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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主沉浮txt下载     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18章:大隋卖/尸人

    持续近三个月的雨雪冰终于停止了,第三天清晨,太阳破云而出;冰冻数尺的辽水在阳光之下,闪烁璀璨瑰丽的光芒,美不胜收。

    辽水两岸旌旗飞扬,长戟铁矛杀气冲天,他们在各自主将的率领下,摆出了一言不合就杀向对岸的架势,气氛十分紧张,;更远处,还有骑兵来回游弋。而在“河面”之上,还有一支支械备精良的步卒肃立着。

    这个河段,正是大隋和高句丽约定谈判的地方,为了防止对方动手脚,双方选好地点后,便派兵守着了。而河道中间铺设的红毯上面早已摆了桌桉,桌桉上面有火炉、茶点、酒壶……不过双方互不信任,食物都是自家的。

    己时一到,身穿王袍的杨集挎着自己的麒麟剑,带着郝瑗、沉法兴、宗罗睺、朱粲踩着坚冰向河心走去,在他们身后还有一百名玄武卫。其实杨纶也想来的,只不过军队不能没人管,而且受大隋‘册封’高元只是郡王级别,作为臣子渊子游级别就更低了,如果“双王”出动,那就掉价了。

    走到谈判场一里之外,杨集就看到百多名高句丽人站在对面桌桉之后,士兵们们都手持盾牌。

    走到近前,杨集和宗罗睺、朱粲脸色同时一黑,只见为首那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身穿官袍,作汉人打扮;这也就罢了,然而令人无语的是,他竟然手持一柄羽扇。

    观其神韵,宛如诸葛之亮、孔雀之明。

    到了红毯之外,杨集解下佩剑,交给一名亲兵,和充当助手的郝瑗、沉法兴走向前去。

    当他们三人上前,渊子游带着两名五大三粗的“文官”上前,拱手行礼道:“外臣渊子游拜见卫王!”

    “大对卢多礼了。”杨集上前几步,拱了拱手道:“大对卢文武双全、足智多谋,高句丽能有今日之势,大对卢功不可没。

    多年以前,我便期待有见面之日,今天见面,终是圆了多年之梦!”

    “大王过奖。”望着英武不凡、仪表堂堂的杨集,渊子游微笑道:“大隋人杰地灵、英才辈出,名臣武将多如辽水之沙,本事如外臣者,怕是连县令都当不上。”

    他带着的,皆是自己人;倒也不担心那句“高句丽能有今日之势,大对卢功不可没”流传出去。

    杨集微微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大对卢,大隋和高句丽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两国的友谊上可追朔到汉朝。我希望这次会面过后,你我能够使辽水两岸恢复平静,让百姓们过上平安幸福的日子。”

    渊子游肃然道:“大王言之极是!大隋乃是高句丽之宗主,大隋日后但有所命,我高句丽上下绝对会效命到底。”

    “哈哈,说得好!”杨集见‘侍女’打扮张出尘、慕容弦月从北面的桉几下拉出一张锦凳,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上去。郝瑗、沉法兴向渊子游行了一礼,也坐到西面打横的席位之上。

    渊子游坐到南面,而他的助手坐到了东边的席位。

    为了方便谈话,四张大桌桉并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长方形,;外面还围着人高的竹板,以防大风吹走纸张、对话的声音。

    渊子游也带了几名‘侍女’,不过第一杯酒却是自己倒的,以示谦卑;他给自己满上后,双手举杯,起身向对方的杨集敬道:“大王,请!”

    “大对卢,请!”杨集将张出尘满上酒杯端起,向渊子游示意了一下,将杯中温好的花凋酒一饮而尽。

    渊子游如是连敬三杯,这才坐下。

    酒过三盏,两人也没有提及正事,而是闲聊了起来。聊的内容五花八门,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文韬武略、奇闻逸事。而说到中原王朝历史,渊子游也得得头头是道、丝毫不差,其见闻之广、学识之渊博,令人叹服。

    谈得最多的,主要还是中原前三国,不过渊子游说的主要《三国志》,而杨集却跟他扯《三国演义》。渊子游虽然学识过人,可他毕竟是异族人,对于杨集提到的桃园三结义、三英战吕布几个故事,竟然信以为真。

    谈完中原三国,渊子游又主动谈起了半岛三国,让他意外的是,不管他说什么,杨集也能能搭得上,而且常说出惊人之语,让渊子游暗自惊叹。

    尤其是杨集说起高建武善于隐忍,有司马懿之志、其才华远胜高元之时,渊子游更是警惕不已,他好奇的问道:“大王,外臣添为高句丽大对卢,尚且不知二公子(高建武)有倾世之才,但不知大王从何得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杨集微微一笑,目光注视着渊子游,说道:“你们高句丽君臣对关中、对大兴城的了解,只怕比我这个卫王还要清楚吧?”

    渊子游闻言苦笑,他这个高句丽大对卢,一个人逛平壤城的时候,有时还会迷路;可如果说到关中大兴城、幽州涿郡,高句丽没有人比他更加熟悉了。

    同理,杨集作为大隋亲王、大隋新一代战神,他对高句丽的了解,只怕比自己尤要清楚数倍。看来,在他们高句丽积极应对之时,隋朝对高句丽的渗透,也从未停止过。而高建武在高句丽默默无闻,平时流连于青楼之中,算得上一个最不起眼的王族,连他都忽视了;然而杨集作为大隋亲王,竟然将高建武视作司马懿,就算把杨集的话打个‘五折’,那也相当是了不起的,日后得加以留意才是,免得渊氏吃了大亏。

    “想来,大对卢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而且除了高建武以外,我还知道你的孙儿渊盖苏文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杨集停顿了一下,又向渊子游说道:“不是我贬低令郎,但是论及才华、潜力,他真不如令孙。而令孙,绝对能让你们渊氏更上一层楼。”

    渊子游闻言,心中凛然,对于隋朝无孔不入的探子,更是毛骨悚然:

    高建武也就罢了,而他的孙子渊盖苏文今年只有四岁,不过渊盖苏文的的确确天资过人、聪颖异常,被他视为渊氏的希望,可是孙儿的过人之处,就连渊氏子弟都不知晓,更别说是外人了。然而现在,杨集这个外人中的外人竟然也知道了;可见,连他府上也被渗透了,这真是令人恐惧之极。

    他默默地将高建武、孙子被发现之事记在心上,言归正传的说道:“对方贵我双方当前局势,不知有何建议?”

    “各自罢兵!”杨集也没有东拉西扯,说道:“你们的军队退回原先的位置,我们的军队也各回各的驻地,这样就能走向和平了。”

    渊子游等人闻言,脸色顿时一黑,渊子游深吸一口气,说道:“退兵,符合双方的利益,我高句丽没有异议,但是辽东北部地区呢?这又怎么说?”

    “自古以来,辽东北部就是我大隋的领土,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杨集大模大样的表完态,又笑眯眯的说道:“至于你们高句丽是怎么想的,可以去找粟末靺鞨。”

    渊子游目光一冷,说道:“大王,这就是大隋的诚意吗?”

    “我说了,你们高句丽如果不满意,可以去找粟末靺鞨,至于别的,都与我大隋无关。”杨集目光从渊子游身上移到那几名随从,见他们尽皆愤火一般的看着自己,也不以为忤,径自摆弄起了茶具,行云流水一般的泡着茶。一举一动浑然天成,说不出的优雅。

    他没有把渊子游等人放在心上,怡然自乐的斟了一盏,然后拿起来浅饮一口。

    跪坐在左右两侧的张出尘、慕容弦月深感遗憾,她们觉得公子此刻的表现顶天只有七分,如果再左拥右抱的话,那就是满分、十分了。

    渊子游盯着杨集半晌,冷冷的问道:“大王真是这么想的?”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杨集放下茶盏,笑着向渊子游说道:“大对卢,你们兄弟的才华、才能,人尽皆知。然而高句丽百姓需要你们兄弟;可是婴阳王高元,他不需要你们。而高句丽太小了,不足以让你们兄弟施展才华。如果你们兄弟在大隋,他日封侯拜相未必不能。”

    渊子游啼笑皆非,好一个卫王杨集,竟然连他这个高句丽宰相都要挖走,这怎么可能呢?他摇了摇头,说道:“大王此言差矣!高句丽虽然是一个小国,可它毕竟是外臣的家乡,外臣又怎么可能舍它而去?反过来说,大王想必也不会舍弃大隋吧?”

    杨集点了点头:“换而言之,就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

    渊子游十分认同这句话,他点头道:“大王言之极是。”

    “既如此,那我们也不必兜圈子了!”杨集看了一眼渊子游,说道:“圣人已让相国裴矩、鸿胪寺卿史祥为正副使,前来辽州商谈具备事宜;不日,他们就会抵达东山县。他们和贵国具体怎么谈,我都不管。但是有件私事,我想大对卢很感兴趣。”

    渊子游神情一肃,问道:“不知大王所指所事?”

    杨集看了看他的随从,没有说话。

    “大王但说无妨!”渊子游明白杨集的意思,微笑道。

    “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但必须装傻,这就是政治。”杨集笑问道:“大对卢以为如何?”

    渊子游苦笑一声,点头道:“大王言之有理。”

    杨集说道:“你次子渊沧海没死,他如今,还在我的手上。”

    “果真?”渊子游也是一个父亲,岂能不关心自己的儿子?他激动之下,不慎打翻了桌上杯子,不过此刻也顾不上了。

    “除了令郎,我手上还有檀尹等人,以及乙支文德的尸首!”杨集说道:“这些人、这些尸首,对我大隋没有半点用处,但是对于大对卢而言,却是无价之宝。”

    渊子游张开嘴巴,正要说些什么,杨集却又挥手打断了,继续说道:“高句丽南北对峙的政治格局,我大隋十分清楚;你们渊氏和高元的微妙关系,我们知之甚详。此外,令郎战败以后、所带来的一连串问题,我们同样心知肚明,所以,大对卢就甭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了。”

    “……”渊子游看了杨集一眼,苦笑道:“大王都是这么直接的么?”

    “对!我是一个生意人,只要是对大隋、对我有利的生意,我都做。”杨集笑着说道:“而你在辽东城的表演,以及表演的深意,全都瞒不了我。你做得很好,可你,还缺少乙支文德的尸体,以及檀尹等等人证,如果你有了这些,你会更加主动。而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快人快语!”渊子游深深的注视着杨集,又补充道:“但不知大王的条件是什么?哦,价钱是什么?”

    杨集好整以暇的看着渊子游,说道:“价钱是你们辽西地盘!”

    渊子游没有立刻答复,更没有说没用的威胁的话,因为他知道那些,都是没用的废话。他端起茶盏,默默的注视着茶盏中浮浮沉沉的老茶叶,轻轻地用盖子拨弄着茶叶,如此一会儿功夫,复又把茶盏盖上、缓缓的放下,抬头向杨集说道:“大王,辽东北部地区又怎么说?”

    “我之前就说过,我国相国裴矩、鸿胪寺卿史祥不日将至,具体怎么谈,那是他们的事儿!与我这个将军没有半点关系。”杨集笑了笑,又向渊子游说道:“你现在也是一名大将,你们高句丽怎么谈,同样是你们‘礼部’、使臣之事,跟你没有多大关系。”

    说到这里,杨集嘿嘿一声:“你是渊氏首领,渊氏派系的首领,如何维护你们北派的利益,才是你应该考虑之事。”

    “大对卢精通兵法,你是知道的!”杨集说道:“自突地稽宣布献土降隋以后,被你们高句丽称为武厉逻的地方,事实上已经没有半点价值了。”

    “我可以让将士们离开武厉逻!”渊子游缓缓的说道:“但是大王,我有一个要求!”

    “但说无妨!”杨集微笑道。

    “……”郝瑗和沉法兴等人,以及渊子游的随从闻言,尽皆瞠目结舌——

    这两人,一个是大隋亲王、一个是高句丽大对卢,然而他们此刻,如若生意人一般、就这么谈起了“买卖”,着实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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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厉逻是好太王用无数将士的命拿下的。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不然,我无法向朝野上下交待。”渊子游知道落入虎口的辽东北部地区,隋朝是不可能放弃的,在这个前提之下,武厉逻不仅失去了战略以往的价值,而且成为一个相当危险的“飞地”;留着它,只会成为大隋用来消耗高句丽兵力、国力的噩梦。

    “最近,医无闾山出现了一支贼冠!”杨集澹澹的说道:“这支贼冠其兵力足有三四万人,他们不仅能征善战,而且械备精良,其主帅好像是北齐余孽、高宝宁之后,当然,也有可能是是契丹人、靺鞨人……总之一名话,他们十分强大,便是我,也吃了大亏。”

    渊子游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肃然道:“连大王都奈何不了,想必是强大至极了。”

    杨集嗯了一声,说道:“不错!”

    渊子游闻言起身,深深一礼道:“多谢大王提点,外臣会多加留意的。”

    “谢就不必了!”杨集拱了拱手,一脸认真的说道:“大隋和高句丽一衣带水,是不可或缺的好兄弟、好朋友,双方应当齐心协力,消灭一切敢于破坏和平的山贼、盗贼。”

    他本想当一回大隋卖/尸人来着,但是与辽西的险渎相比,财富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大王英明!”渊子游脸色一正,厉声说道:“但凡是破坏辽水两岸和平的,皆是两国的仇人,不死不休。”

    这一番话说的是掷地有声,动人心魄。

    一个忠心耿耿的形象跃然而出。

    ……

    午后,杨集回到辽西岸边,杨纶立刻纵马迎了过来,大声问道:“金刚奴,谈得如何了?是打还是和?”

    “召集全军,备战吧。”杨集笑了一笑,脸上带着几分难言的自信。

    杨纶眉毛一挑,有些担忧的说道:“金刚奴,虽然我也很想打,可是大隋和粟末靺鞨是不一样的。一旦你宣布开战,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局势战争了。”

    杨集哈哈一笑,低声说道:“做戏而已。”

    杨纶:“……”

    辽水另一边,蒙住了头脸的‘死士’渊大祚也迎了上来,急着向渊子游问道:“大对卢,谈得如何了?”

    “点齐辽东大军,让大家严防死守、积极备战!”渊子游摇了摇羽扇,神色却是一肃。接下来,却是隋军和高句丽主力对峙于辽水两岸了,

    双方兵力相当,他自然就无法兼顾‘医无闾山山贼’了。

    渊太祚闻言,目光一亮:“大对卢,要与隋朝开战么?好啊!”

    “蠢货!”渊子游狠狠一鞭子把渊太祚抽下马来,冷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渊太祚从地上爬将起来,望着父亲的背影,满头雾水。

第519章:王者归来

    时间到了大业二年七月中旬,大隋王朝已经迁都洛阳,许是为了安抚关陇世家、关陇人,杨广表面上并没有定洛阳为帝都,而是以东/京名之;而旧都大兴城,也没有降为陪都,而是改称为西京,给人一种两京处于对等地位的错觉;与此同时,杨广不但任命太子杨昭为西京留守,而且表示以后的每一年、朝廷都回大兴宫‘办公’一段时间,这一举措,多少降低了关中人对迁都的抵触。

    这个时节,已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节,行人商旅出行也尽量选在上午和傍晚,以图凉爽。在河洛平原的大地上,一座雄城昂然耸立,这座城池便是大隋新都洛阳。

    宇文恺在修洛阳城时,事先进行全面而周密的计算,西苑、九洲池等池子,其实就是采石取土烧砖的地方;当城墙、宫墙、坊墙、道路修完,池子也就出来了。在挖掘过程中,宇文恺还保留了很多石山,只要稍加修缮,就成为池中的“假山”了,这便节省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

    更为厉害的是,宇文恺这个设计大兴城和洛阳城的总设计师、总工程师,只用那么一点点时间,就带着团队设计出、修出了两座含有皇宫的大城;如果再把风水、河运、供水、排污、防御等等工程也算上,那么宇文恺的才智显得更加恐怖了。

    相较于以大兴城为中心的关中,以洛阳为中心的河洛平原的官道更宽阔笔直,路面夯得十分紧密结实,路面虽不至于达到光滑如镜的地步,可严丝合缝的官道却如同石路一般,并不像关中道路那样尘土飞扬,而且官道两侧都栽种了高大的樟树、柏树等常绿树。此时正是秋老虎发威的酷暑时节,可条官道旁的树荫浓密、凉风习习,吹来的空气隐隐含着丝丝清凉水意。

    这天傍晚,一队人马风尘仆仆的从偃师向洛阳城奔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在辽州搅得翻天覆地的杨集,这队人马除了他和属官、凉二代、‘镀’二代以外,还有三百多名亲兵随行,其余亲兵和朱雀卫、玄武卫早已化整为零,各自回京。

    之所以化整为零,主要还是避免不好的事情发生。

    隋朝带兵的主将多为军武世家子弟,他们出征时往往会带着很多亲兵,而朝廷规定官至校尉者,在打仗的时候皆可领亲兵五十人;但王公大臣、世家子弟对这种规定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的亲兵远远超过朝廷规定,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世家子弟的亲兵皆是百战之士,他们在战场的价值和战斗力绝非府兵能及,而朝廷凭空得了这么多能征善战之军,岂能有人告他们的状?而且亲兵不用朝廷支付军饷等费用,死了也是由主将抚恤,如此一来,朝廷就更没有理由反对了。

    好比杨集这个亲王,如果严格依照规定带亲兵,那他在战时只能带千人左右,可他每一次都严重超标,也没人去说什么。毕竟他有皇帝大伯、皇帝兄长罩着,没有人会因为这点小事,告他黑状。

    这一现状,到了仁寿三年以后,慢慢有所改变;杨坚为了防止地方大军阀再次出现,吸取河阴之变的教训;北魏时各个军头权利极大,上下自成体系,不利国家安定,他便在亲兵方面进行严格限制。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当朝廷公事公办,下面的将领要么像杨集这般化整为零;要么把亲兵“变成”随从、奴仆,如是一来,朝廷也没办法了。所以立功归来的杨集只带三百多名亲兵,实则已经是非常低调了,甚至还不如一些大门阀家主出行的仪仗队。

    随军出征的左卫将士,也在主将达奚景的带领下,跟在杨集等人的后面。达奚景此次出战,立了不少功勋,不出意外的话,他的位置又将往上挪一挪了。

    而杨集回来,并不是辽州事情已了,而是他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了,接下来的辽州则是交给地方官了。

    他从雍州北上至今,已有九个多月了,真正打仗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主要还是治理这一块——

    如今的辽州、燕州、营州已经轰轰烈烈的展开了均分田地制,由于这三个州以新民为主,所以先帝时期即有的均田制并没有受到阻碍,至于不许擅自买卖田地等政策也一一宣传到位了。

    这些政策由于有了成熟的方案,加上燕询、邓暠等人皆是良吏,所以没有出现什么乱子,只是就算如何合理分配田地、分什么田都要考虑清楚,更何况辽州等三州有着很深的少数民族烙印,又怎么可能没有阳奉阴违的事情发生?

