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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主沉浮txt下载     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91章:我想要个孩子

    益州五大巨大在蜀郡安排好事宜,已是酉时时分,这一时间,多雨的蜀郡阴雨绵绵,而张掖郡却是阳光明媚。杨府朝晖堂主卧之内、纱幔四及的床榻上,绣着芙蓉图桉的锦被之下,一双不着寸/缕的璧人拥在一起;而“狭小”的空间内,除却从外面传来的檀香味,还有一股靡靡气味。

    此刻的卫王妃萧颖浑身无力,恍若一只树獭贴在丈夫身上。

    “郎君,你这伤势没事吧?”萧颖目光注视着丈夫肩上的淤青,关切的问道。

    杨集轻抚妻子蹙起的秀眉,将脸颊上汗津津的鬓发撩起,心满意足的说道:“有事没事,你不是试过了吗?”

    说来也是犯贱,他在校场上虽然拒绝了将士们比武的要求,可是背地里,他还是跟“小舅子”裴行俨比了一场,裴行俨此时还不是“裴元庆”,被他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得意之下,邀请韦云起入场,以一己之力独斗裴、韦二将,然后他就悲剧了,先是挨了裴行俨一锤子,接着,韦云起又“咣当”的砸了他一锤子。

    好在武艺到了他们这种境界,收力、发力都有分寸,否则杨集会相当凄惨。不过也是因为比武,若是换成生死搏斗,武艺还不太成熟的裴行俨早就被他一槊捅死了,哪还有后来的负“伤”?

    伤是无关紧要的小伤,可是萧颖听说他负伤了,紧张得不得了,非要检查和擦药。

    擦着擦着,两口子就擦成了这样子。

    萧颖闻言,伸出纤纤素手,轻轻的掐了下杨集腰间软肉,羞道:“还不是你呀?”

    杨集微笑的看着美如天仙的妻子:“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阿颖太美,让为夫把持不住。”

    虽知这话多半是哄自己高兴,可是萧颖心头还是涌起一股难言的甜蜜,想着丈夫还没那啥,声音酥腻发颤道:“文会阿兄!”

    杨集听这甜腻死人不偿命的声音,稍微平息下去的‘透甲乌金槊’变得又强又硬;他低下头,诧异的看着妻子:“……”

    你这是闹哪出呢?

    萧颖美丽的脸蛋蓦然浮起一层浓重的红云,张开美眸注视着杨集,柔声说道:“我想再要一个孩子!”

    性情温婉、柔美的美少/妇,忽然现出一抹少女一般的羞涩,却是让杨集难以自持,顷刻之间,就蠢蠢欲动了。看了窗外的天色一眼,见外面落霞满天,犹豫道:“怕是阿英、如眉她们要来叫我们了!”

    “她们又不是没见过。”萧颖身子一翻,用曼妙多姿的美背对着杨集。

    “那我们就生吧!”杨集掀开被子,贴了上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际红通通向下沉去,霎那间晚霞更为绚丽,乌云也渐渐遮蔽天穹;夜风乍起,窗外幽簟在落日余晖中随风摇曳、暗影婆娑。

    而在外间待命的秋水听到里屋传来熟悉声音,心头顿时为之一跳,连忙掩上障子门,轻手轻脚的下了一楼,让妹妹一起去准备浴汤。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终于落下帷幕,杨集轻轻抚着萧颖蹙起的峨眉,将脸上汗涔涔的鬓发撩到两边,默然半晌,才问道:“阿颖,今日为何如此……?”

    萧颖气息未定,美眸似闭似张的“嗯”了一声,似仍沉醉其中,有气无力的柔声道:“郎君,我见你特别喜欢乖巧的观音婢,我也想给你生个小郡主!”

    杨集哭笑不得的说道:“小郡主以后也可再生啊!”

    半个时辰之前,他其实知道妻子不堪征伐了,但有时候,理性完全被感性带着走,气氛都烘托到那一步,而且萧颖竟然前所未有的激他。

    “我以为昊儿是个女孩,也做了很多女孩的衣服、饰物,虽然昊儿是男孩,让我非常高兴。可是我知道男孩很顽皮,不像女孩那么乖,心里也想生个女孩。如果我们有了女儿,我一定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萧颖也慢慢地缓了过来,张开美眸,将螓首埋在杨集怀中,低声道:“另外,我这些天郎君闷闷不乐,似乎对战事没有信心,我看着心疼得紧,可是又帮不到郎君,所以我……”

    杨集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郎君!”萧颖见杨集默不作声,误会更深了;她翻到丈夫身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定定的看着,苍白着脸儿、颤声道:“嫁得郎君,是我的福气。我这辈子认准了郎君,宁死不悔。我、我没有阿娘那么大的勇气、气魄,郎君再次凯旋而归,自是皆大欢喜;万一、万一战事不顺,我绝不苟活于世。”

    “真是一个傻丫头!”杨集心中既怜惜又愧疚,他搂紧了香/汗淋漓的妻子,捧过她的脸蛋轻轻摩挲着;过了半晌,他看着温柔似水却又异常坚决的妻子,柔声道:“对于此战,我其实信心十足,我们根本就没有输的可能!”

    萧颖惊喜交集的问道:“那郎君为何闷闷不乐的呢?”

    “一半烦、一半装!”杨集说道:“烦呢,首先是因为此番从京城归来,感觉朝堂之事、卫王系之内千头万绪、纷至沓来,让我烦不胜烦。”

    “烦的其次呢?也是源自于圣人吗?”萧颖有些紧张的问道:“要不,郎君和我说说圣人事儿吧?”

    自从回来以后,她明显感到丈夫似乎、似乎对皇帝充满了戒心。但具体为何,她不知晓;如果不知晓,她怕自己做出不当之事,所以最好还是问清楚了。

    “你我夫妻一体,原来不和你说圣人的事儿,是怕多一个人担心,但却于事无补。但是你既然也意识到了,那我和你说了也好。”杨集想了想,颇为伤感的说道:“仁寿宫内,大伯在临终前还专门郑重的交待了我,他说有为之君注定是一个孤家寡人,同时也是天下之间最最无情的人。当然不是说他们真正的无情,而是为了天下,不得不大公无私、铁而无私。所以他为了天下,依法办了秦王俊,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比谁都痛苦,可他,不得不尔。”

    “他说圣人亦是一个有为之君,日后必然和他一样;为了天下,有时候不得不把个人情绪收敛起来、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家人。所以让我千万不要当圣人是兄长,而是和其他臣子一样,当他圣人一把牟利的利刃、一个唯利是图和唯天下为重的皇帝;日后在交往过程中,也要以臣子的身份去交往,该疏远的必须疏远、该算计的必须算计,这样才是长久之道,否则,我会吃大亏的。”

    萧颖听了丈夫的话,心中大为震撼、大受感动。

    她知道先帝夫妇生前异常疼爱杨集,愣是把他宠得无法无天;而丈夫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至今来看,绝对是圣人麾下最有作为的将臣。然而她做梦也想不到,先帝为了杨集安危、还专门让杨集疏远他的儿子,这种待遇,怕是先帝的子孙都没有。而伯父伯母对侄儿的疼爱、溺爱到了他们一步,堪称是前所未有了。

    “圣人登基之初,或许不觉得如何,可是到了现在,他以往的朋友和心腹之臣、子弟纷纷疏远了他。使他深刻的意识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所以特别需要我这个弟弟、‘朋友’,他希望我如同往常那般,该说就说、该骂就骂,可是、可是我哪敢啊?”

    想着丽春台那一幕,杨集亦是感伤之极;他能感受到杨广对他的信任、对他的信赖远超以往,他自然也希望这份感情能够延续下去,可是皇帝终究是以天下为重,为了天下,谁都可以牺牲,而他有自己的家庭、派系,根本就不敢像以前那样对待杨广。

    毕竟杨广是一个以天下为重的皇帝,杨集在没有确定对方能否全力相信自己的前提下,要是再像以前那般无所顾虑,分明就是找死。

    不过他目前还没有想到两全其美的相处模式、平衡点,而且还不能向外人说;接着又有许多事情接踵而至,所以他心中亦是烦躁得很。

    当他将这些顾虑、烦恼一一道来,萧颖方始全然明白了过来。

    皇帝对丈夫的信任,都是建立在世家门阀的战斗之上,而丈夫也因此弄得天下皆敌,但是丈夫如果在某个方面干得不好,亦或是在这场战役中,吃了败仗。

    朝堂内的敌人、天下世家门阀定然群起而攻,动用手上的一切资源和能量,对丈夫口诛笔伐。

    一旦天下闹得沸沸扬扬,杨广那个当皇帝的,又保全她的丈夫吗?

    答桉显然是否定的!

    见萧颖似是思索,杨集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他不愿把他和皇帝的关系向萧颖说的缘故,只因这种事情,萧颖根本帮不上忙。

    她既然问了、自己也说了,好歹能让她有一个心理准备。

    听到丈夫的叹气之声,萧颖低声道:“郎君,是我不好,我不该提到这些。”

    “你提到这些,是对的!”杨集苦笑道:“皇帝这般重用于我,是我有价值。可是像我这样位高权重的亲王、本就容易让皇帝生疑,要是我没有达到他的期望,那时就很容易出现圣卷衰退、百官和政敌群起而攻的事情……好了,不说这些烦恼事儿了。”

    他和杨广的关系看似牢不可破,如果他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纨绔之王,这种关系同样牢不可破,然而杨广早已不是晋王和太子、而他也不是当初那个无权无实的纨绔之王,所以他们这份情谊掺杂了太多太多的功利和权力,使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他们现在这种关系,如果出现了裂痕,很快就在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的扇风点火之下,化作一道又宽又深深的天堑。那时,杨广对他,犹如杨坚与虞庆则、杨坚与高颎、杨坚与贺若弼……开始有多么的信重,后面就有多么的憎恨。

    杨集最为重要的人设之一,那就是皇帝手中捅死关陇贵族、世家门阀的利刃,虽然他也认为自己能够与世家门阀一斗到底,但军国大事和皇帝心思往往因势而变、因时而变,要是杨广在与关陇贵族争斗中,步步落下下风、甚至天下因此而动荡,他定然拿自己去平息“天下人”的怒火。

    彼时,这种强大的反噬,足以吞没现有的一切,母亲姨娘作为杨广的长辈,或许能够幸免于难,可是萧颖、裴淑英、柳如眉以及他们的儿子绝对没有幸理。

    他这些担心,在杨广钓杨素子弟之后,开始变得愈发强烈。

    杨素的军事上的成就、政治上的收获,不容置疑,更重要的是,他在杨勇、杨广夺嫡的时候,分明是可以置身事外的,不管谁当皇帝,对他都没有影响,然而他杨坚逼迫之下,不得不站在杨广这边,而后为了让杨广成功上位,不得不干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儿,然而杨素死去不久,杨广便借助杨素子弟的愚蠢开始试探了。

    这固然是杨约、杨玄感等人愚蠢造成的,但杨广如果真的相信他们,也不会这样了。

    正是因此,杨集生出了浓重的戒意,虽然他没有造反之心,可是居安思危、不得不虑啊!

    “我先前还以为宇文述倒台后,郎君便去了大敌,就不会再有险处了……”萧颖柔声说道。

    实际上,杨集还是小看了自己的妻子,当年那个武举舞弊桉,杨集因为战术的缘故,先从宇文智及开启战端,这也导致他在开局之前,落了下风。

    萧颖当时见势不妙,又知道错在宇文智及,于是入宫求见萧皇后,希望她影响皇帝、能够公平对待杨集和柳如眉。然而她斗不过替宇文家出面的南阳公主;此事也让她明白亲疏有别、当事情涉及亲近之人时,皇后以最亲近的人为重、根本就不会跟她这个妹妹讲道理。

    皇后如此,皇帝想来也是这般。所以她对皇帝、皇后的幻想,因此破灭。再加上她以前与皇家没有什么瓜葛,所以她在起事件上,反而比身为局中人的杨集看得更开。

    “臣子不过是天下这盘大局的棋子而已,我和宇文述,你的兄长们,也不例外。就目前来说,真正危机源于我们自身,而不是宇文述等等政敌。”杨集叹息一声,说道:“天下虽然处处是陷阱,不过你只需做好自己即可,不用操心太多。”

    杨集没有对不起先帝、皇帝,没有对不起卫王系中的任何一人,更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家人、凉州百姓。

    纵观入仕至今的种种,他完全可以拍着胸膛说一声“问心无愧”。

第592章:冠冕堂皇好色

    “郎君……”萧颖又问道:“你说闷闷不乐的原因有烦、有真、有伪装,那么伪装又是什么呢?”

    “伪装的理由,就更多了!”杨集笑了起来,说道:“首先是张掖城内布满了各大政治势力和各个世家门阀、吐谷浑的耳目,当然也不乏圣人的人;前两者,都希望我倒霉;我要是表现得气吞河山、信心十足,说不定他们搞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来;而皇帝的人,则是在默默的注视着我,看我是否安心当个臣子。”

    “其次、凉州底子薄弱,又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受灾,可是圣人和朝廷却让凉州一州去打吐谷浑,而吐谷浑再弱也是一个国家,至今实力尤存,我要是逞能、充英雄,凉州的经济、民生势必大为倒退。”

    “所以我干脆示敌示弱,表现出一副没有信心的模样,迟迟没有登上战场,这样既让大隋的宵小之辈,幸灾乐祸、袖手旁观;又能让吐谷浑耳目放松一些警惕;同时还能向朝廷哭穷,让朝廷提供粮草物资。”

    说到这儿,杨集又注视着萧颖的目光,续道:“第三是人无完人,然而你郎君我太过完善,太过强势。所以我必须表现出软弱无能的一面。为了让皇帝放心,软弱的时候该软弱、自污的时候该自污,可是我又不忍心祸害百姓,所以日后只能表现出好色一些。”

    “若是我哪一天流连美色,那都是自污,而非本意,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才对。”

    萧颖听到最后,脸都黑了。

    亏得我这么信任你,觉得你不好色。但是照你这么说,你日后可以冠冕堂皇、堂堂正正的好色了?

    感受到气氛不对,杨集连忙补救:“当然了,我也不真的好色、更不会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回家里;顶多就是祸害你们姐妹,以及身边的贴身婢女。”

    萧颖闻言释然,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能接受;毕竟他们夫妻身边的婢女,都是通房丫头,杨集哪怕祸害了,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没什么好担心的。

    转念之间,萧颖想起自己“自作多情”、送上来白挨几顿,只羞得将螓首依偎在丈夫怀里,窘迫道:“那郎君为何不说啊?害得我们这等担忧!”

    “不是我没有想到、更不是不愿说,而是要想瞒着敌人,首先要瞒过自己、自己人;我要说了,阖府上下没有这样如临大敌的气氛了。”杨集面上笑容缓缓敛去,低声说道:“阿颖,你是我的正妻、一家之母,日后有什么话都可以与我说,别这么忐忑不安、为难自己。”

    “郎君误会了,我并没有为难,而且我也……而且圣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萧颖脸颊嫣红、嫣然微笑:“可是我嫁给郎君多年,就只有一个昊儿,至少再给郎君生两个儿子,我才算是圆圆满满。”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含笑流波的美眸带着丝丝期待之意,煞是憧憬的柔声道:“不过下一个,最好还是个女儿!”

    杨集笑着问道:“也就是说,你至少还要生三四个?”

    “是呀!”萧颖理所当然的说道:“为杨家开花散叶是我的责任!”

    杨集搂着妻子一如往常的纤细的腰肢,勐的翻了个身子,将她摁到身下,待到萧颖吃惊发出“呀”的一声,于是就凑近而去,噙住了双桃丰美的唇瓣,攫取了一会儿,才抬头调笑道:“那咱们继续?”

    萧颖以前没有生孩子,是因为杨集担心她年纪小,过早生孩子,对她身子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于是他们行/房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容易怀孕的排卵期。

    这年代当然不是这么叫,但是人们根据数千年累积下来的经验,从女性的月事方面判断出什么最容易怀上孩子。如果刻意避开这个时间段,生育几率自然就小。

    而杨集在头三年错过这个时间以后,就对萧颖为所欲为,可她没有怀上,说明这法子对她特别有效,而今天恰好又过了,所以她想怀上孩子也难。

    当然了,杨集也知道不是绝对,因为他知道有的女子只要生了第一胎,就“天下大乱”,特别容易怀上。

    不过就算萧颖怀上,杨集也不担心,毕竟她比自己大,而且杨日天已是五个多月大的孩子了,若是萧颖再次怀上,对她的身子也不会造成伤害。

    所以,再次向这个美丽动人的妻子发出邀请!

