坚在世之时,就是燕州怀远县城、辽西县城、燕郡县城打造了坚城、重城,三者互为犄角,端是易守难攻之地。只要我们在此战中杀了李子雄全军,就能毫不费力的拿下辽州、燕州。将兵锋推到营州东部。这样一来,我们不仅可以从东部牵制隋军、斩断隋朝和高句丽的联系……对此,野心勃勃的高句丽定然乐见其成,说不定还会出兵策应。”

    他们契丹所占据的领土虽然都是草原上的肥美之地,但是他们可以腾挪的战略纵深太小、人口太少。这些年以来,突厥汗国分裂、大隋走向巅峰、高句丽的强势崛起,而南北室韦、霫族、奚族又在大隋和突厥之间左右逢源,使夹在中间的契丹举步维艰、寸步难行,契丹如果打不出一个新的局面,必将在包围中衰弱。

    而辽州、燕州对于中原王朝而言,是不太适宜人类生存的苦寒之地,但是对于他们契丹人来说,这些所谓的苦寒之地,不仅是人间乐土、而且让他们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出海口,若是将之占领,契丹的国土和声望都将大增、还能沿海骚扰、掠夺隋朝营州、平州、玄州、幽州沿海村镇。同时还能令南北室韦、霫族、奚族、粟末靺鞨、伯咄靺鞨正视契丹,令时不时在边境动手脚的高句丽人稍加收敛一二。

    稍微停顿了一下,大何咄罗接着又说道:“我们有攻克辽州、燕州之功,就有了超越悉万丹部的实力、超越悉万丹·章柯的威望。到时候,大酋长之位唾手可得。”

    说这话的时候,大何咄罗所流露出的兴奋和激动之情,也激得大何摩会等人斗志昂扬。

    大何咄罗见众子弟、亲信兴高采烈,心中煞是满意,他们是狼,若是没有取代悉万丹部、统一契丹的野心,那就不是合格的契丹勇士。

    “这地方阴气森森,实在让人厌烦之极。”看了看西边连绵起伏的山势、密密麻麻的森林,大何咄罗下令道:“命令前军加快进度;同时加派斥候打探,以免中了隋军的埋伏。”

    命令下达,大军的速度快了一些,不过辽水道宽度有限,而他们人数又有些多,延绵十多里队伍想要加快速度,谈何容易?

    辽州位于大隋王朝极东之地,地势呈现出东西穿、南北长的格局,如同一枚楔子,深深的楔入契丹和高句丽之间,它在汉朝时期,只是辽东郡很小的一部分,甚至不如一些上县大,但是它的战略位置极为重要,所以到了开皇十六年,杨坚将这个小小的地方命名为东山县不说,还专门把它划为州级行政单位,以示重视。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辽州该有的主官一个不少。现任刺史燕询兼任司马之职,他是燕荣之子、杨雄女婿,其父因为残暴被杨坚赐死以后,便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只不过名字从落丛郡公改为昌平郡公而已。由于燕询在当幽州法曹期间,帮助杨集夺了窦抗军权,事后因功升为辽州刺史。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下州刺史,可品秩是媲美中枢侍郎的正四品上。而且“刺史”是官场中相当关键阶梯,他有了这个资历以后,就会往中州、上州升迁,而后便会进入中枢诸部司。

    而长史皇甫无逸,这也是个父亲祭天、权力无边的人物。

    原先他只是以门荫,当一个可有可无的员外郎,但是他的父亲皇甫诞在担任并州大总管府司马之时,因为反对杨谅反叛、惨遭杀害。杨广感念皇甫诞忠诚殉国,册封皇甫无逸为平舆侯、出任辽州长史兼东山县县令,并且追赠皇甫诞为柱国、弘义郡公。

    州府官员之中,李子雄和燕询、皇甫无逸,以及几名将领正在紧急商议军情,一名斥候旅帅忽然飞快的冲了进来,众人目光立即看了过去。

    “启禀总管,契丹后军已经过了弱洛水(西辽河)、南苏河(东辽河)交汇处;而前锋已经出了嵴梁山(努鲁儿虎山)隘口,估计再有两个多时辰,便可全部出来。”斥候火长抱拳禀报道。

    “将军们,准备作战吧!”李子雄目光之中闪烁一抹浓重的煞气,霍然起身,将一枚令箭递给斥候旅帅,吩咐道:“通知山中百姓,只待契丹狗全部走出隘口,便将道路封死,断其退路!”

    xiaoshuting.info

    “卑职遵命!”斥候旅帅接过令箭,飞奔而去。

    李子雄目光深沉的看向下首众将,沉声说道:“诸位,我李子雄一生,参与平定参与平定尉迟迥之乱、参加灭陈之战、参与平定汉王杨谅之乱,但这些,都是我族之内战,谈不上什么荣耀。然今日之战不仅是雪恨之战,而关乎我大隋千万生民,不容出现半点差错,还望诸位将军助我尽歼来犯之贼!”

    说完,朝众众深深一躬!

    众将见过龙山城外的惨象,而燕询、皇甫无逸等地方官虽未目睹,可也知道异族过处、鸡犬不留,所以每个人胸腔之中都有一股愤怒的火焰在熊熊燃烧。此时被李子雄一激发,顿时心潮澎湃、热血沸腾,齐齐起身还礼道:“总管有亲临战阵、杀敌之心,我等岂能不效死命?但请总管放心,今天如不杀尽契丹狗贼,我等誓不生还!”

    “准备作战去吧。”李子雄已经做了充分准备,此番诸将只须各就各位即可。

    “末将告退。”众人朝李子雄行了一礼,纷纷离开官邸,出了大门,便纷纷纵身上马,朝预设的战场飞奔而去。

    皇甫无逸是个异常谨慎的人,跟着大家吼过一阵后,却没有跟着大家一起离开,他向取下宝剑的李子雄拱手道:“总管,高句丽斥候这些天频频刺探,而我军将士、青壮百姓尽皆汇聚在南隘口一带,城内尽是老弱妇孺,若是高句丽军来攻,这该如何是好?”

    “皇甫长史大可放心!”李子雄系上宝剑,边走边向紧紧跟随的皇甫无逸说道:“此战爆发得十分突然,而高句丽又是一个异常狡猾的国家,远在平壤的高元即便得到了消息,也来不及部署兵力了;他们的斥候仅仅只是打探消息而已。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高句丽军绝对不敢西渡。你大可放心。”

    说到这里,又交待道:“若是前方战事不利,我会第一时间派人来敌知你,你务必带着百姓安全撤入燕州。”

    “卑职遵命!”皇甫无逸只觉喉咙里堵着一口气,既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冲得他的眼眶都红了起来,他连忙低下头,深深一礼道:“卑职告退,望总管凯旋归来。”

    说完,人已经从另一边离开了。

    李子雄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望着碧空万里的天空,低语道:“部署虽然仓促,然幸有苍天怜悯。胜败,便在今朝了。”

    “总管,请上马!”这时,李子雄的亲兵已经将战马牵来。

    李子雄上前几步,接过缰绳,纵身上马,又众一名亲兵手中接过马槊,率众离开。

第483章:意想不到的伏击场

    东山县城三十多里外、嵴梁山南隘口四里以南,是一个名叫开原镇的军事堡垒。开原镇在战时是军事重地,其他时候,则是辽州百姓和契丹人互市的地方;自战争消息传到辽州,燕询和皇甫无逸便把开原镇老百姓迁往东山城,只留下青壮协助州兵布防。

    南隘口至开原镇之间的四里之地,两边都是向左右张开的平缓山势,如同两条向南找开的手臂,到开原镇前,便会消失不见。

    此时的“双臂”中间,已经成了契骨军的天下。大多数契丹军士兵已经出了隘口,正在这片地域集结着等待后续士兵。

    契丹人在杨坚还是北周丞相时,受北齐的高宝宁统御,他们和北齐军、靺鞨人一起反抗歼灭和北齐的北周。当时中原多事,各方势力为了北齐故地的某个刺史、长史争得头破血流,而杨坚又以加紧代周立隋,这便导致北周无暇进讨高宝宁,只好去信招抚高宝宁,但高宝宁是北齐宗族,他拒绝“北周”的招降,并且趁着北周占领北齐未久、乱象横生之际,抓紧时间用中原兵法、战阵之术训练契丹军,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卷土重来。

    及至杨坚篡周建隋,北朝又陷入了一段时间的乱象,高宝宁立刻率领训练好的契丹军、靺鞨南下,轻而易举的占领了他治理多年的辽州、燕州、营州,把战火推到了营州、平州之交的长城。

    虽然高宝宁忠心可嘉、前期进展胜利,然而杨坚派了两个大变态来对付他,其中一人是阴世师的父亲阴寿,阴寿兵出卢龙塞,进入奚族的地盘,然后沿着玄水南下,从背后给高宝宁致命一击。

    另外一人,便是杨集的父亲杨爽了;杨爽是一个军事天才,他意识到突厥极有可能资助高宝宁,在接受诏令后,并没有依令参与形势严峻的辽东战场,而是力排众异,率领大军出了幽州长城,从后世的张家口、居庸关直取白道川,来他一个围魏救赵,他杀得突厥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使本来要支援高宝宁突厥无暇他顾。

    高宝宁堪称是高长恭之后,北齐宗族第一帅,难得的是,他对北齐异常忠诚,怎奈他们遇到了高炜这个败家子,所以始终屈居于辽东一域,处于有才无处使的窘境,当他见突厥援军迟迟没有进入战场,便意识到事不可为,出于保存实力所需,果断的放弃放弃辽州、燕州、营州,退回了契丹。

    之后,高宝宁抓紧时间,以中原王朝的战法、北齐死忠将士训练契丹青壮,这也导致契丹深诣中原战阵之术,与中原军队无异。

    如果契丹照着高宝宁基础坚持至今,其军必将是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的精锐之师,然而高宝宁兵败身亡以后,契丹人又恢复了草原人自由散漫的习性。当高宝宁训练出来的老一辈逐渐老去,后起之士跟别的游牧民族并没有丝毫区别。

    时至今日,已经看不到中原军队的丝毫气象。当他们到了预定的地点,便散了开去。

    数万人停在南隘口,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吹牛,看起来乱哄哄一片,毫无防范之心。

    “酋长,六成以上的将士已经出了隘口了,眼前的空地已经容纳不了更多人了,是否立刻赶赴开原城?,与隋军会战?”一名契丹将领策马上前,向大何咄罗请示道。

    大何咄罗在长达十多里的两山夹着的隘口中时,一颗心始终是紧绷着的,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生恐隋在两边山体之上布下伏兵,此时平安的出了隘口,一颗悬着的心始是平静了下来。

    他看了四周一眼,只见数万契丹铁骑聚在一处,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刹那之间,一种难以言喻的豪情喷涌而出,大吼一声道:“打起大旗,吹号!”

    随着代表契丹军人意志的旌旗打起、随着集结的号角响起,乱哄哄的契丹士兵各自归队,多少是有了一些秩序,但也仅仅只是一部人而已,大体上仍旧很乱。

    “轰隆隆、轰隆隆……”就在大何咄罗整顿大军、准备率军进攻开原镇之际,后方的山体之上突然传来一阵阵山崩地裂的炸响。

    他大吃一惊,惊慌回头看去,却见隘口西则山壁之上,一堆堆大小不一的石块、一根根圆木从天而降。

    那些山石小的只有拳头大小、大的足有车轮那么大;而一根根根巨大圆木顺着山势翻翻滚滚,越到下方速度越快,有的撞到巨大的山石之后,弹将开来,凌空砸向隘口里的契丹铁骑,每被砸中,人马尽皆变成了血肉模湖的肉饼。

    近万名后军士兵毫无戒备之心,正有说有笑的前行,不料滚木礌石骤然从山上翻滚而下。被滚木礌石砸中者,轻则骨断筋折,重则变得了肉饼、肉泥,瞬息之间,契丹军便惨叫连、哀鸿遍野。

    每一呼吸、每一瞬间都有士兵和战马被巨石和滚木砸中,砸得头破血流,惨叫着从折断了腿的战马上落地,继而被后一波滚木礌石砸死、砸碎。

    清新的空气之中,很快就被土石的腥味、浓重的血腥味充满,落到官道之上、乱七八糟的石块滚木堆中,很快就有鲜红的血液从缝隙之间汩汩涌出来;乍一看去,彷佛是石头圆木在流血一般,异常的瘆人。

    一些比较幸运的士兵,贴着辽水边行走,当马腿被翻滚而来的滚木礌石撞断后,马背上的士兵连人带马的滚进了涛涛南流的辽水之中;不过这一段的辽水过了弱洛水、南苏河汇合处,水量大、水势湍急,一旦不会水的契丹将士被马匹压住、被马镫套住脚的他们,也逃不了死亡的命运。

    眼前的惨景、凄厉的惨叫声,让大何咄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而已经出了隘口、正准备南下的契丹士兵更是乱作一团,惊惶失措叫着乱跑。

    眼前一切的一切,令大何咄罗脸色一片惨白,他一路小心小心再小心,当他们度过了最为险峻的隘口之后,一颗始终悬着的心,终是落回实处;余者将士,想来也是如是心思,不然也不会懈怠下去。

    不料,隋军没有在最危险、最险峻的地方埋伏,反而出人意料的这种比较平坦、比较宽阔的地带设伏,这谁能想到?