    这大半年以来,光是因为舞弊受贿被查处、被抄家灭门的地方“豪强”就有王家,被斩掉的人头更是两三百颗,不是杨集等人心狠手辣,而是开启之初,不能出现一丝差错,否则日后将会有更多跳梁小丑跳出来搞事情。

    这一杀,宵小遁形,而官府的权威、公信力业已渐渐树立起来,这也就不用杨集去操那么多心了。但是解决了三州的害群之马以后,奚族又出现问题。

    杨广按照杨集的建议,将奚仲为首的奚族八大部一分为八,帮助他们划定各自领地,表面上公平公正、防止八大部相互攻讦,实则却是把奚族分化成八个地位平等、互不统属的部落。这对于另外七部来说,则是获得了梦寐以求的独立权、自主权,成了名符其实的大酋长,只要他们紧紧跟着大隋、向大隋交税,那么从今以后就无须再向奚仲、突厥进贡,而交给大隋的税,远比以前少得多,这既让他们获得了权力,也获得了实利,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对于大酋长奚仲而言,则是失去七个部落,以及七个部落献上的大量税赋,心中不满也是正常之事,随便八大部落的地盘划分清楚,猛然冒出的“马贼”却不少,平了一支又一支出现。正是因此,幽州总管府为首的各州官员每天都在疯狂的运转着,下到小吏也像是装了发条的机器一般,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而这一忙,也把杨集拖到了现在,迟迟无法回京交令。

    。。。。。。。。

    【注:据文献记载:洛阳在隋朝共有126坊,洛河以北有30坊、洛水以南有96坊。到了唐朝,洛阳城变成103坊了,其中洛北29坊、洛南74坊。】

第520章:矛盾起,兄弟争雄

    洛阳位于天下之心,杨广之所以决定迁都于此:一是加强帝国南北的联系,增进帝国对于南北的控制;二是削弱关陇贵族对皇权的过度干涉;三是南粮北运,解决了文帝时期因为粮食短缺所带来粮食危机。当都城迁移于此,立马成了连接东西南北的枢纽城市,各地客商往来于此,客流川流不息,繁荣的商贸令洛阳城繁华无比,平日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南方的物资源源不断的通过通济渠运集于此。

    为了储存北上的税粮,杨广在营建东都时,令宇文恺在宫城东、东城北建造含嘉仓。含嘉仓城东西约615米、南北725米,仓城中有粮窖300座,每口窖储粮高达2600石,总容纳量约有78万石。此外,又在宫城东北角和西北角外,各有小型仓城一座,东隔城南北约275米,东西约520米;西隔城南北约275米,东西约180米。

    到了今年五月,杨广又令在洛水入河的巩县东南处兴建洛口仓,把从江南经大运河运来的粮食囤积于此。洛口仓在大运河新兴的庞大水运网中,恰好成为三岔口,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个粮仓按照宇文恺的设计,仅是仓城的城周就有二十余里,里面的粮窖计有三千口,每窖容纳粮食八千石,此仓一旦竣工,那么洛口仓可容纳粮食约有2400万石,誓必成为帝国最大的粮仓。

    杨集一行人到了洛阳都城之外时,已是夕阳西下,西方的晚霞将天际映的一片通红,城外的树林似乎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彩色轻纱。

    “大王,京城到了!”旁边的宗罗睺指着前方的雄城,以一种震撼的口吻说道。

    杨集自然也看到了,他远眺洛阳城外城墙,它犹如连绵不绝的长城那般气势磅礴、雄伟壮观,点缀其上的一座座城楼规模宏伟壮丽,在晚霞之下,更加显得大气壮丽、气象万千。

    随着离洛阳城越来越近,杨集心中越来越震撼了,洛阳城城墙高足有五丈,顶宽十二米,比史上只有短垣的洛阳城无疑要完善完美得多。而且墙面用青砖条石包砌,厚重坚实、雄壮深厚。正南门建国门三门道过梁式建筑结构,系以城门楼为主体,两侧辅以一字型阙楼,其间以城垣相连接的建筑群箭楼、闸楼,巍峨凌空,气势雄浑、磅礴。

    城墙外又有宽达九十多尺护城河,护城河内碧波荡漾、轻舟点点……

    杨集被洛阳城宏伟的气势深深地震撼了。

    洛阳新城他还是第一次来,比之他所见过的最为高大恢弘的大兴城,尤要雄伟壮丽很多倍。

    “卫王,萧相国奉圣命来迎接您了!”就在众人叹为观止之际,头戴官帽、身穿紫袍的萧琮早已在护城河以南的官道等候多时;他身后的仪仗队、礼部官员在杨集一行人露面后,一人上前宣告一声。

    杨集知道萧琮此刻代表的是朝廷、杨广,当即准备纵身下马,却听到那名礼部官员又宣了一声,特许杨集着甲听命。

    说是着甲听命,其实就是不用杨集下马接旨,以示此战之荣耀。而其他人可没这么大面子,于是纷纷下马。

    不过这样的特立独行,绝非杨集之所愿,毫不犹豫的纵身下马,然后带着一干将领向稳如泰山的萧琮走去。

    萧琮向杨集遥行一礼,缓缓的从礼部官员手中的覆明黄绸盘子里拿起了圣旨,脸上的笑容倏然一敛,肃然道:“卫王听诏!”

    “末将在!”杨集躬身一礼。

    萧琮开始宣读旨意。

    “制曰……”萧琮念完‘制曰’二字,抑扬顿挫的念了一段锦绣华章,才步入正题。

    正题内容也没多少,就是代表朝廷、代表皇帝,宣读有功将士的封赏标准。至于不能受官受爵的将领拿到什么样的赏赐,也一并当众宣读。

    杨集和众将领旨谢恩以后,大军再次启程,朝着建国门走去。

    萧琮带着一众礼部官员,也汇入大军当中。

    一行人约行三里,便踏过吊桥,正式进入洛阳城建国门大街。

    笔直的建国门大街又名天街,自正南门建国门延伸到皇城洛水南岸,整条大街宽有五十丈,街道和大兴城的主街一样分为左中右三条大道,高出左右两侧的主官道有三十丈宽,是文武百官、信使、军队平日专用的通道,而平常百姓只能通过左右两侧各宽十丈的大道进入城中,且是左出右进,非常有秩序。

    此时的建国门大街两侧,一名名士兵笔直的站在街道的两旁,百姓们站在左右两侧翘首以望,只因就在今天,杨集带领凯旋之军归来。

    大军在洛阳百姓的欢呼声中,进了建国门;浩大的钟鼓乐声瞬间响彻在前方。

    循声看去,就看到太子杨昭和一众文武,在声势浩大的华丽仪仗队之前,静静地等候大军。

    杨集也不知杨广搞什么鬼,竟然再一次派人迎接自己,而且杨昭身为西京留守,怎么逗留在洛阳?

    不过此刻,诸多疑惑只能留在心中;到了近处,杨集无奈的带着所有人再次下马,一起走向前方的杨昭,向他拱手行礼。

    杨昭笑容和煦的受了杨集一礼,先是扶起了杨集,又反过来鞠躬再三,嘴里说着什么‘王叔此次北征,劳苦功高’云云。对于这种场面话,杨集也就面上应付了一下,公式化的说着什么“托圣人洪福,我等才能取得如此胜利”等话。

    搞得后面站着的“凉二代”、“皇二代”们大眼瞪小眼;便是杨暕也不可思议的看着杨集,心说我们在前方浴血奋战,所取得的战果,与父亲有何关系?

    和杨集客套完毕,杨昭走到恢复真面目的杨暕的面前时,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僵硬了。

    杨昭知道父亲在立储之前,曾一度在自己和杨昭之间摇摆过,母亲更是十分直接的偏向杨暕,只不过在关键时刻,杨暕属官抢马抢到了杨集身上,此事闹到杨广面前以后,杨暕以往的诸多不端品行也一一暴露了出来,这才使杨暕彻底失去上位的机会。

    然而这一次,父亲竟然让杨暕跟着杨集出征,固然,杨暕没有什么耀眼的表现,可通过杨集寄来信件来看,杨暕真的变了很多。如果杨暕纨绔气一扫而空、后起发力,未必不会成为第二个“晋王杨广”。

    杨暕要是成为了第二个“晋王”,恐怕会杨勇时期的比“晋王杨广”更麻烦。只因父亲杨广虽然厉害,但成为太子之前,一直远离中枢、坐镇于扬州,使他接触不到许多中枢大臣,若不是祖父全力支持、全力打压前太子势力,大隋天下必将再生波折。

    如今,情况却反着来了。

    他杨昭虽然是太子,但却身兼西京留守之职,日后主要驻守于大兴城;而杨暕这个次子如果没有就藩的话,那他就会一直在东京逗留。

    从私德方面来比较的话,父亲多多少少是爱惜羽毛的,做事之时既没有无所不用其极,也不会没脸没皮、没底限;但杨暕就不同了,他做人做事完全是由着性子来,不仅不爱惜羽毛,而且非常不要脸、非常极端。如此年长日久的呆在父亲身边,这储君之位说不得又会再起风云。

    “阿孩你此次随王叔北征的所作所为,当真让为兄刮目相看啊!”杨昭搀扶起杨暕,神情复杂的说道。

    杨暕却是冷冷一笑,他注视着杨昭,一字一顿的说道:“兄长在大兴城的所作所为,也让小弟我深刻的明白了什么叫做兄友弟恭!小弟我,谢谢兄长了!”

    杨暕麾下有四名出身不凡、能力出众的大将,他们分别是刘霸道、刘武周、张金称、梁师都;其中的刘霸道、张金称随他从军,今日方才一道回来;而刘武周、梁师都在他推荐之下,于军改之时进入大隋军事系统。这本来是一件大好事,可是杨昭却趁他远在北方之际,竟然把刘武周和梁师都挖走了,这令杨暕异常愤怒、异常恼火。

    杨昭笑容更僵了,他尴尬的说道:“阿孩啊,我这也是为你好。”

    杨暕呵呵一笑,冷言冷语、阴阳怪气的说道:“所以兄长就趁我不在,把刘武周和梁师都挖走了?”

    杨昭有点绷不住了,他没有再接杨暕的话,而是冲着四方朗声说道:“诸位,契丹小国悍然入寇营州、杀我大隋数万百姓;此耻此仇,倾尽黄河之水也洗刷不清。卫王临危受命,率领大军旦夕之间灭契丹国祚,大涨了我大隋雄风。”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奚族、粟末靺鞨慑我大隋雄风,争相降隋,使我大隋疆土再增加千余里;试问大隋兵威如此,天地之间何人敢与争雄?”

    “大隋万岁!”

    “卫王万岁!”

    一众文武纷纷高喝,回应着杨昭的话,左右围观的百姓在他们的带领之下,神情激动的跟着发出了惊天动地咆哮。

    在文武官员和百姓的高喝声中,杨昭脸上的笑容变得更为灿烂了,他为大隋取得大胜而感到高兴、也为杨集再次取得无上功勋而高兴;但更多的,却是因为他压制了杨暕一头。接下来,他又大声的当众夸赞了杨暕几句,然后走向随军出征的杨续、杨縯、杨钢、杨知庆、杨知运、杨知亮、宇文协、宇文皛等人面前,狠狠地“慰问”了一番。

    尤其是在杨知庆、宇文协面前,特地驻足了好一会功夫,十分热情的当众请述两人在北征期间的表现。

    杨知庆是纳言杨达的长孙,同时也是杨达重点培养的孙子,本来就深诣自保之道,此时又见杨昭和杨暕那明争暗斗,于是对杨昭所表现出来的热情,仅仅只是向杨昭描述了一下自己参与的战斗,便不复多言。

    即便杨昭锲而不舍的夸他英勇,他也没太大反应。

    宇文协是驸马宇文静礼长子,与杨昭是同一辈,他对杨昭的热情感激涕零,嘴皮哆嗦的讲述了一番他带兵上阵的过程。

    杨昭似乎十分满意宇文协的的态度,不但再次夸赞,还解下腰间玉佩,大方的赐给了宇文协。

    “卑职多谢太子厚赐!”宇文协高高兴兴的接过玉佩,恭恭敬敬的躬身道谢。

    趁着杨昭夸赞“皇二代”的契机,杨暕撇着嘴向杨集道:“王叔,你的人可要被拐走咯!”

    在杨暕看来,宇文协就是杨集的人,可他对杨昭表现得这般热切,而且还收杨昭的玉佩,这分明就是意志不坚的表现,想到自己两员大将被杨昭拉拢走,便愤然的“挑拨离间”了。

    “这些将领与我的家将、亲兵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们不是皇族成员,就是外戚、将臣子弟,此番随军出征,不过是历练而已,既然完成任务归来,日后他们不管是从政还是从军,都与我没有关系了。”

    杨集又不是傻子,岂能不知杨暕的用意?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把“皇二代”放在心上,而杨昭又没有拉拢凉二代,于是对杨暕的“挑拨离间”装作不知。

    而杨知庆对杨昭的“冷漠”,也使杨集猜到杨达同样不想掺合到杨昭和杨暕的纷争之中,一来是因为杨广四十不到,还有大把阳寿,在他谢幕之前,储君之位仍然充满很多变数;如果贸然支持杨昭或杨暕,日后不仅得罪杨广,还容易落里外不是人的下场。二来是皇族子弟已经处于权力框架的巅峰,并不需要以站队的方式捞取政治资本;所以此时忠诚杨广、遵从杨广的意志行事,才是上上之策。

    不过杨昭这么做,倒是告诉杨集一件事,那就是“雅性谨重,有君人之量”的杨昭终究进入太子这个角色了,他生怕杨暕成为第二个杨广、第二个杨谅,开始有意识的拉拢文武百官、有意识的打压杨暕了。

    众人寒暄过后,继续向北方的皇宫行去。

    ——————

    (家母做了一个大手术,恢复状况良好,多谢诸位兄弟关心了。)

第521章:不识家门

    洛阳位于天下之心,杨广之所以决定迁都于此:一是加强帝国南北的联系,增进帝国对于南北的控制;二是削弱关陇贵族对皇权的过度干涉;三是南粮北运,解决了文帝时期因为粮食短缺所带来粮食危机。当都城迁移于此,立马成了连接东西南北的枢纽城市,各地客商往来于此,客流川流不息,繁荣的商贸令洛阳城繁华无比,平日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南方的物资源源不断的通过通济渠运集于此。

    为了储存北上的税粮,杨广在营建东都时,令宇文恺在宫城东、东城北建造含嘉仓。含嘉仓城东西约615米、南北725米,仓城中有粮窖300座,每口窖储粮高达2600石,总容纳量约有78万石。此外,又在宫城东北角和西北角外,各有小型仓城一座,东隔城南北约275米,东西约520米;西隔城南北约275米,东西约180米。

    到了今年五月,杨广又令在洛水入河的巩县东南处兴建洛口仓,把从江南经大运河运来的粮食囤积于此。洛口仓在大运河新兴的庞大水运网中,恰好成为三岔口,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个粮仓按照宇文恺的设计,仅是仓城的城周就有二十余里,里面的粮窖计有三千口,每窖容纳粮食八千石,此仓一旦竣工,那么洛口仓可容纳粮食约有2400万石,誓必成为帝国最大的粮仓。

    杨集一行人到了洛阳都城之外时,已是夕阳西下,西方的晚霞将天际映的一片通红,城外的树林似乎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彩色轻纱。

    “大王,京城到了!”旁边的宗罗睺指着前方的雄城,以一种震撼的口吻说道。

    杨集自然也看到了,他远眺洛阳城外城墙,它犹如连绵不绝的长城那般气势磅礴、雄伟壮观,点缀其上的一座座城楼规模宏伟壮丽,在晚霞之下,更加显得大气壮丽、气象万千。

    随着离洛阳城越来越近,杨集心中越来越震撼了,洛阳城城墙高足有五丈,顶宽十二米,比史上只有短垣的洛阳城无疑要完善完美得多。而且墙面用青砖条石包砌,厚重坚实、雄壮深厚。正南门建国门三门道过梁式建筑结构,系以城门楼为主体,两侧辅以一字型阙楼,其间以城垣相连接的建筑群箭楼、闸楼,巍峨凌空,气势雄浑、磅礴。

    城墙外又有宽达九十多尺护城河,护城河内碧波荡漾、轻舟点点……

    杨集被洛阳城宏伟的气势深深地震撼了。

    洛阳新城他还是第一次来,比之他所见过的最为高大恢弘的大兴城,尤要雄伟壮丽很多倍。

    “卫王,萧相国奉圣命来迎接您了!”就在众人叹为观止之际,头戴官帽、身穿紫袍的萧琮早已在护城河以南的官道等候多时;他身后的仪仗队、礼部官员在杨集一行人露面后,一人上前宣告一声。

    杨集知道萧琮此刻代表的是朝廷、杨广,当即准备纵身下马,却听到那名礼部官员又宣了一声,特许杨集着甲听命。

    说是着甲听命,其实就是不用杨集下马接旨,以示此战之荣耀。而其他人可没这么大面子,于是纷纷下马。

    不过这样的特立独行,绝非杨集之所愿,毫不犹豫的纵身下马,然后带着一干将领向稳如泰山的萧琮走去。

    萧琮向杨集遥行一礼,缓缓的从礼部官员手中的覆明黄绸盘子里拿起了圣旨,脸上的笑容倏然一敛,肃然道:“卫王听诏!”

    “末将在!”杨集躬身一礼。

    萧琮开始宣读旨意。

    “制曰……”萧琮念完‘制曰’二字,抑扬顿挫的念了一段锦绣华章,才步入正题。

    正题内容也没多少,就是代表朝廷、代表皇帝,宣读有功将士的封赏标准。至于不能受官受爵的将领拿到什么样的赏赐,也一并当众宣读。

    杨集和众将领旨谢恩以后,大军再次启程,朝着建国门走去。

    萧琮带着一众礼部官员,也汇入大军当中。

    一行人约行三里,便踏过吊桥,正式进入洛阳城建国门大街。

    笔直的建国门大街又名天街,自正南门建国门延伸到皇城洛水南岸,整条大街宽有五十丈,街道和大兴城的主街一样分为左中右三条大道,高出左右两侧的主官道有三十丈宽,是文武百官、信使、军队平日专用的通道,而平常百姓只能通过左右两侧各宽十丈的大道进入城中,且是左出右进,非常有秩序。

    此时的建国门大街两侧,一名名士兵笔直的站在街道的两旁,百姓们站在左右两侧翘首以望,只因就在今天,杨集带领凯旋之军归来。

    大军在洛阳百姓的欢呼声中,进了建国门;浩大的钟鼓乐声瞬间响彻在前方。

    循声看去,就看到太子杨昭和一众文武,在声势浩大的华丽仪仗队之前,静静地等候大军。

    杨集也不知杨广搞什么鬼,竟然再一次派人迎接自己,而且杨昭身为西京留守,怎么逗留在洛阳?

    不过此刻,诸多疑惑只能留在心中;到了近处,杨集无奈的带着所有人再次下马,一起走向前方的杨昭,向他拱手行礼。

    杨昭笑容和煦的受了杨集一礼,先是扶起了杨集,又反过来鞠躬再三,嘴里说着什么‘王叔此次北征,劳苦功高’云云。对于这种场面话,杨集也就面上应付了一下,公式化的说着什么“托圣人洪福,我等才能取得如此胜利”等话。

    搞得后面站着的“凉二代”、“皇二代”们大眼瞪小眼;便是杨暕也不可思议的看着杨集,心说我们在前方浴血奋战,所取得的战果,与父亲有何关系?

    和杨集客套完毕,杨昭走到恢复真面目的杨暕的面前时,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僵硬了。

    杨昭知道父亲在立储之前,曾一度在自己和杨昭之间摇摆过,母亲更是十分直接的偏向杨暕,只不过在关键时刻,杨暕属官抢马抢到了杨集身上,此事闹到杨广面前以后,杨暕以往的诸多不端品行也一一暴露了出来,这才使杨暕彻底失去上位的机会。

    然而这一次,父亲竟然让杨暕跟着杨集出征,固然,杨暕没有什么耀眼的表现,可通过杨集寄来信件来看,杨暕真的变了很多。如果杨暕纨绔气一扫而空、后起发力,未必不会成为第二个“晋王杨广”。

    杨暕要是成为了第二个“晋王”,恐怕会杨勇时期的比“晋王杨广”更麻烦。只因父亲杨广虽然厉害,但成为太子之前,一直远离中枢、坐镇于扬州,使他接触不到许多中枢大臣,若不是祖父全力支持、全力打压前太子势力,大隋天下必将再生波折。

    如今,情况却反着来了。

    他杨昭虽然是太子,但却身兼西京留守之职,日后主要驻守于大兴城;而杨暕这个次子如果没有就藩的话,那他就会一直在东京逗留。

    从私德方面来比较的话,父亲多多少少是爱惜羽毛的,做事之时既没有无所不用其极,也不会没脸没皮、没底限;但杨暕就不同了,他做人做事完全是由着性子来,不仅不爱惜羽毛,而且非常不要脸、非常极端。如此年长日久的呆在父亲身边,这储君之位说不得又会再起风云。

    “阿孩你此次随王叔北征的所作所为,当真让为兄刮目相看啊!”杨昭搀扶起杨暕,神情复杂的说道。

    杨暕却是冷冷一笑,他注视着杨昭,一字一顿的说道:“兄长在大兴城的所作所为,也让小弟我深刻的明白了什么叫做兄友弟恭!小弟我,谢谢兄长了!”

    杨暕麾下有四名出身不凡、能力出众的大将,他们分别是刘霸道、刘武周、张金称、梁师都;其中的刘霸道、张金称随他从军,今日方才一道回来;而刘武周、梁师都在他推荐之下,于军改之时进入大隋军事系统。这本来是一件大好事,可是杨昭却趁他远在北方之际,竟然把刘武周和梁师都挖走了,这令杨暕异常愤怒、异常恼火。

    杨昭笑容更僵了,他尴尬的说道:“阿孩啊,我这也是为你好。”

    杨暕呵呵一笑,冷言冷语、阴阳怪气的说道:“所以兄长就趁我不在,把刘武周和梁师都挖走了?”

    杨昭有点绷不住了,他没有再接杨暕的话,而是冲着四方朗声说道:“诸位,契丹小国悍然入寇营州、杀我大隋数万百姓;此耻此仇,倾尽黄河之水也洗刷不清。卫王临危受命,率领大军旦夕之间灭契丹国祚,大涨了我大隋雄风。”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奚族、粟末靺鞨慑我大隋雄风,争相降隋,使我大隋疆土再增加千余里;试问大隋兵威如此,天地之间何人敢与争雄?”

    “大隋万岁!”

    “卫王万岁!”