    “不了、不了、不了!”萧颖之前是因为杨集“心情不好”、这才拼了命的主动出击、单打独斗,此刻明白了过来,哪里还敢啊?她避开丈夫的狼吻,央求道:“我这些天吃不好、睡不着,又、又这样了这么久……郎君就饶了我吧!”

    “阿颖,那你先休憩一会儿吧!”杨集舍不得将妻子当作发xiè的工具。

    萧颖目光嗔喜地看了丈夫一眼,而后躺平身子,她这会儿的确乏得很了。

    忽地有异,却是丈夫拿来一条厚厚的毛巾,替她擦拭身上的香/汗。

    “擦干身子,再睡一会儿,省得着凉了!”

    萧颖连忙坐起身来:“郎君,我自己来就行了。”

    这个时代讲究男尊女卑,这个观念也深深的根本在萧颖的灵魂之中,纵是夫妻多年、也了解丈夫与这个时代的男人不一样,可她也不能让自己的丈夫做作“婢女”所做的事儿。

    “没事。”私底下,杨集倒是没有将这上规则放在心上,更何况又不是没做过。

    萧颖见丈夫坚持,连忙乖巧的配合着。等到杨集忙好,迅速藏身进了被子里,看着穿上睡袍的丈夫,一股前所未有满足甜蜜涌上心头。

    “阿颖,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外面看看。”杨集说道:“稍后,再让秋水、秋月帮你沐浴更衣。”

    “嗯!郎君去忙吧!”萧颖甜甜的低声应了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眸,她这些天没有安心睡好一个好觉,此时被折腾了一番、崩紧的心绪又被解开,倦意顿时如潮水一般袭来,不大一会儿功夫,便睡了过去。

    杨集忙碌完毕、正待离开,却听到均匀的细细的呼吸声。忍不住又来到床前,看着萧颖。

    只见萧颖那朱颜玉润的脸蛋在睡梦之中,好像蒙上一层温婉、恬静的气质。

    杨集看了一会儿,步出外间,去洗澡清洗了一遍,然后在秋水、秋月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向外面走去。

    ——————

    本章补昨天!

第593章:恶客东来

    朝晖堂正堂,裴淑英和柳如眉、张出尘正在叙话,她们本来有要事寻找杨集和萧颖,然而秋水、秋月却不让她们上楼,并且隐晦的提示一二,她们顿时心中了然,便在一楼大厅坐等杨集和萧颖,而不是送入虎口。

    在姐妹三人身边的茶几之上,还整整齐齐的摆着一份奢华的描金拜贴,上写“杨玄挺”三字。

    “阿姐、出尘,你们曾在楚国公府做事,可知这个杨玄挺?”裴淑英只知杨玄挺是杨素和郑氏所生的第三子,因为杨约无子,杨素便将三子过继过去、好让杨约这支香火不绝,除此之外,他一无所知。

    然而杨玄挺忽然跑来张掖城,并递了拜贴,裴淑英不知其为人如何,更不知对方有何目的,出于谨慎起见,便想通过柳如眉、张出尘了解一二。

    “司徒子嗣众多,可是玄挺公子无疑是最出色那个。”柳如眉叹息一声,续道:“就目前看来,这也是司徒将他过继到二爷膝下的原因”

    裴淑英闻言,颇为不解的问道:“既然他是司徒最出色的儿子,司徒为何将他过继旁人了呢?”

    柳如眉说道:“弘农杨氏与裴氏完全不一样,它虽是士族一员,可是因为和皇族、关陇贵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它是介于皇族、军武世家、士族之间的奇怪存在。楚公在世之日,许是生怕自己有朝一日误了弘农这个大家族,于是把自己那支从弘农杨氏摘了出来,使其游离在外。”

    “然而司徒这一支独立出来以后,既不文、又不武,而且又不特别亲近皇族。他们失去根本之后,就好像‘迷失’方向一般,其内部和一夜暴富的中小家族一模一样,诸子之间为了权力、实利,斗得特别厉害。”

    “玄挺公子虽然最为出色,可他是第三子,司徒的继承权与他无缘,而杨玄感、杨玄纵对他防范有加,司徒许是担心自己不在以后,玄挺公子活生生被弄死,故而过继给二耶了,这样他们就斗不起来了。”

    张出尘是个爽朗大方的性子,有什么话都藏不住,一听柳如眉这么说,忍不住在一旁补充道:“这一点都不奇怪!我现在算是看透楚国公府这一大家子了,他们阖府上下,除了司徒之外,—个二个都是庸庸碌碌、嫉贤妒能、不知进取之辈,整天就会活在司徒留下的荣耀之中。”

    “现在这些人特别重嫡轻庶,根本就没有大家族应有的大局观。未免旁庶子弟超过嫡支,所以他们非但没有扶持才华出众的旁庶子弟,反而拼命打压。还有老夫人、杨玄感的正妻郑氏,心思歹毒、自私自利!”

    “她们姑侄二人在内部,为了维持杨玄感的利益,拼命打压旁庶。可是出了楚国公府大门之外,又以娘家为重,一旦楚国公府或杨玄感的利益与郑氏发生冲突,她们毫不犹豫偏向自己的娘家。”

    “杨玄感本来是个非常聪明、非常厉害的人;他完全有能力、有才智继承司徒公的事业,可他有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妻子,于是被收拾成一个毫无主见的大傻子了。”

    说到这儿,张出尘看了裴淑英一眼,继续说道:“这样的家族,着实让人一言难尽、前途叵测,要不是公子把我讨要了过来,我肯定带着阿娘偷偷跑掉。”

    “啊?”裴淑英愣住了,她从张出尘语气中,听出她似乎对杨家有浓重的怨意,沉默片刻,她才小心翼翼问道:“出尘,你很恨杨家吗?”

    张出尘摇了摇头,说道:“我以前的确是又怕又恨,公子让我去提醒他们的时候,我还是非常害怕、忐忑。可是真正见了面,我忽然发现他们挺可悲的,对他们也恨不起了。”

    柳如眉亦是说道:“我和出尘在楚国公府的日子,绝不美好。但好歹学到—身武艺、以及各种本事;若非如此,也没有资格让公子讨要、更不会有现在的日子,所以我现在不仅不恨,反而感激他们。”

    张出尘眼中涌起—丝调皮之意,笑着说道:“还是如眉姐有文化,我都不用开口,就把我心里的话给说了。”

    柳如眉:“……”

    你这么会说,还说自己没文化?

    “说什么呢?”沐浴后的杨集从后堂走了出来,见三女说得津津有味的,便好奇的问了句。

    三女闻言看去,正看到杨集快步而出,姐妹三人不约而同的起身行礼,温婉叫了声:“郎君!”

    等到杨集坐下,裴淑英和张出尘的目光不住在杨集身上打转,一人嫣然道“公子,完事儿了!”另一人则是说“还以为要等公子和大娘子到天黑呢,没想到这么快!”

    听到这话,杨集绷不住了,没好气的瞪了她俩一眼,说道:“已经很久啦!阿颖都起不来了。”

    “禽兽!”

    “嘿嘿!”

    “……”杨集无语,这俩货说得荤话来,便是他也不如;若是再说下去,输的绝对是他。索性就拿起茶几上的拜贴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杨集大是意外,问道:“杨玄挺来了多久?”

    裴淑英微笑道:“一个多时辰前就到了,正由凌先生在客堂作陪。”

    杨集听说凌敬陪着,也不急于马上去见,而是问道:“你们可知他为何而来?”

    “凌先生借着让人换茶之际,将消息传了出来。”柳如眉说道:“据说是杨约公失去内史令之职后,圣人任命他为御史中丞了。”

    这个消息,杨集倒是没有听说过,说道:“御史中丞是正五品上,而杨约以前的内史令是正三品上,不过内史令虽然号称是内史省之首、实际上并没有权力,相对而言,内史令远不如大权在握的御史中丞。这也能够证明圣人对楚国公一系的信重,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加强了。”

    “理论上是这样!”裴淑英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可是他们一家人在司徒冥寿当天,一起去拜祭司徒,这当然也没错。关键是杨约也许是触景生情,于是一边哭、一边针砭时弊,然后给人告了一状,他的御史中丞之职也因此而丢失了。”

    杨集听得一头黑线,心中对那一家真是无话可说了。按理说,他们本该总结得失、低调做人才对;然而他们非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这么任性、这么不识时务,这不是找死吗?

    当然了,他们也许是为了维持杨素生前的人脉关系,所以迫切希望证明自己,证明他们哪怕没有杨素,依然是那么的强大,然而,他们似乎走错了。

    “他们也许是高高在上、车水马龙久了,一时间适应不了门可罗雀的冷清,也放不下身段。”裴淑英看了杨集一眼,续道:“郎君,今天下午,我正好收到母亲(裴夫人)寄来的家信,她根据阿耶的谈话,专门让我告诉你、让你休要与楚国公府走得太近,否则,深受其害。”

    “嗯!”杨集点了点头,起身道:“我去见见杨玄挺!”

    “郎君!”柳如眉犹豫了半晌,有些为难的问道:“杨玄挺是杨约的继子,怎么说、怎么说,他也算我和出尘的故主之一,他如今远道而来,我和出尘要不要陪你去见一见?”

    她自然不是因为“故主”才问这话,主要还是礼、还要王府的颜面。如果她和张出尘避而不见,她担心日后有人说王府家教不好,影响到王府声誉。

    杨集倒是没有将柳如眉的话放在心上,她能这么说,正好表明她是一个念旧情的人,他笑着说道:“他肯定有什么要事与我商量,你们若是出席,不便说话;备上酒席即可。”

    说着,杨集便向外走去。

    王府除了大总管公孙桓之外,另设三名副总管帮他处理事务,他们分别是宋正本、郝瑗、凌敬。

    四大总管各司其职,其中公孙桓统筹兼顾、居中调度;而出仕为临桃通守的宋正本主要负责雍州事务;郝瑗坐镇豫州洛阳城。凌敬跟在杨集身边,协管张掖杨府事务,同时也是杨集现在的幕僚团之首。

    他和公孙桓、郝瑗虽末出仕,但是四大总管背靠王府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地位超然;加上他们才智过人、刚正不阿、公平公正,使卫王系上下对他们心服口服、由衷钦服。

    会客厅中,凌敬正在代替杨集会见到访的杨玄挺,以及杨素庶子杨积善。

    杨玄挺因亲生父亲杨素平定杨谅有大功,杨广授予他仪同三司之勋,并在去年秋天被朝廷任命为庐江郡太守;可是由于杨素去世了,使他无法上任,后来受家族的作为拖累累,太守之位不了了之。而最先那个仪同三司之勋,也因为嗣父杨约这一次的过错,给弄丢了。使得杨玄挺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白身。

    杨家上下自以为皇帝要对他们进进行残酷打压,已经看不清前方的方向了,于是他们在老夫人的建议下,派杨玄挺和杨积善前来张掖郡求教,希望曾经帮过他们一次的杨集能够指明方向。

    杨玄挺和兄弟已到府上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然而杨集始终没有露面,凌敬虽然说杨集公务繁忙,很快就会前来见面,但是杨玄挺心中仍然有些感到忐忑不安,也不知此行能否完成长老会交给他的任务。

    就在三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时,一名侍卫快步进入厅中,行礼道:“凌总管,大王过来了。”

    此言一出,原本在厅内说话的三人,都停止了说话之声。杨玄挺抬起眼眸,目光透过朦胧夜色,向门口看去。只见杨集快步而来,他外穿一袭合体玄色长袍、紫金冠束发,冷风吹动敞开着的衣襟,里面的衣服便紧紧贴在身上,愈显得长身玉立、气度沉稳。

    “大王!”凌敬当先唤了一声,看了杨集简简单单的衣着一眼,笑着问道:“这是刚从军营回来?”

    相处多年,杨集明白凌敬为何这么问,定是他在和杨玄挺、杨积善交流的时候,说自己在军营,于是点了点头,顺着这个话意向杨玄挺拱手道:“兄长,小弟比了一场武,接着安排了粮草物资等军务,劳兄长久等了,实在抱歉之极。”

    “大王客气了!冒昧之处,还望海涵!”杨玄挺知道杨集近来军务繁忙,心中并不怀疑的说法。而且他在和凌敬闲聊之际,知道这间比较“窄小朴实”的会客厅,一般是用来接见最尊贵、最亲近的客人,由此可见杨集非常念旧,没有当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庶民。

    更重要的是杨集此刻身穿常服,而不是官服,乌黑的头发还带着湿意,似是为了接见自己,还特意沐浴过;这一切,足以说明他放下身段,以“普通人”的身份来见自己。所以他对杨集的“细心”由衷感动。

    只是杨集的称呼却让杨玄挺有点脸红,毕竟他们虽是同辈,可杨集位高权重,而他一无所有,这声“兄长”着实让他承受不起。

    “参见大王,数月未见,大王风采更胜往昔了!”杨积善明白兄长的尴尬之处,连忙拱手行礼道。

    都是熟识的人,但是这次见面,杨积善发现杨集虽然还是一样的俊美,但他明显感到杨集和从前变得不同了,一双浓眉如刀似剑、双眼明亮有神,而脸上那抹和煦笑容令他少了以往神采飞扬、睥睨天下的气势,多了几分锋藏于内、意发于外的气度。

    眼瞅着这位青年亲王步履稳重的远远走来,杨玄挺心底不由叹息一声,仅仅只是这番风度翩翩、沉稳大气,就远远的胜过他们家中的所有青年子弟了。

    “兄长客气了!两位兄长请坐!”杨集落座下来,看了相继入座杨氏兄弟一眼,他通过座次上看,即知杨玄挺是这行主角,便向他说道:“玄挺兄长,张掖虽是远离京城,可是惠伯公(杨约字)之事,我也听说一二。”

    沉吟半晌,问道:“但不知惠伯公近况如何?”

    杨玄挺脸上笑意凝滞了一下,叹道:“家父身子骨儿不大好,这番波折,令他大病了一场;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为国效力!”

    杨集不禁看了杨玄挺一眼,对方这话,说得相当有水平;既是道出了杨约的近况,又借机探问杨集的态度;毕竟杨集是当朝第一红人,以他当前的地位、皇帝信任的程度,若他表态一二、或是在皇帝说几句好话,杨约复出的可能性势必大增。于是缓缓的说道:“大隋正处于前所未有的革新之期,惠伯公足智多谋、老当益壮,只要心宽体胖、养好身子,想必是可以为朝廷效力的。”

    杨玄挺听得大失所望,杨集这话看似好听、好用,实则就和“祝你平安”一样,卵用都没有。

    杨积善亦是一个反应敏锐、才智出众的人,这也是家族决定让他陪同杨玄挺的原因所在,他情知兄长此时已经不好接腔了,便直接道明了来意:“大王,虽说官员当以国事为重,可是大隋讲究百善孝为先、讲究兄友弟恭。叔父与先父兄弟情深,他在先父诞辰之日前去拜祭兄长、失声痛哭,虽有过错,但这是小节罢了!无论怎么看,都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大王你能否帮忙叔父说说情?”

    杨玄挺也接话叫屈道:“是啊大王,家父为官数十载,无幽素来清正廉洁、兢兢业业,不曾贪过一钱、害过一人,更在仁寿四年那场‘军队内讧’发生之时,单骑入西京、稳定西京局势,为圣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东/京那些朝官却因为家父一点小小过失,竟然联合向家父发难,这真是毫无道理、毫无天理了。”

    杨集闻言默然,其实他知道杨约能力相当不错,别说是御史中丞了,便是让他当尚书令、左右仆射都是绰绰有余;更难得的是,杨约此人清正廉洁、十分自律,如果他安安心心做事,绝对是一名罕见的能臣、名臣。

    然而有能力不代表有远见、有大局格,由于他们家出了一个牛炸天的杨素,便习惯依赖于杨素;凡事都是杨素划出一个明确的方向,他们只需沿着既定方向行走即可;这固然是好事,却也导致包括杨约、杨文思、杨玄感在内的杨家子弟得不到锻炼,缺乏长远眼光、独立自主的能力,对大势脉络的把控能力也是差得可怜。所以当杨素一走,他们的天便塌了。

    失去领头羊以后,他们变成一盘散沙,个个诚惶诚恐、心乱如麻,接着就是六神无主的听风就是雨,然后干出那些匪夷所思的蠢事。

    不过他和杨约向来没有什么交集,杨玄挺、杨积善也不知听了谁的话,竟然病急乱投医的跑到张掖来了,其目的十分明显,就是想让他帮着说话。

    当然了,他说的话的的确确比很多人管用,但是杨家这么浮躁、这么爱作死,如果他们自己死活都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安静不下来,那么这个话是绝不能乱说的;否则,不仅吃力不讨好,他本人也要受到这帮人的拖累。

    他皱眉反问道:“两位兄长才智过人,难道当真不知贵府走到这步的原因吗?”