    大何咄罗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随即死盯着后方两侧的山体,忽然看到两边山壁人影晃动、光影闪动,顿时将手中长刀一指,怒吼道:“给我射死他们!”

    当即便有神射手策马而出,弯弓搭箭,几支箭失如流星赶月般飞射出而去,然两者距离过远,向斜上方奔去的箭失未到目的的地,便化作强弩之末、无力的从空中坠落而下。

    “嘎吱~嘎吱……”便在此时,一阵阵令人牙酸机声响,一块块重达百斤、磨盘般的石块从山上凌而飞起,发出一阵阵破空的怪叫,狠狠地砸到了乱兵群中,巨石落到地上,溅起了一朵朵血花。

    一般来说,投石机主要作用是砸塌城墙、砸死攻城的密集敌军军阵,但由于地面承受不住从天而降的石块的威力,一旦落空之后,多数停在当地、陷入地下,所以投石机抛射出来的石块杀敌的效果并不大,但石块杀伤力造成的惨烈场景,却能让敌方士兵心惊胆战、心惊肉跳、士气大跌。

    当第一轮巨石雨倾泄而下,搅乱了契丹军的局势之后,山上的隋军士兵便把石块抱成了火球,火球是用浸油的干燥藤条、竹篾编成笼状,里面填充了硫磺、干草、麦杆、稻草等等易燃之物。

    一个个直径有三、四尺的火球被点燃,随即冲天而起,火球本来只是冒烟,但是在风势、重力的作用下,迅速起了数尺长的明火,经过抛射那点时间的酝酿,整个都烧了起来。当火球砸到地上,被烧脆、烧焦的外面的笼立即碎开,使里面的易燃之物四散开来,成了无数个火种。

    大何咄罗一抬头,只见一颗颗耀眼的大火球从头顶飞过,其中一个大火球向他所在的位置砸来,吓得他拨马便逃,只听轰地一声巨响,火球砸到了地上,顿时竹笼摔碎,里面点燃的沾满油料的布条和柴草四下飞溅,很多士兵沾上火苗,大叫着动手拍掉。大何咄罗的战马也被一根松松垮垮的草绳搭在也脖子上,火苗迅速点燃了马鬃,战马痛得惨嘶不休,险些将大何咄罗颠下马来。

    此时,之前看似是杂毛遍布的地下也被烧了起来,一股股刺鼻的油味、硫磺味弥漫了开来,尽管地上的火势不大、最高处也顶多有尺许高,对战士们并不会造成伤害,但燃起来的火,却烧着了战马的马腿、马尾、马毛。

    而这,也是最要命的地方。

    战马虽然都经过特别的训练,比普通的马儿更适应各种环境下的战争,但畜生毕竟是畜生,当一匹匹战马身上着了火,它们惊骇的鸣叫着,疼痛令它们疯狂,它们扑灭不了身下、肚子下的火,唯一的念头就是拼命的跑、拼命的撞。

    不管人畜,但凡被撞上,轻则重伤,重则死亡。

    随着一个个巨大的火球从山上乱砸下来,场面更乱了。

    “休休休、休休休……”就在这时,只见“双臂”上发出一阵阵争取的声音,一阵阵箭雨腾空而起,划着一道弧线,狠狠地落到密集而混乱的骑阵之中。

    “噗噗噗~”冰冷的箭失撕裂皮甲,深深的没入契丹军士兵的肌肉之中,中箭的士兵纷纷落马,被乱冲乱撞的战马践踏成泥。

    刹那之间,“双臂”中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响成云霄;人类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弓箭弩箭离弦声、号角声、隋军伏兵的呐喊声……在战场上汇聚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死亡的危机终于使如同没头苍蝇一般的契丹军士兵清醒了许多,恐惧伏下身子、紧抱乱蹦乱跳的战马的马颈,努力控制着战马向前冲。

    “快传令,让将士们往前冲!”就算是再愚蠢的人,此刻也知道陷入重重包围之中、执不可为了,大何咄罗在后路被断的情况下,果断的聪明的下达前冲的命令;只要他们走出了“张开的双臂”,那么他们还能停下来整顿。

    黑压压的契丹骑兵,随着大何咄罗这边令旗挥动、号角奏响,将盲目冲撞改成了前冲的混乱的阵式。

    见状,大何咄罗并无半点欣喜之感,心中反而充满了忧虑、惊悚。

    从山中射出来的箭失来看,两边的伏兵其实并不多,可见左右两侧、后方山壁上隋军士兵,并非是隋军主力,他们只是一支支偏师,只负责搅乱己方大军阵容、只负责击溃己方士兵的心防。

    而真正的隋军主力大军,实际在前方等着他们。

    事实上,如同向南张开双臂的山势平缓低矮,只需派出两支敢死军冒死冲上山去,就能压制住隋军弓箭手,从而使下面的士兵有整顿的喘息之机;但契丹军毕竟不是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的隋军士兵;而且本来是最佳的作战伙伴的战马此刻成了他们最大的负担、最致命的杀器。

    所以大何咄罗明知三方的伏兵不多、前方更危险,但却无力改变什么;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将士们为了活下去,迸发出数倍的战斗力。

    唯有如此,他们才有活路、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第484章:惊弓之鸟

    下午时分,在离伏击场以南五六里外,有一处长满树木山丘,李子雄正神情肃穆地骑马站在一处高地,在他身后屹立着百多名亲卫,个个手持战槊、铠甲皆全,而旁边不远处,是一匹匹神骏的战马。而在山丘后面的南北两处低级地带,各是五个骑兵千人队,他们手握武器,静静的等候着进攻的指令。

    在这一万大隋铁骑中,有一半是幽州精锐之军。另一半则是原突厥人、鲜卑人、契丹人、靺鞨人、奚人、霫族人,之所以有这么‘少数民族’士兵,是因为早在魏晋南北时期,北国历代君王通过战争、不断的打断了东北各族崛起的进程,抓捕了大量东北各族人丁来补充东北;尤其是在北齐高洋的统治时期,更是把十多万契丹人内迁,导致幽州处于一种汉胡混杂、胡多于汉的状况,情况之复杂,远远超过凉州。

    这些“少数民族”固然以身为大隋子民为荣,过上了农耕和牧业结合的日子、行为方式和汉人无异,可是骨子里的勇悍并未消失。在这些“少数民族”士兵看来,他们是所向无敌的英雄的后代;今为天下霸主之民、之兵,乃是他们的荣幸。

    该死的“东北异族”就应该在他们战刀下瑟瑟发抖,乖乖地向大隋奉上金银、钱粮和女人;而这契丹狗杀了万多名边民、掳走无数妇孺、抢走无数财宝,全是营州州兵无能所致。如果由他们坐镇边疆,契丹狗只有被欺负的份儿,哪能有今天之变故?

    契丹狗得陇望蜀,竟敢再次入寇辽州,正好给他们送功劳。

    人皆此心,所以将士们对契丹狗的到来,不以为惧,反以为喜。

    隋军在紧张的备战状态中等了约有两刻左右,终于听到北方传来一阵阵雷鸣般的人喊、马嘶声;与此同时,将士们都感到地面在微微的颤动,这些精锐一下子就判断出、这是大批骑兵急奔时带来的马蹄震动……

    李子雄向北望去,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一道黑线,这条黑线慢慢变粗变大,并逐渐向南方的步兵方阵疾驰而来。

    “契丹狗终于来了!”李子雄见到混乱契丹骑兵出现,反倒松了一口气,这样一直列着阵型、全神贯注的等待,对于身披铁甲的大隋将士来说,是体力和意志的双重考验。

    接着,他又将目光望向了步兵方阵前一里之域,脸上露出了一抹残酷的笑意,他在听闻契丹军南下之时,便把开原镇前的“双臂张开”的地带设为契丹军的坟场。

    而辽水穿过的冷嵴山缺口中北部异常险峻,却是设伏的最佳之地,可契丹人军经过之时,必将广派斥候打探,故而李子雄务排众异,放弃了那个关键点,而是在似险非险的中南部布下了滚木礌石阵,杀敌后军、断敌后路。

    至于敌前军、中军的墓场,则是“双臂”之中。

    自隘口到这里的“双臂”两侧的北部,以州兵操控投石车、弓弩,以及火场,给惊惶失措的契丹军再来一记狠的,使敌群变成惊弓之鸟;中南部两侧被是三万多名地方百姓敲锣打鼓、尽情鼓噪,夹杂在中间的民间猎人、青壮则是负责放箭,清除靠近两侧的散兵,再一次打击变成惊弓之鸟的契丹兵的士气、意志,同时也是令敌军主将无法停下来整顿军队。

    而步卒方阵之前两里地域,挖了三条壕沟,用以减轻步卒的压力、敌骑兵的冲击力。

    此时看着汹涌而来的混乱的契丹大军,不少武将都松了口气。李子雄在前方的布置,实际上都是辅兵、百姓,这些人哪怕是穿上了铠甲,战斗力、意志和心理素质也远远不如真正的真正的士兵;面对凶悍的契丹士兵,单是压迫而来的气势便能让他们崩溃,若是契丹军主将没有前冲,而是指挥军队杀向两边平缓的山势,这对隋军、辽州来说,将是致命的。

    “赢定了!”李子雄看着契骨军毫不停顿的前冲,亦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契丹军已经如他之料,尽皆变成了惊弓之鸟,只要他们继续前部,那么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接连不断的噩梦。

    “总管,你这招实在是太过凶险了!”燕询满头大汗的着看向李子雄,如果大何咄罗笨一点、莽撞一点,不管不顾的杀向两侧,战争的结果就要逆转了,前方的百姓一旦被契丹军杀上去,一定四散而逃,他们带来的恐惧、以及冲阵之势,不仅会让之前的种种布置付之流水,而且还被前方的陷阱弄死。

    “我也是别无选择。”李子雄笑着说道:“我们的士兵不如人,却又想以少胜多、轻松的尽歼来犯之敌,不行险计岂能如愿?”

    “不过,最终是我们赌赢了。”李子雄说到最后,却是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一股难言的豪迈。

    众将心中尽皆产生了浓浓的敬佩之情;一直以来,身为幽州总管的李子雄在平定杨谅之乱中,以偏师主将的身份立下大功,可那更多是依命行事,没有什么自主权,大战的主导权是杨素、杨集等将;事后,他更像是一名明辨是非、赏罚分明的文官,所以将士们对于李子雄的统帅力、指挥能力,多少是有些置疑的。

    直到此时此刻,众人才相信李子雄儒雅表相之下,藏着一颗坚毅的心、冷静的统帅之才。在这种情况下,恐怕那个没有到达战场的辽东道行军总管杨纶,也未必比李子雄做得更好吧?