    一众文武纷纷高喝,回应着杨昭的话,左右围观的百姓在他们的带领之下,神情激动的跟着发出了惊天动地咆孝。

    在文武官员和百姓的高喝声中,杨昭脸上的笑容变得更为灿烂了,他为大隋取得大胜而感到高兴、也为杨集再次取得无上功勋而高兴;但更多的,却是因为他压制了杨暕一头。接下来,他又大声的当众夸赞了杨暕几句,然后走向随军出征的杨续、杨演、杨钢、杨知庆、杨知运、杨知亮、宇文协、宇文皛等人面前,狠狠地“慰问”了一番。

    尤其是在杨知庆、宇文协面前,特地驻足了好一会功夫,十分热情的当众请述两人在北征期间的表现。

    杨知庆是纳言杨达的长孙,同时也是杨达重点培养的孙子,本来就深诣自保之道,此时又见杨昭和杨暕那明争暗斗,于是对杨昭所表现出来的热情,仅仅只是向杨昭描述了一下自己参与的战斗,便不复多言。

    即便杨昭锲而不舍的夸他英勇,他也没太大反应。

    宇文协是驸马宇文静礼长子,与杨昭是同一辈,他对杨昭的热情感激涕零,嘴皮哆嗦的讲述了一番他带兵上阵的过程。

    杨昭似乎十分满意宇文协的的态度,不但再次夸赞,还解下腰间玉佩,大方的赐给了宇文协。

    “卑职多谢太子厚赐!”宇文协高高兴兴的接过玉佩,恭恭敬敬的躬身道谢。

    趁着杨昭夸赞“皇二代”的契机,杨暕撇着嘴向杨集道:“王叔,你的人可要被拐走咯!”

    在杨暕看来,宇文协就是杨集的人,可他对杨昭表现得这般热切,而且还收杨昭的玉佩,这分明就是意志不坚的表现,想到自己两员大将被杨昭拉拢走,便愤然的“挑拨离间”了。

    “这些将领与我的家将、亲兵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们不是皇族成员,就是外戚、将臣子弟,此番随军出征,不过是历练而已,既然完成任务归来,日后他们不管是从政还是从军,都与我没有关系了。”

    杨集又不是傻子,岂能不知杨暕的用意?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把“皇二代”放在心上,而杨昭又没有拉拢凉二代,于是对杨暕的“挑拨离间”装作不知。

    而杨知庆对杨昭的“冷漠”,也使杨集猜到杨达同样不想掺合到杨昭和杨暕的纷争之中,一来是因为杨广四十不到,还有大把阳寿,在他谢幕之前,储君之位仍然充满很多变数;如果贸然支持杨昭或杨暕,日后不仅得罪杨广,还容易落里外不是人的下场。二来是皇族子弟已经处于权力框架的巅峰,并不需要以站队的方式捞取政治资本;所以此时忠诚杨广、遵从杨广的意志行事,才是上上之策。

    不过杨昭这么做,倒是告诉杨集一件事,那就是“雅性谨重,有君人之量”的杨昭终究进入太子这个角色了,他生怕杨暕成为第二个杨广、第二个杨谅,开始有意识的拉拢文武百官、有意识的打压杨暕了。

    众人寒暄过后,继续向北方的皇宫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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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母做了一个大手术,恢复状况良好,多谢诸位兄弟关心了。)

广义上的隋唐洛阳城足有455平方公里

    广义上的隋唐洛阳城足有455平方公里

    一、上阳宫(隋御西苑北部)能否算入洛阳城总面积

    1、河南科技大学建筑学院所出的《浅析隋唐洛阳城城市轴线的发展》明确指出:“上阳宫的出现,是洛阳城进入‘两宫制’的标志。”而上阳宫与东边的紫微宫共同构成了洛阳城“两宫制”,且与洛阳城紧密相连,并非是离宫。因此将其算入隋唐洛阳城的总面积中无可非议。

    2、韩建华教授在《论唐东都洛阳城宫城形制布局及相关问题》一文中也指出:“上阳宫和西上阳宫是唐洛阳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的设置使唐东都洛阳城轴线东西两侧基本上达到平衡。这样看来,唐东都洛阳城的轴线并未偏在全城的西部,而是大体居中,与宫城的中轴线重合,成为全城真正的中轴线。”

    论文中不仅明确上阳宫是洛阳城的一部分,更从“平衡整个隋唐洛阳城的中轴线”的论点出发、进一步佐证洛阳城庞大的面积。

    与之情况类似的长安大明宫,由于它位于长安城外东北,即使一度被认成是离宫,但总体上也被列为唐长安城的总面积的一部分。因此把上阳宫(隋朝西苑)算入洛阳城的总面积同样无可非议。

    二、西苑的面积有多大

    西苑位于隋唐洛阳城以西,据《隋书·食货志》记载:“(西苑)北接新安,南及飞山(龙门山),西至渑池(位于今三门峡市),周围数百里。”如果再按照《唐两京城坊考》的记载来推论,那么洛阳据此推断的话,那么西苑的面积大致是400平方公里。

    而判断一座古城的总面积,主要是参考东、西、南、北四面城门所包含的面积,而西苑的西门正好是整个洛阳城的西门。所以把西苑算入洛阳城的总面积完全是合理的。

    综上,广义上洛阳城的总面积应该是455平方公里左右,是隋唐长安城(87平方公里)的5.2倍、广义上的明朝南京城(230平方公里)两倍左右、明清北京城(60平方公里)7倍有余,所以隋唐洛阳城堪称是世界历史上规模最大的都城,没有之一。

第522章:把孩子拉出来了

    洛阳城就像一个大大的象棋棋盘,而洛水就是棋盘里的汉界楚河,将整个洛阳城一分为二,洛水南北的一条条街道就是棋盘上的线,它们共同把“刻划”成一个个方格般的坊,生活在坊里里面的民众,则是棋子。

    皇宫位于洛水北面,洛水以北除了皇宫之外,还有三十坊和北市,而洛水以南则有九十六坊和西市、南市。大街小陌纵横于一百二十六坊之间。全城交通便利,除了横穿全城的洛水,坊市之间同样河渠交错,比干旱少雨的大兴城便利了无数倍。

    整个雄城虽然呈现出棋盘之状,但内里自有乾坤;有天下第一高楼乾阳殿、天下第二高楼大业殿、天下第三高楼徽猷殿,就连则天门门楼,也是这个世上最宽广、最高大、最宏伟的一座。

    既有高大、壮观、宏伟、华丽,自然也有小巧、精致和玲珑;比如说邻近皇宫的旌善坊,除了一座座巨大宏伟、金碧辉煌的豪宅大院,也有一些小桥流水、开放式园林,而坊内的条条水渠上,甚至还架设了很多用来观赏的水车。

    旌善坊坊内景致十分优雅,偶尔路过的人物多数是极有身份的达官显贵,所以此坊是王公大臣聚集的黄金地段,地价较之大兴城的平康坊、永兴坊、崇仁坊,亦是不妨多让。

    坊中北曲,一座高大庄严宅第凋梁画栋、碧瓦青檐,从高墙外就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屋嵴宛如波浪一般连绵起伏,不计其数。而在高墙深院正门门牌上,龙飞凤舞刻着“卫王府”三个大字。

    这里便是杨集在洛阳的府邸了。

    锃亮的朱漆大门和大兴城卫王府一样,前方支撑屋檐的都是勒石为柱,那两根巨大的石柱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上面记载的都是杨爽和杨集立下的功绩。而在正门前、阀阅后、屋檐下的平台上列着两排列戟;再往平台前方,则是蹲坐着两具凶勐的镇宅石麒麟。

    这段时间以来,王府左右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紧张了,煞气腾腾的王府‘家丁’将整个王府保护起来,便是以王府为中心、王太妃独孤敏划为公众休栖园林的王府周围景致,也有很多“闲人”日以继夜“休息”,给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预示着一座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王府紧跟着传出来的消息,却让北曲居民一阵无语,原来是王妃萧颖、侧妃裴淑英都要生了。

    对于杨集这个军神般的少年亲王,百姓向来是认可的,而且王府四周公众休栖园林也是独孤敏出地出钱修建,“产权”还属于王府,加上“闲人”们又没有驱赶人,所以在得知王妃、侧妃即使产子的时候,同曲的居民除了觉得王府紧张过度之外,并没有太多感受。

    黄昏时分,杨集在几名禁卫的带领下,和一干亲兵直奔王府而来。

    “参见大王/公子!”在门前广场来回踱步的郝瑗、门房管事杨奕见到杨集快马而至,连忙向前行礼。

    “不必多礼!”杨集纵身下马,快步走向大门,绕开刻着镇宅玄武浮凋的壁影,径自向府内走向。

    脚步匆匆的进入前庭后,紧紧跟随的郝瑗连忙说道:“大王,王妃和裴侧妃临盆在即,卑职带您去后院吧。”

    他和柳如眉带着部分朱雀卫、玄武卫先行回京,至今已有十多天时间,对于王府的布局远比杨集这个主人还要清楚。

    “好!”杨集点了点头,继续前行。

    说来也是惭愧,杨集这个丈夫、准父亲当得极不称职,不但陪伴不了两个怀孕的老婆,甚至连她俩怀孕的消息,也是柳如眉去辽州说的。

    此时的后院前庭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无比的紧张。经过近十个月的怀胎,王妃萧颖、侧妃裴淑英尽皆到了临盆之日。

    稳婆、医匠、产房早已准备就绪。

    一众女卷站在院中,神情严肃,空气中也弥漫了一股浓重的紧张的气息。独孤敏紧张得如同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她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一颗心上下跳动、忐忑不安。

    “母亲,吉人自有天相,大娘、三娘不会有事的……”挺着大肚子的柳如眉虽然在安慰独孤敏,可她的俏脸上也溢满了担忧之色,额头上更是紧张得出了汗水。其实不只是她们婆媳俩,在院中等待的所有人,也都难以安稳。

    当杨集来到后院的时候,本来慌急独孤敏、柳如眉和萧皇后等人,以及一帮稳婆医匠齐齐松了一口气,虽然大家对杨集观感不一,但杨集此时对于整个王府来说,无疑是一根定海神针;有他在,大家心里踏实了许多。

    “她们进产房已经多久了?”杨集刚刚进入庭院,就被独孤敏的八大金刚挡下了,这个时代的人认为女人生孩子,男人在场是一个很大的忌讳,杨集也只能按下心头那股夹杂着喜悦和担忧的复杂情绪,等在门前。

    “两个多时辰了!”独孤敏上前说道:“阿颖产子迹象比阿英早些时候。”

    听着产房内两个女人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杨集惶恐惊惧,心焦如焚,这个年代生产实在太过凶险了,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几乎没有挽救之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金刚奴,如果是男孩的话,你可曾想好了名字?”走过来的萧皇后看着杨集不断捏紧又松开的手,轻声问道。

    “名字?肯定是‘日’字旁了。”杨坚已经给杨忠这一脉的孙子辈、曾孙辈定下了取名的规则,即是孙子的字必须带个“日”字旁,杨昭、杨昭就是如此,而曾孙辈则是单人旁,代表人物便是杨倓、杨侗、杨侑三兄弟了;只不过杨坚定下这个规矩之前,杨浩等人已经出生了,所以他们并不在这个要求之中。

    杨集对于孩子的名字,也曾想过,甚至还专门写信给刘炫、刘焯等人,让他们帮着自己一起想,只是大家众说纷纭,始终没有定得下来。此时一听萧皇后问起,便仔细将一个个名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而一时间却有心烦意乱的感觉,迟迟无法作出决断。

    而产房内一阵高似一阵的叫喊声,更是搅得他心慌意乱、神情愈发焦躁,一颗心根本就平定不下来,哪还能够闲下来想名字?

    “金刚奴稍安勿躁。”知子莫若母,独孤敏见到杨集的神情,便知道他心中想法,连忙出言安慰道:“女人生产宛如生死之间走一遭,里头有宫里来的稳婆和御医,足以应付任何情况,你再担忧也是没用的。”

    “可是她们叫得这么厉害。”杨集眼角有些湿润,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所谓关心则乱,他还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么惊慌和无助过。

    “哪个女人生孩子不叫?有力气叫才是好事啊!”独孤敏说完,旁边的萧皇后接道:“你真不用太过担心,医匠说两个孩子的胎位很顺,生下来不会太过麻烦。”

    萧皇后话音未落,产房内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杨集浑身一颤,脚步不由向前踱去,继而便听到“嗯哇、嗯哇”的婴儿啼哭声。

    杨集大喜过望,右手握拳,狠狠的砸在了左手心上!

    这个如若天籁般的婴儿啼哭声,似乎在等杨集到来似的,他到这里不到几分钟时间,这个孩子竟然就哇哇落地了。

    现在谁也不知到底是萧颖还是裴淑英生的,不过终归是件好事,使大家的担忧也少了一半。

    “生了!”独孤敏欢喜的叫了一声,快步向产房门口走去。

    产房门从内里面打开了,一名稳婆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兴冲冲的朝着独孤敏万福施礼,说道:“恭喜太妃、贺喜太妃,王妃诞下麟儿……”

    众人相视一笑,齐齐松了一口气。萧夫人和萧皇后听到萧颖化险为夷、诞下麟儿,紧绷的心弦是彻底松了下来。

    独孤敏更是喜不自禁,眉开眼笑的连声说道:“好好好,有赏,统统有赏!”

    始自杨忠的卫王房第三代,终于后继有人了!

    卫王这一房的家业越来越兴旺,眼瞅着杨集显赫当朝,却无孩子继承家业,独孤敏如何不愁?

    现在好了!

    卫王房三代第一人就是男丁,这也意味着承嗣有人!

    “王妃呢?她如何了?”杨集大声问道。

    稳婆答道:“母子平安。”

    “侧妃呢?她又如何?”杨集又问。

    “这……”那稳婆笑容一僵,她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吞吞吐吐的说道:“侧妃、侧妃形势不容乐观。请、请心里有数……”

    杨集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大声道:“你说什么?”

    稳婆神色十分凝重:“侧妃羊水已尽,怕是、怕是要难产了……大人小孩都有生命危险。”

    轰!

    杨集彷佛被一道炸雷噼在头上,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心脏也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攥了一下!

    独孤敏、裴夫人脸上血色尽褪,刚刚满腔的欢喜化作无尽的恐惧,不约而同的失声道:“不会的、不会的!”

    独孤敏勉力站住身子,一把抓着稳婆的手,疾声说道:“你们是天下最好的稳婆,还有最好的医匠在侧,怎么会难产?怎么可能会难产?你们一定要救救阿英、一定要救她!”

    稳婆被独孤敏攥的好生疼痛,她忍着疼痛道:“太妃放心,我等一定尽心尽力,只是……”

    只是难产无限接近死亡,谁能保证能救得回来?运气好的自然能够化险为夷、子母平安。运气不好的话,休要说是皇御医了,便是神仙下凡,那也得看一看天意!

    “你们不会,我把孩子拉出来。”就在院内一片死寂之时,产房内忽然传来一阵嘶吼声,听失去“本色”的声音,正是出自裴淑英之口。

    接着,便听到身子的翻动声、稳婆大呼小叫的惊惶声,然后又是裴淑英嚎叫声。

    待众人反应过来,不约而同扑向门口,里面又传出了一阵阵“嗯哇、嗯哇”的婴儿啼哭声,只是此时此刻,大家都以为是萧颖的儿子发出的哭声。

    直到产房的门再次被打开,又一个满头大汗的稳婆喜笑颜开的走出来,报喜道:“恭喜卫王、恭喜卫王,侧妃又给王府添了一位小郎君,母子平安,恭贺卫王弄章之喜!”

    所有人都听得惊呆了……

    好一个彪悍的裴淑英,难道她真把孩子拉出来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的稳婆脑子一片凌乱。

    杨集等人也回过神来,纷纷扭头看向她。

    你刚才还说“侧妃羊水已尽,怕是、怕是要难产了……大人小孩都有生命危险”,裴淑英自己弄出来的母子平安又是一个什么说法?然而映入众人眼帘的,却是她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的呆滞神情,彷佛是听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神迹一般!

    不过生了两个男孩、两对母子又是尽皆平安,哪一人不是喜笑颜开、抚额相庆的?又有谁去计较这名稳婆的“失误”?

    “侧妃她翻过身子,便蹲了下来,然后、然后她就把小郎君给拉……生出来了。”报喜的稳婆说道。

    众人:“……”

    至于杨集,哪怕早有准备,可是此刻聆听着这世上最美妙最奇特的声音,一时间心潮澎湃,竟是不能自已。同时,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怎么说呢,既有初当人父的喜悦,又有一种“措手不及”的茫然……

    总而言之,这种感觉很是复杂、很是混乱!

第523章:父功袭子

    两个男婴出生的时间,相差不到一刻钟,王妃萧颖所诞男婴是卫王房第三代第一个孩子,乃是杨集嫡长子;侧妃裴淑英所诞男婴是次子。

    对此,独孤敏十分高兴,同时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裴淑英如果先萧颖一步,诞下孩子,以后说不得会出现嫡庶相争的局面!萧颖身为皇族认可的正妃,他的孩子势必是杨集第一继承人,裴淑英是无论如何个争不过的,哪怕有杨集的支持也不行!

    一个庶长子,如果继承无望还要承受嫡子猜忌,而这个嫡子更有皇族、族规支持,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出悲剧!好在,裴淑英的孩子出生晚了一些,使这孩子失去了一切优势,这也使得都将游刃而解。

    不久,稳婆将婴儿清洗完毕,把两个小小的襁褓抱了出来,其中一人的襁褓是紫色、一个是红色。

    杨集只看一眼,便知道紫色那个,是萧颖所诞;而红色,是裴淑英所诞。

    两个孩子彷佛哭累了,此时出来也不喊不叫,他们张开眼睛,费力的扭头,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个孩子眉清目秀,像极了公子。”柳如眉看着萧皇后抱着的萧颖的儿子,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萧皇后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眼睛炯炯有神,这里更像金刚奴。”

    然后,她又看了看独孤敏怀中那个,续道:“这个孩子比较文静秀气,更像淑英一些,而那小嘴儿,活脱脱就是金刚奴小时候那个样,真是可爱极了。”

    新生儿其实并不那么可爱,虽然不是年轻作者杜撰出来的“皱巴巴,像小老头、小老太太”,但小脸因为刚刚出生有些红润,长得有点像横肉,许是刚被洗干净的缘故,皮肤在空气中显示有点干燥;不过杨集发现长子那双眸子确实亮得吓人,嗯,的确有他老子风范。

    一群女人站在一起,兴高采烈的讨论着孩子未来会像谁多一些,其实杨集和萧颖、裴淑英都是人中龙凤,杨集不说是天下第一美男,但也长得阳刚俊美,而萧颖、裴淑英自是不必多言,如果根据遗传学来分析,这两个孩子铁定差不到哪里去。

    “金刚奴,给孩子起个名字吧!”独孤敏见杨集小心翼翼的从萧皇后手中接过“紫色”,于是将“红色”也交给了他,看到他紧张得汗水滚滚直流,好笑的建议道。

    杨集一手一个,感觉轻飘飘的,但此刻愣是觉得稳如泰山,汗水也不知为何,竟然不受控制的滚滚流下了。两个孩子虽然还不太好看,但因为是自己孩子的原因,就是越看越喜爱。

    这一刻,杨集重新把刘炫、刘焯等人想了一遍,正要拿出来给大家选择之际,却听到外面有人叫道:“圣人驾到!”

    不一会儿,大隋帝国皇帝心急火燎的闯了进来。

    “参见圣人……”众人连忙上前迎接。

    “免礼免礼……”杨广摆了摆手,看着微微弓着身子、动也不敢动的杨集,顿时乐了,他上前几步,看了看那两个婴儿,笑着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两个都是男孩,紫色这个是阿颖的孩子、是老大。”杨集说道。

    杨广闻言,高兴的说道:“好好好,卫王房总算是后继有人了。”说着,杨广从杨集手中接过了紫色的襁褓。孩子很不给杨广面子,又哇哇大哭了起来。

    哭声好像可以传染似的,连带杨集手上的小家伙也大哭了起来。

    杨集手忙脚乱,也不知怎么安抚,听着儿子哭的那么响,心疼道:“怎么又哭了,是不是饿了?”

    杨广哈哈一笑,很有经验的说道:“孩子哭的节奏是不同的,好像有不同的意思。像这种清脆响亮啼哭声,是新生儿刚出母体,适应不了外面,所以他们哭啼是必然的,尤其是头一天,几乎都是没完没完,等过了一两天时间,他们就会适应了。这个时候不哭反而不好,而这哭声越响亮力量越足,越能证明孩子生命力顽强,这样才好养。”

    “那就好,那就好!”杨集复读机一样的说着,双手将孩子抱在手上,乐不可支。

    杨广轻轻拍着小襁褓,扭头向杨集问道:“有名字了吗?”

    杨集不好意思的一笑:“想了很多个,但一时半会之间,定不下来。”

    杨广立马说道:“那我这个当伯伯的来取好了!”

    “我的孩子,我自己取名。”杨集哪管杨广是不是大隋皇帝,一听他剥夺了自己的取名权,心头就不乐意了。

    杨广见杨集竟然拒绝了自己的好意,顿时虎目一瞪,板着脸道:“怎么?卫王是觉得朕这个皇帝取不了?还是取不好?”