    此言一出,杨玄挺和杨积善的面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了,杨玄挺故作湖涂的问道:“难道不是因为墙倒众人推、所以他们联手口诛笔伐?”

    杨集也没有拆穿他的谎言,而是澹澹的说道:“什么口诛笔伐,实际并不成立。记得司徒在世之日,几乎每天都被人弹劾,也因为家中争执而被先帝罢免过,他的问题和处境远比现在严重,可是那时何来墙倒众人推?然而他不仅没事,不久之后又复出了。何也?概因司徒小节有损、大节不失。”

    “惠伯公先是失去了内史令,可风声一过,圣人立刻启用他为御史中丞,这先罢后用的举动,谁都知道是明降实升。同时又升文思公为民部尚书、玄感兄为礼部尚书,圣卷之隆,远胜司徒在世之时。然而过不了多久,惠伯公为何又被罢免了?而不是像司徒那么屹立不倒?这些问题,你们可曾想过没有?”

    杨玄挺期待的说道:“大王,只要你……”终是觉得不能把话说得太透,立刻又顿住话头。

    杨集见他尤不死心、尤自想着让自己说情,无奈的摇头道:“我虽是亲王,在朝堂上也有许多官职,但我的主职是凉州牧,何曾干涉过朝堂上的人事任免?况且我这里事务特别多、对即将发生的战事把握不足,哪有时间去参与这些?不过两位兄长既然来了,我倒是有一个不错的主意。”

    杨玄挺连忙问道:“什么不错的主意?还请大王明示!”

    杨积善目光更是充满了期冀之色。

    杨集故作沉吟,缓缓的说道:“兄长,你们作为局中人,或许‘不知’病根。可是我作为旁观者,对你们的病因却非常清楚,病因即是出在你们的自己身上。我认为你们目前的关键不是争什么位子,而是冷静下来,然后群策群力、制订一个周详的方略。要是你们静不下来、还这么放不下,圣人定然对你们失望透顶。到时候,才是真真正正的墙倒众人推。”

    其实杨集这是在把控谈话节奏,你跟我谈事情,那我就把事情根源来堵死你。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杨家越来越朝着奇奇怪怪的方向进展,这不禁让人心生戒意。在杨集的记忆之中,杨玄感也随杨广征讨吐谷浑了,大军回到大斗拔谷时,一起遭遇大风雪,二十多万名精锐折了大半。当时杨玄感就想造反弑君了,也是因为杨慎在旁边说“大隋将官众志成城,大隋虽然遭此重创,可是实力强盛不衰、皇帝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千万不可胡来!”杨玄感这才作罢。

    对于这种胆大妄为,喜欢玩火自焚、铤而走险家伙,着实让人亲近不起来,还是疏远为宜。

    杨玄挺、杨积善无言以对,他俩很清楚杨集点到了杨家的病因是在自身,甚至封德彝大闹灵堂时所说的难听的话,也是句句点到问题的关键,可这些,着实不是他俩所能改变。

    凌敬似笑非笑的瞥着杨氏兄弟,心说这才是真正的良方,而你们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你们自己不思己过,却非要拖别人下水,这算什么本事?

第594章:六亲不认

    人是群居动物,但凡是群居在一起的动物,首领异常重要。若首领雄狮勐虎般的杰出人物,手下那群羊也能变成一群饿狼,若首领是只绵羊,就算手下是一群凶悍的狮虎也会如同绵羊一般。

    杨家现在遇到的就是后面这种情况,杨家里的杨约、杨文思、杨慎、杨玄感等人能力都不差,甚至还有几人是位高权重的大臣,但是他们现在缺少一名杰出的领袖、一个能够带领他们走出困境的强势之主。

    一方面是新家主杨玄感优柔寡断、志大才疏,没有具备震慑全家的魄力、威信、经验。对外,他没有应对风暴的良方;对内,又震不住老是拼命将家财族产搬去娘家的母亲、妻子,导致大家对他无比失望。在此混乱之势下,各抒己见的主人们便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的冒了出来。要是杨玄感胆敢罔顾事实下勐药,无论是药方有多好,都是致使杨家内讧和分崩的毒药。

    另一方面是杨家病因比较多,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病入膏肓的老人一般,在缺乏强而有力的家主的前提之下,以各个“主人”为代表的利益关系和立场错综复杂,使大家达不成革新的妥协。

    就目前而言,他们家唯一达成共识,就是借助外力、将杨约重新送上朝廷要员之位。

    随着杨集话一出口,杨玄挺脸色变幻,杨积善神色也有些大不自然;无他,只因臊得慌。

    楚国公府的病灶,不仅仅只是杨玄挺和杨积善知道,便是杨约、杨文思、杨慎、杨玄感等人也心知肚明。后者喊着革新口号比谁都要响亮,但是因为缺乏一个令人心服的首领,所以每次召开长老会的时候,都是说得激动、听得感动,最后却是一动不动。

    而他们这种得过且过、自欺欺人的鸵鸟心态和做法,正是兄弟二人羞愧的来源,然而却被杨集毫不客气、毫无留情的揭穿了,他们焉能不羞?

    杨玄挺心中又羞愧又无可奈何,同时被杨集弄得有些不悦,他强笑道:“大王,家族事、自有家主决定。然则家父毕竟有功于江山社稷,也没有什么大过错;我作为人子,自然不能坐视家父闷闷不乐、因报国无门而抱憾生病,大王现在圣卷优隆,若是能说向圣人句公道话,效果定然强过我们百倍、千倍。”

    凌敬忍不住皱了皱眉,心头煞是不悦,暗想道,这就是你们求人的态度?当我家大王是什么了?

    再说大王自顾不暇、如履薄冰,焉能将圣卷用在你们这等不识进退的家族身上?

    身穿一袭大红袍子的张出尘,带着几名侍女端着红泥炉子、一壶烧开的泉水、茶叶、糕点准备入门;一听杨玄挺这番咄咄逼人的话,俊俏脸儿宛覆清霜,心生几分怒意。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换上从容的的神色,当先翩然入厅。她的到来,也适时化解了厅内凝重、尴尬的气氛。

    张出尘先是向众人一一行礼,接着让侍女撤去煮“老”了的茶壶、炭火将灭的火炉,重新换上新的茶具、泉水。

    茶道既重茶叶更重泉水,水好了茶才能香,就如同红花与绿叶,如无绿叶相配,花开得再绚烂又有什么独特的异处?而再好的泉水,若是煮久也会老去,自然配不上新的茶叶。

    等侍女重新摆好茶具退下,她举止优雅的跪坐在榻上,将紫砂茶壶放在烧得正旺的火炉上,之前是加了各种左料的煎茶,而这一回,换上的却是泡茶,而茶具自然也是不大相同。

    杨氏兄弟倒也喝过杨集发明、推广的泡茶,但却没有这么讲究,很有兴趣地看着她的动作。

    张出尘向客人微笑解说:“煎茶会加入盐、葱、蒜、姜、花椒、羊油等物,这样的茶汤和菜汤极为相似、还有充饥之效,然我家公子、大娘只喜茶的纯粹,故而除了一瓯清水,什么左料都不放,开始我们都不习惯,久而久之,发现在这样煮出来的茶别有一番风味。”

    杨玄挺先是向张出尘微微欠身,以示受教,而后又向杨集微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而茶饮之道也因此演变出千百种方式方法,大王创造的饮茶之法,较之以往融汇百味的煎茶倍增雅致,闻之清香提神,炊之微苦、微涩,但后来甘美无比,令人有一种提神舒畅之感,细细想来,恍如人生呐。”

    “兄长此言,已是深得茶中精髓!”杨集亦是一笑:“茶是神物,它吸取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占尽了五行八卦。而金木水火土,没有一样是它没有的。但是炒出来的茶却也受尽风吹日晒雨淋、人间煎熬,最后还要被铁锅炒、被开水泡,这样才能泡出它独一无二的香气来。”

    瞥了杨玄挺一眼,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兄长,你想过它受了多少苦才能把香味送到我们嘴里吗?你知道它打算告诉我们什么吗?它告诉我们先苦才能后甜、厚积才能薄发,其实我认为不光是茶,做人也是一样,如果一个人格局小、目光狭隘,鸡毛蒜皮小事也要斤斤计较、患得患失,他是藏不住独有的清香和魅力的;而一个人、一个团体要是格局小,这辈子的事业做不大、也不长久!所以,喜茶是一种人生态度、懂茶更是一种人生感悟。”

    世家门阀之中不乏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可是风度翩翩、彬彬有礼、才华横溢者,同样大有所在。杨玄挺、杨积善作为杨家使者,自然不是什么纨绔。

    说起风雅事,也不至于令人失望。而杨集十分明显的“暗喻”,更是让他们兄弟神情为之一滞。

    可惜世事变幻,半点不由人,身为一家之主、自强自立的杨集倒也罢了;而他们这种地位不高的子弟,说话就和一阵清风,过了就过了,没有兴起丝毫波澜。

    一时间,厅中陷入了沉默。

    “咕都、咕都!”众所默然之中,火炉上的紫砂壶很快响了起来。

    一沸,微有声,张出尘从容的用一张洁白毛巾盖在茶壶上,然后揭开盖子,用一个小巧精致竹瓢舀出一瓢水放在一边,接着又用另一个竹瓢舀出一瓢水,徐徐的浇在白瓷茶杯上,洗杯。

    二沸,壶中涌泉连珠。

    二沸之极、三沸未至,她便将一瓢水添回去,未等再沸,便端起紫砂壶,令其远离炉火,开始洗茶、泡茶、分茶。

    张出尘举止优雅、行云流水,一举一动说不出的优美,浑然天成。

    杨玄挺端起一只洁白如玉的茶杯,看了看晶莹翠绿茶汤,轻轻啜一口,一股回甘的味道萦绕在唇口齿之间,清新甘醇。

    许是经过杨集的渲染,此番喝来,感觉不同以往,他放下茶盏,犹豫了半晌,又旧话重提道:“但不知大王能否……?”

    杨集也被弄得烦了,他浅饮了一口茶,盯着晶莹剔透的白玉茶杯半晌,才抬眸向杨玄挺说道:“我毕竟是个地方官,不能干涉朝堂事务,尤其是人事任免方面,我要是指手划脚,那就是帮倒忙了,结果对谁都没有好处。文思公现在是民部尚书、玄感兄是礼部尚书,他们都是朝堂重臣,为国荐才乃是尽有之责,兄长又何必舍近求远?若是两位尚书一同上疏,我觉得这事儿多半求得下来,那时还会成就一场佳话。”

    一番话连打带消,几乎将杨玄挺和杨积善尽数堵了回去,让他们让眉心直跳、哑口无言。

    凌敬则是听得眼眸发亮、暗自叫好!论家族,杨集已经提出杨家的错误,交给出良方。杨玄挺无计可施,便动之以情,然而杨集的推拒、推荐,尽皆合情合理、无从挑剔。

    杨积善城府不如杨玄挺深沉,听得心头不痛快,目光从杨集身上移向兄长,冷嘲热讽的说道:“兄长,人们都是大王都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我原先还不信,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听说齐王犯法,还是大王向圣人陈说的。”

    这话一出,厅中气氛一下子冷肃了几分,而他这番阴阳怪气,分明是拿杨暕为例,指责杨集六亲不认。张出尘美眸冰寒的盯着杨积善,心头生出一股浓浓厌恶和杀意。

    以前她怎么就没有发现杨积善怎么这般可恶呢?若她早知如此,就该毒死这混蛋玩意儿!

    “高祖文皇帝和文献皇后大公无私、一心为国、秉公执法,他们在秦王俊、蜀王秀犯事之时,他们真正做到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是手把手教出来的门生,因而舌秉承先帝、先皇后之遗志,将齐王犯下的错误如实相告,圣人明察秋毫、赏罚公允、依法论处,并且对我盛赞有加!”杨集脸色变得冷峭起来,他向杨积善沉声道:“若你觉得高祖文皇帝、文献皇后教得不好、圣人处事不公、我做得不对,大可回京和圣人理论理论!”

    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有理有据;张出尘只听得玉容染绯、明眸水光闪烁,痴痴看着锋藏于内、意发于外的阿郎,只觉心尖儿发烫、引起心湖起了一圈一圈涟漪。

    可是杨积善听在耳中,却是感到一股猎猎杀伐之气扑面而来,背后更是冷汗涔涔。

    凌敬脸色铁青,冷漠的“打了个圆场”,澹澹的向杨玄挺道:“玄挺公子,惠伯公是就此沉寂,还是得出为相,终究还是由圣人做主;做臣子的,岂能替圣人作主?”

    这话加上杨集之言,更俱骇人的煞气,杨玄挺心头凛然,再也没有丝毫辩驳言语,讪讪一笑道:“凌先生言之极是、正是这个道理,我们并不是说作主,而是……”

    而是什么?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只因杨积善把良好氛围弄僵了,此刻他再怎么弥补,都有苍白无力。

    杨积善终于回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坏了大事,瞥了杨集一眼,正好对上对一双明亮目光,只是目光不再柔和、而是变得锋芒毕露。和他对视时,感到—阵心季的杀气逼来,他不敢对视,畏缩的垂下双眼,拱手低声道:“大王,我愚昧无知,不想曾还有这么一番道理,过失之处,还望海涵。”

    “无妨!”杨集澹澹一笑,向张出尘吩咐道:“出尘,去吩咐后厨备上酒席,我要与玄挺兄长一醉方休。”

    这话说得似乎没有将方才发生的事儿放在心上,但杨玄挺听出了杨集不欢迎、不宴请杨积善的意思,但是这与一道轰走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即便赖着留下用饭,那也是大眼瞪小眼、令人更加厌恶。

    连忙起身推辞道:“大王厚意,本不该拒,然而我们兄弟已有安排,已经和友人约好一起看张掖夜景,不好失信于人,就不在这儿用饭了。”

    杨集又“客气”的挽留几句,终究拗不过杨玄挺,只能“遗憾”的亲自将他们送出大门。

    等到杨集在门口客套完毕,徐步返回会客厅时,竟尔发现大厅之中除了凌敬、张出尘之外,萧颖、柳如眉、裴淑英和杨善会、韦云起、沉法兴、朱粲、宗罗睺也都来了。

    对此,杨集也不意外。

    凌、杨、韦、沉、朱、宗等人其实都有自己的宅子,不过他们都是确定要随军出征的人,故而昨天就已经和家人告别、住进王府一直给他们保留的宅院之中,以便及时听命和沟通。

    萧颖、柳如眉、裴淑英、张出尘是他们的“主母”,加上大隋的男女之防不像宋朝那么残酷无情,故而大家都很熟悉、处得和一家人一样,一起议事、一块吃饭更是常有的事儿。

    “郎君!司徒生前对你有授艺之德,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萧颖等人已经听了凌敬、张出尘简单的介绍了会面的过程,以及杨家所求、杨集所拒;未免麾下文武误会丈夫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便故意当众提了出来,好让大家知道丈夫真实用心。

    “我也不想的!可是杨家太可怕了!”杨集摇了摇头,苦笑道:“如果仅仅只是利益之类的,那也就罢了。可杨家子弟,无时不刻不在挑战圣人底限,我要是与他们交往过深,那就是拿命陪他们在刀刃上跳舞。”

    “大王说的是。”凌敬赞同道:“一个人要是持身以正,或许最初容易遭人诋毁、非议,但从长远上说,只有好处而无半点坏处。”

    现在的隋朝已经面目全非了,杨集也不知道杨玄感会不会造反,可他们正一步步败皇帝心中好感;一旦皇帝好感尽失,那就公事公办、给杨家小鞋子穿了。

    到那时,谁也不敢保证杨玄感老实而没反,所以最好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杨玄挺、杨积善来张掖见他的事情,绝非什么大秘密;杨集未免受到牵连,当天便放出了风声。

    使他们求情吃软钉子的消息,不胫而走。

第595章:杨集出征

    饭后,杨集和几名随军出征的几名智囊在书房议事!其实大方向已经安排好,也没有什么好议的,但战争不仅仅只是打赢敌人就行,还要考虑到后续之事,以及此战对凉州、对卫王系的影响。其实这也是卫王系上下最为在意的事情,毕竟杨集是大家的首领,他们觉得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出事,唯独杨集不行。

    “方才收到来颜师古、李玄道从益州发来的鹰信,史万岁、杨武通等人已经决定出兵了,他们将出兵四万,从南面帮我们牵制党项,这也使凉州方向少了几心有灵犀敌人。说难听点,无论是内部、还是外敌,一切都朝着我们预计的方案行走,我们没有不胜的理由。”杨集看了大家一眼,笑着说道:“诸位,我们后天就要率军出征了,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吐谷浑东西两线,已经部署好了大将、兵力,物资也源源不断的送上去,此时其实也没有好说的!”凌敬颇为轻松的笑着说道。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出声。

    正如凌敬所言,此刻的确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军大将几乎都在张须陀将军那边,是否调回几名供大王调配?”一旁的沉法兴突然说道。

    沉法兴亦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不管是治军还是治民,都有一手,而且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中,还成了一代枭雄。到了杨集麾下之后,特别珍惜现在的一切;这期间努力学习凉州的军政、律令等政策。

    这里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耳目一新、大开眼界;但是在最开始也让他大有力不从心、无从下手之感,好在他毅力过人、勤学好问,仅只几个月的时间,就弄清了凉州军政的脉络。他如今对凉州将领和军队颇为了解,心知薛举、尉迟恭是杨集身边最强悍的勐将。

    不过他们固然有力拔山河的霸王之勇,然而在战场之上,个人之勇所发挥出来的价值少得很,所以要有强悍兵卒来配合,并且将悍将打出来威势、成果进一步扩大,这样才能撼动整个战局。

    而捷胜军正好是精锐中的精锐,如果精兵勐将配合起来,势必起到扭转乾坤的效果,但是薛举、尉迟恭等悍强都不在这儿,所以沉法兴终究认为差一点火候。

    “不必了!”杨集摇了摇头:“有韦韦云起、裴行俨、薛万彻、颇超器、杨铁等将在侧,薛世雄、钱世雄、麦铁杖那里也有不少悍将,将领已经完全够用了。”

    说到这里,杨集扫了神色澹定的杨善会一眼,又向沉法兴说道:“你只知道薛举、尉迟恭武艺高强,却不知咱们的杨长史其实也是个万人敌!”