    “各就各位,准备作战!”李子雄目光看着滚滚而来的契丹军,头也不回的下令道。

    “末将遵命。”众将纷纷调转马头,向各自的军阵奔去。

    “轰隆隆”在李子雄和亲兵们满是期待之中、一队队刚刚冲出伏击圈的契丹骑兵冲入了陷阱区,他们觉得地面忽然一软,四周土地上卡察卡察的裂开,却是他们踏上的地面铺了一层木板,木板之上只是一层薄薄的泥土、草皮,此时马蹄急促的踏上去,木板顿时破碎,露出了一个长约两里、宽约三丈、深约两丈的坑洞。

    契丹骑兵连人带马的掉入其中,顿时人仰马翻,惨叫连连。很快就能看到一道道血箭飙射而出,原来坑洞里面尽是密密麻麻的木刺,骑兵们掉了下去,连人带马被那木刺穿成了肉串。哪怕是见惯了生死的契丹士兵,看着同伴如此死去,也不由心底生寒。

    这样的陷阱自己不止一个、一道,就在这刹那间的功夫,拼命打马而来的契丹骑士不知前方发生了何事,只顾闷头前冲,这便使冲在前头的骑兵无一例外的落入陷阱之中,当他们的尸体填满了第一道陷阱,后续的骑兵踏着满满一坑的同伴的尸体继续前冲。

    有的战马马腿由于卡在尸体缝隙之中、一时拔不出来,但在高速冲击的惯性之下,身体继续前部,当战马因为折腿而在爬伏在地上的时候,马背上的士兵要么被甩飞向前,要么被马镫套死,和马匹一起倒地上,而后被后续的骑兵活活踩死。

    但幸运冲过陷阱的后续的士兵,幸运也是有限的,当他们出了第一条陷阱,奔行两丈左右,又落入了第二道陷阱,之后是第三道,继续重演着之前惨烈之事。

    不过第三道陷阱尚未填平,契丹骑兵终是停了下来。

    “派一些人去探路,把安全的地方都做好标记。”大何咄罗面色阴沉无比的看着四周,下令道。

    除开被滚木礌石砸死在辽水岸边的后军不算,其实在‘双臂’中被烧死、射死、踩死的士兵并不多,此时落入陷阱里的骑兵似乎也不算多,但隋军这一连串埋伏的厉害之处,是对士气的打击。

    真正的可怕之处并不是吡牙咧嘴、大吼大叫,而是无声无息的未知的危险;契丹骑兵并不害怕正面的敌人,可是这种不知敌人在何方、莫名其妙死了一大片的局势,对心理造成的重创和士气的打击,却是比正面战场尤为恐怖。

    即便是杀人无数的大何咄罗,对于敌军不在何处的凶悍,也感到阵阵心季,感觉到处都是陷阱、到处都是伏兵。但好在士兵们已经停了下来,只要停下来、安静下来,他就能重组阵形,迎接一来挑战。

    “酋长!前方出现了隋军士兵。”这时,前方的士兵策马来报。

    “去看看!”大何咄罗闻言,便纵马而出,只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支隋军步兵方阵,之前没有发现,是隋军士兵掩旗息鼓的爬在了地上,此时见契丹军已经停止不前,便纷纷起身,打起了旗帜,位于中间的“隋”字战旗极为醒目。

    观看了一会儿,大何咄罗长长的松了口气。从情报上说,李子雄率领一万精锐来援辽州,加上辽州驻军、州兵,也只有两万五千人左右;除开防御高句丽的通定镇、通原镇六千名叫驻军,那么李子雄能够动用的军队,顶多只有两万人,从前方的声势来看,隋军至少用去了一万余众。

    而眼前这支步兵方阵,最多七千人。

    如是推之,隋军已经倾巢出动了,只要他们在最知的时间内破了此军,便能挟之大胜之势,回头去收拾后面的隋军,否则的话,将会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

    念及于此,当即拔出战刀,大吼道:“号令全军,让勇士们尽快组建作战方阵。”

    “呜呜呜呜……”重组阵形的号角响声,契丹军士兵纷纷行动起来,就近和同伴组建阵式。

    但是李子雄这样一名宿将,焉能给予契丹军喘息之机?他见契丹军处于兵找将、将找兵的乱象,犯的一扬手中的马槊,怒吼道:“令骑兵出击。”

    “冬冬冬冬!”战鼓大作,两支隋军从山丘之后纵马而出,北部那一支,绕过山丘,直取契丹后军;南面那一支,直取敌军左翼中部。

    随着铁骑的杀出,契丹军士兵惊恐万状,俨如无头的苍蝇一般,乱作一团,都努力的往中间、往喧拥挤而去;喧嚣声、叫骂声、哭喊声,顿时响彻云霄。

    “父亲,隋军骑兵杀来了。”大何摩会大吼道。

    大何咄罗的嘴唇都咬出血来了,他也担心隋军骑兵,但是他估算了隋军士兵以后,希望这只是一种微小的可能、亦或是不存在。但越是害怕的事情、它偏偏就发生了。

    隋军骑兵出现了,而且不低于万人,而他们的士兵也是骑兵,可是都乱了,而且人挤人、马挤马的往右藏身,希望自己不是第一个与隋军接触的人,这让他如何迎战?如何以骑对骑?

    大何摩会急得大叫:“父亲,现在如何是好?”

    “大何顺,率本部精军迎向侧冀,给我争取整军的时间。”大何咄罗有一支三千人左右的嫡系军,这是军队由族弟大何顺率领,也是此时唯一比较整齐的军队了。

    “遵命!”大何顺闻言,便回了骑阵中间,令麾下士兵调转马头,迎向远远杀来的隋军精骑。

    大何咄罗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见后面那支隋军即将杀到,自己已经没有完整的军队迎战,心知在战场上整军的可能性等于零,于是下令道:“令士兵撤往右边山坡,重建阵式。”

    他的作战经验颇为丰富,知道后左后方的隋军突入乱军以后,就会形成单方面的屠杀。而且正前方的步卒方阵已经压上来了,位于前方的步卒身穿铁甲、手持长矛,正好是骑兵的天敌。

    他们的骑兵已经失去了骑兵的的冲击优势,如果和隋军的长矛阵迎战,那薄弱皮甲根本防不住长矛的刺击,而他们的战刀却不破隋军的头盔、长矛刺不透厚厚的铠甲。

    为今之计,只好断臂求生,以前方、左侧、后方的乱兵来堵一堵隋军,侥幸脱离战场的士兵则迅速组阵,蓄足马势拍,再从薄弱之处突围。

    求月票、推荐票!

第485章:勇士们,突厥援军真的来了

    五千隋军骑兵分为五个千人队、以雁形阵之势,杀向契丹军的左侧中部,气势汹汹的战马如同狂涛奔腾一般,激起了遮天蔽日的尘埃,而骑兵一旦全速发动,就无法再停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一往无前,拼命的前方骑兵冲杀而去。

    席卷而来的隋军骑兵见到一支契丹军以比较完整的军阵杀来,纷纷双腿控马,一手举起骑兵专用的角弓弩、另一只手握紧长矛战槊。

    在以骑对骑的战斗中,双方士兵只有放一轮箭的机会,而角弓弩是大隋骑兵专用的单发弩,单手即可发射,只要在冲锋之前就上好弩箭就行了,远比双手操作的骑弓方便。

    汹涌的战马狠狠地敲击地面,巨大的撞击声令仓促应战的契丹士兵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他们咬紧嘴唇、双手张弓搭箭,用近乎绝望的方式向隋军骑兵冲去。

    “休休休……”在射程之外,双方士兵便朝着迎面而来的敌军士兵发射弩箭、弓箭,之后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的弩、弓,双腿夹紧马腹继续前冲。

    不同的是,隋军士兵微微伏在马前之上,以背后的铠甲迎向空中箭失,同时也保护了身下的战马,而他们双手则是紧握武器,平平前推。契丹士兵虽也伏着身躯,可是他们知道自己的皮甲防不住重力加持的弩箭,所以一手持盾、一手持矛或战刀!

    “当当当、噗噗噗……”双方发射的箭失在空中交错而过,形成了一道短暂的黑色的拱桥以后,朝冲刺的对方士兵落下。

    契丹的箭失射到隋军士兵背后的铠甲,发出了‘当当当’的声音,要么被弹飞;要么透过甲缝刺了进去,却被内甲夹住了。而隋军的弩箭是呈流线形的铁箭,杀伤力极强,就算是两层皮甲、蒙皮木盾也挡不住从天而落的铁箭,当箭失命中目标,沉重的铁箭洞穿了简易的盾牌和皮甲,深深的没入契丹军士兵的身体。

    仅只这一轮对射,就有数百名契丹士兵惨叫落马,这种情况下一旦落马则等于死亡,而失控的战马则是成了后面士兵的障碍物,当士兵撞上,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隋军士兵虽然也有人被射中面门而落马,但比起契丹军的死亡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但不管是哪一方,都不管射箭的效果,紧握着武器前冲,很快就撞到一处,这一瞬间,如对冲的潮头撞击,飞跌而出的士兵如同飞溅的浪花,但并不影响狂涌而至的海潮。

    霎时之间,双方士兵奔腾而至,纷纷杀进对方的队伍之中,将前方的士兵迎着吞噬一空。后面的战马继续前冲,马背上的士兵挥刀噼砍、舞矛疾刺。

    尽管这支契丹军士兵拼死抵抗,怎奈他们遇到的是装备精良的隋军精锐,这些隋军士兵身经百战、意志比钢铁还坚硬,前锋漠视生死,无情的杀戮着前方之敌,而后方的一双“翅膀”朝两边包抄而去,从侧面袭杀敌军。契丹军士兵瞬间就被分割成得数十块,阵脚被冲得七零八落。

    相对这支硬碰硬的骑兵,从后方包抄而来的隋军铁骑则轻松多了,他们突入混乱的敌军丛中,展开了单方面的屠杀;亡命逃窜的契丹军乱兵在铁蹄的追杀下,纷纷哀嚎倒地,人头被噼飞,被长矛、战槊从背后洞穿出胸膛。

    在两支骑兵与敌混乱之际,燕询为首的步兵方阵已经抵达战场,他们利用手中的长矛、战槊,从正南方杀得敌军之中,后面的弓箭手朝着“长枪兵”前方的空中抛射。比起骑兵来,他们显得更加灵活、从容、稳健。

    这支步兵是从通定镇、通原镇调来的精兵,一共有五千人,两大军镇现在各有五百精兵坐镇,可谓是危险之极。这也是皇甫无逸之前的担忧所在。

    所以眼前此役,除了士兵在作战以外,更是两军主帅在隔空较量。

    大何咄罗认为辽州三面皆敌,本地的驻军、州兵皆被高句丽牵制;李子雄最终能动用之军,就是他手中的一万援军,至多再加三五千个民间青壮。

    但李子雄却看出高句丽并没有做好西进的准备;断定高句丽在局势未明之前,不敢擅长出兵。于是大胆的把能用的兵、能用的民间青壮全部抽调过来,奠定了致胜之基。

    另一方面,李子雄是从国势、国力上考虑的;虽然没人清楚契丹发了什么病,可是契丹小小的体量,根本就没有具备打持久战的基础,唯一的出路就是迅速攻克几个地方,然后再和大隋谈条件,所以大何咄罗一旦出兵,就会采取速战速决的办法,企图将自己消灭。

    正是出于两这个方面的考虑,李子雄这才稳如泰山、坐等敌军上门;来他一个张网以待、打他一个以逸待劳。

    战场之上,隋军不断的在契丹军群中肆虐,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随着战争的进行,契丹军士兵越来越少、圈子越来越小,而隋军士兵的三面合围之势,已经渐渐形成。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最可怕的事情是军心动摇,一旦军心支援、人心惶惶,恐惧感就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全军,使整支军队土崩瓦解。

    契丹军士兵是一支长途奔袭的疲军,从第一个伏击逃到这里之时,已是人困马乏的惊弓之鸟,他们拼命杀出一条血路的战意,也先后被陷阱、伏兵给耗干了。此时的念头就是隋军多不胜数,不可战胜,还是活着回家为要。

    大何咄罗此时已经绝望了,他寄予厚望的嫡系军、乱兵,竟然没有给他争取到时间、哪怕是短短的两刻钟都没有争取到。而且隋军骑兵非常清楚他们的薄弱点、非常清楚轻重之分。后面那支骑兵从杀出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竟然只有一个千人队和溃兵交战;另外四支根本就不管那些溃兵,只管朝着有规模的地方杀,只要他集中到一点人,就被杀散;只要他集中到一点人,就被杀散。

    最终不仅被杀死了大量士兵,而且把全军将士的仅剩的士气都被杀光了。

    “稳住阵脚,勇士们结阵,用弓箭、用长矛和他们作战。”大何咄罗声音沙哑的大声吼叫着。他渴望奇迹发生、渴望他军队为了活命而奋战,但是奇迹并没有发生——反而等来了一支恶魔般的隋军:

    “兄弟们,杀光这些贼子!”就在战事从僵持进入了胜负将分之际,在北方伏击的三千名州兵和两千多名青壮百姓加入了战场,他们处于三方皆敌的辽州,时时刻刻绷紧心弦,而且几乎每个月都有仗打,所以辽州州兵的战意、战斗力并不亚于京兵,加上他们家人都有辽州、燕州。

    此战对于他们来说,既是为国而战,更为自己而战。

    至于跟着他们的青壮百姓,能力、战意、军纪、战阵之术皆不如正规军,可是打这种顺风仗却都十分擅长。

    当这支斗志昂扬、精神抖擞的生力军从后右方楔子乱军丛中,契丹军一下子就陷入了四面合围的窘境,也加速了契丹军的败亡。

    隋军包围圈的即将合拢,使契丹军迅速崩溃,契丹士兵惊恐的大喊大叫,在极度惊惶中,开始到处逃跑。

    一人带动十人、十人带动百人……溃败之兵就像是滚雪球一般,逃亡的声势越来越浩大,残余的契丹士兵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可是他们又能逃到哪儿去?