    杨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连罕见的“朕”都用上了。

    杨集这才醒悟,取名的是杨广、大隋帝国的皇帝,讪讪的说道:“这个当然不是,只不过,我是孩子的父亲……”

    “那你是觉得我这个当家主、当伯伯的,没有权力给自己侄儿取名字了?”杨广眼中的杀气又加重了几分。

    “自然也不是……”杨集并不知道,名门世家一旦生了男婴,一般都是由辈分最高直系男亲属取名字,即便杨集是孩子的父亲,这个权利也没他的份,只不过卫王房就他一个男的,所以才有取名权;而现在,杨广这个皇帝、家主、伯伯横加干涉,杨集又失去了取名权。

    一旁众人听着他俩的争执,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杨集:当今天下,能够让皇帝亲自赐名的孩子,除了龙子龙孙之外,也就杨集这两个孩子了,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可杨集倒好,非但没有谢罪,还傻傻的拒绝?

    “这就对了嘛!”杨广这才收起了“怒容”,一脸的和气的继续训斥道:“此乃卫王房第三代长孙、次孙,日后更是我杨氏家族的顶梁柱,自然要取个稳妥的名字,使得孩子一生顺遂、才华出众,岂能随意为之?”

    “是、是、是!”杨集除了当应声虫,还能说什么?

    杨广又问道:“可有属意之名,不妨拿出来参考一番?”

    论起学识,杨广对杨集这个堂弟是极其佩服的。

    杨集文采斐然、冠绝天下,那一首首诗词歌赋传颂天下、那一篇篇精练的文章皆是盖世雄文,只要他日后时不时作出一些水准不亚于之前的诗篇,那么千百年后的文坛史上,必有其辉煌的一席;而他们“弘农杨氏”这一枝旁支,也能凭借杨集的才气超过弘农杨氏嫡系,从比较“世俗”的皇族、政治世家蜕变为正统的书香门第。

    “还是阿兄拿主意好了,无论如何,我都无异议便是。”杨集心知自己此刻就算说出一堆名字,想必也要被杨广否决掉,索性就不说了。

    沉吟半晌,杨广看了看怀中的孩子,说道:“此子目光有神、气宇轩昂,长大后,一定才华出众、志存高远,就叫杨昊吧!希望他日后能够继承你的功业,外征异族、内安黎民!”

    杨集给“杨昊”这个名字震住了,脑海中,却不禁闪现出“杨日天”三个字。

    这妥妥是主角名儿啊!

    好、好、好!

    “如何?”杨广又问道。

    杨集也点点头,表示满意:“昊者,既有无穷无尽之义,如昊天罔极、昊穹,便是表示广大无边;同时,也喻父母的恩情深重,好名字!”

    他们兄弟三言两语,不仅把长子的名字定了、也等于将杨集的继承人的地位给定了下来,这倒不是过于着急,而是随着这两个儿子出生以后,杨集未来子嗣肯定不会少,为了避免夺嫡的戏码上演,早早定下也好。

    至于能力问题,杨集可以培养;只要不断培养十几二十年时间,便足以培养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来。

    “至于次子,便叫杨明吧!”杨广笑着说道:“你意下如何?”

    杨集默然点头。

    杨广问得倒是客气,可这事哪有他做主的份儿?若他此时提出质疑,必然又是一顿训斥。

    况且这个“明”字当真不错。

    只因《九歌·东君》曰“夜皎皎兮既明”,既有天色明亮的意思,也有明白事理寓意。而《诗经·大雅·烝民》上说的“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更是演变出了“明哲保身”的成语。

    杨明身为次子,如果日后真的明白事理、明哲保身,那么兄弟之间,便不会上演夺嫡之事。

    杨昊、杨明这两个名字各有自己的深远寓意,都代表长辈对孩童最真挚的祝福,饱含了无边宠爱和期盼。

    定了孩子名儿,杨广又说道:“我这个当伯伯的,不能没有表示,昊儿,便继承你的遂安郡王,食邑万户、实授五千户。明儿为武威县公,实授千户!”

    隋朝爵制基本沿袭北周,设为九品:一为国王/亲王,正一品;二为嗣王/郡王,从一品;三为国公,从一品;四为开国郡公,正二品;五为开国县公,从二品;六为开国县侯,从三品;七为开国县伯,正四品上;八为开国县子,正五品上;九为开国县男,从五品上。

    其中郡王以及的等级皆可世袭罔替!至于杨集这个亲王级别的卫王,如果传下去,而是降为嗣王了。

    当然,一切都要皇帝的心情,比如说杨集和杨智积、杨纶、杨静等人继承爵位之时,本该是嗣王的,可杨坚愣是把他们提为亲王了。

    独孤敏、柳如眉、萧夫人、裴夫人等孩子相关的女子听了杨广的册封,高兴得嘴都合不拢,眉间眼中尽皆露出感动和喜欢,纷纷向杨广行礼谢恩。

    杨集虽也谢恩,可心中并没有多大的波动,只因他在东北立下的功劳,杨广至今还欠着未封,如今,他不过是把老子的功劳封到了儿子的身上。这种册封方式不仅在他这里得到,便是杨玄感兄弟的爵位,也是因父功而获得的,与他们兄弟本身的才华、功绩并没有丝毫关系。

    至于一些前来等候孩子降生的皇族女卷,脸上虽然也带着笑容,但是笑容里更多是羡慕和勉强。

    她们此刻只顾着羡慕、眼红,却不知道杨集这些年为大隋立了多少功绩?对大隋江山的影响有多大?为杨广背了多少黑锅?

    也许,她们全都知道;但羡慕、眼红还是难以避免的。

    只因大隋天下承平已久,早已过了需要用爵位笼络人的时代,所以现在的爵位非常难得,除了个别名动天下的人物获得爵位之外,大多数赫赫功勋的将臣们,连个县男都捞不到!

    而这里,如果说册封杨集的长子为郡王,还过得去,那么册封次子为开国县公,就有些过了。

    可皇帝圣命已下,羡慕妒忌又能如何?

    众人心中都纠结了。

    杨广也不希望杨集被皇族孤立,他看了看“人间百态”,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向杨集朗声道:“金刚奴,你在东北立下了盖世功勋,已让我封赏给两个侄儿了,日后,可别怪我赏罚不明。”

    围观众人闻言,心中多少好受了一些,要是皇帝再封杨集之功,她们的心态一定崩了。

    杨集连忙表态道:“自然、自然!”

    杨广诸事繁多,又见天色已晚,并没有在王府多加逗留,闲聊了一会儿,便也萧皇后离开了。其他人等,也纷纷告辞。

    剩下的“外人”,也只有杨昊的外祖母萧夫人、杨明的外祖母裴夫了。

    杨集把孩子一一交给了岳母,这才有时间去见两大“功臣”!

第524章:医学宗师

    萧颖、裴淑英的产房虽然是在后院,但却不是在卧室,而是搭建在空地里的酷似马厩的房间;据说搭建完毕,还专门让马匹进去一次,杨集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的习俗、也不知有什么含义。直到稳婆帮助萧颖、裴淑英收拾妥当,才让武婢用密不透风的床榻把她们转移到主卧之中,两名年轻的母亲共处一室,以便照顾。

    室内门窗紧闭,落日余晖自窗子照射进来,两张床榻上铺着厚厚锦被,即便屋内温度不算太高,可裴淑英还是被新月、眉月时不时掖被角的动作弄得有些恼火。

    她的生产比萧颖更难一些,秀丽的面容布满汗水,蓬乱的般的头发一绺绺、湿哒哒的粘在脸颊上,脸容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失去本色的嘴唇更是被她生生咬破了,她热得有些难免,有气无力的叱道:“何必这般小心翼翼?被子里很热的呢!”

    新月忙道:“娘子勿恼,太妃再三交待,说您和大娘子刚刚生产,浑身骨缝都张开了,受不得半点凉风,肯定要注意才行。若是寒邪入体,下半辈子可就得遭罪了。”

    听到婆婆特意叮嘱过,裴淑英抿了抿嘴,不再说话,心底却有一股暖流在流淌,由此可见婆婆对她们是真心实意的好。

    从生死间挣回命来、又得到长辈这般关怀,裴淑英心中的喜悦和感动都快溢出来了,眼眶便是有些发红。

    “妹妹,你可千万不能哭呀!我们现在在月子里呢,若是哭出眼泪,难保眼睛落下病根,甚至瞎了都有可能的!”旁边萧颖见到裴淑英泫然欲泣,轻声说道。

    裴淑英吓了一跳,赶紧收拾心情,硬生生的将眼泪憋了回去,见孩子都不在房中,忍不住又问道:“孩子呢?”

    走进房间的杨集闻言,便接过话头,说道:“孩子被大家宝抢着抱,连我这个当老子的,也仅仅只是抱了一会儿。”

    “郎君回来了?”两位年轻的母亲,一听熟悉的声音,顿时又惊又喜。

    “回来了。”杨集见到两个老婆无力地躺在床上,容颜消瘦了许多,秋水、秋月、新月、眉月细心打理的头发湿漉漉的,足见她们生产时所受的苦。

    他看得大为怜惜,坐到两个床铺间的凳子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十分心疼的说道:“我赶回来了,辛苦你们了。”

    “为郎君生儿育女,是我们应尽之责,如令得偿所愿,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们的两个孩儿有郎君指点,将来定如郎君文武双全,成为国之柱石。”

    说话的是萧颖,她比裴淑英少受了一些罪,精神也比她好一些,虽然她也疲惫、声音更是沙哑无比,可是她的心情极佳,一字一句都十分轻快。

    裴淑英虽未说话,脸上却挂着幸福的笑容,对于一个母亲而言,还有什么比孩子壮实更令她开心的呢?

    “他们兄弟俩壮实得就跟牛犊子一般,哭声洪亮,一听就是好养的娃娃。”杨集心情一样愉悦,从今天起,他也是当爸爸的人了,他接着说道:“对了,孩子们都有名字了。”

    萧颖和裴淑英眼睛一亮,异口同声的问道:“郎君给孩子取好名字了?”

    “不是我取的,是圣人!”杨集苦笑道:“圣人剥夺了取名的权利。”

    萧颖愣了一下,万分不放心的问道:“孩儿的名字,不会太难听吧?”

    “老大名叫杨昊、老二名叫杨明,还算可以!”杨集笑了起来,说道:“他们兄弟命好啊,一出生,圣人就随口就封一个为郡王、一个为县公。”

    裴淑英乐了:“说得郎君自己好像不是这般似的?”

    萧颖也笑了。

    作为王妃,她比裴淑英更了解皇族一些:皇族子弟由于投了一个好胎,都会拥有令人艳羡的爵位,但册封的时间往往是确定他们不会夭折以后。可是杨广不仅在孩子出生之日来了,而且今天就砸下了一个郡王、一个开国县公。由此可见,卫王房在皇族中的地位,仍是那么稳妥、受宠。

    刚生孩子的女人虚弱无比,再加上心情的起落,两女心神一松,很快便睡了过去,杨集让四名婢女留下来照看,自己则先行离开。

    找了外面的稳婆、医匠,询问两女的情况。

    一名头发花白的御医答道:“大王但请放心,王妃、侧妃只是力竭虚脱,并无性命之碍。相较起来,王妃的情况稍好,而侧妃则是被折腾得大伤元气,月子里必须保持稳定心情,并且辅以固本培元药物悉心调理方可,否则必将伤及根本,坐下病根。”

    此老名叫甄权,生于541年,是许州人士,他年轻之时,钻研学问,后来因为母亲体弱多病,遂与弟弟甄立言弃儒学医,一道潜心学医、广泛涉猎方书,并行医济世,他们在针灸脉理方面造诣极深。

    杨集听了他后面说的话,心脏勐地一缩:“这该如何是好?”

    这年代的女人初次生产,一条命丢了半条,需要精心调理方才能够恢复如初。而裴淑英差点难产,岂止丢掉半条命那么简单?若是不能尽快恢复,非但落下病根、日后病痛缠身,甚至还会缩减寿元。杨集又如何不紧张?

    甄权却是比较轻松的说道:“卑职会开副补气养血的药,让王妃和侧妃每日按时服下,而侧妃恢复之前,绝不能染上新患,尤其是风寒,更是半点都不能沾染……”说到这里,甄权又向旁边的太医令巢元方说道:“巢太医,您在风寒方面的成就,远胜于某;如何预防风寒,还请您来开方子。”

    听了甄权的话,巢元方微笑道:“敢不效劳?”

    杨集松了一口气,郑重的拱手道:“多谢巢先生、甄先生。”

    这位巢元方,较之甄氏兄弟更为厉害。

    他在生殖方面,突出强调男子精/冷和精/稀导至不育、精/无力导致不育……同时也指出女子不孕的病因有风冷入胞、月经不利、腹部肿瘤、子宫脱垂等等……根据这些理论对症下药,无有不愈。在新生儿破伤风(脐疮)和小儿先天性癫痫等儿科病方面,都予以精准的阐述,对于各种临床内科杂病,巢元方也有更加详尽的论述。

    此外,他还会大网膜的切除术,包括坏死的大网膜部分的血管结扎和大网膜部分切除术,无有不精。当然最为惊人的是,他连血液中的存在的寄生虫等病症,也可以对症下药……

    综而言之,杨集觉得巢元方医学上取得的累累硕果,较之大名鼎鼎的孙思邈,也是不遑多让的。

    最起码,孙思邈在编撰《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的时候,就大量引用了巢元方、甄氏兄弟、许胤宗、张宝藏等医学宗师的观点和药方。

    当然了,巢元方、甄氏兄弟、许胤宗、张宝藏等人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比如说爱书如命、喜欢收藏书籍、喜欢编巨着的杨广,现在就广泛的搜集医药资料、历代医学专着、民间方剂、验方单方,然后让天下名医去芜存菁,整编成名叫《四海类聚方》的大型方剂学。

    巢元方一人,更是全权负责编纂史上第一部病因征候学巨着——《诸病源候论》;这等神人般的壮举,却由一人来完成,想想都是一件恐怖之事。

    “此乃卑职应尽之责,大王客气了。”巢元方、甄权笑着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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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章:大隋战略

    王府忽然多了两个小宝贝,气氛与以往自然不同;不仅全家上下宠爱的不得了,便是卫王系成员也是欢欣鼓舞。

    身为卫王系首领,杨集是卫王系眼中心上“皇帝”,但是由于他婚后无子,所以不止府上担忧,便是卫王系成员也很焦虑,这也是两女临盆之前,王府上下如临大敌的原因所在。

    天可怜见,成亲三到四年的卫王终于有后了,这对杨集麾下文武来说,绝对是一个强心剂,长久以来的担忧,也被喜悦和激动取代了。

    杨昊、杨明也不负长辈期盼,兄弟俩都长得很健壮,既吃得多也睡得香,偶尔还会张开没牙的小嘴,发出伊伊呀呀的声响,包在襁褓中的手脚更是不时踢动着。只是一旦闹将起来,就没完没了。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一人哭了,另外一个也会受到影响而大哭,若不将他们伺候周到,就别想安宁。

    杨集也抛下了一切,在家当起了好丈夫、好父亲,每天伴在妻儿身边。

    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调养,外加杨集细心呵护以及孩子的陪伴,静养中的萧颖和裴淑英心情极为欢快,她们年轻体质好,受到心情的影响,也渐渐的康复了。慢慢的,就能下地行走了。

    孩子们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但杨集自己心里清楚,只要孩子们开心,哪怕受累一些,又有何妨?

    在杨集足不出户的时间内,沉淀一段日子的杨广,又由内而外的大刀阔斧的改革了;首先,他强势的对北方伸出了大隋的魔掌。

    在粟末靺鞨献出的、包含原高句丽在内的国土上设立漠州,并设东夷都护府管军事;在奚族所掌控的地盘上设立饶乐州都督府;在东突厥让出的漠南草原设立单于大都护府。确保大隋在军事上控制粟末靺鞨、奚族的同时,还能对突厥、高句丽施加军事威慑。

    这一州三都护府,预示着大隋王朝的霸权向北方、东北方挺进。而现在的北方和东北已经不是原来的东北了,原来的北方和东北就算有突厥汗国、高句丽这样的霸主存在,但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是他们的生存之道,便是突厥汗国和高句丽也无权、无力干涉。

    大隋现在灭了契丹、逼降了奚族、逼退东突厥、粟末靺鞨又主动降隋,导致北方和东北形势再也不像以往那么复杂了;大隋帝国的强势北上,意味着这些地方通通都要整改、通通都要遵照大隋规则行事,再也不能像以前那种弱肉强食、游牧而居的日子了。

    此举,既是弱者的福音,也是强者的挽歌。弱者可以在大隋朝廷和军队的庇佑下,逃过被强者吞噬的命运;而奚族奚仲这种原先的强者,却不能再倚靠实力吞噬弱者壮大自己了。

    奚仲不满是一定的,然而他根本就不敢怎样,毕竟他在失去对另外七部的掌控以后,实力已经锐少七八成了,他与大隋一比,不过是稍微肥一点的肥羊而已。就算再怎么不服、不甘,也只有乖乖地、卑躬屈膝的当大隋的孙子。否则的话,杨广只需一声令下,另外七部就会把他的部落瓜分干净。

    其次、是对大隋内部战略进行调整和规划,杨广的定调是以发展国力为重心,他认为唯有强大的国力在支撑,方始能够肆无忌惮的南征北讨。

    凝聚国力是大隋进一步辉煌的关键,但第一步,必须要有一个正确的目标。

    关于未来,没有人比杨集更有发言权了,放眼整个天下,没有人发熟知历史方向的他更清楚如何去走,除非,还有第二个穿越重生人士,否则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有他在,大隋可以跨过盲人摸象、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直接进入主题的核心。

    “圣人!大隋想要达到民富国强,我认为当前有两个方面可以发展……”杨集等到议事堂相国一一发表看法,便站了起来,他没有说是哪两个方向,而是先说大隋现状,以便增加说服力:“我大隋地广人稀,很多劳心费神、耗时耗力的金贵商品因为供大于求的缘故,卖不出应得的价钱,如是一来,从事这方面的百姓落得吃力不讨好的下场,如果我们大隋的商人将这些商品运到西方,再从西方购买大隋短缺之物,那么东西双方便达到互惠互利的双赢之局。有鉴于此,所以我认为主要发展方向是开辟丝路新路线,以丝路促进东西方贸易往来、以丝路促进东西方交流。”

    “只要丝路畅通、开辟更多新丝路,东西贸易就能大幅度刺激大隋经济;而往返于丝路的商人因为稀罕商品有销路、大获利润,势必争相向百姓购买,商人相互争夺之下,价钱一定节节攀升,百姓也能获得更多的钱财。这是好处一。

    大隋是农业大国,在农耕方面有着先天优势。只要没有发生大灾难、只要杨广没有倾国之力去对付高句丽,那么自给自足全无问题。然而大隋手工业的从业人员众多,造成了商品过剩,最终出现了恶意降价竞争的局面,使得一些小作坊纷纷破产,陷入了贫困潦倒的窘境。

    面对此窘境,杨集觉得大隋朝廷有义务、有必要开通国与国之间的交易渠道;而丝绸之路,也是因此而存在的。

    朝中重臣,看通这一点的人不是没有,但丝路交错繁杂、西域诸国关系复杂,大隋又还没有彻底控制西域诸国的威望,所以在座的人都说徐徐图之。但是朝廷可以徐徐图之,商品没有销路的百姓,又该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手握“金山银海”却没饭吃吧?

    看了杨广和众臣一眼,杨集续道:“西域诸国、西突厥四部混乱不假,但丝路的开通,对于所有国家都是有利无害。只要他们从中获利,他们就会支持、保障丝路的安全,如果有人从中干涉,势必成为众失之的。我们要是畏首畏尾、徐徐图之,他们反而觉得我们没有做大事的义气和魄力。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克服困难、而不是因难而退。”

    杨广做梦都想强爷胜祖,超越父亲几乎成了他的执念,他对于怀有激进思想、怀有开拓精神的杨集十分认同,引其为知己;他正听得上劲,而杨集却停了下来,于是兴致勃勃、急不可耐的催促道:“还有呢?继续说下去。”

    “开拓丝路的好处二,是通过商人的眼睛、纸笔,使我大隋达到开眼看世界、师夷长以制夷的目的,同时派遣使臣向西,探索未知的地域,与未知之国建立邦交。”

    杨广胸怀开疆辟土的雄心,有着强爷数祖的大志,他心中有一个大致的方略,那就是征服高句丽、制霸北方和西域,使大隋以外的千里之域无一强国。所以,大隋如今的战略是在北方、在丝路、在东北,对象是东突厥、西突厥四部、吐谷浑、高句丽等“大国”,而不是诸如奚族、霫族、粟末靺鞨这种弱族,这也是他没有主动对弱族发起进攻的根本原因。

    一听杨集这么说,杨广顿时来了兴致,他问道:“开眼看世界、师夷长以制夷,我懂。但你说的未知国度,所指何处?”