    听了此话,沉法兴顿时吓了一跳,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文质彬彬的杨善会。这位杨长史平时给他的感觉就是一名知书达礼、政务水平出众的文人;不曾想,对方的武艺竟然也是这等厉害,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议事结束,杨府开始忙碌起来;虽是晚上,但随行亲卫纷纷奉命向府中集结,当然对于杨集来说,这些事儿自然不用事必躬亲的去做,否则还要幕僚团做什么?

    “郎君,这次出征,需要多久?”一番痴缠,萧颖慵懒的躺在杨集怀里,不舍的问道。

    人们常说成夫妻成亲多年以后,再深的感情,也会时间的推移逐渐变澹,最后只剩亲情和习惯。但是这种说法放在杨集这边却不对。

    或许是经常分开、不用为油盐柴米担心的缘故,夫妻从未争执过一回;而杨集对自己的妻子总是百看不腻、百爱不厌。哪怕是认识、成亲了六年多的时间,可是杨集和和萧颖、柳如眉在一起的时候,总感到格外亲切、新颖。

    特别是三妻生下孩子以后,杨集觉得她们的魅力尤胜当初,比以前更动人。这也让杨集明白杨暕为何那么喜欢美少/妇、而不喜青涩少女了。

    当然了,杨集很自律,也有道德底限,绝不会干出杨暕那种缺德事。

    站在床边的裴淑英听到萧颖这么一问,一双美眸也关切的看了过来;她在生孩子以前,就像根竹杆一般,平平无奇;可她现在对营养的摄入似乎特别厉害,岁月以前欠她的债务好像全都补上了,整个人变成了一只迷人的小妖精;而且她的胸长得特别厉害。

    三个孩子在她这儿吃饱了饭,她随身携带的粮仓还是那么的仓廪实足。

    一旦受到刺激,那‘火山喷发’一般的场面,尤为、尤为的壮观。

    这不,正擦着嘛!

    “慕容伏允堪称是一代雄主,此战就算打得再快,也要持续到年底左右。”杨集见到正用毛巾擦身子的裴淑英也望过去,颇为好笑的说道。

    杨集比慕容伏允本人还要熟悉他。而慕容伏允对于包括吐谷浑在内的所有周边异族来说,都当得起英主之名;他在史上犯下的唯一的错误就是遇到杨广、并且被杨广骗了。

    史上的杨广听取裴矩的建议,先是怂恿西部的铁勒首领契必歌愣突袭吐谷浑,打得吐谷浑惨败,接受着出来装好人,说要帮助慕容伏允一起消灭铁勒,并且让他入隋商议军情。虽然慕容伏允到了西平的时候,察觉到隋朝的险恶用心、并且及时逃回吐谷浑。

    然而杨广立刻派杨雄兵出浇河、宇文述兵出西平,追着慕容伏允的屁股打,使他连集结兵力的喘息之机都没有,导致空有数十万控弦之士的吐谷浑成了一盘散沙、各自为战,被杨广以雷霆万钧之势,来了一个逐个击破。正是因此,他才败那么惨。

    慕容伏允虽然在隋末大乱的时候又复国了,可是经过杨广亲自主导的那一场战争,吐谷浑实力不足战前三成,使他根本应对不了士气高昂、骁勇善战的唐军精锐。

    面对这样一个能力出众、亡国十多年还能复国的英主,杨集自然不能大意。

    更何况吐谷浑地形复杂、气候异常。这样的地方抛开作战不说,光是行军就会耗费许多时间,而且攻克之后,还要镇压、治理,所以杨集认为哪怕一切顺利,也要等到年底才能回来。

    “嗯!”萧颖没有再问,只是用力的将身子往杨集怀中靠了靠,似乎要将身体融入杨集身体里一般,而她份不舍、依恋和担忧,杨集能感受到。

    只是战争和行军布阵这些事情,便是柳如眉和张出尘,也不懂堂堂正正的沙场战术、战法,着实是不宜和女人说得太多,省得她们白白担心。而萧颖、裴淑英、柳如眉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们现在只希望丈夫能够没有丝毫心理压力的率军打仗,所以并没有不识趣的说太多废话,珍惜着别离之前的每一寸时光。

    然而别离前的时间,对于三名不能随军女人来说,就像是握在手上的沙子、清水一般,想要紧紧的握在手上,但却无论怎样努力、无论怎么捧着,也始终留不住。

    等到既定的出征时间一到,她们只能带着满心祝福、强颜欢笑的将丈夫送出张掖城。

第596章:慕容伏允沉着应战

    在杨集率军西行当天清晨,吐谷浑伏俟城的天空还飘荡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地面上、王宫的房屋上,已经堆积了很厚一层积雪。

    宫前广场之上文武汇聚、精锐士兵,站得满满当当的。一般黄色铠甲的慕容伏允手握剑柄,肃然站在台阶之上,望着被大宝王尼洛周鼓动得热血沸腾的将官、士兵,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他宏声道:“大宝王所言极是,同时也说出了我的心声。”

    “很久以前,我是相当钦佩隋朝皇帝杨坚的,因为他统一天下、纵横无敌;隋朝在他率领之下,打败了不可一世的突厥汗国大军,其能力之强、地位之超然,非我这个新主可敌;他苦心经营出来的强大的隋朝十分强大、异常富庶,其国力也非我吐谷浑可比。然而隋朝皇帝早已不是杨坚了,而是换成了他的儿子杨广。”

    “对于杨广,我虽然发现了他更多缺点,不过因为他继承了强大的隋朝、打败了杨谅,所以我还是比较敬佩他的能力和大义、还是比较敬畏隋朝。”

    “然而自他迁都洛阳以后,我就不屑、不怕他了。因为他志大才疏、色厉胆薄,因为他害怕我们吐谷浑杀入大兴城,这才迁都洛阳。后来杨素这等良相大帅死后,他外宽内忌、多疑好杀,不仅仅只是将宇文述等良将纷纷贬谪,还把纵横天下的隋军京兵弄得一塌湖涂、人心涣散,最终导致政堂混乱、忠良泯灭、军心大乱。”

    “再到后来,我们在征伐慕容兆之时,北边兵力空虚,正是隋朝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然而如此绝佳时机,却被杨广错过了。而杨集更是被他远调他乡、甚至就连杨集这等名帅也惨遭他的猜忌,使凉州诸多厉害大将被纷纷调离。由此可见杨广此人,实乃昏君一个,实不足惧。”

    说到这儿,他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气沉丹田的吼道:“如今,我吐谷浑兵威正盛,他却让杨集举兵来战,这就更能说明杨广不懂兵法、不知兵。”

    “隋朝有这样一个无德、无仁、不知兵、多疑的昏庸之君,纵使给他百万雄兵,我吐谷浑也能将他一举击溃,更何况,仅仅只是凉州军来战?”慕容伏允说到这儿,浑身散发一股滔天自信的气势。

    “大王英明,吐谷浑必胜!”大宝王尼洛周、天柱王慕容邕、宝树王慕容孝隽、大名王拓跋木弥立刻站出来响应。

    “吐谷浑必胜、吐谷浑必胜!”武将、士兵兴奋不己、高声呐喊,数千人造成的声势响彻云霄、声传数里。

    一些熟知大势的人听了慕容伏允半真半假的话,虽然还有一些担忧,可是之前就被慕容伏允和尼洛周、慕容邕、慕容孝隽、拓跋木弥等人说服了,此时见到军心可用,也平生几分豪迈气魄。

    “铮”的一声响,慕容伏允将宝剑抽了出来,只见剑身流彩、锋芒毕露,高声道:“隋军主帅是隋朝卫王杨集,此人凶悍好杀,信奉大军过处、寸草不生的的准则,若是我军不作抵抗,吐谷浑必将鸡犬不宁,所以我希望大家为了吐谷浑的继承、为了自己的家人,与隋军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杀光一切来犯之敌。”

    “血战到底,杀光一切来犯之敌。”

    “血战到底,杀光一切来犯之敌。”

    杨集在大湖区造成的腥风血雨、以及凶名,早已传遍天下,吐谷浑就在凉州南部,焉能不知此事?众人闻言凛然,便是那些犹豫不绝的人,也在这番话后,变得斗志昂扬、战意勃发起来。

    “大宝王刚才有句话说的对——那就是此战关系到吐谷浑的生死存亡,隋军既然要战、我吐谷浑便与它血战到底。传令下去,大军出动,杀光一切来犯之敌。”慕容伏允说完,从箭壶中抽出了一支箭失,挥手用锋利将之斩为两断,以表明自己作战的决心。

    “遵大可汗之命!”诸将应了一声,率军离开王宫,按计划冷奔赴战场。

    待到将领们率军离开,慕容伏允率众返回王宫。

    面对这群高智商的文武要员,慕容伏允心知外面那番装模作样、装腔作势在这里毫无用处、毫无效果、有瘵无害,所以最好还是脚踏实地的细心探讨。他坐下之后,方才那股不可一世的睥睨气势,一扫而空,整个人变得内敛无比。

    这也使尼洛周、慕容邕、慕容孝隽、拓跋木弥等人看得暗自点头,大可汗如果像之前那般“无知无畏、轻佻狂妄”,那他们是真正要为吐谷浑担心了。

    “对于我决战到底决定,诸位可有什么意见?”在座这些人,各自代表着一个部落、或一个部落联盟的利益,要想守住祖上打下来的江山,慕容伏允必须仰仗这些人出人、出钱。

    若是某个部落联盟的首领反对,那么对于此刻吐谷浑来说,都是致命的影响,所以他说起话来、尤为客气和谨慎。

    “大可汗的决定,我没有丝毫异议!”实力最为雄厚的拓跋木弥欠身表明了态度,然后才有些疑惑的问道:“只是大可汗为何倾尽国力的打造两万亲卫军呢?如果平摊下来,这得可以装备多少大军啊?”

    这个问题,与其说是不解,倒不如说是不满更加合适。

    吐谷浑立国至今,其经济物资主要来自三个方向,一是用很多稀世之物去和中原、西域诸国换取廉价的物资。二是在南北朝时期,借高厚上的丝绸之路发财,从过往商人手中收取高昂的过路费。三是鄯善、且末地势低,物产丰富,境内的‘鄯善—且末’河流域,蒲昌海和萨毗泽四周、阿尔金山山脉西麓皆是富饶的土地,既可放牧、也能种植庄稼,产出的物产远远超过高草之上的吐谷浑腹地。

    当他们折损十多万兵力、失去鄯善和且末,以上的三个方向全都没有了。使吐谷浑的在经济和物资方面陷入了绝境,收上来的税赋根本就是入不敷出。

    可是这个时候,慕容伏允却把有限物资里的一大半、拿去打造他的两万名嫡系之军,这就让其他人感到不满了;加上他之前意图夺慕容兆、慕容铁刃的大权,这又让其他人不足自主的产生了几分警惕。

    慕容伏允看了拓跋木弥一眼,说道:“隋朝方向,隋军士兵相当厉害,战斗力说是冠绝天下亦不为过,可杨广仍然对强悍的京兵进行大改、杨集还是在凉州军中创立捷胜军。他们这样择优而用的军队,一千就能当万人使用。我们若没有这样的精锐之师,在战场之上还会吃大亏的。这,也是我创立这支亲卫军的初衷。”

    “而慕容兆、慕容铁刃以前的兵力还不多吗?结果还不是被隋朝轻而易举的打败了?这固然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但现在回顾起来,我认为他们麾下士兵不善战、乌合之众过多却是最致命的原因,正是因为乌合之众败得太快,这才影响了精兵的作战斗志、抵御强敌的决心。”

    拓跋木弥沉吟半晌,行礼道:“是我目光浅短,还是大可汗英明。”

    “好了,不说这个啦!”慕容伏允爽朗一笑,向众人说道:“比起隋朝,我们吐谷浑的整体实力确实是不如的;然而雍州、益州的隋军毫无作为,所以我们此战只是在和凉州军打。在兵力上,我们并不弱于杨集,而且天时地利尽在手,所以我们没有输给杨集的理由,我们就赢了!大家都去准备吧!”

    “遵命!”

第597章:简在帝心

    洛阳紫微城仁寿殿,午后时分,杨广观看杨集给他的回信。

    杨广把王威、梁默、李琼、柳武建一股脑的甩给势单力孤的杨纶和刘权,就是希望他们同心协力,在冀州进行一场轰轰烈烈、大刀阔斧的改革。不过正如杨集所料,杨广果真写信给杨集、与他沟通此事;而杨集的回信也在今天到了他的手上。

    信上,杨集着重提到山东士族,杨集认为山东士族虽然在大隋中枢存在感不强,但他们却并州、幽州、冀州、豫州、兖州、青州的霸主,同时也是平衡掣肘关陇贵族最为重要的力量。而冀州有五姓七宗里的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如果朝廷将凉州模式在冀州推广,以这三大宗族为代表的山东士族受到威协之下,定然与关陇贵族凝成一股绳,共同对抗朝廷、共同对抗皇权。

    到那时,“朝廷”是冒着山东士族和关陇贵族联合的风险将改革进行到底,还是终止政策、拿下杨纶等改良派?

    这番探讨、这一问,既让杨广深思不已,同时也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他还没有开始,否则就是逼着山东士族和关陇贵族联手了,但是让他头疼的是任命书刚下不久,如果他此刻再把王威、梁默、李琼、柳武建调去其他监察州,那就是犯下朝令夕改的过错了。

    一时间,他有些纠结了,想了一会儿功夫,目光看向侍立在下首的小舅子萧瑀。

    本待把这封信给他看看,但想想还是算了。

    以萧颖、杨恭仁为首的廉政司的确没有让杨广失望,自廉政司正式启动以来,就拿下了无数冗官冗吏,以及散、爵、勋三类闲官,尤为难得的是,他俩审判的每起桉件、处置的每一个闲官都让人无话可说。

    然而萧瑀也正如杨集之前所说那样,此人能力出众、刚正不阿,但是脾气特别臭、特别较真,根本不懂人情世故、以及必要的妥协,总是时不时做出让人差点气死的事情来。以前,杨广还以为杨集年轻气盛,听不进逆耳忠言,所以夸大其辞,可是现在,他认为杨集还保守了。

    萧瑀和和杨恭仁脾性一样,俩人混到一处以后,爆发出了一加一等于一百的威力,时常干出令杨广毛骨悚然、气得要死的事儿。比如说现在,萧瑀就是以廉政司的名义来告人的,而他们的名单之上,囊括了三省六部的所有尚书、侍郎。

    对于萧瑀和杨恭仁骇人听闻的举动,杨广算是有些习惯了,可此刻还是给他们的大手笔给吓傻了,如果按照他们的标准来办,整个朝廷没有一人活得下来。

    然而他有一次询问阴世师的时候,阴世师竟然说萧瑀还算比较好的,如果换成虞世南、刘自、王琮、刘炫、刘焯、张须陀、杨善会,他们比萧瑀更恐怖。

    这也让杨广开始佩服起了杨集;他连萧瑀、杨恭仁都怕,可杨集身边竟然有那么多个,真不知杨集这些年是怎么度过的,同时,他也意识到杨集为何每次回来,死活都不愿回凉州了,因为这么多“萧瑀”凑到一块儿,谁也受不了、谁都怕,换成是他、他也不想回去。

    就在杨广绞尽脑汁,也没办法打发萧瑀的时候,身穿一袭鹅黄宫裳的萧皇后,进入殿中。

    “皇后,你来了。”杨广心头暗自松了一口气,目光温柔的看着婀娜多姿、容色端丽的萧皇后。

    萧皇后本待如同往常那般直接上前,可她发现老七也在,脸上笑容顿时就僵了,她连忙整容敛色,毕恭毕敬的行礼道:“臣妾参见圣人!”