    “父亲,将士们都逃光了,我们是打不赢隋军的。撤吧!”大何摩会收拢到了百多们亲兵,而其他高层将领也率亲兵过来集结,大家一起出声,加以劝说。

    大何咄罗惨笑一笑:“撤?这里是隋朝的辽州,而辽水道已经被封死,我们又能往哪儿撤?”

    “大何酋长!”一名日连部将军说道:“我们现在趁着大乱可以先躲进树林里,等天一黑,便沿着辽水北上。”

    “是啊父亲!”大何摩会说道:“封死的路段,马匹是不走了,可是我们到了那里以后,完全能够弃马步行。”

    “也好!”大何咄罗扫视一眼,见东北方向似是最薄弱的地方,咬牙道:“我们往东北方杀去,都别走丢了。”

    所说的每个字都是从齿缝里蹦出来一般,他真的不甘心。

    若是他们败在正面交锋之上,大何咄罗无话可说,但是一开始,那该死的李子雄就没有正面交锋过,一直是用以各种阴损的阴谋诡计算计他们,始终让让他有力无处使。

    眼下败局已定,留在这里的话必死无疑,所以哪怕心里再不甘,他也只能憋在肚子里,重要的是何大何部精兵尽丧,已经从第二大部沦为倒数第一。

    如果他不能活着回去,何大何部的老弱妇孺、财富牲口肯定被悉万丹·章柯和他的随从部落吞食干净,所以他现在还不能死,必须活着回去主持大局。

    站在高处的李子雄看到契丹军士兵被一点点分割包抄、被一点吞食,脸上露出了舒畅的笑容,感到杀得差不多了,便兴奋的大声道:“传令下去,全军将士围堵敌军,用突厥语高叫‘降者不杀’!”

    “冬冬冬、冬冬冬……”的鼓声震天响,一队队身在外围的隋兵迅速脱离战场,拦截逃亡的契丹军士兵,这些士兵在幽州等边城长大,几乎都会草原通用的突厥语,就算不熟练,但简单的沟通和“降者不杀”还是会的。

    他们听到了这些鼓点,便在五长、火长、队正这些基层将官的带领下,扯着嗓门高喊“降者不杀”。

    很快,“降者不杀”的吼叫声此起彼伏,弥漫了整个战场。

    契丹军士兵如梦方醒,纷纷丢下了手中武器、停下了身下的战马,求降之声也响彻开来。

    在契丹军士兵放弃抵抗的同时,大何咄罗和大何摩会等高层人士在三百骑兵护卫下,拼命的向东北方向突围,但他们尚未突出战场,一支人数只有五百的隋军骑兵从侧面斜刺而入,大家一起扣动扳机,几百支弩箭如暴风疾雨的破空而至,所剩无几的亲兵纷纷惨叫着从马上落下。

    就连大何咄罗也身中两箭,好在他身穿隋制明光甲,并不至命,只不过尽管他能忍住痛楚,可是中箭的战马一声长嘶,向前窜出几步,便重重摔倒在地,将背上的主人掀出两丈多远。

    不等其他人上前保护,隋军士兵冲杀而至,将负隅顽抗的契丹亲卫尽皆刺死,只留下那些身穿铠甲的高层人士。

    摔得浑身疼痛的大何咄罗从地上站了起来,刚要拔出腰间战刀,一支马槊的槊尖便顶在了他的胸膛。顺着马槊看去,却见一名十分儒雅的中年大将正冷冷的注视着他。

    中年大将军正是李子雄,他澹澹的说道:“我是李子雄,你就是大何咄罗吧?”

    “我就是大何咄罗!”大何咄罗惨然一笑:“李将军,你赢了。”

    李子雄看了他一眼,又叫其他人尽皆弃械了,便说道:“放下武器,饶你不死!”

    大何咄罗摇了摇头,态度坚硬的说道:“他们可以投降,我却不能。我是大何部尊长,一旦降了,便是大何部的耻辱。”

    “你若不降、你若寻死,我会让所有俘虏为你陪葬,此后,我会亲手灭了几无青壮的大何部。”李子雄收回马槊,冷冷强调道:“卫王好杀,我李子雄也不差,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这是一部酋长,活着比死去更有价值。

    远的不说,至少能够帮他安抚眼前这些俘虏;而这么一个酋长一旦投降了、配合了,那么有一便有二,最终只能一路黑到底。

    大何咄罗脸色一片苍白,咬唇不语。

    李子雄说道:“我没有耐心跟你玩,我给你十息时间来考虑,一、二、三……”

    “罢了、罢了!我降,我降还不行吗?”大何咄罗摘下战刀,重重的丢在了地上。

    “算你识时务!”李子雄向亲卫统领吩咐道:“将他带走,让他帮我们招降敌军士兵、安抚俘虏,若他胆敢不配合,给我杀掉五百俘虏。”

    “末将遵命!”亲卫统领拱手应命。

    李子雄不再理会大何咄罗,径自退到一边,让人立起自己的旗帜。

    不久,燕询带着一队亲兵找了过来,喜滋滋的拱手道:“总管,我们赢了。”

    “是啊,我们赢了!”李子雄脸上露出了笑容,向他吩咐道:“燕刺史,你带州兵去打扫北方的战场,同时让百姓们尽快把辽水道打通。”

    “末将遵命!”燕询应了一声,问道:“总管打算北上契丹?”

    “对!”李子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大隋没有被动挨打的习惯,如今已将契丹中部青壮尽歼于此,岂能不趁势北上?”

    他是辽东道行军副总管,杨广也在密诏中说了杨集率突厥军杀入契丹的战略,但是谁也不知杨集到底借到多少兵;所以李子雄必须尽快北上契丹。如果杨集借不到足够的兵力,他就采用直取黄龙的办法,引走一部分契丹军,减轻杨集和营州方面的压力;如果杨集不需要他,他就真的直捣黄龙,把契丹的老巢给端了。

    燕询说道:“末将明白了。”

    “别的好说,但是道路,今天必须打通。我明天就会用。”李子雄见燕询比较年轻,生怕他分不清轻重,便又强调了一下。

    “喏!”蒋询抱拳一礼,匆匆忙忙的回去召集士兵了。

    第三天清晨,发生在辽州开原镇的拦截之战、以及结果,由侥幸脱离的逃兵传到龙山城以北的契丹军大营。契丹军士兵望着远处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戒备森严、欢声雷动的龙山城,眼里都是震惊之色。

    昨天下午,城里的隋军在城关之上大吼大叫,一起大声说大何咄罗在辽州兵败被俘、三万余名精兵全军覆没。契丹兵对于敌人的话,都抱以怀疑的态度;不曾想,今天早上就得到证实。

    原本高昂的士气,也因为这些俘虏带回的消息而惨遭重重创。

    契丹军士兵情绪低落,三三两两聚的在一起低声议论。

    他们很多人都是奉大酋长之令,从契丹中部、北部前来作战的士兵、牧民,知道中部和北部已经没有什么可战之士了。如果隋军沿着辽水北上,便能把中北部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时候,他们的家人怎么办?

    “兄弟们,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一名伏弗郁部千夫长集结了麾下士兵,大声问道:“到底是在这里和隋军作战,还是立刻回家?”

    “将军,我们选择回家!”千余名契丹士兵毫无犹豫的选择了后者,纷纷说道:“不打了,我们回家吧!”

    他们的部落位于牙帐黄龙、弱洛水支流新开河以北,一旦黄龙失守,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的部落了,之后才轮到更北方的匹絜部、吐六于部,他们岂能不担心家中父母妻儿?

    就在此时,有人喊了一声:“酋长来了。”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他们伏弗郁部的酋长伏弗郁·熙荣带领百多亲兵快步走来。

    将士们一拥而上,把伏弗郁·熙荣团团围住,七嘴八舌问道:“酋长,我们回家吧?”

    伏弗郁·熙荣却是满面笑容,他踏上一块大石,高声说道:“勇士们,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不过我们刚刚接到消息,我们的援军、突厥军已经大举东进,明天就能抵达这里。所以此战,不仅是我们契丹在跟隋朝打,还有突厥,甚至高句丽也有可能出兵。到时候,隋朝到处都是敌人,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兵力增援龙山城,我们只须坚持一阵子,就赢了。”

    “至于黄龙那边,大酋长已让留守的勇士南下,他们将会堵死辽州北上的通道,勇士们大可放心好了。”

    “果真?”将士们又惊又喜。

    “我比你们更加担心部落里的子民,我怎么可能骗你们?”伏弗郁·熙荣大声说道:“勇士们,突厥援军真的来了、真的来帮助我们了,只管安心作战即可。”

    “是!”将士们大喜过望。

    与此同时,这个好消息也在其他部落散布着,消息传出,契丹军全军欢声雷动、士气高涨。

    求月票、推荐票。

第486章:求助

    一天时间过去,黄昏来临。西方天边拖着一层层朱霞,瑰丽的夕阳光彩穿云而出,就连辽阔草原上的青草,也泛起了一层澹澹的黄金光晕。

    在突厥、霫族、契丹、奚族交界处,已经搭起了方圆数里的的白色帐篷群,一队队士兵游弋在外;在帐篷群中间,亦有士兵在巡逻,越到中间、防御越是森严。

    这便是杨集所率的六千隋军、四万名突厥军的驻地了。

    突厥的主将是二王子阿史那俟利弗设,他和其他突厥部落一样,也是见利而动的人物,杨广和杨集给他的画的饼、启民可汗的金箭的是一回事,重要是此战有利可图。

    如果没有启民可汗金箭,他也不敢擅自攻打契丹,毕竟他们东突厥局势不妙,不仅仅害怕契丹报复,也害怕奚族、霫族、南北室韦害怕的联手起来,但此时既有大隋和启民可汗在后面撑腰,他自然毫无顾忌地出兵了、也乐意装傻。

    当然,契丹之利也在其次,主要是阿史那俟利弗设盯住了兄长给杨集的四万名士兵,其中三万人是东部的牧民、一万是契骨铁弦为首的附离之士,后者是东突厥最精锐的常备骑兵,阿史那俟利弗设准备将此军据为己有;如果父亲不在了,就算他恢复不到巅峰时期,也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另外三万名牧民军,他也要努力拉拢,如果此战大胜,而杨集又依言把四层人口给他,他决定把这些战利品一律分给这些牧民军,使双方建立一个良好的信任、友好的基础。

    阿史那俟利弗设的想法,实际也是杨集需要的之所在,所以他们集结以后,杨集便集中了酋长、特勤、万夫长、千夫长们,开了一个战前分赃会议。

    先是向他们说大隋皇帝十分欣赏阿史那俟利弗设,并且册封他为大隋郡公、镇北交军,如此便给大家灌输一个‘大隋支持阿史那俟利弗设为继任大汗’的观念。另外,又承诺把一成战利品交给阿史那俟利弗设,由阿史那俟利弗设平分给有功之军。众酋长、特勤、万夫长、千夫长欣然答应,保证自己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全力配合作战。

    而阿史那俟利弗设有了这一层战利品的分配权,自又和众酋长们有了一层利益关系。

    至于之后,阿史那俟利弗设能否拉拢到这些尊长、将军;能否在启民可汗死前,拥有和阿史那咄吉分庭抗礼的实力,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杨广这次交给杨集的任务主要有两个:一是给契丹一个惨痛的教训,如果‘一不小心’灭了契丹也无所谓;二是尝试把突厥军变成大隋雇佣军、尝试着用突厥人对付其他部落,如果这次办好了,那么双方就有了合作的良好基础,日后也便于继续下去,甚至能够越过东突厥大可汗,单一的和某个部落合作。

    这种方式并不像以前由突厥人自己去完成,而是必须由大隋来统领、必须以大隋的名义来办事,要让突厥军队服从于隋朝将领的一切指挥,潜移默化的让各部酋长和各级将领认可隋朝,觉得跟隋朝有搞头。

    而在军队方面,由于突厥人有严密的军队建制,十人、百人、千人、万人都有对应将领,打仗也有自己的打仗模式,所以杨集并没有画蛇添足的搞什么整顿,只须控制住阿史那俟利弗设、契骨铁弦和酋长、万夫长们即可。

    不过杨集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之所以带来了这么多的凉州将二代:一方面希望他们在战争中得到成长;另一方面是想通过这次战争给予他们立功的机会,只要他们在这场雪耻之战中,立下丁点功劳,都会受到朝廷的嘉奖、百姓的爱戴。

    这样的机会,杨集又岂错过?