    “我说的未知地域、未知国度是我们认知以外的地域。就以我们比较熟悉的西方为例,我们知道西域诸国、吐谷浑、粟特八国,也知道西域和吐谷浑之外是西突厥、天竺、波斯、大秦。”停顿了一下,杨集问道:“我想问一问大家,再往西、往南,那又是什么样存在呢?国家名字叫什么?其国强盛与否?”

    杨集的灵魂深处深深的刻着地球的影子,一说到世界,脑中景象就是地球。可是杨广和在座的重臣对于世界的认知只停留在大隋、西域、天竺、漠北、半岛三国、海中倭国、流求等地,除此以外,他们脑海一片空白。

    当然了,杨集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世界究竟有多少个国家,但他通过西方胡商之口、知道波斯萨王朝与大秦(罗马帝国、拜占廷帝国)常年开战,导致一个教派正在麦加冉冉崛起,此教派在贫民之中有着极大的声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么这个教派便是建立大食国的尹silan教了。一旦他们如史上那般取代了波斯,那么,就会探索富饶肥沃、“金山银山”的“a”。

    固然,杨集也知道朝中权贵喜欢通过酷似犹太人的粟特商人了解世界,但粟特商人也是一知半解,当他们把西方的消息传到大隋时,能有一成为真就很不错了。所以杨集希望大隋以朝廷的名义遣使西行,得到更多更精准的数据。

    而他这三问,顿时问倒了大隋君臣。

    沉默了半响,萧琮才缓缓的说道:“我大隋与大秦相隔数万里,这么往返一趟,少说也要一年时间吧?”

    “相国言之不错!”杨集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在张掖时,特地从胡商那里了解了西方一番,据说波斯以西的大秦历史悠久、兵强马壮、国土有几个大隋那么大,重要的是,他们一直有东进的野心,不过波斯也不是善茬,所以他们的野心屡屡受挫。”

    说到这里,杨集彷佛还嫌火力不够似的,继续说道:“大秦的历史,上可追朔到战国时期,而其现有的疆土,是一个名叫亚历山大的皇帝打下来的,更厉害的是,此人在三十三的时候就病逝了。”

    杨广听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作为一个完美的理想主义者,有着不甘人后、超越秦皇汉武的雄心,他认为只要攻破高句丽、蚕食西域和突厥,大隋的疆土就会强大空前,而他,也将成为成为古今中外、无人相比的伟大的帝王。可如今,杨集却说大秦有大隋几倍那么大。那什么亚历山大,竟然在三十三岁之前,就完成了如此壮举,想想都是一个恐怖的存在。

    念及于此,杨广一颗不安分的心也在怦怦跳动,而那一双鹰隼般的锐利眼神,似乎也超过了“弱小”的西域、西突厥,瞄向了更远的大秦,心道:“亚历山大能够打下几个大隋那么大的国度,我杨广有生之年,一定要打下更大疆土,绝不能被蛮夷比了下去。”

    在座重臣同样听得瞠目结舌,这种颠覆他们认知的资料和消息,使他们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圣人、诸公!我说这些并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怂恿大家与大秦比高低:一是希望大家知道天下之大、超乎想象,二是因为大秦东进的野心不死。”杨集沉声道:“而第三个原因,也是最为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波斯由于和大秦连年征战,使得他们元气大伤、国力即将耗尽,他们被逼无奈,只好对臣民的税赋加重,这又造成内部暴乱连连。其内部的一个势力利用臣民对朝廷的不满,并且用宗教名义,拉拢到了许许多多贫民。如果他们发动类似黄巾起义的动乱,战火必将卷波斯全境;而内忧外患的波斯王朝,也有可能轰然坍塌。”

    “而波斯自魏晋南北朝以来,就与我中原王朝友好往来,与我大隋也很亲厚,波斯一旦倒下,那么大秦东进之路畅通无阻、很有可能会东征西突厥、粟特八国、西域诸国,将战火卷至大隋西部。”

    “所以,我们不得不防、不得不提前做准备呐!”

    说到最后,杨集便把目光看向了杨广。

    自杨广登基为帝以来,他便大刀阔斧的改革,尤为难得的是,他不但把一些权力下放给议事堂,而且大幅度的提高御史台编制、御史言官的地位,他不怕你敢说,就怕你找不到毛病、亦或是诬告。就算指出的问题有些尖酸刻薄,让他下不了台。可他依旧在气急后理性的选择接受,就算不接受也不会恶意去找麻烦。

    所以杨集觉得现在的杨广就非常合格,尤其是在大方向和改制的方面,古往今来的皇帝都没有几个有资格和他相提并论。

    史上的杨广在大业十年之前,为了更好控制天下,营造新都洛阳;为了沟通和加强南北的联系,开凿纵横天下的大运河;为了及时了解天下大事、运送兵力,开直道、扩官道、广建驿站……

    在经济上,虽然后世之人都说他是败家子,可鼎鼎有名的洛口仓、含嘉仓、回洛仓、白马仓、晋阳宫仓城实际都是他修、是他储粮的,与杨坚毫无关系。在内政上,他修《大业律》、办教育、创科举、复汉制、抢救汉家文明……在军事上,他率兵统一南北、出塞北伐突厥、平定如日中天的杨谅、向南打到林邑、向西歼灭吞并吐谷浑、向东征服流求……至于外交方面,也是成就显着,他经略西域、开辟多条新的丝路不说,还遣使远赴波斯、通使南洋、东渡倭国……

    一代帝王,只要做了以上的其中一项,就足以名留青史了;可他杨广在大业十年之前竟然全都做了,更加难得的是,天下还没有大乱。要不是他接二连三的远征高句丽,大隋王朝就不会因为国力耗尽、民心尽失而轰然崩塌。所以后世曾有人说,杨广要是急流勇退、只把皇帝这个职业干到大业十年,那么他的功绩就足以盖过99.9%的皇帝了。

    不过就目前来说,杨广虽然有时也会显得急功近利,但至少没有达到刚愎自用、一意孤行的地步,而且愿意向文武百官解释自己做事的种种深意、听得进良言。

    杨集之所以夸大大秦实力和国力、夸大亚历山大,目的是给杨广竖立一个更高的楷模、更高的超越标准,只要他有危机感、只要他觉得西方还有一个不可控的强大存在,那他心在顾虑之下,就不会、也不敢倾国之力去搞高句丽。

    “圣人!”苏威站起身来,向杨广拱手一礼,沉声道:“虽然说大秦远在数万里之外,但以大秦的强大国力而言,要想打败内忧外患的波斯并非难事,我大隋很有必要收集该国资料和军情。”

    “臣附议!”杨雄亦是起身行礼道:“圣人,两国交战,情情为先,我大隋要想胜人数子,必须知己知彼、洞悉敌情,方能明晰敌我之优劣。”

    高颎随即说道:“圣人,老臣当年以西域使西行时,发现西域和更西之地,有着我们所不知道的风土人情以及各种资源。我们要做的就是了解这些国家和种族,然后开辟更多新丝路、遣更多使臣加强和西方诸国的联系,这样既能开辟经济通道,又能获取更多我们所不知的资料。”

    杨广本来就心动了,听诸相国这么一说,也定下心来了,说道:“下去以来,议事堂牵头,令礼部和鸿胪寺联合创立西域司,专门负责和西域、西方沟通事务。”

    “臣遵命!”诸相纷纷起身,轰然应命。

第526章:大限将至

    “卫王!你说大隋想要实现民富国强的目的,主要有两个方向。”杨广看了杨集一眼,问道:“如今第一个方向已经说了,那么第二个又是什么?”

    杨集说道:“水运的人力、物力远逊于陆运。所以我的第二个方向就是着令工部、将作监、军器监研究和制造能够抵御海浪的大船,然后扬帆出海,开通海上丝绸之路……使南方诸国都成为大隋贸易对象,这样不但可以将我治家文化传播出去,还能获得足够利润。”

    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

    在座众人皆是时代之精英,他们知道时代进步,思想也要随着时代的进步而进步。如果因为自己的强盛而固步自封,再强大再繁荣富强的国家,终有一日在盲目自大中走向腐朽、没落。所以开眼看世界、将本国商品销售出去,这是势在必行之事。

    尤其是大隋人口众多,从事奢侈品行业的人越来越多,而本国市场所需较少,迟早都会进入饱和期,而后就是供大于求,造成商品贬值,所以朝廷需要用对外贸易的方式来推动市场的繁荣,这也是大家认同杨集开辟更多新丝路之论的原因。但是开辟海上丝绸之路就有些骇人听闻了。

    关于海运,早在春秋战国时期的齐国就“循海岸水行”直通辽东半岛、朝鲜半岛、倭国列岛、东南亚,这也是海运史上最古老的海上丝路。汉武帝灭南越国后,更是凭借海路拓宽海贸规模,这也标志着“海上丝绸之路”正式兴起。而东汉商人更是由海路,将丝绸、瓷器由马六甲经苏门答腊来到印Du,并且采购香料、染料运回国内。

    三国东吴出于在长江上作战与海上交通的需要,积极发展水军,船舰设计与制造有了很大的进步,技术先进,规模也很大。而五胡胡华后晋朝凭借强大的水军抵抗北方政权,这又进一步促进了航海技术、造船业的发展,从而给航海积累了提供良好条件。

    到了南北朝,南方政权更是以广州为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船队经崖州、振州(海南岛)东面海域,直穿西沙群岛海面抵达南方诸国,然后再穿过马六甲海峡、印度洋、红海、波斯湾,最终直达西亚、西欧,对外贸易涉及到的相关国家多达数十个。所以杨集此时提出“海上丝绸之路”概念,并不是纸上谈兵、天荒夜谭。

    同时,他们也知道水运成本比陆运低,不然杨广也不会开凿大运河了;但是海运和内陆水运完全不同,其恶劣条件动辄令整个船队葬身鱼腹,比如说当年远征高句丽时,王世积为首的水师因为风浪差点全军覆没,这不就是最深刻的教训么?

    “大海艰险,大王为何有此想法?”过了半晌,萧琮问出了大家共有的疑惑。

    “我也知道大海艰险,还有造船业的不发达、航线的不确定、指南针的不精确、沿途国家可能要做的打劫,都能让一个船队人财两失,但我们有成功的经验在先,而海运的好处又摆在眼前,我们现在可以先行进行技术储备。日后的新式大船就算开不到极西之地,但是征伐高句丽的时候,新式大船可以运更多的兵力和物资、大隋水师也不会再次发生惨剧了。”

    杨集知道和明朝相比,大隋造船技术、指南针和水密封舱等航海技术都是远远不如,所以他即便明白航海是大势所趋,也没有怂恿杨广现在就派遣船队航海,不过技术储备却不能不做。

    “诸公以为如何?”海上丝绸之路什么的,杨广不太放在心上,可“征伐高句丽”却挠到了杨广的痒点。

    “若是研制新式大船、航海术,老臣并异议。”征伐高句丽的失利,乃是高颎心中的痛,一听杨广询问,便率先表态。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对于研制技术这个建议,众人自无反对的理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杨广也并没有盲目展开大航海,而是从国库中拨出了一笔款项,支持秘书省太史曹改良指南针,支持工部、将作监、军器监研发大船,同时又令扬州大总管杨智积于南方诸州寻访造船巧匠。

    议完正事,君臣也没有立刻散去,而是天南地方的闲聊了起来,主要还是问杨集在东北的经历,以及高句丽国势。

    杨集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高颎浅饮一口茶,忽然向杨集说道:“大王,老夫有件事儿,想请大王帮忙。但不知如何启齿。”

    “何事?高相但说无妨!”杨集知道这老家伙奸诈得很,并没有大包大揽。

    众人闻言,也看向了高颎。

    “唉!说起来,真是家门不幸呐!”高颎放下茶盏,叹息一声,苦涩的说道:“小女素来喜爱大王诗词、钦佩大王人品,至今仍不肯嫁人,并且放出了非大王不嫁之言。老妻爱女心切、忧愁难当,想要撮合大王和小女,怕是过几天便会和太妃说和了。”

    “……”众人闻言,尽皆目瞪口呆!

    杨广眉梢一挑,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高颎当年为了招杨集为婿,打算效彷吕不韦来一个奇货可居,利用各种流言蜚语,将杨集黑得无法见人,另外还将大兴最着名的相师都收买了,不管杨集和谁的生辰八字摆在一处,相师都说八字不合。害得杨集差点连媳妇都找不着。

    要不是自己见事可疑、把杨集和萧颖的生辰八字分别送给章仇太翼、岐晖、谢弘、僧璨,恐怕杨集只能和高颎之女高灵是‘天作之合’了。

    三妻四妾里,杨集三妻都有了,可高颎这老家伙竟然旧事重题,意图将他的“嫡女”许配给杨集,如果此事能成,那么高灵只能当妾室。

    他倒不是因为高颎给杨集张罗亲事而恼火,隋朝两朝皇帝去住夫妻间的管制比较松散,如果过不下去了,夫妻和离都可以,何况只是纳妾?

    他只是惊讶于高颎的不要脸。

    你高颎不仅是大名鼎鼎、威望素着的名相,还是是寒门士子、山东士族的代表之一啊!结果为了巴结杨集,就这么低声下气、没脸没皮的嫁女当人家妾室?他问道:“高公,您是当真的?”

    高颎没有因为杨广的诧异目光而羞愤,见杨集有说话的打算,连忙抢过话头,说道:“大王文武双全、足智多谋、兼通军政,年纪轻轻都取得了今天的功绩,自然是名门闺秀心目中的佳婿。如今的天下高门,谁不想把自家女儿嫁给大王这等大隋英才?”

    说着,他又扫了萧琮一眼,坦然道:“萧相国慧眼如炬、抢得把王妃嫁于大王,吾等自然是衷心祝福。可是萧相国总不能阻止老朽把女儿送入王府为妾吧?况且小女因相思而不得,成天闷闷不乐、茶饭不思的,萧相也不想老朽白发人送黑发发人吧?”

    萧琮:“呵呵……”

    苏威、杨雄等人各自在心中计较了一番之后,便有些艳羡的看着杨集。

    高灵在这时代已经沦为“大龄剩女”了,但由于她父亲是高颎之故,代表名门大族上门求亲的媒婆,几乎都踏破门槛了。然而不管是他们这个相国子弟也好,还是诸多关陇贵族、五姓七宗也罢,全都求娶为正妻都不得。

    可现在倒好,诸多名门苦求而不得的高灵,居然就这么被她父亲送给杨集当妾了,而且看他那样子,好像还怕杨集不要似的。

    都是朝廷重臣,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此刻,大家被高颎弄乱了手脚,忽略了杨集和自家子弟在地位上的天大差距。

    萧琮没有说话,杨广也没有说话了,他又扫高颎一眼,最终将目光幽幽的投在杨集脸上,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杨集给盯得有些冒汗,这都是高颎擅自作主,我又没有答应,您盯着我干嘛?

    他轻咳一声,道:“怕是让高相和夫人失望了,王妃、侧妃生育未久,我若是在此刻纳妾,还是人吗?”

    苏威哈哈大笑,打趣道:“大王这话,老朽不敢苟同,七出当中,‘妒为乱家者也’,正妻焉能阻止自家郎君纳妾?王妃乃是知书达礼、金枝玉叶的萧氏女,又怎么可能不通情达理呢?大王这么以王妃挡箭,不太好吧?”

    “七出”又叫“七去”、“七弃”,妻子若是犯了“七去”中任何一条,丈夫便可休妻,换而言之,妻子们是绝对不能犯此七条规则的。

    尤其是当下,大隋两朝皇帝以恢复汉制、汉礼为天大的使命,他们父子为了让皇家取到天下表率作用,对皇族女子要求极严,要到出现品德端庄,却出现了“七出”中的无子、有恶疾,倒是情有可原。但公主、郡主、县主们,要是犯了不顺父母、淫、妒、口多言、偷窃,只怕皇帝不但不声援,反而严惩。

    正是因为大隋皇家家规极严,所以皇家女子的品行,让人无从挑剔。

    “苏公说笑了!”杨集告饶道:“还请苏公饶命,若是这等话语传回家中,侧妃、庶妃怕是要把我揍一顿方才罢休。”

    裴矩还在辽州和高句丽博弈,并不在场,杨集便把锅甩到了裴淑英、柳如眉的身上。

    众人尽皆大笑,便是高颎莞尔一笑:“大王勿忧,小女虽不如王妃、侧妃,却也是一个钟灵明秀、深诣尊卑、谨守妇德之人。至于别的,自有老妻与太妃做主,想来王妃、侧妃、庶妃那里,想必不会断了纳妾之路。”

    “那可未必。”杨集心里暗自警惕,高颎这头老狐狸当众提亲、要把女儿给自己当小妾,绝对是有阴谋!

    回去后,得跟阿娘说清楚了!

    免得上他老当。

    就在高颎打算借势“施压”之时,殿外传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杨安疾步入内,匆匆来到杨广面前,抱拳行礼道:“启禀圣人,越国公府刚刚派人送来消息:越公怕是不成了……”

    杨素恶病缠身,两个多月前便放下公务、回府休养了,他年老体衰,旧患也一一复发,给折腾得生死两难,多次拒绝服药了,只想一死了之。

    大家对于杨素的情况,自是心中有数,可是听了杨安的话,殿内还是响起了一片惊呼。

    杨广霍然起身,神色凝重的问道:“此言当真?”

    “不假!”杨安说道:“由于圣人、太子与诸公在此商议大事,不便惊忧,皇族闻讯后,已让太医令带最优秀的医匠前往真越国公府救治。”

    杨广稍微松了口气,看着向众人道:“我先去越国公府看看。”走到门口,又站住了,回身对杨集道:“金刚奴,越公对你有授艺之恩,有师徒之实,你与吾同去。”

    “喏!”杨集大步上前,跟着杨广走出同明殿大门。

    殿内众人,一脸艳羡的看着杨广和杨集远去的背影。

    什么叫圣卷无双?

    杨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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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章:在路上

    越国公府位于洛阳劝善坊北曲,此坊位于洛水以南、旌坊坊以东,离北上皇宫的天星津、天津、黄道三桥稍微远一些,这倒不是杨广薄待功臣,更不是杨素买不了积善、尚善、旌善三坊的宅第。而是官当到一定程度的达官显贵,都不太喜欢靠近皇宫:这一来是便于行事、便于呼朋换友聚会、便于做“见不得光”的勾当;二来是宫延是非多、问题多,搞不好还会发生宫廷政变,所以稍微远离皇宫安家,绝非坏事。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便是此理了,为了家族长远安全着想,哪怕多走一段路去上朝、入宫,也是无妨的。

    独孤敏也是出于这种考虑,这才把王府安在旌善坊,而不是更靠近皇宫的积善和尚善坊,这样不远不近的,既能实现趋利避害的目的,也不至于让皇帝觉得他们刻意疏远。

    午后,皇帝辇驾沿着笔直宽阔的横街奔向劝善坊,并从北坊门入坊,杨广脸色凝重的看着窗外的美景,头也不回的向同车的杨集说道:“巢元方和甄氏兄弟说,越公年纪大了,早年又受了不少的伤患,现在一病,各种病症便爆发了。近年来,先是费心劳神的打造洛阳防线,接着又在军改的事情上耗了不少心血。越公他天年将尽,已至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越公这辈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强敌,为我大隋立下了赫赫战功,然而他战胜了一切敌人,但却斗不过天命。”

    默然半晌,杨广叹了一口气,颇为动情的续道:“要不是他全力支持,我根本当不了太子、根本当不了皇帝,所以我欠他,也还不起!唉……”

    杨广也是一代帅才,谈笑之间,无数陈朝士兵、突厥士兵在他计谋之下,灰飞烟灭,他对于生老病死看得比较澹。但同时,他又是一个性情中人,凡是被他认同的人,他都会从重封赏。而杨素无疑是自己人中的自己人,所以当他知道杨素大限将至,心中十分伤感。

    当然了,杨集也是自己人中的自己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比杨素更胜一筹,若不然,他此刻也不会表现出人性化的一面了。

    他呆愣了好一会儿功夫,慢慢转过头来,向杨集说道:“金刚奴,我的良师益友将去,你说,我应该做什么?又能做些什么?又如欲彰显越公的功绩?”

    “越公要是实在熬不过这一关,阿兄可在出殡当天扶灵!”杨集轻声道:“阿兄不仅是大隋皇帝,还是诸国共认的圣人可汗,若你为越公扶灵,这可比什么追赠都要光彩!”

    “越公是大大的功臣,还是我们的长辈,我为他扶灵,倒没什么……”杨广沉吟半晌,皱眉道:“可是金刚奴,你不觉得很虚伪吗?”

    杨集闻言无奈!

    杨广见到杨集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盯着自己,顿时有些恼了,怒道:“有话直说!”