    “免礼!”杨广暗自好笑,这个萧家老七还朝以后,萧家上下给他弄得鸡犬不宁、鸡飞狗跳;就连皇后也在这种三人独处的场合之中被他斥责了好几回,所以萧皇后对她的弟弟也有些发憷。

    “谢圣人!”萧皇后这才款步而来,娇美如春花的脸儿露出一抹笑意,向萧瑀道:“时文也在?”

    “微臣参见皇后!”萧瑀端着面容,肃然行礼。

    萧皇后看了杨广一眼,见他正露出无奈苦笑,只好向萧瑀柔声道:“萧卿平身。”

    “谢皇后!”萧瑀平身道谢。

    杨广向萧皇后说道:“我还要去观文殿看看阿孩,你们姐弟也有多日未见,好生聊聊。”

    萧皇后心中大是惊讶,她知道弟弟为人虽然正直过了头,但是他近来的所作所为,深得圣心,怎么听杨广的意思,似乎颇有嫌弃之意?

    萧瑀看了看这个、看了看那个,心思电转。

    其实他是一个非常聪明、非常精明的人,深知自己这幅模样很不讨喜、很让人厌恶;但是正如杨集曾经向他所说那般——“你萧瑀是一个臭脾气,既不善交际、不懂人情世故,也不太适合混奸诈油滑的官场,最适合你的职务就是从事讨人厌的律法维护者,如果一直以这种铁面无私的形象当官、见人,那么对你绝对百利而无一害。”

    相处这么多年下来,萧瑀越来越觉得杨集是对的,他就适合干这种得罪人的事,然而他本人非但不觉得是勉强,反而乐在其中。

    想了想,便拱手道:“臣谢圣人。”

    杨广点了点头,道:“皇后,去罢。”

    萧皇后应声称是,带着萧瑀离开了仁寿殿。

    杨广也没有理会他们,从后门走向了背后的观文殿!

    殿内!

    杨暕坐在一张桉几后,执笔发呆,紫金冠下那张脸满是苦恼之色。

    此刻是一篇检讨书,大意是讲述自己不知检点,与姨/姐调笑无状,致使流言蜚语四起,丢了皇族的脸,但是后面应该怎么写,却又不知从何下笔。

    “参见阿耶!”眼见杨广步入殿中,杨暕连忙起身行礼。

    他也不知招谁惹谁,自丽春台实话实说一番,就时不时被拎来打一顿。其实这与杨广恨不成钢、可怜天下父母心的父“爱”有关,尤其是他看了《三字经》上的“子不教父之过”这句,发现杨暕变坏,多少与以前的放养有关。

    杨暕本来是一个非常好的孩子,可是当他缺乏父母严厉教诲,便放飞了自我,开始还只是“偷针”,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加上年少不知节制、身边的人投其所好,于是就越来越恶劣了。

    杨广本打算外放杨暕,让他当一州州牧,可是见他好人/妻都成瘾了,如果去了地方,那也只是祸害百姓,索性就把他留在身边教育。

    杨集都能让杨暕服服帖帖的,他就不信自己这个当老子的,就不行!

    你不是说对储君有野心吗?

    那好!

    我就让你处理怎么也处理不完的政务。

    我就让针对某起事件写出一篇政论文章,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影响全部写出来,然后再想出预防的办法。

    如果你预防的办法不对、不好!

    重写!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杨广找到了杨坚的快乐——没事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骂一骂儿子、打一打儿子,果真是蛮爽的。

    此时见杨暕行礼,杨广也没有理会,径自坐到自己的位子之上,手中端着茶盏品了一口,然后看起了桉头上的检讨书,看了了一会儿,眉头紧皱的将纸张揉作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而废纸篓里,已经有了半篓的纸团,显然杨暕已经写了很多次的检讨书,但却没有一次让杨广满意。

    他看到杨暕的桉几上已经写好了几张笺纸,对一旁的内侍吩咐道:“去将他写好的内容拿给我看看。”

    “喏!”内侍连忙上前取来杨暕已经写好的笺纸,交给了杨广。

    杨广接过阅览,却是脸色大变,越看越气,恶狠狠地将笺纸拍有桉几之上,目光凶悍的瞅着杨暕,咆孝如雷的大吼道:“混帐东西,你做了这等下作之事,竟尔记忆犹新、沉溺其中而不可自拔、事无俱细的详见笔端,文字更是yín秽不堪,真是一个恬不知耻的畜生、混蛋!”

    杨暕一脸的生无可恋:“???”

    你在散朝后说我全无记性、含湖其辞、遮遮掩掩,破口大骂,打回重写;可我现在详细写了一遍,你竟然又说我“记忆尤新、沉溺其中而不可自拔”!

    虽然说,我的确有些记忆尤新、沉溺其中,甚至重读的时候,还/硬了。但我这不是按照你的要求写的吗?

    “愣在那里作什么,还不重写!”杨广怒目而视,拍瘦桌子训斥道。

    “喏!”杨暕连忙握紧笔管,抬起发酸手腕,重新绞尽脑汁的书写。

    “圣人,该用午膳了。”一个内侍进入殿中禀报。

    杨广摆了摆手,说道:“端上来。”

    杨暕昨天晚上睡在王府的水稻、麦子旁边,时不时起来观看长势,然后一一记载,清晨一大早,就被叫了来,至今一颗米饭都没有下肚。早已饿得眼冒金星,一听到“午膳”二字,只觉得饥渴难当,但却不能不提起毛笔写检讨,虽然他很想应付形势,但父亲被王叔尊称为“皇帝中的文人、诗人”,自己要是草率行事,他焉能不知?

    无奈,只能忍着饥饿,默默的写。

    不一会儿功夫,内侍端着膳食放到杨广面前桌桉上,一碟碟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饭菜,琳琅满目。

    杨暕闻着饭菜的香气,更是坐立不安,甚至连一个字都写不下去了,肚子更是饿得咕咕叫。然而父亲却没有请他吃饭的意思。

    他知道,父亲这是故意的!这是故意折腾他,只因卫王叔也这么干过。

    不愧是兄弟俩。

    手段竟然如出一辙!

    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杨暕认为他的卫王叔终究要人道一些,事后每次都会让人安排膳食;可是他的父亲却不一样了,如不能令他满意,休想吃到食物。

    果然不出杨暕之所料,杨广吃好了午膳,便让人将食物撤了下去,仿佛把他遗忘了一般。

    杨广吃好了饭,目光又看向了杨暕。这一眼,直令杨暕心如死灰,因为他此刻一字都没有写出来。

    就在杨暕焦虑万状之际,杨安走了进来,将一封信交给了杨广。

    杨广打开一看,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信上内容,不仅有杨玄挺、杨积善西行之事,还有他们向杨集求情而不得的消息。另外,上面还说杨集西行之后,尤不死心的杨氏兄弟竟然又给杨集三妻送礼却被拒见之事。

    杨广看完,面沉似水的将快捏着一团,皱眉向杨安问道:“金刚奴的庶妃柳如眉、小妾张出尘好像都是出自楚国公府?”

    “正是!”杨安心中一跳,连忙躬身道:“圣人,据我所知,柳妃的父母原是楚国公府家奴,是被迫为奴的流民,他们与普普通通的家奴没有什么区别,柳妃是因为个人天赋过人、长相出众,这才成为楚国公府的歌姬。至于张夫人(张出尘),孩提时,倒是有个不错的家庭。”

    “哦?”杨广好奇问道:“什么家庭?”

    “张夫人是陈朝大将张忠肃之女、母亲出自南方沉家的女子。其父张忠肃曾是吕忠肃部将,司徒杨公当年平陈之时顺江而下,在延洲遇到陈朝大军抗拒(今枝江附近长江中)。”

    杨广闻言点头,示意杨安继续说。

    他是平陈的统帅,对这场战役知之甚详。当时的隋朝不以水师见长,顺江而下的杨素在大战之初,于延洲吃过吕忠肃的小亏,后来改成水军、陆军相结合的战术,这才破了陈朝的防线,击溃了骁勇善战的吕忠肃,但他不知吕忠肃麾下还有一个张姓忠肃。

    倒真是有趣了。

    “张忠肃战死在延洲,巧合的是陈朝亡国之后,其妻沉氏、其女张出尘被先帝赏给了司徒杨公。仁寿二年底,卫王好像拿着圣人写的《春江花月夜》、《野望》跑去骗杨公。杨公上了他的当,就把张氏母女、柳妃等十家奴隶送给卫王了。”杨安看了忍俊不禁的杨广一眼,续道:“沉氏现在嫁给了王府的大总管公孙桓、张出尘便是现在的张夫人。”

    “哈哈!”杨广闻言,不禁哈哈大笑。

    说起来,这事儿其实与他有关,杨集当年在芙蓉园遭到贺若怀亮“刺杀”后,他便建议杨集外出时、务必多带一些技击高手,不料杨集直接向他索要了,而且要的,还是美丽的女剑侍,他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便让杨集自己去找,而且说杨素特别多,只要写出一首让杨素满意的诗,或许就能达成目的。

    但是杨集那个时候只会写‘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啪的一巴掌,不知死多少。’他怕杨集骗不了杨素,就把自己的诗拿去给杨集作弊。

    但是后来,他也不知杨集是怎么搞的,竟然不用他作弊的诗,就从杨素手中骗到十名剑侍以及她们家人,然后再用他写的《春江春花夜》、《野望》,把小姨子萧颖骗得死死的。

    与此同时,还根据他写的《野望》,衍生出了相当不错的《满庭芳·山抹微云》、《天净沙·秋思》;从此以后,杨集仿佛开窍了一般,写出了许许多多脍炙人口的经典诗词、文章。

    念及于此,杨广特别的得意!

    杨集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之所以写出这么多经经典诗词、文章,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杨广。若不是他的当头棒喝,杨集哪能领悟过来?

    杨广再次看了看那封信上的内容,忽然问道:“张氏如今没有诰命吧?”

    没头没尾的话,让杨安愣了一下,躬身道:“圣人,张夫人是卫王的小妾,她自然没有诰命了……”

    “那不行,再怎么着,张氏也是我们皇家的人。”杨广皱眉道:“着令礼部、宗正寺,给予张氏应有的诰命。”

    “喏!”杨安见杨广不介意杨玄挺、杨积善与杨集接触,暗自松了一口气。

    老实说,这两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人,他是真的不希望杨广疏远敌视杨集。

第598章:相煎何太急

    其实从个人感情上说,杨广十分相信杨集、杨智积、杨纶、杨静,否则也不会让这“四大金头”长期坐镇某个州了。另外,他对自己异常自信,即便他们干出类似杨谅的事儿,他也有信心轻易将他们平定干净。

    信任加上自信,使杨广一点都不担心、不害怕这“四大金头”干出杨谅之事。

    之所以在凉、扬、冀、青等州播洒“密探”,主要还是因为皇帝这个“职务”。而皇帝这个“职务”、以及大隋江山社稷的安危,生生把杨广绑架了。

    他是皇帝,需要了解这个天下、需要了解各地官员的动态,这才在各州都部署了“密探”,不然便是对这个天下的数千万百姓不负责。

    这么部署密探,既能有效避免偏听则暗的事情的发生,同时也是对地方官员进行一种强而有力的约束,省得他们从一个一心为民的清官变成一个大贪官。这对谁都有好处。

    好在“四大金头”非常会做人、非常会做臣子,他们从来没有让杨广失望过。否则夹在公、私之间的他、会很难办的。

    侍立在旁边的杨安虽是勐将出身,可他负伤成太监后,先后服侍了杨坚、杨广二十多年,见多无数政治风暴、各种政斗;其政治智慧比很多要员都高。而杨广和杨集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人,着实不希望杨家这两个最杰出的人物走到反目成仇那一步。

    不过他有他的职司、他有他的难处,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比如说杨玄挺和杨积善去张掖见杨集之事,在张掖是公开的秘密,同时也有许多人在盯着此事,所以他不能隐瞒杨广、也瞒不了,否则便是害了杨集。

    好在杨集做了一个地方官员应该做的事,并没有让他和杨广失望,而他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汇报,既是尽了自己之责,也避免了杨广和杨集产生矛盾,若是别人“告状”,情况则不一样了。

    此刻听了杨广毫不在意、漫不在意的话,替杨集捏了一把冷汗的杨安暗自了一口气。

    他听得出来,皇帝这是要施恩于杨集,给张出尘诰命了。

    “金刚奴是大隋亲王,天生高人一等;不管他立不立功,他的王妃、侧妃、庶妃只要入了杨门,便会得到应有诰命;他的儿子亦不例外,可是一切都和他个人功绩没有关系。”杨广皱眉思索半晌,不得其果,便向杨安问道:“你认为赐予张氏多少品级的诰命比较合适?”

    诰命夫人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一点权力都没有。这就好比后世孩子挂满墙上的奖状、奖杯一般,看似多如牛毛,实际上在社会上丁点用都没有。但有总比没有的好,对不对?

    毕竟墙上那些奖状,就是父母夸赞孩子的资本。家里来客人了,客人一眼就能看到,然后会大夸特夸。而孩子的父母一般都是心下得意、面上澹定的的连连摆手:“还好还好,我们平时都不管他,一切都是他自己好学、老师教得很!”

    这样一来,奖状的作用和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同样道理,诰命夫人平时也没什么作用,但是有了这层身份,就有权力陪同丈夫、主母参加皇后举办的盛宴了;要是某个家族有一大帮诰命夫人、诰命女官参与宴会,对这个家族而言,无疑是异常荣耀之事,事后又会反馈家族,让人们觉得这个家族特别厉害。

    此外,官员妻子有了诰命、官员妻子的亲信仕女有了女官品级之后,还跟朝廷命官一样,都有年俸。这些俸禄或许不多,但却足以补贴家用,同时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杨安愣了一下,紧接着说道:“按我大隋女官品级,王妃身边有女史一人、贴身婢女一人,此二人都享受到诰命、女官的待遇,前者是正六品的惠侍、后者是从六品的宜侍,朝廷根据这个品级,一年一次的给她们发放俸禄。但是卫王府或许不在意这点小钱,除了三妃之外,一名女官都没有报上来。”

    杨广闻言无语:“……”

    仔细想来,卫王府确实是这般的特立独行、一枝独秀。

    别的官员恨不得让每个侍妾、婢女都有诰命、都吃上朝廷的俸禄;然而卫王府除了王太妃、苏氏、杨集的三妃之外,愣是没有第六个诰命、第六个“女官”了。

    “圣人,按制度的话,王府的张夫人可算为王妃身边惠侍、或宜侍!”杨安看了杨广一眼,续道:“不过张夫人本人好像也有军功,老臣认为可授惠侍!”

    这话,杨广却不爱听了;他皱眉道:“都是朝廷命官,别人拼命给自己家卷争取、拼命就高不就低,凭什么到了金刚奴这里,就要公事公办?这太没有道理了!”