    所以随行的凉州将二代都被他安排成统御突军的千夫长了,原千夫长,则是成了副手;他们要的只是军功和名望,而“分配”给突厥人的战利品,自然与他们无关。

    突厥酋长们、将军们不要隋朝的军功,隋将又只是挂个名而已,自也愿意配合杨集。

    突厥的将军们走后,杨集便向将二代们交待作战任务。

    “除了附离之士,余者都是号称控弦之士的牧民,打打顺风仗倒是不错,我希望你们你们以自己的本事,做成真正的千夫长,而不是一个摆设。”

    杨集看了麦仲才一眼,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便说道:“麦将军有什么话但管直说。”

    麦仲才站起身向杨集施礼道:“大王,末将等人自入突厥军后,按照大王所给的办法,把他们的千夫长、百夫长、所谓的第一勇士都打服了;就目前而言,所属士兵对我们还是比较信服的。不过末将有两个疑问要说!”

    “请讲!”杨集点了点头。

    麦仲才说道:“突厥军杂乱无章,所以我们在整军之时,采用了我军的办法,比如说听鼓辨令、简单的战法都说了一些,末将担心突厥人学到我军的办法,日后反而捅我们一刀。”

    众人暗自点头,这也是他们担心之处。

    “你所担心的事情,其实不是事儿。一是我军的训练方式、作战方法,突厥人并不陌生;只因启民可汗当初被我大隋保护的时候,先帝专门派出将领帮他们训练。”

    “二是突厥,乃至之前的匈奴、乌桓、鲜卑、柔然都学我中原,打算建立一个高度集权、军权一统的国度,而不是依靠利益维持、依靠暴力组合的大部落联盟,但是他们改变不了遂水草、游牧而居的生活方式,从而使他们的人口定不下来;而普通百姓也喜欢自由散漫的游牧生活,如果过度的要求变革,反而会出现致命的内讧。国如此,部落军队亦然,所以他们的大可汗、大酋长除了本部嫡系子弟之外,没有多少常备的精锐之士。”

    说到这里,杨集又总结般的说道:“这不是他们不想改变、不会改变,而是不能。首先是我之前说的习性;其次便是实实在在的财富了,谁都喜欢常备的以战为重的职业军,但是以我大隋的富庶、养‘七十万’京兵尚且吃力,试问贫穷落后的突厥又如何养得起?武器装备又从哪里来?第三、突厥等草原民族游离不定,他们不仅要与天地斗、与野狼斗,还要与周边的部落斗,一些小部落最怕的不是打仗,而是怕打仗回来以后,家没了、部落没了,如此一来,心念家乡、担心家人的青壮们自然不愿意集中在某处长期训练了。”

    众人闻言,顿时豁然开朗,如此从敌方国势、实力、生活习性民上的分析敌军的话,他们还是首次听说过,都有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是末将想多了!”麦仲才脸色一红,他又躬身道:“大王,末将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比较难以沟通,突厥人说突厥语、千夫长即便会说汉话,也是磕磕巴巴的。”

    “这是我的疏忽!”杨集一拍脑门,向宗罗睺说道:“宗将军,给他们每个人分派十名会说突厥话的亲兵。”

    “末将遵命!”宗罗睺应命一声,便去找人了。

    “这些会说突厥语的士兵就位之后,你们安排到百夫长身边、当百夫长的‘助手’,如果百夫长不懂号令,可由这些从旁解说,这是他们最重要的使使命。”杨集向众将说道:“属于我们的战争,即将展开。都下去好生准备!”

    “喏!末将告辞。”众将起身离开。

    众人退下不久,契丹铁弦带着一队白人远远行来,远远的向步出中军大帐的杨集行礼道:“参见大王。”

    杨集停下脚步,笑问说道:“契骨将军有事吗?”

    “有的!”契丹铁弦纵身下马,大步走向杨集,轻声道:“大王,我有件事想求大隋帮忙。”

    “去里面说!”杨集调过头,带着契丹铁弦进了侧帐。

    两人坐下,杨集便问道:“说吧!何事?”

    契丹铁弦似乎有些难以启口,犹豫了半晌,便—咬牙,向杨集说道:“大王,我想当契丹的大酋长,请您帮我一帮。”

    杨集为之一愣,随即疑惑的问道:“你要杀你父亲?篡夺大权?”

    契丹铁弦汗颜道:“这倒不是!”

    杨集笑着问道:“那是为何?”

    契骨是一个以白种人为主的部落,生活在剑水流域,倒是也和大隋有贸易往来,但由于现在是大隋天下,所以他们倒也不以李陵的后代自居、更没有和陇西李氏畅叙族情。

    契丹铁弦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说起来也是蛮难为情的,其实我们契骨以前也算是比较强大的部落,薛延陀崛起之初,为了不触及我们。乙失钵将他的妹妹嫁给我的父亲,与契骨结成盟友,达成了互不侵犯的目的。乙失钵稳住我们契骨以后,开始平定内乱,吞并了薛部和附近小部,从而称之为薛延陀。区区数载时间,其实力远远超过了我们契骨,而且一次次的向我们发起了进攻,企图将我们吞并。父亲此刻万分懊恼,后悔与和乙失钵结盟,使得弱小的延陀部超越我们、并且威胁了我们的存在。”

    对于这番养虎为患的话,杨集颇有一种感同身受之感,他喝不是帝王,却他能够理解契骨酋长心底感受。自己亲手扶持出一个威胁自己存在的敌对势力,确实是一件让人郁闷的事情。

    契丹铁弦苦笑一声,接着说道:“只是事已至此,父亲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我们实力不如薛延陀、东突厥又要臣服我们,如果公然和薛延陀一战,最后必将便宜东突厥,对我契骨没有半点益处。所以我希望大隋认同契丹、册封契丹,只要我契骨成了大隋的附属国,那么我们在和薛延陀打出一个结果之时,不管好歹、东突厥都不敢吞并我们。”

    杨集沉吟半晌,向契骨铁弦问道:“你不是启民可汗的女婿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契丹铁弦解释道:“我的父亲已经年迈,而我的兄长们,要么残暴,不得人心;要么没有统御契骨、抵御薛延陀的能力,所以父亲将视为继承人,打算把酋长传给我。可是兄长们的实力太大了,单凭我一个根本斗不过他们,所以父亲让我我当启民可汗的女婿,希望我有朝一日,可借东突厥之势,让兄长们不敢发动内乱。只是东突厥异常强大,如果我过于依仗东突厥,哪怕日后当上了酋长,契丹也被东突厥吞并。”

    契丹铁弦有求于人,不敢有所隐瞒,竹筒倒豆般的说道:“而且东突厥并不像我们以前所想的那么强大、团结;大可汗虽然得得大隋的帮助,统一了东突厥,可是他以前的部落太小,个人消耗不了大隋交给他的俘虏,他出于安定的需要,要么让以前的敌对部落自立,要么就是把俘虏赐给了心腹之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纷纷壮大成了实力强大的部落。”

    “前者敬重、害怕的是大隋,对大可汗的命令爱听不听的。而后者虽然忠于大可汗,可是大可汗年纪也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也意识了这一点,所以把兵力、财富逐步分给了几个王子,希望某一个从中脱颖而出,成为最适合的继承人,只是他用心虽好,但王子们有了实力以后,显然不会臣服于某个人,搞不好的话,以后还会暴发一场大战,所以大家现在都采取观望的态度。”

    “而附离军乃是大可汗的嫡系之军,共有四万人,他去大隋谢罪之前,就让人送信给我们这些万夫长,让我们务必坚守立场,不能参与王子间的争斗,不能向某个王子效忠,但是大可汗离开以后,大王子便打打附离军的主意,以各种方式让我们向他效忠。”

    “大王子十分大气、舍得花钱,所以另外三名万夫长已经接受了他的馈赠、暗自向他效忠了。至于我,一来是外人,只有跟着大可汗、不参与王子间的争斗,才能活下去。二来是大王子异常霸道,骨子里充满了进攻性,要是他如愿的当上大可汗,契骨将不复存在,所以我不管从哪方面去考虑,都不希望他当大可汗。”

    说到这里,契骨铁弦目光真诚的注视着杨集,很直率的说道:“大隋支持二王子,要是二王子当上大可汗,而我们契骨又是大隋的附属国,那他定然不会、也不敢吞并我们契骨。而契骨的存在,我认为对大隋没有半点坏处。”

    “我大隋欢迎每个愿意和我们和平共处的朋友,这其中自也包括契骨,此事我会跟圣人说的。”杨集晒然一笑,他本以为这是任由启民可汗摆布的小绵羊,不曾想是一头狼崽子,不过契骨铁弦最后这番话说得不错;契骨从实力上讲,没有资格和大隋相提并论;从地域上讲,也威胁不到大隋;而从现实上讲,契骨日后可以牵制东突厥、薛延陀。

    “多谢大王。”契骨铁弦大喜过望,期待的问道:“大王,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得到圣人可汗的认可?”

    杨集说道:“让你父亲派遣使臣组团入朝晋见!你们的态度和诚意由奇珍异宝、珍稀之物之物来决定,越多诚意越足。”

    这倒不是杨集好财、占‘小便宜’,而是这个时期的草原民族就是这样做的;他们认为诚意、热情也可以用东西来衡量,越多越好则表示诚意越足。

    别看启民可汗混成了东突厥大可汗,可他每年还是给大隋进贡了牲口,便是灾年也有有一两百万只羊。之前隋朝君臣觉得启民可汗忠诚、受他蒙骗,并非是大家傻,而是启民可汗太会做孙子了。

    倒是杨广这个史上有名的散财童子、败家子,因为受到杨集影响,渐渐变成了一头只吃不拉的貔貅,不过他也不是没有还礼,只不过礼物都换成了道家、佛家的典籍。

    当然在国内的基建,他还是那么‘大方’,还是那么舍得投入。

    ——————————————

    说下迁都的时间

    【大业元年八月,杨广开启第一次巡幸扬州大幕,史书没有明确记载巡幸的数量和规模,无非就是“劳民伤财、骄奢淫逸”,可以确定的是他走通济渠。当时洛阳还没有竣工,他首先是出洛阳显仁宫,至洛口乘龙舟。而时间就是通济渠开通之间,可见杨广第一次巡幸江都,同时也是通济渠“首航剪彩仪式”。

    到了大业二年正月,大业二年(606年)正月,东都洛阳正式竣工。正在江都巡幸的杨广得到消息,当即从江暑启程。据《资治通鉴》记载:“三月,庚午,上发江都,夏,四月,庚戌,自尹阙陈法驾,备千乘万骑入东京。”用现在的话表述:就是在606年3月16日这一天,杨广从江都启程回洛阳;4月26日,从尹阙排列千乘万骑的车驾仪仗进入东京,宣告大隋正式迁都。

    至于返程路线,就不是走通济渠了,而是由淮河朔流而上,再从颍水逆行至尹阙,最后转陆路,从两百里外的尹阙城北上洛阳。】

第487章:攻敌不备

    风卷残云,旗帜漫卷。草原之上,数不清的骑兵在草原之上显露出了身影;风将马蹄击打大地的声音传了过来,清晰地送到契丹人的耳朵里,四支如同洪流般的骑兵自西向东、朝着滥真水契丹大营倾泻而去,滚滚翻腾、隆隆而鸣!