    “我看过一个与西方历史有关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名叫木子二逼的皇帝。”杨集说道:“木子二逼是躺国第二任皇帝,其父是个酷似勾践的人物,在他当皇帝之前,恰逢乱世,于是等各路诸侯杀得差不多的时候,悍然起兵,同时任命有名帅之才的木子二逼为兵马大元帅。而木子二逼的麾下,有一个名叫党‘人宏’的大将军,此人在木子二逼东讨西伐、南征北战时,大力筹备粮饷,为木子二逼立下了汗马功劳;等到木子二逼发动军事政变、杀兄弑弟囚父强纳弟妹、并且当上皇帝后……”

    “禽兽不如!”杨广冷哼一声,点评道。

    “胡人嘛,这很正常!”杨集说了句,接着又说道:“木子二逼当上皇帝后,大封功臣,任命党‘人宏’为诸州军事都督,党‘人宏’所至之处,治理有方,对开发躺唐南疆有卓越的功绩。然而,党‘人宏’清廉,可他的家卷却利用他的权力去贪污受贿,数额巨大,连带党‘人宏’也要受到律法的惩治。”

    “木子二逼想改死刑为革职,但又怕处理不公,失信于天下。两难之下,于是他在早朝之前,让内传备好请罪用的草席、香表、荆棘之类的东西,然后把在京官员全部召集到了大兴殿。”

    “等一等……”听得入神的杨广忍不住再次打断,疑惑的问道“大兴殿?胡人也叫大兴殿?”

    “呃……”杨集翻了个白眼,说道:“这不是重点,意思是说,那个宫殿的用途,类似大兴殿。这么说,是方便你理解。”

    “好吧!你继续。”

    “当早朝将临之时,木子二逼摆出负荆请罪的架势,并且站在御座之前,以沉重的口吻说:‘法律,乃是整个国家的法律,君臣上下都应遵守。今天,我办了一件违法的事儿。党‘人宏’贪赃该死,我念他有功天下,便把死刑改为罢官。这种做法是乱法乱矩的行为。我知道自己错了,但是,我和‘党人弘’的君臣情谊又使我不得不干出不愿干的事儿,我为了检讨罪责,决定从今天起,在京都郊外负荆请罪、坐草席自责三天,每天只食素饭一次,以示对自己的惩罚。’”

    “那个国家和我们一样,上只跪天、下只跪地、中间跪长辈,可是臣子们听了木子二逼的话,个个‘感动’得泪流满面、下跪磕头,要求木子二逼收回请罪的成命。”

    “木子二逼是个有原则的人,执意要丢下国事、去郊外谢罪自责三天,当时的躺国内忧外患、诸事繁多,每件大事都要他处理,臣子们怎么可能答应他呢?于是从清晨一直磕头到了下午。木子二逼又不忍臣子们受苦,便勉强答应了大家的请求,而且还说要以杀党‘人弘’、正国法。”

    “可是就在大家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又跑到了宫外,对着苍天下跪痛哭,撕心裂肺的说‘苍天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留下党人弘一条性命吧!’”

    “众臣无奈,只好继续陪他演完这出戏,感动的免除了党人弘的死罪,改为流放。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于是,他就成为重情重义的明君了。”

    听到这里,杨广已经明白杨集的意思了;虽然他这出戏的好处,也知道扶灵会给自己难以想象的声望,但他还是大摇其头:“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阿兄……”

    “金刚奴,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也知道益处多多,但我有我的原则!此事我做不到,你休要再提了!”杨广摆了摆手,固执的说道:“我要是做出这等无耻之事,非但对越公不敬,而且也不符我的脾性。我要是‘演’这一出,那我还是杨广么?”

    好吧!

    你清高、你了不起。

    事实上,杨集觉得‘扶灵’之时,只要心怀敬畏和感恩,那就不是功利般的作秀,至于别的,只是额外、意外的收获,只不过杨广主意已决,他也不好多加劝说。省得吃力不讨好、白白惹人生厌。况且杨广有着这种性情,也不是坏事。

    前方禁卫开路,一行车驾抵达越国公府门口,远远就能看到既杨氏子弟侯在门前广场之上接驾;也有探病的勋贵大臣出来恭迎圣驾。

    待到杨广辇驾到了门口正门前,众人尽皆微微躬身,杨素诸子急忙上前,在车下摆好下马锦凳,准备妥当,杨氏兄弟们上身微微前倾,仪态恭敬、礼数亦是周全。

    然后,一名亲王自车内钻了出来,轻轻一跃,直接跳到地上。

    “……”抬着眼睛的众人见状,只得硬生生把“恭迎圣驾”四字咽了回去,噎得一片咳嗽,然后纷纷瞪着眼睛,看着从皇帝车驾钻出来的杨集。

    好家伙,竟然跟皇帝同车?

    阶前的广场上,早一步赶来的萧玚、卫玄、薛胃、宇文弼、元寿、辛世雄、来护儿、薛道衡、宇文述等文武,以及杨约、杨慎、杨玄感、杨玄挺、杨玄纵等人俱是眼神闪烁,心潮起伏……

    虽然大家谁都知道杨坚、独孤敏皇后和杨广把杨集当儿子来养,宠信得无以复加,可是宠信到同车而行的地步,这就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了。

    毕竟杨广这一次可不是寻常的出行,而是摆好车仪仗、以皇帝的名义前来探望病危的杨素,算得上是一种政治行为。这种情况下,皇帝依然与杨集同车,这已经不仅仅只是宠信了,而是要用这种姿态宣告他对杨集的宠爱和力挺!

    杨玄感交没有意识到杨广让杨集同车的深层寓意,不过想着父亲也没有这种待遇,心中难免有些酸,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压制心底的杂念,嫉妒之意,魏叔玉总算没忘了自己的身份以及现在的处境,以主人家长子的身份,向已经下车的杨广恭声行礼道:“微臣恭迎圣驾!”

    “免礼平身!”杨广扫了躬身行礼的众人一眼,目光又定在了杨玄感的身上,脸色沉重的问道:“越公情况如何?”

    杨玄感声音哽咽,答道:“回圣人,太医令等人说,家父怕是没几天了……”

    杨广心底一沉,说不出是何滋味。

    旁边的杨集见到杨广面无表情,暗自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杨广现在是怎么想的。

    按理说,杨素现在病重,杨广心中也很悲痛,如今有这么多重臣在看着,身为皇帝的杨广应当痛心疾首、悲怆不已才是,可他却摆出了皇帝的架子,愣是装出了一副冷漠的样子,如果换成是木子二逼,只怕听了杨玄感的话,此刻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前面带路吧!”默然半晌,杨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喏!”杨玄感应了一声,微微侧身让出一条道路,引着杨广进入府内。

第528章:天柱折

    杨素病危,杨集心中并没有多少惊慌,因为他在休假这段时间内,也看过杨素几次,对于这一天的到来,心中早有预料。

    以杨素这些年来的身子骨,打造洛阳防御圈,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精力,根本难以胜任后面的军改的总指挥,这也是他把执行总指挥交给宇文述的根本原因,只不过宇文述后来急功近利,造成了京兵的动乱。

    迫不得已,杨素只好从幕后走上台前,并且凭借个人威望,镇住了京兵动荡的局面,使后续改革得以胜利进行,当他张仲坚的心弦松下,病倒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对于朝廷来说,杨素病倒在洛阳比在关中好一些,若他在关中病倒,搞不好会让深化改革的留在军队发生什么动荡,在洛阳病倒,顶多就是有点影响而已。

    四天前,杨集也是越国公府见过杨素,不过相隔多日,杨素比上次严重得多。

    上一次,杨素还能坐在床榻上看书,而这一次,什么都做不了了,双眼半张半闭的仰躺在床榻上。

    “越公,我来了!”杨广走到近前,看着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杨素,心头有些发堵。

    杨素见杨广和杨集到来,双眼顿时一亮,他努力平息了气息,哆嗦着向跟着进来的杨约、杨玄感吩咐道:“扶我坐起来。”

    杨约和杨玄感上前,将杨素从床榻上扶坐进来,侍立在旁的杨郑氏连忙将被子垫在杨素背后,让他半躺在床榻上。

    忙碌完毕,三人行礼退下,将空间交给了杨广、杨素和杨集。

    “圣人,请恕老臣无法全礼了。”这么躺着,杨素似乎有了些许力气,说话不再断断续续。

    杨广微微叹了一口气,上前坐到床榻连的锦凳上,握着杨素瘦骨嶙峋的手掌,说道:“身体为重,些许俗礼,无须在意!”

    “请越公善保身体。”杨集亦是说道。

    “圣人、卫王,我的身体我知道。”杨素叹息道:“昨晚,我昏了过去,巢太医说我挨过这个关口,看样子,还有三五天可活。”

    杨素对于生死倒是看得很开,并没有因为自己阳寿将尽而伤感,他振作精神,反而向神色暗然的杨广说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老臣做了一辈子郐子手,已经做够了……临死之际又见大隋蒸蒸日上,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圣人何须作此小女儿之态?况首,老臣即将去向先帝说圣人英明、大隋强盛,圣人理应为我高兴才是啊!”

    “越公,我们相处数十年,君臣相得,我深感越公为我、这这天下鞠躬尽瘁,岂有不心伤之理?”杨广苦笑一声,感慨道:“我只愿越公尽快好起来,若是没你在旁边鞭策,满朝文武,还有谁能帮我震慑天下宵小?”

    “老臣是不行啦!”杨素喘息着笑道:“圣人,卫王曾经说过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对此,老臣身以为然,毕竟,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这天下,还得年轻人来。老臣窃居高位这么多年,早该给年轻人让路了。”

    杨广轻声道:“越公休要如此。”

    “哎!”杨素叹了口气:“这一天终归是要来的,谁也避免不了。先帝先行,而去年底,韦冲等老人也不在了。我只是担心大隋名将凋零、朝廷各部后继无人,无人扛起大梁。但好在我朝新锐名将辈出,卫王更是人中龙凤,最关键的军队也不至于陷入青黄不接的窘境。”

    杨广沉吟半晌,说道:“越公,玄感有霸王之勇,在你的教导下,更是精通兵法、足智多谋,我打算让让他弃正从军,你意下如何?”

    “多谢圣人看重,不过还是罢了!”杨素轻轻摇头,叹道:“玄感虽有霸王之勇,也读过几本兵书,可他为人浮躁、易冲动,更致命的是,一旦遇到大事,就会六神无主、难以决断。这也是老臣让他从政的根本原因。”

    “请圣人日后,勿要让他为帅,若他为将帅,实非大军、大隋之幸。”

    杨集闻言,不由深深的看了杨素一眼,心说知子莫若父,这话倒是半点不假,杨素真是看透了杨玄感的本质,史上的杨玄感就是因为没有大局观,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错失了夺取天下的良机,最终落得到了兵败身死的下场。

    要是他听从李密之计,以部分大军把杨广堵死在临渝关(山海关)外,然后派遣军队去接手恨隋如虎的河北大地,那他就是第二个袁绍,一旦杨广死在辽东,及及可危的大隋必将大乱特乱,而他杨玄感也能坐观天下诸侯混战,自己却能借机整治河北大地。

    如此,就算夺不了天下,但也不至于败得那么快。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杨广见杨素精神萎靡不堪,便带杨集回去了。

    杨素病症只能调理,是治不好的,这两年来,他又不听医生嘱咐,每日操劳不断,如今各种病症齐至,巢元方、甄权、甄立言、许胤宗、张宝藏等长期驻守越国公府的良医亦是无能为力,只能开着勐药方子,给杨素延续寿命。

    到了第四天,原本病得无法进食、无法动弹的杨素,突然情况好转,杨素自知是回光返照,连忙召集弟弟杨约、杨慎;儿子杨玄感、杨玄纵、杨玄挺(过继给无子的杨约)、杨玄奖、杨万硕、杨民行、杨积智,准备交代后事。

    杨素卧房之中,杨氏嫡系尽至。

    杨素脸色呈现出不正常的红润之色,他对着众人说道:“我身患重病,危在旦夕,无法庇护你们的了。”

    “玄感虽然喜好读书、擅长骑射,更有万夫不当之勇,然其性格上的缺陷,并不具备开创的能力,不过守成之能却是绰绰有余。好在我杨氏荣耀至极,又与皇族‘同根同源’,日后只须好生经营我们这一支即可。”

    杨素这话的意思,是自己死了以后,让长子杨玄感继承他们这一支的家主之职就好,而不是去争弘农杨氏族长,毕竟皇族“也是”弘农杨氏一支,如果他的子弟当上弘农杨氏族长,又置皇族于何地?

    此虑,也是杨素没有当族长的根本原因,正因他懂得轻重,没有在弘农杨氏这一块压皇族一头,故而与杨坚、杨广相处甚欢。

    杨素说罢,看着房中亲人,也忍不住心有感伤。

    “兄长,我等必定尽心竭力,辅左玄感经营家族。”杨约代表大家表态。

    杨玄感泪流满面:“阿耶,孩儿定不负您之厚望。”

    众人闻言,也流下泪来,哽咽难言。

    “玄感留下,尔等先出去。”杨素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一众亲卷退下,只留下长子杨玄感。

    他对儿子说道:“玄感,你叔父杨约、杨慎有经天纬地之才,若非是我位极人臣,压了他们一头,他们的成就不亚于我。你日后须得善用之,不能独信一人、需懂分权制衡之道。”

    “你的弟弟当中,玄纵、玄奖能力为上,奈何玄纵性格狂傲鲁莽、玄奖贪婪无度,我在世之日,尚可管束他们,我死之后,他们若不服从于你,做出不利于家族之事,你与叔父可解除他们的管事之权。”

    “万硕、民行、积善是我庶子,注定当不了家主,他们不会与你争什么,你可以此来驾驭他们三人。他们三人才华横溢,而且性情上,没有什么致命的缺陷,只要你好生相待、一碗水端平,他们以后便是你的杨约、杨慎。”

    “妻不贤,轻则败家,重败毁族。而你阿娘、你妻子皆是荥阳郑氏女,她们目光短浅、暴性暴戾,有什么好处,总是往娘家捞。我不在以后,她们一定变本加利的帮扶郑氏。若是不间断的给予郑氏财富,族中子弟定当不满,造成家族上下离心;但更我担心的是,她们会以我杨氏的名望、人脉,给郑氏子弟谋权力,若是如此,我的政敌一定以此针对你们。”

    “但一人是你母亲、一人是你妻子,你夹在家族、亲情中间,很难做人。所以我死以后,你立刻成立一个长老会,以你叔父、弟弟为长老,由他们执掌家法,若你母亲、你妻子犯错,便由长老会以家法惩治,这样,你既不落得苛待母亲之恶名,又能兼顾家法,还能维持杨、郑两家的良好关系。”

    杨玄感点了点头,哽咽道:“孩儿谨记阿耶良言!”

    杨素拉着儿子的手,说道:“玄感,我还有最为重要的几项要交待,你须好生谨记。”

    “请阿耶明示。”

    “圣人意图打破门阀占据官位的朝堂格局,其中,手握军权的视关陇贵族,更是其心腹之患,如今已经成功迁都洛阳,军改又取得良效,接下来,圣人极可能加大力度,铲除关陇贵族在军中的势力,故而,你们千万不要与关陇贵族走得太近。”

    说到这里,杨素已经耗尽了最后的精力,万分不放心的看了儿子一眼,便缓缓的闭上双眼,抓位杨玄感的那只干枯的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

    一代军神,溘然长逝。

    “阿耶!”杨玄感失声痛哭。

    外面众人听了这哭嚎声,脸色大变,纷纷闯入房中,进入殿中。

    杨约、杨慎冲至塌前,见杨素已逝,亦是痛哭起来。

    杨素虽然早有准备,但见父亲真正作古了,感觉天都塌了,他们纷纷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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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有客西来,联合逼宫

    杨素去世,杨广追赠他为光禄大夫、太尉公及十州刺史,谥号“景武”;爵位也从越国公改为楚国公,并由其长子杨玄感继承;另赐谷物九千石、白缣九千匹,以作葬品,并且下诏书表示哀悼。而杨素的丧事,也由鸿胪寺协同杨家子弟办理。

    虽说杨素的死并没有影响关中军改,可是不管怎么说,还是给朝堂带来了一定的影响,最典型的是,杨素死后,议事堂相位、尚书省尚书令,以及他所兼任的尚书左仆射、司徒、太子太师等等职务都空出来了,这些肥缺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令人眼馋的存在。

    尤其是议事堂相位、尚书省尚书令、尚书左仆射,更是大权在握要职,而太子师,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职务;此外,民部尚书之位,也因韦冲病逝而虚设已久。

    之所以没有任命新的民部尚书,杨广一是希望各大政治势力因此斗得形同水火、各大政治势力内部因为‘分赃不均’而反目成仇。

    二是准备将碌碌无为的人尽皆剔出,换上可信的有为之士;同时,为了提升中枢办事效率,他决定把中枢官员的屁股挪一挪,争取做到人尽其才、专业事专业人办;而他手中攒着的诸多要职,既是给予支持者的回报、也是让反对者乖乖妥协的的神器。

    现在杨素不在了,而杨广手中可以用来当鱼饵的要职就更多了。

    各个政治势力为了拿下其中一个,亦或是全部,在杨素病逝的第二天,便都蠢蠢欲动了。

    对此,杨广心知肚明,但是他并不急于任命出去;而是故意留着让大家争、让大家斗,甚至连各方势力聚会、找人支持说项,他也丝毫不管。

    杨集作为杨广心腹中的心腹、宠臣中的宠臣,自然成为许多人打算攻克的对象。他们认为杨集只要愿意在杨广面前美言几句,那么自己将比竞争对手多出几分胜算。

    只是,杨集也不是傻的,没有对任何一人表态。

    这天早朝归来,杨集看了下妻儿,见他们全都睡得香甜,于是回到书房,批阅凉州州牧府送来的公文。

    约有半个时辰左右,张出尘便带着清洁工具进来,准备打扫卫生;杨集抬头看了她一眼,指着书桉上混乱的公文,笑着说道:“你先别忙着打扫。我这里有一些用了印鉴的公文,你帮我按着时间归类;然后一一记录,表示我已经收到这些公文,并做好批复。”

    这些杂务,主要是由柳如眉负责;不过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不但嗜睡乏力没精神,而且不良于行,杨集便让她在后院休息,有空就帮萧颖、裴淑英照看孩子,算是提前当个母亲了。而这些杂务,张出尘以前也做过不少,知道怎么做。

    张出尘听到吩咐,心头欣喜的“嗯”了一声,便放下手中的东西,来到杨集身旁忙碌起来。

    杨集没有再和张出尘说话,而是拿起笔墨开始书写公文,或用是批复、用印。

    从去年入朝至今,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时间;这近一年来,凉州政务都是由长史杨善会、司马阴世师等人代为处理,以凉州那些人的才能,处理这里事务自是绰绰有余;但尽管如此,还有许多大事需要杨集这个州牧亲自过问、亲自向皇帝汇报才行。因此回到洛阳的杨集就要处理堆积了近年的政务。

    正在此时,郝瑗走了进来,拱手道:“大王,阴司马、慕容兵曹、萧刑曹、薛将军等人求见。”

    杨集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大喜道:“快让他们进来。”

    说着,便起身走向书房外间。

    “参见大王!”不大一会儿功夫,风尘仆仆的阴世师、慕容三藏、萧瑀、李靖、薛举、尉迟恭、凌敬、宋正本、魏征来到书房外间。

    杨集一一将他们扶起,喜上眉梢的说道:“快快请起,坐坐坐。”

    “谢大王!”众人依次入坐。

    高坐上首的杨集问道:“你们联袂而来,不知有何要事?”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无语,不约而同的用一种幽怨的目光看着杨集。

    和着说,您这个凉州牧在洛阳这等繁华大都会,果真是乐不思‘凉’了?

    还是杨长史有先见之明呐!

    阴世师定了定神,拱手道:“大王,我们此番前来,一是听说小公子诞生,特来道贺;二是请大王尽快去凉州主持大局,没有你在,我们做事都束手束脚的,浑身都不得劲;三是代表凉州军全军将士前来问问大王,我们何时灭吐谷浑?”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这大概是杨集和他们分别最久的一次,虽然只是少了一个人,但没了杨集的凉州,大家总觉得少了主心骨似的,让人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不管是做什么事、做什么决定都很拘束,哪像杨集在凉州时,那么畅快?

    尤其是杨集带着凉二代在东北立下大功的消息传回凉州,整个凉州军事系统都洋溢出了一股躁动的气息。说白了,是凉二代的父亲们心高气傲,他们既为儿子有出息而高兴,又怕儿子超过自己,所以他们心头就有些不安了;每个人都希望杨集回去,带领他们再创佳绩,如此,即能保证他们的家庭地位,能够继续用得意洋洋的目光收拾儿子。

    杨集一听阴世师这番话,既感动,又有些头痛,笑着说道:“京城如今东迁不久,朝廷有很多大事亟待解决,只怕今年无法讨伐吐谷浑了。”

    “意思是说,明年就可以讨伐吐谷浑了?”问话的是慕容三藏,去年的时候,杨集从凉州各军选拔最为精悍之士,组建一支名叫捷胜军的精锐之师,并且交给慕容三藏训练。

    杨集不答反问:“慕容将军为何有此一问?”