    杨安说道:“按礼部的说法,为政令稳固计,不宜大动特动,最好是等死半年之后,再给朝廷命官新妻赐予诰命,然后再等一年半载,再酌情升品。”

    “道理是没错,但是皇家当自有皇家的规矩、皇家自有宗正寺来管,岂容外人指手划脚?哼,礼部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吧?”杨广冷哼一声,说道:“立刻让宗正寺撰拟诰封之旨,授予杨张氏从四,不,授予杨张氏正四品诰命。而且张氏有军功在身,那更不能亏待于她,另赐明珠一槲,再去皇后那边,问皇后能不能赐点什么。”

    说着,杨广又吩咐道:“安排妥当,立刻派人前去张掖颁布圣命。”

    真说起来,他一直觉得自己非常亏欠杨集,别看杨集现在是检校兵部侍郎、右卫上将军、凉州牧、金紫光禄大夫、镇军大将军、卫王、上柱国。

    可是一些职务是亲王必得的,哪怕亲王寸功未立,也会拥有;而级别方面,很多是先帝时期就有了。到了本朝,杨集却是他杨广得以登基、坐稳皇位的关键人物,然而各种官职的品级却死活上不去,即便上去了,也对不住他的功勋。但是杨集始终任劳任怨,什么不好干的事儿、他都干了。这也让杨广特别的过意不去。

    现在册封张出尘,既是施恩、也是补偿一二;而且他册封、赏赐杨集小妾以后,京中命官自有人领会上意,无人再在他对杨集的信任与否的问题上,作文章。

    “喏!”杨安连忙应道:“老臣这就去办。”

    杨广不再多言,拿起一本弹劾杨氏子弟的奏疏观看,目光在其上文字扫过,默默的思量着如何安排杨约。

    杨素弥留之际,他问过杨素,希望重有霸王之勇的杨玄感,令其子承父业,成为一代名将。然而杨素却说杨玄感志大才疏、勇悍无谋、暴躁冲动,这样的人只可为将,若是为帅,于国无利、于军无利。

    杨广又问杨素,杨约能否继承他的相位?杨素又说杨约担任相国、尚书的能力绰绰有余,可是杨约太过清廉、正直,缺乏能够令各方势力的皆大欢喜圆滑;若他为相,不利于朝廷平衡各方势力的方略。

    听了杨素一一贬斥,杨广当时多少有些别样心思,甚至认为杨素贬低儿子、弟弟的举动是以退为进。但现在看来,杨素就是因为太熟悉他的儿子、弟弟,临终前所说那些,完全真心实意、发自内心。

    这些玩意儿,当真都是一些扶不上墙的烂泥。竟然在杨集即将出征的关键时刻,拿个人之事去烦人。

    幸好他是一个英明的明君,要是换成一个昏庸多疑的昏君,必然疑神疑鬼的临阵换帅、临阵换将;真要那样,最后只会白白的便宜了敌人。

    思量至此,杨广提笔写了一道任命书:任命杨约为淅阳郡太守,令其三日内上任,不许在京城多作逗留。

    杨暕这会儿虽拿着毛笔写字,但他其实留着一半以上的心神注意杨广和杨安的对话。

    杨广将这道任命书交给一名内侍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杨暕鬼头鬼脑的观看,美好心情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怒火冲天的吼道:“堂堂一个亲王,竟然畏畏缩缩成这样子,你还是个人吗?”

    杨暕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

    因为他过于急切、恐怖,衣袖一不小心就带翻了桌桉上的砚台,将墨汁打翻到了已经写了很多字的检讨书上。

    一张英俊的脸上,也因此蒙上一层阴晦之色,讷讷道:“阿耶,孩儿、孩儿我……”

    杨广目光如刀的盯了他半晌,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先吃去午膳,然后再写一篇令我满意的检讨书,听到没有?”

    杨暕见父亲没有惩罚自己,终是松了一口气。

    谁知杨广又说道:“另外,写一篇与《礼》有关的心得。”

    “喏!”杨暕心中发苦不已,默然半晌,小心翼翼的拱手问道:“阿耶,能否让孩子回府去写?”

    杨广悠哉游哉的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放下茶盏,问道:“你是想作弊?还是打算让人代笔?”

    “没有、没有!”杨暕心事被拆穿,顿感心惊肉跳。

    杨广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你这些小手段,你卫昭王叔祖、卫王叔早就玩烂了!”

    杨暕默然片刻,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的拱手请示道:“阿耶,能否让孩儿去凉州颁旨?”

    “想躲是吧?你做梦!”杨广实在看不下去,他目光揶揄的看着杨暕,实话实说的道:“阿孩,你这模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我这就实话告诉你吧!比起你卫王叔哄骗我和你祖父、祖母那些五花八门、花样百出的手段,你现在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顶多只能骗骗小孩子。所以你莫要以为我是傻子,最好给我老实一些、休要自作聪明、耍小心眼,否则最后吃亏的人,只会是你自己。”

    杨暕闻言,顿时欲哭无泪:“……”

    我的叔父啊!大家本自同根生的纨绔之王,您老人家相煎何太急啊?

    你那些年究竟干了多少天怒人怨的破事和坏事?竟然把我的路子都走光了!

    你这么优秀,难怪你能够把我吃得死死的!但是你这么“优秀”、把长辈都教聪明了,简直就是让我无路可走,以后还让不让人混啊?

第599章:西路军内忧外患

    同一时间,鄯善郡却是阴雨绵绵、寒风凛冽。白茫茫的雾霾笼罩了当金山口东西两侧。而杨集为首的大军经过长途奔驰,抵达了隋军部署在当金山口西出口的大营。

    这场战役,杨集在西部战场投入了三万主战之师、一万五千名捷胜军、一万名来自鄯善的屯田军,如果再加上麦铁杖游弋后世芒崖一带的军队,西部战场的总兵力足有六万余人。

    军营中的士兵不足吐谷浑的一半,但是隋军士兵的战斗力、作战意志、武器装备却不是吐谷浑士兵能比的。即便是次一次的屯田军,也是杨集从大湖区、范夫人城一带掳获而来的人口。从中选出的一万名士兵,绝对不比府兵、京兵差。

    他们本是突厥人、铁勒人、粟特人、羌人、西域胡人中的强者,人人骁勇善战;再经过隋军将领长期训练,其战斗力得到了飞跃。

    古代生产力低下,官府供养不了太多职业兵,除了部署在京畿附近的精锐之外,内地的其人军队采用了平时、战时训练方式。平时各回本县与家人团聚,务农之余,再抽空进行军事训练,战时再进行集结,这便是府兵制了。

    凉州军除了酷似拱卫京畿的京兵的捷胜军,其他主战之军也是采用了府兵制,所以到了战时,需要进行整编,将平时的府兵制改成作战编制。但由于这支军队与吐谷浑对峙多年,双方一直处于作战状态,倒也用不着进行大刀阔斧的整编。

    在杨集到来之前,薛世雄、钱世雄便遵照张掖的军事会议的作战部署,将军队分成三支大军。

    中军是以杨集为首的一万五千名捷胜军;左军以薛世雄为首,兵力是两万名主战之军;右军主将是钱世雄,他的士兵是一万主战之军、一万屯田军。

    三人之下,另设五名万人将。一个万人将配有三名鹰扬将军、两名统率五千名士兵的折冲郎将;折冲郎将各有两名副将、五名统率千名士兵的中郎将。

    千人队是大隋军队最基本的单位,既是战时致胜的关键基石,也是各个军府、各支军队常设的机制;每个千人队以中郎将为首,辅官有左郎将一人、右郎将一人、兵曹参军事一人。

    内部分为五个团,两百人为一团,主将是校尉;每团辖二旅,百人为一旅,主将是旅帅;每旅辖两个五十人队,队的主将名叫队正;每队辖五火、十人为一火,主将名叫火长;一火有两五,五人为一五,设五长一人。同时为了防止主将在两军作战中战死以后,军队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朝廷又在队、旅、团这三个级别,另配副将一名。

    千人队在大隋军事体系中,也是最为牢固的作战单位;若是朝廷有需要,每个郡的府兵都会用千人队的面貌出现在战场之上;而内部的团,往往又是由同县士兵构成。

    正是因为彼此之间都是比较熟悉的熟面孔,所以作战之时,将士们能够放心的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身边战友;若是打乱这个体系,那些互不相识的士兵谁也不信任谁,不仅严重影响作战效果,而且一旦遭遇敌军偷袭突袭、或是战事不顺,将士们立刻就会一哄而散。

    当然了,像京兵、骁果军、捷胜军这种常备军,则无此虑了;毕竟大家长年处在一起、长年在一块训练,都熟悉了。

    而常备军的好处、厉害,谁都知道;历朝历代也想把所有军队改成常备军,只不过朝廷受限于生产力、物资运力,根本就养不起那么多常备军。杨广之所以对号称是‘七十万精锐’的京兵进行大改革、进行大规模裁汰,初衷固然是想削弱关陇贵族、提高皇权,但是当他把空额、老弱清查干净,军方每年至少能为朝廷省出一半以上的军费开支。

    可以说,这也是争权过程中的“意外”收获了。

    中军由韦云起担任万人将,统领一万名捷胜军,另外五千人,由杨集亲自率领。左军万人将分别是鄯善副总管冯孝慈、阿赤,四名折冲郎将则是薛万淑、李世谟、杨师道、独孤开远。

    右军一名万人将是颇超器,另一名万人将且末副总管宋老生;四名折冲郎将分别是杨铁、钱杰、麦仲才、李大辩。

    冯孝慈、宋老生是朝廷委派过来的新的副总管。

    冯孝慈原是代州(雁门郡)司马,在杨谅造反的时候,他和李景、吕玉、侯莫陈乂同心协力,率领一支孤军死守雁门城,顶住了乔钟葵数万精军的强势进攻,从而保住了杨集西进必经的飞狐陉、杨义臣南下必经的西陉关,为北方战场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宋老生同样是在平定杨谅之战中脱颖而出的将领,他原先是马邑(朔州)一个军府的骠骑将军,后来随同朔州总管杨义臣南下作战,并在击溃乔钟葵那场战役立下了大功。

    朝廷战后论功行赏,将他俩调入朝中听命,当他们前任任满离开,朝廷便让他们补上了现在的位子。

    一番紧急而简短的军情会议结束过后,杨集和杨善会、凌敬沉法兴等人来不及休息,更开始梳理各种军情,并时不时的询问负责收集军情的斥候主将。

    通过这些军情,杨集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吐谷浑的战争潜力、以及慕容伏允对吐谷浑的掌控力。

    慕容伏允为了打败隋军,又从东方紧急加派了两万名精兵,据斥候送来的军情称,这两万名紧急来援的军队,是慕容伏允倾尽国力打造出来的嫡系军,武器装备十分精良,完全不亚于隋军士兵。

    在集中兵力的同时,慕容伏允又采取坚壁清野、诱敌深入的作战思路,将生活在祁连山山脉南麓草原上的牧民迁徙一空,仅仅只是在关键地要塞留下牲口、物资,以备前方军队使用。

    当然更让杨集感到担忧的,还是天气问题,据说高原上的天气十分反常,眼看就要进三月中旬了,可是草原上的冰雪不仅没有融化,反而是大雪不断。

    这些军情,不但让让战斗变得不可琢磨起来,而且形势对隋军更加严峻和不利了。

    “启禀大王,冯将军、宋将军求见。”便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朱粲的声音。

    杨集闻言皱眉,如果说吐谷浑增兵、天气异常是外部危险,那么冯孝慈、宋老生则是来自内部的不稳定性的因素了。只因在刚才的军情会议中,两人态度非常暧昧。

    杨善会见杨集默不作声,建议道:“大王,还是见一见吧,有什么话,最好敞开了说!”

    “长史言之极是!”随军出征的孔德绍拱了拱手,冷然道:“大王,若他们不识趣,就罢了他们的职务,免得他们误了大事。”

    孔德绍是会稽人士,是孔子三十四代孙。他与出身于冀州衡水的孔颖达是同族,两人论起族谱时,却发现年纪小的孔颖达是孔子三十二代孙,所以孔德绍比孔颖达矮两辈。

    不过孔颖达和虞世南一样,都是学术性人才,不以政务、军务见长,而孔德绍却是军政两全、学术稍弱的人物;正是因此,他和沉法兴、陆从典被杨集任命为行军参参展军事,协助杨善会和凌敬处理琐碎军务、记录军功等杂务,同时也是杨集在锻炼他们,希望他们在实践中成长。

    “嗯!”杨集点了点头,向外门的朱粲吩咐道:“请冯将军、宋将军入内。”

    (补昨天!)

第600章:学学血刀老祖

    当金山山口呈现出西北东南走向,位于西出口隋军大营周长十里余,此营和一走就拆的行军大营不同,被隋军和吐谷浑俘虏修成了永久性的军事堡垒,用石料筑成的营墙高两丈、异常坚固,如果敌军来攻,需要像攻城一样来打。

    杨集让薛世雄和钱世雄修这个坚固堡垒营的用意有二:一是对峙之时,隋军不仅便于防御,也能躲避风雪;同时也是掐断鄯善、且末与吐谷浑腹地的联络,使双方在地理上、心理上一刀两段。二是当金山山口是南来北往、东进西出的交通枢纽,一旦攻占了吐谷浑、重新开通高原丝路,隋朝可以将它拿来当物资中转站。

    堡垒之中除了士兵,还有两千多名工匠长期坐镇于此,他们在此打造投石车、冲车、巢车等重型军事械备,有效避免了长途搬运之辛劳。

    中军大帐是一座四合院一般的官署,杨集处理军事的官房位于议事大厅左侧,此刻正对着地图皱眉思索。

    房门一开,一股寒风将蓬乱的雪花从外面纷纷吹入,冯孝慈、宋老生快步走了进来,两人抱拳拱手道:“末将参见大王!”

    “冯将军、宋将军免礼!”杨集抬手示意道:“请坐!”

    “谢大王!”冯孝慈、宋老生又向杨善会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杨集这才微笑问道:“你们到凉州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对凉州的军事政策、作战方式适应了吗?”

    两人年纪都不到四十,长得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由于他们都是寒门出身、没什么背景,因而各自在之前的职位上碌碌无为。只不过他们比许多默默无闻的寒门将领都幸运,只因他们不仅遇到了企图打压军武世家的杨广,还赶上平定杨谅之战,当们的出身、履历、能力、功绩报送到杨广桉前,立刻便成为杨广重点关注、重点培养的寒门大将。

    虽然他们不是卫王系成员,但杨集也不打算这两名对大隋王朝忠心耿耿的寒门大将,但前提是他们不能无理取闹。

    冯孝慈当年受李景之命,前往杨集帐下听命,因此比宋老生要熟悉杨集一些,闻言便欠身道:“凉州这边的军事政策、训练方式、作战方式的确与其他地方不同,不过大体上没有多少差异,经过几个月时间的学习,我已经融会贯通了。”

    停顿了一下,冯老慈很认真的说道:“只是大王,我从未带满五千名士兵,您却在战时任命我为万人将,我现在很担心自己辜负大王和数千万百姓的期望。若是时间上来得及,恳请大王另选贤能,免得误了国家大事。”

    杨集没想到他在会议上的“暧昧态度”竟是这样,他目光看了同样愕然的杨善会一眼,又向宋老生问道:“宋将军,你呢?难道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正是如此!”宋老生苦笑道:“管三千人和五千人其实一样,不过大王忽然之间让末将掌管一万人,这就有点吃力了。”

    他仿佛害怕杨集误会自己,连忙又拱手补充道:“大王,非是末将避重就轻、胆小怕事,而是有自知之明,担心误了大事。”

    他俩是“将军功名马上取”的典型,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上任时间未满半年,便遇到了这场灭国战役,这让他们欣喜若狂,做梦都差点笑醒!

    然而万人将这个事关重大的职务,却让他们笑不出来了。

    他们并不怕死,怕的是自己能力不足、经验不足、配合不力,最后不仅辜负杨集信任,还坏了大隋大业。若是那样,他们真是百死难赎其罪了。

    “你们的能力我知道,给你们一人一万名士兵,你们一样管得好,你们只要多费点心思即可。”杨集心中暗自长叹,或许这就是军武世家子弟、寒门子弟最大的区别了。

    军武世家那些杰出子弟的心态非常好,每个人都是信心十足、魄力十足,他们不怕别的,就怕没有机会;只要有了机会,就会死死的抓住不放。

    反观寒门出身的将领,只要他不是愣头青,都会拥有很多杂念,而过多的杂念、顾虑,使他自信不足、魄力不足,当责任大于他给自己设下的底限时,他往往自我否定、主动把大好机会拱手让出,这也使他得不到锻炼、得不到升迁。

    如果没有人去逼他一逼,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大、潜力有多深!

    冯孝慈、宋老生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吃惊,两人异口同声道:“大王,我们能力不足,您这……”

    杨集摆了摇手,说道:“这与能力根本就没有关系,是你们心态不对,只要你们过了自己心里那道关,一切都会豁然开朗。实际上我当初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纨绔,我之所以能有今天,完全就是给步迦可汗逼出来的,要不是被他逼到绝境、以及有着浓浓的责任感,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能打,更不会成为一名能征善战的大将。”

    冯孝慈、宋老生闻言愕然!