    四条支流在山丘前的一大片平地上汇聚成一个蓄势待发的长长的潮头,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这便是杨集率领的四万突厥军了。

    又向东南走了十几里路,他们走上一座平缓低缓的草坡,终于看到远处十多里外的大片穹帐;密密麻麻分布在滥真水西部,那便是契丹军的行营,而在更南方,则是旌旗招展的大隋营州龙山城。

    这支大军的到来,早已引起契丹人的注意;事实上,突厥入境之时,就引契丹人的注意了,但是因为他们打着支援契丹、帮助契丹打隋军的口号,所以契丹人并没有丝毫戒备。

    契丹大酋长悉万丹·章柯听了这个消息,欢欣鼓舞,若非杨纶已经率军进驻龙山城,而李子雄又已北上、猛攻辽水道的契丹守军,他都要亲自去迎接突厥大军主帅、二王子阿史那俟利弗设了。

    而“二王子阿史那俟利弗设”通情达理、非常体谅他们的难处,并没有要求他们这些酋长去迎接,只是让他们只需守住大营,不让隋军北上即可,这一举动,令悉万丹·章柯等人感动万分,对突厥愈发感激了。

    尽管他们走不开、去不了,但悉万丹·章柯还是令突厥军途经的羽陵部、日连部、何大何部、黎部从厚款待,要求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满足突厥军士兵的要求。

    这也使得突厥军一路上,如同大爷一般,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本来,杨集打算以救援契丹的名义入境,然后趁着契丹军和杨纶在龙山城对峙之际,拿下兵力空虚的羽陵部、日连部、何大何部、黎部,之后再到和杨纶来他个‘里外应合’,硬撼契丹军。但意外的是,契丹人对“突厥军”完全不设防。

    如此明摆着的事儿,也让杨集意识到契丹人南侵的幕后黑手是突厥,而不是关陇贵族、高句丽。不过阿史那俟利弗设似乎完全不知道。

    由此也可见,这是启民可汗、亦或是阿史那咄吉的手笔,而阿史那俟利弗设,彻底沦为弃子了;若不然,也不会连这种大事都不知道。

    得此结论,杨集索性改变战术,没有攻打形同虚设的羽陵部、日连部、黎部四部的大本营,而是将计就计,大摇大摆的来到了这里,只要他们出其不意的把契丹军消灭在此,那么契丹八部的大本营,就能轻松拿下。

    “大王,我已经把契丹巡哨打发走了。”阿史那俟利弗设来到杨集身边,满脸兴奋的向杨集说道:“想来用不了多时,悉万丹·章柯等人便会亲自来迎……嘿嘿,只要我们把悉万丹·章柯等酋长灭了,接下来就好打了。”

    “二王子所言不错;等我们破了毫无戒备的敌营,一切都好办了。”杨集将目光从远处的契丹大营收回,注视到阿史那俟利弗设脸上,见他兴奋难抑,便悠然笑道:“灭了契丹军,羽陵部、日连部、何大何部、黎部就是你的了,四部的人口、财富也是你的。你怎么拿、怎么杀,我都不管。”

    契丹的地盘呈现出一个大大的“?”字形,像是一只面朝西方的大脚,“脚掌”部位自西向东,分别是羽陵部、日连部、黎部、何大何部;而“脚掌”东部和“小腿”部分、自下向上,依次是悉万丹部、伏弗郁部、匹絜部、吐六于部。

    经过杨集这么一分,契丹四成左右的人口就被他划给了突厥,这也是杨集承诺的四成“战利品”。

    “多谢大王。”阿史那俟利弗设和几名万夫长闻言,心中喜不自胜。他们路过那四大部落的时候,几乎没有看到多少坐镇本部的青壮,只要他们把眼前的契丹军歼灭了,那四个部落轻易就能拿下。

    卫王,讲究。

    真是好人呐!

    “但我有一个要求。”杨集说道。

    阿史那俟利弗设连忙道:“请大王吩咐。”

    杨集说道:“契丹掳掠而来的大隋妇孺,必须还给我,你们不能欺辱她们。”

    “理当如此!”阿史那俟利弗设连声承诺。

    “那就好,都去准备作战吧!”杨集说道:“只要我灭了来迎贼首,你们立刻从左右两侧、杀向契丹大营。”

    “是!”阿史那俟利弗设、契骨铁弦等人依令退下,紧急召集麾下千夫长,下达了准备作战的指令。

    准备就绪,大军以雁阵形向契丹军大营缓缓逼去。

    契丹大酋长悉万丹·章柯得到隋军大举北上的消息以后,便令八部青壮倾巢出动,从而使营地足有六七万人之众,营地延绵十几里。由于契丹军的敌军主要是在南方的龙山城,以及东方的辽水道,所以他们重点防范的对象,也是这两个方向;而大营的西部、北部与普普通通的部落没有什么分别,就连营栅都没有立。

    当大军奔出四五里,契丹军大营军营也越来越清晰了。

    走要前方的,是代表阿史那俟利弗设身份、突厥军中军的白狼头大纛,但此时中军士兵,皆由隋军所扮,左右两侧分别是阿史那俟利弗设率领的万人队、契骨铁弦为首的万名附离军,另外两支万人队又稍候落后一些。

    杨集和隋军前军也在铠甲之外裹了突厥人的衣服。

    过了不久,一支三百余人组成的骑兵队伍打着旗号,从契丹军营飞奔而来。

    双方渐近,杨集便看清了奔在前方的人群,这些人和普通的契丹人一样,都是髡发带环。

    髡发是契丹人的习俗,男人都把头顶的头发剃光,只留下两鬓和前额的头发作装饰,有的人任由鬓发披散,有的人则是将左古两绺头发梳成大小不一的辫子;而契丹女人,大致也是这种发型,不过她们比男人更爱美、更懂美,并没有剃光头顶的头发,而是编成很多条自由落下的小辫子。

    为首之人是个身材魁梧的大胡子,他和其他人的区别是耳朵上的耳环,身后之人的耳环是银耳环,而他是金耳环,在阳光下发出金光闪闪的光芒;从这一点,杨集便知此人就是契丹大酋长悉万丹·章柯。

    他见对方忽然停下,停滞不前,便知道己方的‘雁形阵’引起了对方的警惕。

    当即加快速度,单人匹马的策马而出,抽出一支铁箭,搭引上弦,猛然拉满风雷弓,随手朝着悉万丹·章柯就是一箭。悉万丹·章柯见对方一骑奔来,而后面只有寥寥几骑护卫着白狼头大纛前行,正处于由警惕变成放松之际,哪料到对方忽然放箭?

    破空而至的铁箭已经射穿了他的胸膛,惨叫一声落马。

    杨集使用的风雪弓是五石强弓,弓力强劲、射程远,箭矢穿透了悉万丹·章柯身体,还将后面一名将领射透,森寒的箭簇从他的背后露了出来,也惨叫着落下马背。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这些前来迎接的契丹酋长、将领惊呆了,随即一阵呐喊声响起,紧跟在杨集之后的隋军士兵策马杀出,纷纷扣动角弓弩的扳机,一片黑压压弩箭便将傻了的契丹军倾泻而去。

    这支契丹军连调转马头来不及,便纷纷被射死在地。

    “呜呜呜呜……”中军动手是发动的信号,杨集身后的号令兵见“斩首行动”圆满成功,便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刹那之间,号角大作,突厥军士兵杀声震天,四万多名隋突联军像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雁,快速冲向各自的目标,声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

    契丹军后营虽然没有多大的防范,可毕竟是战争时期,当兵营巡哨、守军听到天崩地裂也似的呐喊声、马蹄声,又见突厥军猛扑而来,匆匆忙忙的敲响了警钟,但还不到一刻时间,就被狂冲而至的士兵突入了大营。

    一时间,整个契丹军大营炸开了锅!

    一个个突厥兵如狼似虎的冲进营寨,与已经反应过来的契丹军士兵短兵相接,相互杀做一团。论起单兵作战能力,契丹兵丝毫不逊突厥兵。但包括悉万丹·章柯在内的酋长、高级将领都被杨集“斩首”了,而后营又是安全所在,所以契丹兵营出谋警惕性并不高。

    他们虽然悍不畏死,可失去了大将的指挥,完全陷入了各自为战的乱象。

    四万名突厥骑兵挥舞战刀,在契丹大营里里驰骋杀戮,契丹军士兵纷纷被劈死、踩死,仅仅片刻功夫,后营就被杀得尸横累累、血流成河,成为一片人间地狱。

    契丹军士兵节节败退,纷纷向营地深处逃窜。

    。。。。。

    伏弗郁部酋长、伏弗郁·熙荣比较幸运,他今天负责防御龙山城隋军,是前营主将,所以并没有随着大酋长悉万丹·章柯等人前去迎接“援军”。

    这几天,他们也多次和出城的隋军士兵于阵前对决,只不过每次都被杨纶打败了,不过由于他们人数众多,杨纶每天都是见好就收,并没有硬撼契丹大营。

    契丹军原本高昂的士气,在经历大何咄罗被全歼的沉重打击后,遭到沉重的打击;当突厥四万援军来援的消息传遍全军,士气稍微恢复了一些。然而这几天以来,他们每天都败给了隋军,先后死了数千名精锐士兵,致使他们的士气又一次遭到重创。

    在悉万丹·章柯前去迎接“援军”之时,伏弗郁·熙荣正在前营中军大帐和前军主将商量防御之事,告诉将领们援军已至的消息,并且让他们将这个好消息传达下去,以此鼓舞士气。

    众人正在谈笑风生之际,后营却忽然爆发出天崩地裂的喊杀声、马蹄声、哭喊声,众人顿时面面相觑片刻,不约而出的出帐观看。

    当他们奔出大帐,便看到一队骑兵狼狈的策马奔了过来。

    “后营出了何事?”伏弗郁·熙荣大声问道。

    “伏弗郁酋长,大事不好了!”为首的百夫长面对惨白,大声哭喊道:“突厥、该死的突厥军杀入我们的大营里了,后营已经乱作一团。”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没有想到突厥军士兵会这么做,后营毫无防范,突厥军有心算无心、出其不意的攻打他们,有很多伤兵的后营必然被杀得尸横遍野了。

    听着轰传四野、地动山摇的声音,众人冷汗都冒了出来,伏弗郁·熙荣急声问道:“大酋长呢?”