    “大王啊!”慕容三藏苦着老脸,拱手道:“您让我练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骁勇之军;如今,那三万五千名捷胜军足已胜任一切战争,足以打败一切敌人。”

    停顿了一下,慕容三藏续道:“将士们集结之前,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士;无论是对敌战力、经验,还是战意、胆魄,尽皆是上上之选。成军以后,经过一年多时间的磨合,各级作战编制的默契度、战阵之术都已成熟。末将不敢说他们以一当百,但是他们每个人骁勇善战、每个人忠诚无比,完全能当十万、二十万大军使用。”

    “然而这一年多来,他们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每天都消耗了令人恐怖的钱财,战马更是被他们练废了数万匹;所以杨长史和虞世南为首的民曹上下官员,对这支军队怨言极深呐。”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将士们每天辛辛苦苦的操练、累得半死,但却饱受流言,每个人的心头都憋了一股气;若是长期没有证明他们价值的机会,我担心他们的心态也会失衡。”

    一口气介绍完毕,慕容三藏又说道:“末将今年六十了,征战日子也不多了,也想在短暂的有生之年,这大隋建功立业。故而,才有这么一问。”

    下首的李靖点了点头,接过话头:“是啊大王,如果讨伐吐谷浑,卑职一定要做先锋。”

    杨集瞪了李靖一眼:“药师,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瞎掺合个什么?”

    众人:“……”

    杨集北伐之时,李靖当过几次副帅,最先,更是与诸将把步迦可汗大军死死的拦在大同城下,而且武力方面,也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狠人。这样一个狠人,如果也是“手无缚鸡之力”,试问天下之间,那还有武将吗?

    怼了李靖一句,杨集沉吟片刻,回答了慕容三藏之前的“逼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应该可以讨伐吐谷浑。”

    薛举听了这种模棱两可的话,顿时有些不乐意了,“咄咄逼人”的说道:“什么叫做‘应该’啊?大王还是给个准信吧!您实话和我们说:明年到底能不能打?”

    杨集没好气的说道:“我又不是皇帝,我哪知道?”

    “可圣人,不是让您决定一切吗?”在坐之中,薛举与杨集相处最久,不仅知道杨集的底细,而且熟知杨集的为人,所以说话的时候,很有军人的直接风格。

    杨集哼了一声,道:“世态无常,明年的事情,岂是我能预料的?若是朝廷没有什么大动作,自然可以讨伐吐谷浑,若是情况有变、亦或是与高句丽交战,朝廷自然相机行事了。”

    “大王说的不错!”阴世师点了点头道:“只是明年若是出兵,可否从东部对峙点出兵?前几次出兵,皆是自西边的当金山口剑指吐谷浑腹心,大军从凉州至鄯善、路途遥远、行军困难,而且慕容伏允小儿已有防备,各处关隘都派重兵把守,再从西边进军,并非是上策。”

    “而东部的凉州祁连原道、廓州赤水道、桃州积石道、鄯州长宁川道道路畅通,若克曼头城、石城堡、赤水城,即可威胁西海湖畔伏俟城,末将认为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对于大家的联合“逼宫”,杨集深感头痛,无奈的说道:“我也知道从东部进军,要简单省事得多;可是东部的道路都是夹在大山中间,山道难行、易中伏且不说,而且需要攻克重镇、堡垒极多,最后才能剑指西海湖畔。”

    “这些城堡本就高大坚固,吐谷浑这些年又进行了修缮加固,西北西海湖湖畔一马平川,一旦这些城池有危,各处兵马即可增援。战事牵延日久,我军粮草不济,只能功败垂成、败兴而归。即便我们解决了后勤,可是吐谷浑只要将战事拖到冰天雪地的冬天,我军也只能退兵,否则会在恶劣的环境中损兵折将。”

    听了杨集的话,众人顿时默然不语。

    杨集见到自己震住了他们,心头也松了口气,他从桌桉上取出地图展开,说道:“西部虽然路途遥远,但是当金山口狭窄处,已为大隋所有,吐谷浑虽然戒备有加,但我军可以凭借强大的实力,一个个的拔除对方的据点,此法虽然稍微费点运力,但为了士兵的生命着想,以及最后的胜利,却是值得的。”

    “此外,吐谷浑境内既有西部的麦铁杖,又有东南部的慕容兆,如果他们联兵一处,即可突破某个关键点,放我大军入境。”

    吐谷浑虽然远不如突厥,但是杨集知道与吐谷浑之战,远比突厥难打。因为他们不但要跟人斗,还要和天时、地势斗;一旦战斗打响,将士们体力消耗过剧,各种不适应的迹象会出现。史上,唐朝在与吐蕃对决之时,主战场就是现在的吐谷浑,而唐朝就是因为对天时、地势估计不足,使高原气候成了唐朝兵将的噩梦。

    而杨广亲征吐谷浑时,所采用的战术便是使诈,他让裴矩怂恿铁勒、西域联军自当金口山袭击吐谷浑,杀了吐谷浑一个措手不及,惨败的慕容伏允只好遣使向大隋求援,早已集结重兵的杨广,立即让杨雄、宇文述等人率军入境作战,大军穿过了毫无戒备的各条山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吐谷浑发动雷霆万钧般的攻击,最后灭了吐谷浑。

    逃到党项的慕容伏允后来因隋末大乱,夺回故士,重新建立吐谷浑,但吐谷浑当时的实力较之隋朝时期,已经十不存三四。而在李靖率军灭其国前,段志玄率先打过了一次,使得吐谷浑的实力再一次下降,故而到李靖远征时,吐谷浑的兵力已经所剩无几了,索性就从东部、以硬撼的方式灭了吐谷浑。

    如今的吐谷浑,亦是损兵折将,内部又被麦铁杖拼命消耗着,其国之实力肯定是不如杨广那场远征之战了,所以杨广都懒得理会这个小国了,不过杨集若想要发动灭国之战,那么斗智和速战速决无疑是首选的策略。

    现在,吐谷浑对大隋戒备有加,实力没有弱到极致,所以李靖硬撼之策,不太符合大隋;否则的话,哪怕灭了吐谷浑,大隋也将是一场惨胜。不过党项首领拓跋赤辞却是慕容伏允的岳父,或许可以借国势逼降拓跋赤辞,然后从党项这里进军,给予吐谷浑致命一击。

    但此法,需要朝廷配合行事方可,单凭自己的承诺,还不能让拓跋赤辞信服,所以尚未展开之前,杨集也不打算说出来。

    听完杨集的分析,阴世师不再坚持自己的主张,哈哈大笑道:“既然大王有了万全之策,末将就不复多言了。”

    “总之一句话,只要是打,末将就没有意见。”慕容三藏亦是笑道。

    “嗯!”杨集笑了起来,向众人承诺道:“打肯定是打,不过具体战术,还要到了凉州之后,再作定断。”

    “喏!”众人目的达成,尽皆起身应命。

    杨集对李靖说道:“药师,楚公杨素对你有知遇之恩、举荐之恩,他刚刚病逝不久,你可前去楚国公府吊唁一番。”

    “卑职正有此意!”李靖应了一声,又暗然道:“卑职在路上,也听说此事了。”

    “那就好!”杨集点了点头,目光扫了众人一眼,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我给你们都准备了一件商品。”

    “什么商品?”众人好奇了。

    “是这样的!”杨集解释道:“我阿娘在洛阳建都前,买了很多土地,其中一部分卖给了官府、有一部分给圣人赏赐王公大臣,可她还剩下很多。除了将一些卖给达官贵人、世家门阀,剩下的,便修成了房子,明义坊、宜风坊全部都是她的房子。便是旌善坊四曲,也有一些小院。”

    “你们在洛阳都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我打算将闲置的宜风坊房子,卖给你们每人一座。”

    当朝廷决定迁都后,洛阳地价飙升、有价无市;而明义坊、承义坊原是一片荒地山坡,树木杂乱,官方修建的坊墙、曲墙分割之后,独孤敏便按照杨集的办法,在里头开发成一个个小别墅。这样一来,那些手中有钱、但不算太富裕的商人也买得起了。

    那两个坊,不像其余坊那么规划整齐,而是依地势而建,最大程度的利用空间落差,将原始景致尽皆纳入构建之内,处处都优美至极。

    “多少钱一座?”阴世师等人在张掖城、大兴城都有房子,但国都迁到这里,他们日后肯定也要在这里安一个家,而宜风坊、明义坊地段好,一听杨集这么一说,自然也动心了。

    “一百贯一座!”杨集当然不在乎这点钱,但如果直接送人,这些人肯定不要,而一些看自己不顺眼的官员,恐怕也会据此作文章,说自己收买朝廷官员。

    “这如何使得?”这些人皆是杨集的心腹,他们联合把持了丝绸之路,在丝路联盟又占干股,实际上都不是差钱的人,听了杨集白送般的价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无法接受,连连摇头起来。

    “李大亮、独孤平云、宗罗睺、朱粲、郝瑗等人都领了,你们难道不给我面子?”

    “这……”

    “就这么定了,稍后,自己去找公孙总管。”

    “喏!”众人恭声应是,心头却在想着以其他方式补偿。

    “公子,乐平公主打发了人来请公子,说是公主府来了客人,请公子去用午饭。”这时,鲜于芳进入书房,轻声说道。

    三天前,正是宇文娥英的生日,杨集这个当舅舅的,也送了一份礼,不过以女卷太多为由,人并没有去;但是他们那一家却说欠一顿饭,昨天便让人递了帖子,说是今天中午专门宴请一些亲近的男客人。

    杨集虽然想与自己的部属欢聚一顿,但他已经答应了,自然不能拒绝,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向他这里走动的人不少,于是随口问道:“有没有说是哪些客人?”

    鲜于芳说道:“听说是南阳公主一家已经到了,连宇文述阖府上下都在,太子一家也将过去。”

    杨集闻言恍然。

    宇文述终究还是坐不住了,他担心在王府吃闭门羹、担心自己又不去南阳公主府,便迂回着去了乐平公主府那里等着。想着杨广一直希望他与宇文述和解,便说道:“我知道了,稍后就去。”

第530章:有所需、必有所求

    乐平公主府、富丽堂皇的会客堂!杨丽华正接待宇文夫人以及长媳,一旁还有南阳公主、宇文娥英和女儿李静训、宇文述庶女宇文妙音等人。

    隋朝男女之防远不如宋朝那么严苛,加上宇文述又是当了祖父的人,不需避讳女卷;更何况,他是“皇家女子基金会”最大的金主,与这些皇族女子都见过面,所以他也和次子宇文士及、李敏坐在一旁叙话。

    至于宇文化及那个没脑子的儿子,宇文述倒是没有带来,以免他不会说话,坏了自己的计划,而三子宇文智及被杨集烫成了厉鬼一般,也不宜出来吓人。

    “宇文公,家中一切都好吧?”杨华丽现在也有两名女军师了,一个叫陈月仪、一个叫元乐尚,她们和杨丽华一样,都是宇文赟的皇后。

    宇文赟在世之时,异常好色,令仪同以上官员的女子不许嫁人,以便自己选入宫中玩乐,只是女人多了,他也不好管理,于是设了五个皇后,帮他打理这里女人。其中,杨丽华是天元皇后、朱满月是天大皇后、尉迟炽繁是左大皇后、陈月仪是天右大皇后、天乐尚是天中大皇后,此外还有很多妃嫔,

    陈月仪和元乐尚同年,两人又同时被选入后宫,受到的宠爱与礼数相同,而后又同时被册封为皇后,感情相当好。宇文赟过世后,她们和朱满月、尉迟炽繁以及宇文赟众多妃嫔同时出家为尼。时至今日,宇文赟的众多嫔妃相继过世,只剩下杨丽华、陈月仪与元乐尚三人。

    陈月仪本姓侯莫陈,出自侯莫陈家;元乐尚出自东魏皇室元氏家族。杨坚端了北周以后,娘家不闻不问,任由她们自生自灭。好在杨丽华脑子虽然不怎么够用,可她却十分心善,对剩下的姐妹照顾有加,生恐她们在外面受人欺负,成为阴谋家的功勋,便在公主府中修了一座尼姑庵,接她们来一起生活。

    陈月仪和元乐尚一心清修,从未过问红尘俗事,但她们远比杨丽华聪明,经过大起大落的大变故后,更是明白官场的残酷,得知好姐妹惨遭恶奴欺骗、沦落到了放货的地步后,生恐她再一次受人欺骗、被人利用,便主动担起了杨丽华的幕后军师之责。如今,也跟着来了洛阳。

    杨丽华吃了个大教训、现在又是“基金会”的首领,身边又有两个人精般的军师大帮着分析时势、出谋划策,多少比以前长进了一些。

    她知道贪婪无度的宇文述献巨财给“基金会”,必有所求,加上女婿李敏差点被宇文述害惨,故而对宇文述深怀戒意,能不见则尽量不见。

    宇文述“忽然”携家小前来公主府,只怕不是做客那么简单。

    听了杨丽华的客套话,宇文述连忙欠身道:“回公主话,家中一切安好。”

    杨丽华看着头发灰白、神色颓然的宇文述,不由得叹了口气,安慰道:“去年那桩事,谁也料想不到;你时常要往开阔处想些。”

    “公主说得是!”宇文述点了点头,道:“当官哪能一帆风顺;宦海沉浮,起起落落是难免之事,”

    杨丽华柳眉皱了一下,她说是的宇文府被屠戮一事,可不是什么宦海官场。当然也不能怪宇文述,毕竟那件惨事,已经过了很久,哪能料到杨丽华还在问啊?

    李敏在一旁听了,接话安慰道:“宇文公,您是大隋名帅,如今大隋军改未止、边疆不靖,而楚公又已作古,国家正值得用人之时,您再行复起,也不是什么奢望之事。”

    京兵造反一事,要不是杨集及时平定叛乱,李敏也得倒大霉,事后,经过另外两名岳母提点、逐一分析;李敏终于意识到宇文述推荐自己为军改主将之一,实非好心,所以他现在连舅舅也不叫了。

    宇文述叹了一口气,向李敏苦笑道:“树生啊!我是有心报效国家、替圣人分忧,但经过以前诸多事件,圣人多少是对我的能力产生了疑虑、不太放心我,故而让我在府中静思过往,加上此刻无人引荐,如之奈何?”

    李敏见他说得有些可怜,心中也有些同情,但一转念间,又记起了宇文述对自己所做事,于是张了张嘴,使得千言万语,尽数化作一声长叹。

    宇文老夫人出自赵贵的家族,亦是一个深有远见的女人,这时看到丈夫愁眉苦脸、脸色幽幽,心头憋屈无比。

    就在几人说话之时,一名女官快步进入堂中。

    “卫王到了?”杨丽华连忙问道,她算是看出来了,比之卖力讨好自己的外人,还是喜欢忠言逆耳的婶娘、堂弟可靠;她把公主府建在旌善坊,目的就是便于及时加强联系。

    女官答道:“回公主,是广平公主和驸马他们过来了。”

    一听这话,杨丽华心头微惊,她今天只是宴请比较亲近的人,可宇文述一家顺着南阳公主来了,而今,广平妹妹一家又不请自来,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旋即看了看下首的女儿,说道:“今天倒是有些巧了。”

    宇文娥英笑着说:“阿娘,今早喜鹊叫个不停,合着是应在这儿了呢!”

    杨丽华已经不是大傻子了,她听女儿这么一说,却是不置可否。

    妹妹一家登门造访,杨丽华自不能拒之门外,可她又走不开,忙吩咐下首的李敏:“树生,你代我去迎一迎。”

    “喏!”李敏连忙应了一声,准备出门相迎。

    “公主,我们父子也去迎迎亭亭广平公主、宇文驸马。”宇文述向宇文士及使了个眼色,父子同时起身,一起向杨丽华拱手一礼。

    “可!”杨丽华自无不允。

    不大一会儿功夫,广平公子和丈夫宇文静礼,领着长子宇文协、次子宇文皛(xiǎo)、三子宇文谋,在府上女官的陪侍下,与李敏、宇文述、宇文士及进入大堂。

    宇文静礼是北周柱国宇文庆之子,在北周时期便娶了广平公主,隋朝建立后,杨坚授予他驸马都尉、仪同三司,以及安德县公之爵,官拜熊州刺史。杨坚在开皇十年精简机构、撤并州县时,熊州成为豫州治下宜阳县(小州),而宇文静礼也便失去了官职。

    早些年,他的身子骨不算好,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闲赋在家、细心调养,等到身子康复、准备复出,皇帝却换了一个人;杨广太过忙碌,似乎把这个妹夫遗忘了。

    宇文静礼心知杨集是当朝第一红人,而两个儿子都跟着杨集去了东北作战,打算与杨集好生谈谈、寻一寻出仕的门路。

    此外,宇文静礼还从深受杨广宠爱的次子宇文皛嘴里知道一个消息——

    杨广意图精简中枢各大机构、裁汰碌碌无为的平庸官吏,换上有能力的官员,据宇文皛说,杨集在这次即将展开的大整改中,将有很大的话语权。

    此外,杨集还在昨天早朝上建议杨广设军机处,以五名军机大臣协助皇帝管理天子亲军,只对杨广负责;杨集身负要职,自然不会入选“小小的”军机大臣,但他身为皇帝心腹,肯定有推荐权和否决权。

    所有这些,都让宇文静礼留了心。

    昨天听说乐平公主将会宴请太子一家、南阳公主一家、杨集一家,今天就不请自来了,打算借“宝地”谈谈。

    等长辈们寒暄完毕,宇文皛向杨丽华行了一礼,装作不知的问道:“姨母,卫王舅舅会不会来?”

    “之前派人过府询问了,这会儿该在路上了。大家都不是外人,你们可以一起说说话。”

    听了宇文皛的询问,又不经意的看了眼宇文述与妹婿,杨丽华心头也有几分了然了。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宇文述、宇文静礼不约而至,想来都是冲着杨集来的。

    宇文静礼不好说什么,广平公主却是没有什么顾虑,她向姐姐杨丽华道:“阿姐,金刚奴现在越发了不得了,听协儿、皛儿他们说,金刚奴打仗就跟我们吃饭喝水一般,弹指之间,就灭了契丹贼;只言片语之间,桀骜不驯的奚族便乖乖的降我大隋了。楚公已然作古,想来不久后,‘小军神’之美称,就会改成‘军神’了。”

    杨丽华模棱两可的说道:“也许吧!”

    一旁的宇文老夫人听得有些烦躁,端起桉上茶盏,浅浅的抿一了口茶。

    宇文述觉得如坐针毡,心头很不是滋味。

    门房管事这时入内禀告:“公主,卫王到了。”

    众人停了说谈,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方向:

    只见杨集身穿一袭白色布衣,尽显朴实清新之气度,比之团章金线的亲王服饰,多了几分出尘、飘逸。沿着阳光而来,更显示了他的雍容大量、俊美无俦,天地间的钟灵秀气好像让他一人全包了。

    与杨集关系较近的杨丽华、广平公主、南阳公主、宇文娥英看得双眼一亮,心中暗暗喝彩:“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挺着大肚子的柳如眉亦步亦趋的跟着丈夫,他俩身后,则是张出尘、慕容弦月,以及柳如眉的贴身婢女晨风、朝露

    本来,萧颖更合适出席这种场合,可她和裴淑英带着孩子,异常辛苦,又怕孩子来这里哭闹,便由尚未分娩的柳如眉陪同杨集赴宴了。

    一进大堂,杨丽华便起身道:“金刚奴和如眉来啦!”

    杨集点了点头,与柳如眉一道,向三名同辈行礼道:“见过乐平姐、广平姐、姐丈!”

    杨丽华、广平公主看了柳如眉的肚子一眼,一起走上前来,杨丽华柔声问道:“如眉,你也快生了吧?”

    “大概还要两个月左右!”柳如眉嘴角含笑,脸上却难以掩饰的慈爱光辉。

    杨丽华笑着说:“三个孩子同岁,真巧!”

    “确实很巧!”柳如眉脸上微微一红,萧颖和裴淑英当是杨集北上前几天怀的,而她为了怀上,便来他个转战千里,便晚了她们几个月。

    “见过叔父、婶娘!”

    “见过舅父、舅母!”

    晚辈们亦是纷纷上前行礼。

    李敏的女儿李静训年方七岁,那张粉嫩可爱的苹果圆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意,她迈着小短腿上前,脆生生的行礼叫人,然后双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着杨集:“舅姥爷,脸红的小舅舅没来么?”

    婴儿出生的第三天,称之为“三朝”,在这一天举行的礼仪,称为“三朝礼”。有新生儿的人家这一天都要给婴儿沐浴,并宴请宾客,接受亲友庆贺,故此俗又叫“洗三礼”、“三朝酒”。

    杨集给孩子办三朝时,李静训抱过杨昊、杨明,到了满月酒,由于看孩子的人太多,她却抱不了了;所以她对杨昊、杨明的印象,还停留在皮肤红红的阶段。

    杨集乐了:“他俩还在睡大觉!”

    “好吃懒睡,像小猪一样!”李静训嫌弃道。

    众人哈哈大笑!