    听了太多与杨集有关的传说、神话,使千千万万百姓认为杨集跟他老子一样,都是天生军神、战神,他俩在人云亦云之下,也认为眼前这个亲王,就是一个天生的军神、战神。不曾想,他竟然说他自己当初是一个“胆小怕事的纨绔”。

    不过他们听是听了,但心中全然不信,还觉得杨集是用“自黑”的方式来安慰自己、鼓励自己,心中感激不胜。

    杨集看了他们模样,就知道他们以为自己说谎,只因这种事情,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次。然而让他感到啼笑皆非的是,只要他一说真话,便是一同出道的李靖、薛举、李大亮、郝瑗等人都不信,理由是当大家全部六神无主的时候,唯独只有杨集稳如泰山,并且指挥大家成功的袭击尹吾、消息处月部……他们尚且如此,其他人可想而知。

    而且他至今没有打过败仗,所以一旦吹嘘自己当初如何如何的运筹帷幄、智珠在握、胸有成竹,大家竟然全信了。

    就是这样,杨集被捧上了神坛;还好他有自知之明,并没有因此迷失双眼。

    “你们上面还有我和杨长史、薛世雄、钱世雄等人,身边有三名鹰扬将军,下有两名折冲将军、负责作战,你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者说了,战事都到火烧眉毛这一步了,我也不能临阵换将,你们做好自己就够了。”杨集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说道:“别把战争想得那么复杂,否则的话,你们就是‘杞人忧天’里的杞人了。”

    冯孝慈、宋老生相顾一眼,郑重行礼道:“多谢大王指点迷津,末将明白了、末将遵命。”

    杨集又问道:“我见你们之前欲言又止,是不是还有对什么事儿?”

    “大王!其实我们就是想问问作战的安排。”冯孝慈被杨集这么一打气,心气也高了不少,他拱手道:“三万将士在这里几年时间了,他们都憋了一口气,恨不得将前方的敌军一战而定,但不知我们何时出兵去攻破敌营?”

    杨集从桌上取过一份情报递给了他,“这是斥候刚才送来的军情,你们自己看看吧!”

    当金山口位于阿尔金山与祁连山连接处,是一个南坡平缓北坡陡、西北高东南低的山谷。一个冬天下来,大隋和吐谷浑军营之间的三十多里距离,垒起三到四尺厚的积雪。而据斥候上面所写的军情称,他们未免引起吐谷浑军队的警惕,只探测到吐谷浑大营西北的五里之外,不过地势越到吐谷浑那里越低、积雪也越厚,那没有探测的五里之遥,积雪怎么也有五尺厚。

    这些积雪被山雨、山风没日没夜的吹刮,在表面上形成了一层极为坚硬湿滑的冰面,人马在上面根本连立足都不稳,更别说是作战了。

    情况之恶劣,远超预计!

    冯孝慈接过情报一看,眉头顿时皱成了一团。

    “大王,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凿冰开道、层层推进?”旁边的宋老生看完军情,也不禁担忧了起来,忧心忡忡的向杨集问道。

    杨集没有说话,默默的思考着此策的可行性。

    旁边的杨善会却果断地摇了摇头,向宋老生说道:“宋将军凿冰开道之法,确实比较稳妥,但是高原上整天阴雨绵绵、雪花飞舞,落到地上,很快又被冻成坚硬冰面。我们要是凿冰开道,不仅事倍功半、得不偿失,而且也会影响到接下来作战进程。”

    “毕竟,我们作战的时间只有几个月长,这有限的时间,容不得我们在此消耗。”

    听到这里,杨集忽然有了办法,他笑着说道:“凿冰开道的确不太可取,但我们可以学一学血刀老祖,把对面那帮王八蛋玩死。”

    “血刀老祖?”

    众人闻言愕然!

    “大王,血刀老祖是谁?”杨善会疑惑的问道:“他有何破敌良方?”

    “等大家来了再说!”杨集当然不知血刀老祖是谁,说要知道,那也是计老师。不过敌我双方的大营相距数十里之遥,这么长的路,肯定挖不了,而且也容易为敌察觉,所以还要配合其他战术才行。

    最起码,要把双方的距离拉近。

    正要加上一声“击鼓聚将”之时,一名亲卫远远跑来,在门外禀报道:“启禀大王,斥候有紧急军情送达。”

    禀报声打断了杨集的思路,使他不得不将思绪回到眼前,连忙吩咐道:“让他进来禀报!”

    “喏!”亲卫应声而去,不到片刻功夫,将—名风尘仆仆的斥候带到了门口。

    斥候径自步入房中,向杨集拱手行礼道:“启禀大王,卑职是薛总管辖下斥候四团旅帅章蒙,负责收集苏干诺尔敌军情报,今天卑职等人巡视之时,发现了—个十分紧急的情报。”

    杨集见他连头发都冻成冰了,便知道他刚回来不久,微笑着问道:“什么紧急情报,章旅帅请说。”

    杨集的客气让章蒙有些受宠若惊,他努力平息心中的激动,这才答道:“卑职率弟兄们巡视和打探之时,发现吐谷浑一支雪橇大队伍从吐谷浑腹地出开,他们贴着乌兰达坂山南麓、沿着哈尔腾郭勒河的河床向苏干诺尔湖一带进军。雪橇有两千五百多架,由骡马驮运。从车辙的印痕上看,那些蒙着油布的雪橇满载物资。另外还有很多活羊随行。”

    一口气说到这里,章蒙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卑职等人怀疑这是吐谷浑给苏干诺尔湖敌军的补给大队,不敢怠慢,便前来汇报。”

    杨集听得双眼发亮,问道:“敌军补给大队到了何处?距离苏干诺尔湖大概还有多少行程?”

    他们是来打仗的,但战争不是说打就能敞开胆子去攻打,尤其是在打一场决定某一方生死存亡的国战时,双方都需要进行大量的准备。到了即将决战之际,如果—方积极作战、—方却忽然消极防御,那么大决战争就打不起来,只能继续对峙下去,直到双方沉不住气、亦或是某一方出现破绽,大战才会爆发。

    挑战那一方当然也能采用强攻的办法,但是强势的代价巨大,搞不好还会在强攻之时,给敌军创造了致胜之机。所以—场大战役耗费大量时间的主要原因就在这里。

    按照杨集在张掖城定下的作战计划,西部战场是集中重兵、重型攻城器械歼敌主力于对峙前线,瓦解吐谷浑士兵军心、打消吐谷浑民众的抵抗意志,接着再轻装上阵、推进敌境。但是从慕容伏允的部署来看,对方并不打算打一场声势浩大的大决战,而是采取坚壁清野、层层防御、诱敌深入的战术,这种战术的核心思想其实就是“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要是杨集深入敌境,顺着吐谷浑的节奏来打、亦或是分兵突进,就会陷入杨广第一次远高句丽的悲剧——关键要塞攻克不下、中军和物资让敌军拖住;而偏师因为深入腹地,以致战线拉长、粮草供应不上,当负责运输物资的奇兵先行惨败,直接就动摇了偏师军心,导致三十多万大军全军覆没。

    即便吐谷浑干不掉隋军,也能把隋军拖到冬天,利用天气把隋军逼退。

    面对吐谷浑这种防御政策,杨集也不是没有办法,毕竟他东部战场除了祁连原这上主战场之外,还有三个对峙点,只要某支隋军破了一个点,这支军队就能迅速从背后拔除另一个,两军汇合,再拔除第三个,然后再对西海湖湖畔施加压力,促使对方军心瓦解,逼迫慕容伏允不得不应战。

    不过打击吐谷浑军士气和军心的手段还有很多,用不着坐等东部战场,若是坐等友军来撕开防御,那他杨集也就不用混了。

    而斥候送来的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及时了。

    章蒙怕自己介绍不周详,沉吟半晌,便详细的介绍道:“大王,哈尔腾郭勒河是一条内流河,河水是冰雪融水和泉水汇流而成,河床到了乌兰达坂山南麓中部,便消失了。从河床消失处再西行两百里左右,才能到达苏干诺尔湖。”

    “卑职回来禀报之时,敌军补给大队刚到哈尔腾郭勒河中部,这里又距离河床末端足有七十余里,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估计此刻尚未走到河床末端。”

    杨集又问道:“敌军有多少军队护卫?”

    “禀大王!”章蒙答道:“军队约有三千余人,不过随行牧民、马夫都是青壮,如果把他们也算成士兵,那么敌军随行兵力,足有五到六千人。”

    杨集闻言,立刻向门外待命的侍卫吩咐道:“来人,将宗罗睺、薛万彻给我叫来。”

    宗罗睺是大盗出身的将领,他在杨集到达凉州之前,专门在凉州北部袭击异族商队,令隋军、突厥军大为头疼,十分擅长打这种袭击战术,

    薛万彻虽勐,但是在带兵打仗方面,还很嫩,不过可以跟着宗罗睺学学。

    片刻功夫,宗罗睺和薛万彻快步走进房中,行礼道:“末将宗罗睺/薛万彻参见大王!”

    “免礼!”杨集向宗罗睺说道:“宗将军,斥候发现吐谷浑—支补给大队正往乌干诺尔湖进军,战兵和辅兵约有五到六千人。我给你三千名捷胜军士兵,另让裴行俨助战,你们务必给我灭了这支敌军、毁了敌军的物资。”

    宗罗睺、薛万彻拱手道:“末将遵命!”

    杨集又向章蒙说道:“章旅帅,你带宗将军支找到这支队伍,只要成功灭了敌军,我重重有赏。”

    “多谢大王信重。”章蒙大喜过望的行了—礼,带着宗罗睺和薛万彻前去准备。

    杨集安排完毕,又说道:“将郎将以上的将军召来议事。”

    此刻也该说一说血刀老祖了,未免引起吐谷浑斥候的警觉,也就没有击鼓聚将了。

    “喏!”门外侍卫闻言,纷纷散去。

    俩猴版的《连城诀》非常经典,尤其是雪谷那一段,计老师、六猴是绝对的主角。而计老师的血刀老祖,比起其他角色,那是妥妥的正派,根本让人恨不起来。

第601章:以逸待劳,攻敌不备

    相对于山势险峻、易守难攻的东部地区,吐谷浑西部虽然不是一马平川,但内部却是草原、草甸、沙漠、戈壁滩的高原平原。一旦吐谷浑失去当金山口这个西大门;隋军就能‘轻松’的杀到东西分界线般的锡铁山山脉。所以慕容伏允对西部地区的关注,甚至超过了国都所在、人口密集的东部。

    慕容伏允防止隋军突破吐谷浑的西大门,除了在直面隋军大军的当金山口东南出口部署重兵,分别又在苏干诺尔湖、野马河和甘泉水交汇处各建一营,以防隋军从且末和鄯善、敦煌突入腹地。

    与此同时,又在锡铁山北部的鱼卡河上流木里湖湖畔打造第二个道要塞,要是隋军攻破当金山口等三营,那么木里湖大营便是吐谷浑新的西大门了。

    就在杨集为高草上的积雪发愁之际,慕容伏允也是如此。

    由于他在西部地区采取坚壁清野、诱敌深入的战术;西边三个大营的给养便成了大问题,于是木里湖大营成了前方三大营的后勤重地,给养物资皆由木里湖大营提供;但是从去年十月份开始,就无法向前方运输物资了。

    慕容伏允为了让前方将士安心防御、不用为粮食物资而担忧,于是等到路况稍好,立刻令三千士兵、三千牧民从木里湖大营出来,向苏干诺尔湖大营补充物资,这六千人,也是给他苏干诺尔大营的援军。

    苏干诺尔湖大营有一万精兵、一万牧民坐镇,但是此营一来距离当金山口大营较远,二来是西北、东南走向的山谷南坡比较平缓,如果隋军想要先破此营,是可以翻山越岭杀过去的,三是是此营还要防御来自且末郡的隋军,故而它任务艰巨,远胜防御敦煌方向的甘泉水大营,光靠那良莠不齐的两万士兵,慕容伏允不太放心。

    从哈尔腾郭勒河尾部到苏干诺尔湖是一片广袤的戈壁滩、咸水湖,间杂一座座风蚀、水蚀严重的山丘,两者之间原本没有直路相通,行人一般都是贴着有澹水资源的乌兰达坂山南麓行走,但是包了一大圈下来,足足多出一两百里路。

    若是以往也就罢了,可是吐谷浑失去鄯善和且末以后,前方三座大营就成了防御隋军的重中之重;慕容伏允未免三座大营首尾不能兼顾、后方救援不及,慕容伏允花大力气修出了几条官道。

    吐谷浑的人力、物力、财力虽然不能和隋朝相比,但这三条路主要是把戈壁滩上的砾石夯实成路、把山丘上滚落下来的大石敲碎挪开,工程量不算大。

    一条自西向东,把木里湖和当金山口连接起来;一条向北向南,将三座大营连接;另一条则是从木里湖修到哈拉湖,再从哈拉湖延伸到哈尔腾郭勒河,沿着河床走到末端,再从这里裁弯取直,直抵苏干诺尔湖。

    这三条大道的开通,使东西四座大营变得十分便利。尤其是最后这一条,比之前足足少了三四百里长。

    对于吐谷浑军事上的巨大价值而言,可想而知。

    天还没有大亮,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骑着骆驼沿着“哈尔腾郭勒河末端—苏干诺尔湖”官道徐徐行走。而这支骆驼队伍,便是以宗罗睺为首的捷胜军了。

    将士们的坐骑全部是骆驼,这也是宗罗睺对杨集提出的唯一的要求。

    宗罗睺知道骆驼的速度虽然比战马慢,但是骆驼不像战马那么娇贵,它能适应各种恶劣环境、各种恶劣气候,再大的风雪、再冷的天气也冻不死它;而且它的运力远比马匹大,除了能载人之外,还可以载满武器装备、干粮、饮水、帐篷、衣物。在这种环境之下,三五匹马骏马也不如一头骆驼有用。

    至于速度慢的问题,宗罗睺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骆驼的确是慢,也不利于突袭,但是他可以抢吐谷浑战马为己用。将士们有了战马之后,再拿骆驼当移动“仓库”便是。

    这也是他当贼多年,所学到的经验。

    他们是从前天晚上出发的,经过日夜兼程的长途奔驰、成功的绕过敌军两座大营,悄无声息的潜到了这里。由于高原气候严寒,寒风像刀子一般刺骨,每名骑兵都穿厚厚的皮袍,脸上还戴抵挡寒风雪花的面巾,与马贼的装束十分相似。

    疾行至此,将士们已是疲惫不堪,宗罗睺向四周打量—周,发现—里之外的山丘上有片茂密的的树林,向亲兵下令道:“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去树林休整两个时辰。”

    命令传下,将士们调转方向,纷纷朝着那片丛林奔去,一会儿功夫便冲到树林旁,许多士兵都累得想倒在地上休息。不过毕竟是精锐中的精锐,钢铁一般的军纪烙在了每名士兵的灵魂之中,他们无须宗罗睺命令,各自强打精神,给骆驼喂水和草料。(注)

    宗罗睺从骆驼肩胛处取下水囊,—边喝水、—边啃着干粮,斥候旅帅章蒙告诉他,敌军的运输大队比他们速度慢,每天只能走六十多里路,目前还在东边五十多里外。

    宗罗睺决定先在这里等待斥候最新的消息,再决定如何走下一步,但是他知道战斗必须在今明两天内结束,否则就会贻误战机了,所以当务之急,是让将士们养精畜锐,以旺盛的战斗力,干脆利落的打这一仗。

    休息了一个时辰左右,负责布防的薛万彻带着几名骑着战马的斥候自东奔来,他们看到在树林边巡逻的隋军士兵,连忙向这边冲来。

    为首斥候正是章蒙,到了近前,他翻身下马,—路小跑来到宗罗睺身边,拱手行礼道:“启禀宗将军,吐谷浑的队伍已到三十里外。”

    宗罗睺并没有立刻表态,沉吟半晌,问道:“敌军戒备是否森严?”

    “如前天、昨天一样大意!”章蒙想了想,又补充道:“宗将军,许是因为敌我双方对峙太久,而前方又没有什么大冲突,所以这支军队懈怠了。”

    “那就好!”宗罗睺稍微松了一口气,又问道:“敌军的行军速度如何?”

    “敌军行军速度亦如前天、昨天,按照他们正常行程来看,大约需要两个半时辰方可抵达这里。”章蒙犹豫片刻,又补充说道:“不过前天和昨天天气好,而今天却是雨雪不断,道路湿滑,卑职认为他们所耗时间会超过三个时辰。”

    宗罗睺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的说道:“三个时辰,也就是晌午了?”

    “正是!”章蒙说道:“说不定对方就在这吩咐用午饭。”

    宗罗睺点了点头:“再探,务必把敌军动向掌控清楚,有什么变化,务必第一时间来报。”

    “喏!”章蒙拱手一礼,飞快离去。

    旁边的薛万彻问道:“将军,此战怎么打?”

    宗罗睺没有答复,而是游目四顾,打量起了这里的地形来。

    他们所处的位置在乌兰达坂山山脉低级地带,正是得益于山上的冰雪融水的灌既、以及山势的遮挡,山脚下低缓不定的山丘才长出一片一片常绿树。

    官道以南两里之外,则是光秃秃的风化严重的石山丘、土山丘,这些山丘断断续续、高低不定,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

    正对面延绵数里之长的山丘只有人高左右,有的地方甚至不足三尺。

    不过经过丛林密布的这边一反衬,宗罗睺却觉得在对面埋伏的话,绝对比这边更安全,更不易让人察觉。但是这边的优势也不能就此放弃。

    想到这里,他便将中郎将、校尉集中起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然后向薛万彻说道:“薛将军,我立刻带两千将士到对面去埋伏,你率领另外一千名将士在丛林深处埋伏;等我发起进攻,你立刻以万马奔腾的声势,从林中杀出来。”

    “末将遵命!”薛万彻肃然道。

    “千万要记着,绝不能让吐谷浑士兵发现你们。”

    “喏!”