    百夫长哭丧着脸道:“大酋长只带三百多人去迎接突厥主帅,只怕此刻已经被突厥踩着肉泥了。”

    “他娘的,中计了!”伏弗郁·熙荣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汗水从额头上滚滚而下。

    忽然,一队队溃兵哭爹喊娘的从后营方向远远逃来,伏弗郁·熙荣脸色大变,朝着闻讯而出几支精骑大喊道:“不能让溃兵冲入前营,逼他们往西南方逃。”然后奋力跑入中军大营后方。

    “收缩防线!结阵御敌!胆敢冲阵者,杀!”几支契丹军主将鼓足勇气,将阵列集结在一起。

    将士们摘下弓箭,齐整划一的阵列前行,挽弓开如满月,溃兵们只听一声嗡响,一团黑云从前方上空升起,长箭如同密集的暴雨一般扑杀下来。

    他们毫无防范,纷纷被射死在地,后面敌后见前路被堵,而北方的同伴也已张弓待发,只好向西南方逃去。

    而伏弗郁·熙荣边跑边向身边的将领们说道:“该死的突厥人,肯定是跟隋朝狼狈为奸了,他们分明是来偷袭大营的,只怕城内的隋军士兵已经做好了出城的打算,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酋长,我们现在如何是好?”将领们被这变故弄得肝胆欲裂、两股战战。

    伏弗郁·熙荣见到亲兵们已经严阵以待,稍微松了口气,他从一名士兵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道:“前营、后营都守不住了,当务之急是让前军将士跳出突厥军、隋军的包围圈。”

    “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向东北方集结。”伏弗郁·熙荣冷静的下令道。

    “呜呜呜呜……”号令传下,前营士兵放弃大营,纷纷向东北方奔去。

    ————————

    求月票、推荐票。

第488章:混战大乱斗

    突厥军靠近契丹军营之初,在龙山城北城门上居高临下的杨纶、邓暠业已发现,并且让士兵紧急集结,传达了“卫王率突厥军袭击契丹大营”的消息。

    城内贯穿南北门的大街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骑兵,而几条横街也是满满当当的,兵力之多,足有两三万人。

    这些士兵既有幽州军,也有冀州军。前者是精兵,而后者是杨纶奉杨广之命,从冀州民间募集而来的青壮,另外一部份则是地方军府的府兵。

    冀州军组建未久,精悍程度、作战经验都不如幽州军。但是包括冀州在内的河北大地乃是六镇边军后裔聚集地,民风彪悍、难以管束,远不像其他地方易于治理。

    杨谅造反之时,齐地豪强之所以应者云集,一是他们骨子有着不安分的“基因”。二是大隋立国之初,杨坚为了获得关陇贵族的全力支持,对北齐旧地区别对待,这便给了藏在民间的北齐遗臣兴风作浪的机会;心不服隋朝者,比比皆是。最后朝廷虽然取得了胜利,但北齐旧地存在的巨大隐患,使杨广不得不考虑。

    在考虑河北安定、安抚百姓的同时,杨广还有引“齐军”制衡“周军”的打算,所以他对京兵大刀阔斧改革之初,就准备以齐地士兵补充京兵。

    正是因此,杨广才让杨卸下兖州大总管之职,改任冀州大总管,让他默默的募集军队、训练精兵。

    河北大地的锐士们被朝廷冷落了二十多年之久,“怀才不遇”的锐士比比皆是,他们虽然不敢造反,但是对朝廷也极为不满。当杨纶募兵令一下,渴望立功的青壮顿时感到眼前一亮,纷纷响应号召、报名投军。每个人都希望在战场上立功,以才能、功绩博取一个美好的前程。

    冀州军是一支全新的军队,杨纶严格的执行了“唯才是举”的政策;郎将以下的军官,都是从青壮之中优胜而出。

    此举,又令全军上下欢欣鼓舞,他们对大隋朝廷的拥护,以及归宿之心,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今打了十多天的胜仗,信心更足了。

    他们奉命集结之时,各级军官就把“卫王率突厥军袭击契丹大营”的消息层层传达,此时听到城外号角大作、杀声震天,莫不是热血沸腾。

    恨不得立刻杀出城去。

    城上,身穿明光铠甲的杨纶当先而立,在他身后,有一名身材高大的甲士扛着杨纶的马槊,还有一人高举‘隋’字战旗,赤旗被大风一扯,猎猎作响,威风十足。

    “总管,将士们都等不久了,我们何时出征?”一名将领见到远处的契丹军西营乱用一团,突厥军如惊涛骇浪一般涌入大营,将契丹乱兵往前营驱赶,顿时有些按捺不住了。

    “如今的契丹军大营乱成一团,而且局势尚未明朗,如果我军贸然出击,不仅取不到歼敌的效果,反而有和突厥军混战的危险。”杨纶目光紧盯战局,头也不回的令道:“打开城门,先让将士们到城外集结。至于何时进攻,听候进攻的战鼓声。”

    “喏!”将领应了一声,跑到城下,令守军打开城门,让骑兵出城待命。

    顿时,一队队骑兵从城门洞鱼贯而出,到城外的草原上列阵。

    当三万名铁骑列好阵式不久,城上的杨纶双眼忽然一亮。

    只见前营的契丹军纷纷离开大营,向东北方向而去,而率众而出的大旗在一个山丘上巍然不动。

    旁边邓暠捏了捏拳头,挥舞着大手,大声说道:“总管,契丹军准备集结了;我军只需朝大旗方向杀去,便是另外一个战场,不会和突厥军乱在一处。”

    杨纶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眯着双眼,紧紧的盯着突厥的白狼头大纛,当他看到大纛停在北营,而追着契丹乱兵的突厥军士兵在大纛引领下,纷纷调头、重新杀入大营,便知“突厥军主帅”是以大纛为界,划分了战场。

    待到白色的大纛旁边竖起几面赤旗,杨纶向旗号兵下令道:“让我军大旗引领大军向东北方杀去。”

    旗号兵立刻挥动城上大旗,城下的大旗立刻向东北方移动,而军旗号令见状,也纷纷摇动旗帜。

    各支大军依令调转方向,马头指向东北方。

    见到将士们准备就绪,杨纶便一拳砸在城垛之上,大吼道:“鸣鼓出战!”

    “冬冬冬冬……”隆隆战鼓在城上响起,三万大隋铁骑分为三队,杀气腾腾地向契丹军集结点疾奔而去。

    蓄势待发的将士骏马如龙、铺天盖地,瞬间便将数千名仓促迎战的契丹军击溃。

    几万人的大战之中,气氛转变非常明显,但凡某个地方出现骚动、恐慌,就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契丹军持续了十多天的攻城战中,早已筋疲力尽、士气大跌,突厥军的骤然发难更是令他们胆寒心裂。

    大酋长悉万丹·章柯等高层将领率先被弄死,此时已经没有人再来约束他们了,而隋军的勐然杀来,直令契丹军士兵四散奔逃,拼命的向东北方逃去。好在伏弗郁·熙荣这些老将果断放弃大营,很快就把前军精兵集中到大大旗之下,加上牺牲了几支断后之军,终使骚乱稍稍平静下来。

    伏弗郁·熙荣派出几名大将到后面去收拢溃兵,让他们在后方集结军阵,而自己则在山丘之上,指挥契丹前军迎战隋军。

    他拔出鞘中战刀,厉声大喝道:“迎战!”

    契丹军最前方那几千名士兵分成四个纵队,举起手中的弓箭正对着前方,他们在旷野之中结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箭阵。

    “多亏伏弗郁酋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一名万夫长喘着粗气,赞叹道。

    伏弗郁·熙荣没有回应他的拍马屁,而是凝重的注视着席卷而来的隋军士兵,脸色渐渐惨白了起来。

    隋军士兵俱是身穿铠甲,他们毫无停顿的想法,以蔑视一切的锐气冲杀而来,一旦他们撕开契丹弓骑兵,等来的将是一边倒的屠杀!

    伏弗郁·熙荣心下暗忖“隋军如此军势,我军能抵挡得住吗?”如是想着,人也默默的退到了后方,不过依然处于十分靠前的位置。

    他之所以还敢在不利的情况下作战:一是不得不战,一旦下了退兵的命令,那将是兵败如山倒、再也收拢不到军队,之后各个部落将被隋军、突厥兵尽情屠杀;二是他料到突厥军不会参与隋军之战,以免两军误杀,所以才咬着牙顶着。

    前面的契丹军弓骑兵在将军们的指挥下,整齐划一地将弓箭上抬一个角度,随着“放箭”的喝令,箭雨乌云一般的腾空而起,密密麻麻地朝冲锋而来的隋军士兵攒射过来。

    面对这骇人箭雨,全速冲锋的骑兵自然不能退避,一往无前的朝前杀去,箭失撞击在厚重的盔甲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震响。

    有的骑兵在全速奔驰之中被箭失命中要害,忽然坠马,淹没在滚滚的骑兵洪流之中。而前方的骑兵很快就越过了“一射之地”,哪怕前方是中箭坠马的袍泽,他们也无力救援、无暇避开,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杀一些敌军,为那些因为坠马而被踩踏成泥的袍泽报仇。

    契丹军已经近在迟尺,他们可以清晰地看见每一人的面目和眉眼。

    “杀!”

    “杀!杀!杀!”

    隋军士兵们举着战槊、长矛,极其凶狠的撞向契丹军的队列,一路血浪翻飞!

    伏弗郁·熙荣中军中不动如山,充当着这支军队的定海神针,在他的身后,契丹军士兵紧张地看着前面人嘶马叫、血肉横飞的场面。

    契丹前军是契丹精锐中的精锐,多少也继承了高宝宁传授给他们的战法,他们整体素质相当不错,更别提伏弗郁·熙荣已将最精锐亲兵都聚集在了自己身边,等得隋军撕开前方阵列,即将与中军进入鏖战的时候,就是他绝地反击的时候。

    而此刻,前军可以乱、左右两翼可以乱,唯独中军必须稳!而他的前军也必须为中军拖延时间,为中军创造最佳的进攻时机,他的中军也必须为后军创造结阵的时机。

    然而隋军铁骑异常凶勐,而且人多势众,当正面方的铁骑撕开了缺口以后,便长驱直入的直捣中军,犹如一把烧红的快刀切进凝结的猪油里,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势头。而左右两冀那两支万人队,则是从两边包抄而去。

    此处战场的三个方向,很快就变成了血海地狱,无论隋军士兵还是契丹士兵,双方都在这修罗场之中拼命厮杀,所有人都挥舞长矛战刀,咆孝着拼杀在一起。

    比之契丹军,隋军士兵精擅战阵之术,并不是在盲目的拼杀,每一旅是一个小阵,前方十兵负责杀敌,后面士兵负责放箭、将箭失倾泻在敌军前军的后面,以此打乱敌军阵容。

    他们配合作战,并且结合着兵力的优势,逐步收拢包围圈。

    但是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一支人数五六千的“突厥军”绕开此处战场,直接朝他们的后军而去。

    这支“突厥军”就位之后,交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在声声号令之下,撕开外袍、脱下皮帽,露出了颜色不同于正面隋军的铠甲、头盔。

    伏弗郁·熙荣去过大兴城朝拜几次,一眼就认出这支气势不凡的军队,他情不自禁的大骇出声道:“竟是隋朝最精锐的十二卫士兵?”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间,那支隋军士兵如一支离弦之箭,从侧面杀入了战场之后的乱军丛中,将后方几名将领收拢起来的乱兵杀得伏尸累累、四散而逃。

    而正面战场上的隋军士兵再次变阵,外围的士兵迅速脱离战场,从两侧“滑开”,划过两道弧线,钻到敌群的大后方。他们整顿好阵型之后,从东北方朝伏弗郁·熙荣的后军杀来,拼命将契丹军挤压到一个不得施展的范围。

    契丹后军将领领着军队与隋军硬撼过去,顿时人仰马翻,碎尸遍地。

    旷野之上,一场大战再次掀起。

    时间飞快流逝,契丹军固然骁勇反击,可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如人多势众、装备精良、以逸待劳隋军士兵。仅仅只是小半个时辰,包括伏弗郁·熙荣在内的契丹军,被隋军屠个干净。

    白狼头大纛以南的契丹军大营,是突厥兵的战场,也是率先开杀的战场,此刻已经完全陷入了混战。但契丹败局已定,离彻底败亡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

    (本章补14号——求月票、推荐票)

第489章:活埋

    约有两个时辰,发生在龙山城以北的战争渐渐平息了下来,涛涛南流的滥真水已被鲜血染红,尸体洒满了滥真水左右两岸。而作为主战场的支离破碎的契丹大营,更是变成了人间地狱,几乎每寸土地都是残肢断臂、人马尸首。但是隋军、突厥军并没有因此而善罢甘休。

    这场奇迹般的大胜,把士兵的士气激发到了顶点,呐喊声、喊杀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两国的士兵争先恐后的追着契丹溃兵杀去。

    不过为了避免误伤彼此,两国军队很默契的以“隋”字大旗、白狼头大纛为界,双方各司其职,以杨纶为首的“辽东道隋军”负责往北追杀,而突厥军士兵则向西方追杀。

    这么好的消弱敌军有生之力的机会,两国军队都不想错过,此时要是不将溃兵斩尽杀绝,岂不是给后续行动留下遗患?

    虽然兵家有“穷寇莫追”之说,但这是担心己方士兵在追击的过程中阵容松散、求功心切而露出致命破绽,容易给敌人反戈一击、反败为胜。可是现在完全不存在这种情况了,毕竟契丹军已经倾巢出动了,压根不存在什么伏兵,而且辽阔的草原一目了然,即便有伏兵,又往哪里藏身?