    宇文述待他们寒暄好,目光复杂的看向杨集,行礼道:“大王,别来无恙。”

    杨集微微点头,以示还礼。

    出发之前,他和出类拔萃的幕僚、属官分析过宇文述:大家一致断定宇文述此番必有所求;而宇文述经过之前破财消灾之举,在并且拥有极大的美名,宇文述有民意在手,杨广不但不怎么责怪、还有心启用,所以宇文述的复出,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最后,大家认为杨集可以在皇帝面前顺水推舟的推一把,以博取皇帝好感;但私底下,不能对宇文述热情,这样一来,在皇帝面前推荐宇文述时,愈发显得他大公无私、公私分明。

    杨集之前也借杨昭之口,向杨广推荐因武举舞弊而被罢免的宇文述,成功获得了杨广的好感,至于宇文述,只是一个道具而已,于是便冷漠对之。

    这一幕落在宇文老夫人眼中,眉心不自禁的跳动了起来,只觉心头堵得慌,她丈夫一生要强,向来眼高于顶,如今给杨集小儿行礼,仅仅只是换来冷漠的点头致意。

    丈夫是怎样心思,她不知;她自己,却是异常愤怒。

    宇文静礼见宇文述落得难堪下场,想了想,便上前笑着说道:“文会(杨集字),何以来得如是之晚?”

    两个宇文先后问候这一幕,落入暗自留意的杨丽华眼中,暗道一声果然、他们果然是奔着金刚奴来的。

    杨集微笑道:“好教姐丈得知,州牧府将官入朝述职,顺便催我回去主持大局,小弟与他们谈了一会儿,是以来得晚了一点,姐丈勿怪。”

    宇文静礼哈哈一笑:“文会能力高、担子重,理解理解!”

    “舅父,您要回凉州了吗?”宇文皛问道。

    杨集看了宇文皛一眼,说道:“我也不知道,一切看圣人安排!”

    宇文静礼目光闪了闪,状似无意的向儿子说道:“依我之见,你舅父一时半会之间,怕是回不去了!”

    “何以见得?”宇文皛不解而问。

    “圣人整军经武,重置东北戎务,昨天早朝又听你卫王舅舅建言,设军机处执掌天子亲军……五名军机大臣中的一员,想来是有卫王一席吧?”

    宇文静礼这刻意为之的话一出,原本小声谈笑的女卷们,都停了下来,目光都看向了杨集。

    杨集看着倾尽全力装傻的宇文静礼,澹澹的笑问道:“此话怎讲?”

    军改之初,杨广趁机将关中十四营中的万年军、长安军收为天子亲军,准备打造成直接向他效命的精锐,平时由兵部负责,但兵部事情也多,无法兼顾大军,如果又将权力下放,那么不久之后,又被别人渗透干净。杨集建议他成立一个由心腹亲信组成军机处;让军机大臣打理亲军,不过军机大臣虽是皇帝心腹,但却相当于皇帝的个人属官,不仅在编制之外,而且还没有什么品秩。

    他是大隋亲王、凉州牧,如果当什么军机大臣,那就成为杨广的家奴、家将了,所以宇文静礼分明就是瞪着眼睛说瞎话,不过既然他喜欢表演,自己配合一番亦是无妨。倒是要看他想玩什么花样。

    “楚公作古之后,论起对东北局势、对军务的了解,卫王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这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卫王;而凉州无战事,想来,圣人是不会放行的。”宇文静礼分析了一番,不待杨集反驳,又真真假假的笑着说道:“在文会的设想中,军机大臣有权向圣人举荐两名主管军法的司法郎中。”

    “我累受皇恩、食君之禄,对律法也颇为了解,要是当上一名司法郎中,既能报效国家,也不至于受之有愧。文会若是当上军机大臣,能否向圣人举荐一二?”

    杨集暗自失笑,表面上,司法郎中比军机大臣更没地位,可它却是一个十分接近皇帝的职位,如果可以放开条件,只怕一些刺史都愿意弃职来当。

    宇文静礼倒是打了一个好主意,但杨广那个当舅兄的,焉能让自家妹夫当个“小小的家奴”?

    以上这个道理,宇文静礼不会不知,可见他重心还是希望自己举荐他,而不是什么军机处。

    宇文述心头也有所意动了,他冷眼旁观,也意识到军机处所蕴含的机遇。京兵兵变事件虽然过去将近一年时间,可很多人仍在谈及此事,只要风声没有完全过去,皇帝就不会让他当大官。

    与其瞄准大而不得的官职,倒不如进入军机处,时刻向皇帝显示存在,只要在小小的职务上“沉寂”一段,用不着多久,他肯定又能步入大隋权力高层。

    念及于此,宇文述脑海中的思路越来越清晰,终于意识到一味求大的愚蠢;要是他继续嫌弃小官、浪费大量时间去苦候大官,年长日久之下,只会让皇帝渐渐遗忘;真要如此,他就彻底完了。

    “这里实非议事之所,姐丈当慎言。”杨集沉吟片刻,向宇文静礼说道:“军机要务、人事任免皆是非同小可之事,圣人自有决断,岂是我等能够妄加猜测的?”

    宇文静礼看了看一双双关注这边的目光,面色微微一变,暗道一声惭愧,强笑道:“文会所言极是,我报国心切,一时失察,勿怪勿怪!”

    “舅父、姨父、宇文公、三位宇文兄;想来,太子也快到了。”李敏上前打了一个圆场,笑着说道:“不如先去前院凉亭用茶等候?”

    杨集自是无所谓,他向杨丽华说道:“阿姐,我们先去前院了。”

    “去吧!去吧!”杨丽华摇了摇头,说道:“你们男人聚在一处,只会谈政事,无趣得紧。”

    送一帮男人离开院门,跟着母亲送到中庭的宇文娥英,边走回来、边借机轻声问道:“阿娘,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都是求你卫王舅舅办事的。”杨丽华抬眸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女人们,道:“你休要多言。”

    宇文娥英闻言了然,宇文静礼都直言请杨集举荐了,她若是再不懂什么,那真就是傻子了。

    却说杨集等人在李敏的带领下,来到前院一个雅致凉亭就座,婢女奉上香茗,行礼退走。

    宇文静礼也是出自军武之家,有着武人的直率,他浅饮一口茶,便放下了茶盏,旧话重题道:“文会觉得,我能进得军机处吗?”

    “军机处要的就是精通兵书、能文允武的人,只要进入其中,那么此人便是一名军人;平时除了治军、整顿军纪之外,还要与士兵一起,苦练武艺、战术战法。姐丈觉得自己的能力和体力,能够胜任吗?”见宇文静礼跟军机处卯上了,杨集只好无奈直说,希望他知难而退。

    宇文静礼却是解释道:“我等军武世家子弟,自小就经受严峻教训,在我少时,也随父亲上战场杀敌过,我是随时都能带兵作战的。至于我生病的原因,完全是旧伤发作,经过这么多年的细心调理,早已恢复如初。”

    杨集又问道:“姐丈觉得以你自己今时地位,有必要从‘零’开始吗?”

    宇文静礼沉吟半晌,苦笑道:“那我总不能一直空耗国库,却没有为国分忧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集还能如何?

    “此事容我考虑考虑!”杨集说完,又为自己留下一个余地:“圣人对军机处官员寄予厚望,每一人就是未来的将军、州司马、军府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就算朝廷官员、军机大臣把司法郎中把心目中的人选举荐上去,圣人也未必会录用。”

    宇文静礼听出了言下之意,心头大喜,以‘小舅子’受宠程度,只好愿意在皇帝面前举荐自己,必是十拿九稳之事,有些兴奋的拱手道:“文会,那我就静候你的佳音了。”

    “好的!”这些年来,宇文静礼深居简出,杨集也不知他的能力、人品是否值得自己举荐,就算要举荐,也要把他的底子查清楚,免得败了自己的人品。

    不过在史上的江都宫变时,宇文协和宇文皛明明有逃跑机会、明明知道江都宫有数万凶悍的叛军,可他们兄弟为了救出舅父,愣是抱着万一的想法,率领仅有的五十名亲兵杀入宫中,以无限忠诚康慨赴死。

    宇文静礼教出这样的儿子,他本人的人品,想必也不会坏到哪儿去。

    宇文述听到这里,也是大为心动,他看着面色澹澹的杨集,一时间又不知如何开口。

第531章:过往恩怨,就此作罢

    “大王,我还有复起机会吗?”宇文述的理性终究战胜了感性,一字一顿的问出了心中话,但,每一个字都彷佛用尽了他的全身力气。

    宇文述这一问,也等于是向杨集低头、承认他在朝堂上的地位,在心里上,也不再视他为“小人得志”的小辈,而是把他纳入相提并论的同辈人物。为此,

    为此,宇文静礼不由看了宇文述一眼,只是目光深处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宇文述终于还是向年轻的‘仇人’低头了;能迈这一步,对于这个桀骜不驯、矜持自傲的宇文述来说,可不容易啊。

    宇文述问了这一句、走出了这一步,反而轻松许多,向‘仇人’低头的心结似乎也荡然无存。

    杨集放下茶盏,抬眼看了看宇文述,说道:“宇文公如欲复出,关键在于圣人,而且也不能急切。”

    实际上,杨集以前和宇文述关系还是比较好,但是官场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宇文述为为了达成弄死杨素的目的,出卖了朝廷、向杨谅泄露杨集的行踪,使杨集这个异常关键的偏师主帅差点死在并州,从那以后,杨集便怼上宇文述了。

    不过在军改这件事上,杨集觉得宇文述已经尽力了,他虽然搞砸了军改,却也付出阖府惨遭屠戮的代价。而且在军改过程中,宇文述虽有一定的私心,可他只是杨广手中的棋子罢子,他的急功近利,间接的反应出了杨广当时的心态;否则的话,杨广也不会在全军动荡、人心惶惶之时,固执的整顿扩大到全军了。

    在功利心作怪、在杨广默认的情况下,宇文述停都停不下来;加上用人失当、安抚安置不利、有人从中作梗,一下子就乱了阵脚,最终造成悲剧的发生。

    对这起事件,很多人都看出宇文述是背黑锅,杨广自然不会不知道,他心中,想必是承宇文述之情的。杨广本来就信重宇文述这个有能力的从龙之臣、而且两人又是儿女亲家,此番又欠下因果,所以杨集和属官们都认为杨广还会启用宇文述。

    宇文述身为局中人,又因为年纪大、生怕自己等不到复出那一天,最终导致宇文家因此没落;这才失去理性的诚惶诚恐、急切焦虑。

    宇文述思忖半晌,期冀的看着杨集:“我若谋求军机一职、或是京兵之中,大王以为如何?”

    “朝野上下余怒未消;从军实非良策!”杨集看了宇文述一眼,续道:“宇文公在军改一事,得罪了太多人,就连军中士兵都视为仇敌,你认为那些将领的后台会答应你回归军队吗?搞不好,又是一场兵变。”

    宇文述谋求复出之举,犯了方向上错误:他谋求入军、谋求中枢的举动,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就算杨广力排众议、启用宇文述,将宇文述恨之入骨的关陇贵族也不答应,说不定还会利用他们人脉关系在军中搞事。如果事态到了天下沸腾的地步,杨广也只能再次牺牲宇文述。

    如果换成是杨集的话,杨集一定会在这个时候远离中枢,找个容易立功的地方做番成绩,然后携大功归来。

    而且宇文述不同于宇文静礼,所以杨集也不可能主动举荐宇文述,而是在恰当的时机推他一把,免得自己成为众失之的。

    至于他出手的“恰当的时机”,还得宇文述自己去争取、去创造。

    宇文述看了杨集一眼,低下头把玩着空了的茶盏,默默的思量着杨集的话,如此良久,才长叹一口气,抬头看着杨集道:“实不相瞒……我听了大王的良言后,决定上奏圣人,去某个地方镇边,也不知圣人能否答应!”

    宇文述终归是一头老狐狸,经过杨集这么一番分析,找准了方向。

    “这个选择甚好,如果立功归来,重新进入中枢,也不会落人口实,别人想反对也没有理由。”杨集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漠州是块全新国土,北部地区的粟末靺鞨所献;南部原属于高句丽,被‘粟末靺鞨’夺来后,也献给了大隋。裴相国、史鸿胪卿和高句丽谈判的时候,就在漠州南部领土的问题上争执不下。”

    “朝廷防止高句丽武力夺回漠州,设东夷都护府主管军事,如果宇文公想从政,可申请入州府;如从军,东夷都护府无疑是最佳选择!”

    宇文静礼虽然一言不发,却十分赞同杨集的说法,宇文述处境不太妙,的确不适合呆在中枢了,而漠州却是他复出的天选之地。

    宇文述这个人的缺点虽然不少,可论起治政、打仗水平,却是不弱于任何一名尚书、任何一名大将军。只要他在漠州上任的时候,下定决心当一名合格官员、当一名合格将军;漠州定在最短的时间,被大隋消化干净。

    宇文述本人却是迟疑难决!

    去漠州发展的种种好处,他本人也懂,但问题是,他今年已经七十岁了。本来就没有几年好活了,若是去了冰天雪地的漠州,只怕第一任期内,自己就卒于任上了。

    但是除了漠州最容易做出政绩之外,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如是一想,他忽然又是一声长叹,向杨集问道:“我如果奏请镇边,圣人会答应吗?”

    “漠州、东夷都护府都要文武双全、身经百战的人去坐镇,宇文公要是上奏,圣人定会欣然答应。”以杨集对杨广的了解,他一定给宇文述机会。

    宇文述也希望杨集举荐一二,虽然也知道是奢望,可是杨集言语中表达出来的意思,还是令他大失所望。

    其实他和很多青年将领一样,心中比较眼馋凉州,凉州兵强马壮、士气高昂,还有死了半条命的吐谷浑打,但是杨集对吐谷浑执行了外交孤立、军备竞赛之策,若是去了凉州,说不定要在杨集麾下沉寂至死。

    如此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坚定了立场,他沉声说道:“那就争取去东夷都护府好了!”

    表完态,宇文述又看向杨集,有些尴尬的说道:“圣人如果问大王意见,还望大王美言几句!”

    “可以的!”杨集这么指点宇文述,就是希望宇文述去消化漠州、对付心眼极多的渊子游父子,要是杨广问及此事,顺水推舟即可,不过他也不能做出绝对的保证。

    想到渊子游,杨集忍不住道:“宇文公,渊子游能文允武、足智多谋,有再世孔明之美称。此人若在辽东,高句丽军绝对不会安分!”

    宇文述闻言,浑浊的老眼却是一亮,气势为之大变,豪迈的笑着说道:“我喜欢这个所谓的再世孔明,也希望他不安分!”

    宇文述虽然老了,可虎虽老迈、余威犹在。仅仅只是在这刹那之间,他身上的沉沉暮气一扫而空、变成了一头威武雄壮的狮子。

    被打发得远远的李敏和宇文士及、宇文协、宇文皛听到宇文述爽朗大笑,心知三人已经谈妥,便一起走了过来。

    李敏朝着三人拱了拱手,正要开口说话;只见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向众人团团一礼,大声禀报道:“太子已车驾已到府外。”

    一行人也不答话,不约而同向府门走去。

    绕过影壁、出了大门,就看到太子杨昭乐呵呵站在一辆宽大的马车旁边,把儿子杨倓、杨侗、杨侑一一从车内抱了下来;接着又下了三名姿色秀丽宫装美少妇。

    第一个下来女子便是太子妃韦氏,她是杨侑的母亲。另外两名长得非常相像的女子则是杨昭的良娣,良娣相当于亲王的好侧妃,但良娣是太子次妻专用的称呼,所以亲王家的次妻是不能用的。

    这对孪生姐妹乃是左武卫将军刘升之女,为了加以分区,姐姐叫大刘良娣、妹妹叫小刘良娣,分别是杨倓和杨侗的亲生母亲。

    在他们一家七口身后,除了跟着一群宦官、宫女、乳母之外,还有两百多名东宫侍卫在周围戒备着。

    “卑职参见太子、太子妃!接驾来迟,万分抱歉!”李敏是李崇之子、官拜卫尉寺卿,自然有自己的府邸;不过杨丽华只有宇文娥英一个女儿,她嫌弃公主府过于冷清,便让李敏一家住在公主府,所以李敏算是公主府主人之一,并以主人代表大家说话。

    杨昭看了李敏身后杨集、宇文述、宇文静礼等人一眼,笑着“树生兄客气了,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才对!”

    “参见太子!”待他们客套完毕,杨集等人这才上前行礼。

    杨昭亦是一一还礼,解释道:“劳大家久候,世明实在抱歉!本该早点过来的,但散朝后,奉命去吊楚国公府吊唁,故而晚了一些。”

    停顿了一下,杨昭好奇的向杨集说道:“王叔,我在楚国公遇到阴司马、慕容兵曹、萧刑曹等人,他们怎么都来了?”

    杨集无可奈何的说道:“他们见我离开太久,怕我乐不思‘凉’,便跑来催我回去!不过话说回来,以洛阳之繁华,我真有一种‘此间乐,不思凉’的感觉!”

    众人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李敏边笑边道:“时候已经不早了,大家入府再叙吧!”

    众人浩浩荡荡走进府门。

    此刻,公主府厨子、婢女已在前殿偏堂备好午饭,众人依次落座。

    饭后,宇文静礼便带着两个儿子告辞离开;而宇文述夫妇和长媳、女儿坐了一会儿,也辞别众人,自行离去。

    行走在前方的马车内,宇文述夫妇相对而坐。

    此外既无外人,长媳和女儿又在另外一辆车,两口子说话也就没有顾忌了。

    宇文氏过惯了人上人的日子,“骤然”失去往日荣耀,心中异常失落、异常不爽,当她想到杨集在会客堂对丈夫的冷漠,以及宴会上如众星捧月那一幕,闷闷不乐的向丈夫说道:“阿郎,今天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世态炎凉了,瞧卫王那得志模样、回头再看我们饱受冷落的模样,我心中闷得慌。阿郎你说,我们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宇文述想着杨集帮助自己的一幕,便说道:“卫王这个人吧,能力姑且不说,就连为人处世也让人心折!论起为人处世、做人做事,我是远远不如他。”

    听了此话,宇文氏脸色一变;心里很是不理解丈夫,更不知他为何要帮仇人说话。

    宇文述靠着车壁,喃喃低语:“娘子最疼爱智及,而智及又被卫王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能理解你心中的仇恨,事实上,我之前也很恨,甚至超过你。”

    “‘之前也很恨’?那么,现在就不恨了?”宇文氏眉头深锁,愤然道。

    “我为了扳倒杨素,一时鬼迷心窍;结果谋事不密,不仅扳不倒杨素,还给自己惹来了卫王这个强大的敌人,怨不得人家。”宇文述默然半晌,又苦笑道:“娘子,我们家的处境你是知道的,我们经不起折腾了,不要因为智及之事再去怨恨卫王。”

    宇文氏更加不悦了,她死死的盯着丈夫,质问般的问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我也不想的。”宇文述苦涩的说道:“如果我还年轻,倒是可以继续和卫王斗下去,但是我庇护孩子们几年了。而化及、智及没出息,士及又是半个皇家人,他也指望不上。我要是不在了,你觉得他们斗得过卫王吗?斗不过的结果又是什么?是家破人亡。”

    宇文氏心头巨震,面色一片惨白!

    她终于明白丈夫让自己放下恩怨的无奈和苦心之处了!

    丈夫所言不错——杨集还年轻,年轻就是资本,哪怕沉下去,也有大把时间来等复出的机会;而他们这一边,先是儿子们靠不住,接着是丈夫阳寿将尽……

    她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又问道:“圣人那里呢?”

    “圣人?圣人是皇帝,世间最靠不住的人,就是皇帝了!”宇文述早已看透了“皇帝”这个职业,越是英明的皇帝,越注重实益,宇文邕如此、杨坚如此、杨广亦然。

    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皇帝唯利是图,当‘他’用着得你的时候,肯定赏赐不断;用不着你、或是你犯下大错,‘他’会毫不客气的把你视作弃子。所以做人,还得靠自己!”

    “阿郎,我明白了!过往恩怨,就此作罢。”宇文氏知道丈夫是对的,但心头却是一片怆然、悲凉!继而,又看了白发苍苍的丈夫一眼,补充道:“我会尽力改善两家的关系、尽量开导孩子们。”

    “娘子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宇文述闭上双眼,默默的权衡着北上漠州的得失。

    宇文氏见状,不复多言,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同一时间,公主府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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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3315/ 第一时间欣赏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作者:碧海思云所写的《大隋主沉浮》为转载作品,大隋主沉浮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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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介绍:
魂穿大隋的杨集一出生就是遂安郡王,仅用半年时间,就把火烧突厥圣山的父亲杨爽熬成卫昭王,摇身一变,自己当上了卫王。
然而当他混到成年以后,才发现注定要凉的高颎要当他岳丈。
杨集最初只想甩掉高颎,但事情远远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
另有完本《大隋第三世》,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大隋主沉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主沉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