    这场追逐战,杨集的亲兵、达奚景为首的左卫军并没有掺和进去;而是和营州州兵、征发来的青壮百姓在战场上救治伤兵,缉捕契丹俘虏,若是遇到活不成的重伤员,则补上一刀子。

    军营里的厮杀声早已远去,没事的杨集便站在前营一个瞭望塔上,手扶栏杆,默默的注视着西南角。

    前营西南角是富庶的李崇屯,但是已经被契丹狗夷为平地、连个寨墙都不剩下。此刻正有许多弃械投降的俘虏在左卫士兵的监督下,老老实实的拿着锄头、铁锹、铁铲挖坑。

    他们为了活下去,而且听说是用来掩埋尸体,一个二个都卖命的挖、卖命的用箩筐把泥土抬上来,堆到四周。

    一群俘虏人在隋军的催促下,很快挖好一个又大又深的大坑,而后又沿着台阶上来,用板车把军营中的尸体托运过去,扔进了大坑里。

    杨集冷笑一声,又将目光移向北方,想必有些成功脱离战场的溃兵已经跑去契丹牙帐黄龙城报信了,按照速度来讲,最多两天时间,消息就该传到黄龙了。

    他现在希望杨纶尽快送来好消息,只要他们荡平前方的部落,就能分兵两路:一路直捣黄龙,一路破了辽水道的契丹军,将李子雄迎入契丹境,到时候将近十万大军来回剿杀,这一仗就该结束了。

    虽然仗是要打完了,但账却不能就这么算了;此战过后,契丹已经孱弱到了极致,若是大隋就此罢休、就此退兵,不说契丹拥有再次崛起的机会;就算没有,它也守不住这片十分关键、十分富庶的草原,与其给南室韦、霫族、奚族、亦或是高句丽占领,倒不如依杨广所言,将其纳入大隋版图。

    有了这块百草丰茂的草原,高句丽需要防御的边境线至少增加两倍,而且有此为重镇,日后大隋远征高句丽之时,就能避开辽水,直接从陆地上辽河平原东部。此外,还能挟大势瓦解高句丽、伯咄靺鞨、粟末靺鞨联盟,缓解新罗和百济的压力。

    而如今的半岛三国,都向大隋称臣。实力第一、虚情假意的高句丽姑且不说。

    实力第二的新罗坐拥着汉江流域,占据了半岛最富饶的土地,但新罗北部是高句丽、西部是百济,最大的弊端是无法和大隋联系,想要派出使臣出使大隋,要么是借道高句丽,走陆路;要么是贴着百济南部海域,走水路。

    以前百济强大时,新罗是高句丽的小弟,访问中原时是走陆路,后来和百济联手时,是走海路,但现在,墙头草一般的新罗把双方都得罪死了,于是前来中原的路被锁死了。

    倒是百济,先被高句丽打过、后来又遭新罗背叛。它实力最弱,而且还两面受敌、处境可想而知,为了应对来自两个国家的威胁,百济自南北朝时期,就和南朝北朝所有政权都保持密切关系,到了大隋统一天下以后,双方的关系就更加密切了。

    早在开皇年间,百济就决心和隋朝一起,共同打退高句丽。而杨坚也希望能通过百济这枚重要的棋子,恢复中原王朝在朝鲜半岛的全面影响力。于是双方一拍即合,进入了高度合作的“热恋期”。

    如果双方继续保持这等关系,日后的大隋水师可以在百济登陆,然后通过陆路北征高句丽。这种办法虽然麻烦一些,但却远比水师直取平壤的打法稳妥多了。

    就在杨集默默思忖之际,一队巡哨策马来到瞭望塔下,火长远远就大声说道:“大王!突厥军把契丹狗掳掠而去的营州女子送回来了。”

    “有多少人?”杨集问道。

    火长大声答道:“足有四五千人!”

    杨集先是一愣,紧接着大喜过望,连忙下了瞭望塔,纵身骑上通体乌黑的汗血宝马“悍马”,向待命的张出尘、朱粲说道:“一起去看看。”

    “喏!”朱雀卫、玄武卫纷纷上马。

    “带路!”杨集又向巡哨们吩咐道。

    “遵命!”巡哨们行了一礼,调转马头,带着杨集一行人向西奔去。

    出了破烂的大营,再行两三里,迎面便看到一支突厥军护送着大队穿隋朝布衣、布裙的女子行来。

    不过这个可怜的女子尽皆惊恐万状、战战兢兢的,对于她们来说,突厥人和契丹人并没有丝毫分别,落入谁的手中都是虎穴和深渊。好在杨集事先有令,不许突厥兵欺侮被掳掠来的隋朝女子,所以突厥骑兵倒是不敢逞兽性。

    杨集和士兵们都露出了隋军的盔甲,他们飞驰到队伍的侧边,这才放慢速度,杨集在侧面一边控马徐行,一边高声说道:“我是大隋卫王杨集,奉圣人之命前来解救诸位,你们已经得救了,无须害怕!”

    杨集来回纵马,连喊十几遍,相互搀扶着的数千名可怜的弱女子都听到了熟悉的母语,也看到迎接而来的士兵皆是身穿隋军的铠甲。

    默默的看了这支骑兵半晌,终于相信知道被大隋军队解救了,一时间,积压一两个月的恐惧、悲伤、委屈一并爆发了出来。

    她们想起自己所受的凌辱、想到契丹狗贼杀死的亲人,顿时跪在地上放声大哭,尽情的宣泄着……不少人担惊受怕了一两个月,此番骤然获救,撕心裂肺的哭晕了过去。

    朱粲等玄武卫望着这令人十分心酸的一幕,每个人的眼睛都含着热泪。而朱雀卫,更是默默的陪着流泪。

    便是杨集也是双眼发红,抛开那些显赫的战功,他也是一个极其感性的人,自然不愿看到百姓流离失所、痛苦不堪。然而这一次,本该保护百姓的军队,却因为疏忽大意,被契丹狗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他们犯下的过错,却要这些可怜的女子和亲人来承担。

    这让杨集心中恼火万分。

    旁边杨暕跟着杨集这么久,也长了不少见识、心态也改不了少,他在关中的时候虽然是一个大恶霸,可是听着这么多女子伤心哭泣、这么多女子哭晕,却不知为何,竟然也流下了眼泪。

    他见杨集气势越发凌厉,心中一怯,低声安慰道:“大王,息怒!人救回来了,终归是好事。”

    “我知道!”杨集沉默了半晌,忽然豁然转过头来,向杨暕森然道:“但我他娘的,现在想杀人,谁让我杀?”

    “这……”面对杨集气势,杨暕还是蛮畏惧的,他想了想,忽然咬牙切齿的说道:“契丹狗侵我大隋领土、杀我大隋百姓、欺我大隋女子,理当灭族!杀俘虏筑京观,只是一个开始。”

    “杀?太便宜他们了!”杨集解下承影剑,交给了杨暕,声音渐渐变冷:“营中的契丹狗,一律活埋。若是邓暠有妇人之仁、不予配合,给我宰了他,让他为死难的百姓殉葬。”

    毫不客气的说,营州之祸,乃是边军之过;边军之过,罪在邓暠。

    邓暠以前是陈朝的官,有着丰富的作战、治理地方的经验,也许是他有着南朝人的“妇人之仁”的缘故、也许是因为营州多民族的缘故,所以他对境内百姓采用怀柔的政策;这本没错,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契丹人也纳入其中。

    要不是他以往一直怀柔、一直“博爱”,区区契丹何至于如此嚣张大胆?边军何至于这般麻痹大意?

    现在有这么多人因他而死,怎么杀都不为过。

    “遵命!”杨暕心底一寒,上前接过了承影剑。

    “朱粲,带玄武卫去帮忙。”

    “喏!”朱粲应了一声,又问道:“大王,不筑京观了?”

    “契丹狗既然活腻了,那就让它彻底消失吧!以后这片草原是,就是我大隋的了。在境内筑京观不仅没意思,而且容易引发瘟疫,还是不筑为妙。”杨集冷哼一声,道:“接下来,我们还要继续杀,总有筑京观的机会。”

    “末将明白了!”朱粲嘿嘿一笑,嘴角泛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旁边的女子都听了进去。

    其中几名霍然走身,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噗通噗通”的跪在杨集马前,一名女子擦干眼泪,仰首望着杨集,一边抽泣、一边凄厉的说道:“大王,契丹贼子杀了我们的亲人,与我们有灭家之仇,还请大王容许我们一睹仇人的下场。”

    “大王,求您了!”众女砰砰的向杨集磕头。

    迎着一双双眼期待、祈求的目光,杨集翻身下马,拱手还了一礼,说道:“我答应你们了,都起来吧!”

    “谢大王!”众女声音哽咽的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站了起来。

    杨集想了想,重新安排道:“杨仁期,你先回去,告诉邓暠此事,再让达奚景派一千士兵戒备。”

    “喏!”杨暕应了一声,调转马头,率先离开。

    “张出尘,你带朱雀卫护送姐妹们回去。”

    “喏!”张出尘一声令下,朱雀卫便散了开去,向这些可怜的女人传达活埋契骨狗的“喜讯”,众女闻言,纷纷站了起来,跟着朱雀卫去了。

    突厥军见状,也没有跟着去。为首的千夫长缓缓的策马来到杨集身前,经此一战,杨集无敌的形象更加直观的深入人心,已经在这些突厥人心中扎下了根。他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杨集,用蹩脚的汉语表、用汉家之礼抱拳道:“末将阿豹参见大王。”

    杨集敛去杂思,十分意外的看着这名突厥千夫长,语气轻松的说道。“你的汉话说得不错啊!”

    “大王谬赞了!大王谬赞了!”阿豹有些受宠若惊,连声谦虚道。

    “非常谦逊,不错不错。”杨集心情大好,微笑着胡扯道:“你的汉语、你的谦逊,比大隋一些人都好,我很欣赏你。”

    “谢谢、谢谢!”阿豹红着脸,有些忸怩不安。

    杨集见他一个大汉露出了“女儿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连笑连道:“你给我说说,这些女子是从哪来的?”

    阿豹想也不想的答道:“大王,她们被关在拖纥臣水中上游东岸的敖汉部,那里的人听说这里要打仗,都往西边撤离了,空着的大营就被契丹人用来关押贵国的女子,并且留下三百多名士兵看守。二王子杀到那里之后,契丹士兵要么被杀死,要么逃光了。然后就让我护送她们回来。”

    杨集这才恍然。

    难怪大营里一个女子都没有,想来是悉万丹·章柯来不及转移去黄龙,便找个比较隐蔽的地方把这些可怜女人藏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如果留在大营的话,恐怕会有很多人死在战乱之中。

    沉吟半晌,笑着向阿豹说道:“回去告诉你家二王子:等我回了凉州,我会给他一份厚礼。”

    阿豹拱了拱手,有些为难的说道:“大王,二王子让末将顺便拿回他的白狼头大纛,不知……”

    “可以的!”杨集笑了笑,说道:“你们跟我去吧!稍后,我挑两把上好的横刀给你,以作护送隋朝姐妹归来的酬劳”

    事先,双方已经划定了“渔猎区”,而合作,也在契丹营被打破、大家散开之时,基本宣告结束了。

    他安排在突厥军中的“千夫长”们也会自己回来,至于阿史那俟利弗设,接下来是以掳掠契丹四部为重,来不来都无所谓了,顶多就是像阿豹这般,陆续派人送些被契丹掳走的隋朝人回来。

    “多谢大王。”阿豹大喜过望。

    “走吧!”

    “喏!”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3315/ 第一时间欣赏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作者:碧海思云所写的《大隋主沉浮》为转载作品,大隋主沉浮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隋主沉浮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隋主沉浮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隋主沉浮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隋主沉浮介绍:
魂穿大隋的杨集一出生就是遂安郡王,仅用半年时间,就把火烧突厥圣山的父亲杨爽熬成卫昭王,摇身一变,自己当上了卫王。
然而当他混到成年以后,才发现注定要凉的高颎要当他岳丈。
杨集最初只想甩掉高颎,但事情远远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
另有完本《大隋第三世》,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大隋主沉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主沉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