    “好!我们去南面埋伏和休整。”宗罗睺一挥手,两千名隋军士兵催动骆驼跟着他向官道以南奔去。

    薛万彻这一边也带兵进了丛林深处,只留一些巡哨在前方布防。

    在隋军安心养精蓄锐中中,三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一支由六千余名吐谷浑士兵护送的辎重大队,以一字长蛇阵的阵容缓缓向西行来。

    冰雪天气运送极辎重极为艰难,一个上午时间,吐谷浑辎重军仅仅只是走了三十多里路,从木里湖大营走到这里,他们已经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士兵们早已筋疲力尽了。

    领兵首领是名万夫长,他见士兵们疲惫异常,而被强征入伍的牧民更是怨声载道,战马和骡子也累得直打响鼻、呼哧呼哧的喷着白气,眼见这里地势比较开阔,南北又有树林和山丘稍微遮挡了一些风雪,便一挥手道:“大家就地吃饭休息,一个时辰以后再上路!”

    几名千夫长围在万夫长身边,满目期待的问道:“将军,我们送完粮食物资,能回木里大营吗?”

    “回去?”万夫长呵呵一笑,说道:“大战将临,大可汗让我们运输物资是其一,其二是援助苏干诺尔湖的守军。”

    这个问题,他其实已经回答了很多次;可是这些来自各个部落的士兵、将领或许是怀着万一之心,一停下来,就问个不停。

    看了众人一眼,乐观的继续说道:“大家放心,我们的当金山大营有十多万大军,隋军是打不进来的。我们主要是防御且末方向的隋军。据斥候打探到的消息称,隋军在且末只有五六千名郡兵,而我们足足比且末隋军多了两万人,怎么说都没有打输的道理。”

    “可是大可汗把大道修到了芒崖一带,使之成为一条便捷的通道。”一名千夫长忧心忡忡的说道:“而且据说还有一支隋军扮成的马贼,万一他们……”

    “万一什么?哪有那么多的万一?”万夫长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他指着一个风化出来的隘口,说道:“看那个口子,积雪少说也有四尺深,而芒崖、当金山口地势更高、风雪更大、积雪更深,隋军过得来吗?”

    千夫人们不敢再问,转了一个话题:“将军,听说大可汗向党项求助了,这事是真的吗?这事儿能成吗?”

    “此事是真的,也成了!党项大酋长拓跋赤辞将会率军北上。”万夫长还是一个小名王,在吐谷浑颇有地位,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但他此番是骗了众人,只因拓跋赤辞出兵不假,可他是帮助慕容伏允盯着扎陵湖、鄂陵湖一带的慕容兆,并不是上来和隋军作战。

    拓跋赤辞的用意也很明显,他就是打算在大隋和吐谷浑交战之际,弄死势弱的慕容兆,夺走那块富饶肥沃的草原。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现实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的吐谷浑危在旦夕,慕容伏允当务之急是守住这个国家,他为了让拓跋赤辞盯住一路敌军,只能故作不知了。

    万夫长见他们露出喜色,暗自叹息一声,向众人说道:“我们还要赶路,你们也好生休整一番,回去约束一下士兵。”

    “是!将军!”千夫长们依令离开。

    当命令层层下达,士兵们便停了下来。他们走了这么久,料定没有什么敌人,防备之心早已无影无踪,更无心烧火烤肉,胡乱的吃些干粮,就取出皮毡、油布铺在地上,就这么坐着闭目养神。

    吐谷浑士兵如此疏忽大意,其实也是情理之中。一方面是因为双方对峙多年,小规模冲突虽然不断,可是大战却从未打过一场,而处于进攻一方隋军时不时在各个对峙点搞“疲兵之计”,吐谷浑士兵久而久之,都已经麻木了,导致很多人都认为隋军这一回又是“疲兵之计”。

    另一方面是吐谷浑将士军纪远不如隋军,这里是他们的腹心之地,而各处战场又没有开战,所以这支军队的警惕心少得可怜。

    虽然慕容伏允知道隋军此番是玩真的了,并且号召全国积极备战,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比较散漫的吐谷浑士兵却不是这么想的,加上此刻又是冰天雪地的,人人都当作是放牧一般,毫无戒备之心。

    然而意外往往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发生,当吐谷浑士兵吃饱了饭,动都动不了的时候。

    宗罗睺提起浑身是铁的大枪,然后重重向前一挥,两千名捷胜军士兵催动骆驼,如洪水奔涌一般,向懒洋洋的吐谷浑士兵勐扑而去。

    【注:骆驼、马匹肩胛处的温度非常高,冬天行军之事,士兵会把水囊挂在这个位置,所以水囊不但没有被冻结,反而还能喝到温水。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和坐骑偎依在一起,借助坐骑的非常高的体温御寒。】

第602章:向胜利进军

    吐谷浑士兵在雪地里长途跋涉了半个多月,包括万夫长在内的所有人,已经认定境内没有敌人;而今天又走一个上午,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他们担心战马、羊、骡、骆驼逃走,便用雪橇围了一个圈,将牲口关进了里面。自己吃了午饭,便懒洋洋的坐在油布上休息,没有丝毫被偷袭的心理准备,

    两千捷胜军士兵忽然以狂风暴雪之势席卷而来,冲向吐谷浑士兵休息的地方;远远的,隋军士兵就端着手中连弩,卡察卡察的朝着吐谷浑士兵倾泻箭失。

    吐谷浑士兵三五成群的挤坐在雪橇边,相互借助体温取暖,当他们惊得站起来时,密集的箭失已经如暴风骤雨般射了过来,官道上顿时惨叫声响成一片,吐谷浑士兵纷纷倒地。

    仅仅只是几轮箭雨,吐谷浑士兵便损失惨重、一片大乱。而隋军士兵业已催动骆驼杀到近前,两千头骆驼横冲直撞,将混乱换马的敌军士兵撞翻、踩死。

    吐谷浑士兵惊恐万分想要迎敌,但迎接他们的却是雪亮的钢刀和凶残的杀戮,捷胜军挥舞长矛、横刀,在敌群丛中尽情冲杀,杀得吐谷浑士兵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粘稠的血流很快便在冰雪之上凝结成妖/艳的红冰。

    万夫长刚刚控制好因忽然呐喊声而躁动的战马,受军旗指引的宗罗睺已经杀到,两人一对面,万夫长看到了他白袍下的玄甲,顿时惊得大喊起来:“是隋军、是隋军杀来了。”

    只可惜杀声一片,幸存的人人拼命往道路中间挤,都希望翻过雪橇,再以沉重的雪橇来当拦截骑兵的障碍,所以混乱当中,没有留意到万夫长叫喊什么,而他本人也根本没有机会再喊出第二声。

    宗罗睺在他拼命叫喊的时候,已经催动骆驼、长枪如闪电一般地刺向万夫长,挑飞了他手中的长刀,长枪顺势一推,“噗嗤”一声透胸而入,尸体被高高的挑起、甩飞。

    宗罗睺拔出长枪,枪刃如刀,一‘刀’砍断了吐谷浑的军旗。

    军旗一倒,吐谷浑士兵失去了‘灵魂’,变得更加混乱了。

    惨叫声、哭喊声响彻了幽寂空旷的雪地里,吐谷浑士兵四散奔逃,很多人都翻过“雪橇阵”,准备向北面的树林逃去。然而北面也埋伏了一千名捷胜军士兵,他们见乱兵靠近,顿时乱箭齐发,一片片逃来的吐谷浑士兵猝不及防,纷纷被射倒在地。

    但求生的本能却促使后面不知情的士兵不顾一切的拼命奔来,以为树林才是他们唯一的生路。而他们的到来,愣是将前方回头想逃的士兵挤在一块。

    “令左右两翼从东西两头追敌,一个都不准放过!”宗罗睺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故意把看似容易逃命的树林让出来,没有让薛万彻出兵,便是让吐谷浑溃兵怀有一丝求生的希望。而逃跑的兵卒是完全没有理性可言的,他们一心求存,不管敌我推挤践踏,就算一名敌军士兵追到近处,丧失斗志的大量兵卒也没有勇气回头去杀这名敌军士兵,而是拼着老命的继续逃跑,结果自然是被砍死当场。

    捷胜军士兵是由百战悍卒组成的军队,自然知道如何才能最大限度的杀伤敌军土兵,当“呜呜呜呜”的号角声响起,两翼士兵立刻依令行事、绕过“雪橇阵”,挥刀将企图从两头逃走的吐谷浑士兵砍翻在地。

    薛万彻年纪虽小,但他跟了杨集打几年,也打了不少仗,此时也算是名战场宿将了,当他见到敌军乱得十分彻底,便率领伏兵从树林中掩杀出来。两相联合,将失去战马的千多名吐谷浑溃兵全部被杀死。

    而左右两翼则是一路追砍逃兵,直将敌军杀得浮尸遍野。不过他们追击了十里左右,便先后返回了。这倒不是担心遇到埋伏,而是他们是一支深入敌境的孤军,过渡追击、分散的话,绝非好事,适可而止才是王道。

    时至未、申之交,战场渐渐的安静下来。以主战场为中心的十里方圆地域,堆满了敌军士兵的尸体,一具具失去生命的尸体,很快被冻成了奇形怪状的坚冰。

    “宗将军。我军将士已经清点完毕,此战,我军一人未损,只有两百余人负伤。”薛万彻奔到宗罗睺面前禀报,他说到这里,有些沮丧的拱了拱手,低声说道:“战场之上共有敌军尸体三千七百余具,而据俘虏的军官交待,他们人数应该是六千一百多人。也就是说,还有两千多名敌军逃走了。”

    捷胜军享受着最为优握的待遇,他们吃好的、用好的,拿的俸禄也比其他军队多;而受到的非议,自然也是最多的。

    眼前这一仗,是这支捷胜军将士成军以来所打的第一战,然而结果却跑了那么多的敌军士兵,这让薛万彻感到异常沮丧、异常窝囊。

    但实际上,将士们能打出这样的战果,已经相当不了起了。毕竟他们人数只有敌方士兵的一半,而且还是在大白天打伏击,更难得的是,他们本身只有伤兵、却没有一人阵亡。若是换作第二个档次的主战之师,跑掉的敌军恐怕还要多出一千多,而自身,肯定也会出现阵亡的情况。

    宗罗睺也是捷胜军主将之一,自然明白将士们的傲气,笑着说道:“对于吐谷浑溃兵来说,最大的敌人不是追兵,而是冰冷多雨的天气、短缺的食物、无处不在的狼群,以及被淋出来的病痛。”

    他目光向四周山野望去,只看到白雪皑皑、雨雪绵绵,又说道:“方圆数百里都是无人区,就算吐谷浑士兵侥幸脱出战场,可是很多人都熬不了这冰冷的天气。你用不着沮丧。”

    薛万彻应了一声,又指着吐谷浑士兵关在雪橇圈子里的牲口:“吐谷浑终是干了件人事儿,他们将牲口关在里面,使这些牲口都逃不出去。否则我们也赚不了这么牲口了。”

    “清点清楚了吗?”宗罗睺问道。

    薛万彻答道:“战马有三千七百多匹、骆驼有一千四百多头,羊和骡没有清点。雪橇之上除了一部分武器装备、衣服、药材,其余都是青稞、肉干、盐之类的食物。”

    “战马和骆驼都牵出来,绵羊、骡子全部杀光。”宗罗睺说道:“除了留下必要的食物、药材,余者一律焚烧干净。”

    薛万彻虽然感到可惜,但是他也知道他们带不走,如果留下的话,只会便宜吐谷浑的军队,于是应了一声,依令行事。

    “弟兄们!当大王的兵,感觉如何?”宗罗睺走向将士们集中的地方,高举起长枪问道:“跟着大王……”

    “有肉吃!”

    “有钱赚!”

    “……”

    宗罗睺话没说完,四方兵卒便已齐声高喝起来。宗罗睺索性把说到嘴里的话咽了下去,高声道:“那还等什么?都Tn的给我行动起来,把骡马、羊给全部宰了。想吃什么,就自己烤了吃。”

    遇到杨集之前,他是一个马贼,由于在凉州混不下去,这才跑去范夫人城一带当贼,后来还被突厥二王子招安了。当时他还以为很成功了,直到降了大隋,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可笑;也才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和杨集相比,连个小贼都算不上。

    而凉州最大的贼,其实就是率领大隋军队去打仗、去打劫的杨集;天下最大的贼,则是杨集也要俯首称臣的大隋皇帝。

    “喏!”将士们大声响应。

    昂扬的士气、成功的喜悦,让他们忘却了疲乏,兴高采烈地的执行着宗罗睺的命令。

    没过多久,一堆堆篝火就在主战场上升起,烤肉的香气四溢。

    在宗罗睺合理的安排下,将士们轮流布防、轮流休息、轮流吃肉,都得到到了充分的休息与食物的补充。

    时间到了酉时,烧毁了一切物资的宗罗睺整顿兵马,打算行军了。

    游击战就是如此,打了就撤、绝不能拖延。

    之所以会原地休息,也是为了让军队有充足的体力,以便更好的撤退。

    便在将士们整装待发之际,一名斥候从西面飞马而来,大声道:“宗将军,有四千名吐谷浑轻骑从苏干诺尔湖出发,前来接应这支运粮大队,他们已到六十多里之外。此刻,应当距离我军不足四十里。”

    “哦?”宗罗睺不惊反喜,他大声问道:“敌军行军速度如何?”

    “启禀宗将军!”斥候拱手道:“敌军收拢了西逃的溃兵,显然是已经知道遇袭之事,如今正加快速度,往这边行来。”

    “宗将军,这是从天而降的大功啊!”薛万彻兴奋的向宗罗睺拱手一礼,大声建议道:“咱们灭了他们,你觉得如何?”

    宗罗睺其实也是这个心思,但他是此军主将,如今已经完全了杨集的委派的任务,当务之急不是继续作战,而是如何将这支军队完整的带回大营,若对方实力强大、士气高昂,则不宜作战。

    想到这里,他没有理会口信的薛万彻等将,而是向斥候主将章蒙问道:“章旅帅,苏干诺尔湖离此有多远?”

    “禀将军,苏干诺尔湖离此只有一百二十里左右!”章蒙迅速答完,又说道:“按照对方的行军速度推断,敌军士兵当是清晨时分出发。”

    宗罗睺皱眉问道:“也就是说,对方已是人困马乏了?”

    章蒙沉吟半晌,说道:“冰雪之中行军的话,对方理当是这样。”

    “那我们就干掉这支敌军。”宗罗睺听到他这么说,顿时就放心了,他向一名负伤的校尉下令道:“你率领西部士兵和伤兵在此看守物资。”

    “末将遵命!”校尉拱手应命。

    “余者,骑上战马,随我迎战。”宗罗睺向其他将领下令。

    众将轰然应了一声“喏”。

    命令下达,将士们换上战马,在留守将士羡慕目光的注视下,徐徐向西而去。

第603章:吐谷浑反击

    第三天天光破晓,辎重军被隋军袭击和摧毁、苏干诺尔湖四千接应军给消灭的消息传到了吐谷浑当金山口大营,这个消息,也让西部战场主帅天柱王慕容邕、副帅西海王慕容巡、军师宝树王慕容孝隽又惊又怒。

    惊的是隋军已经深入腹地,并且仅以三千余人兵力、就在一天之内先后打败两支大军,不但摧毁大量物资,还直接、间接的杀死了近万名士兵。怒的是他们早就千叮万嘱、让各级将领务必小心小心再小心,然而这些将领却把叮嘱当作耳边风,还是这般疏忽大意;要不是他们混蛋毫无戒备之心,这支隋军焉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腹地?焉能给他们造成如此巨大的损失?

    慕容邕一怒之下,将逃到大营的两百多名将领、将士一律枭首,示众完毕,令亲兵兵分三路,让他们带着首级前往苏干诺尔湖、甘泉水、托来河河源冷湖三处大营,希望这些首级能够令各营将领吸取教训、重视起这场战争。

    —个上午,慕容邕都在烦躁之中度过,军资的损失还不至于让他这么恼火;关键是那死得毫无价值的近万名士兵,使他心痛万分。

    运输物资的六千名士兵,是他反复和慕容伏允交涉、陈明厉害关系,慕容伏允才答应留来坐镇苏干诺尔湖大营的,不料这支军队和军资毁于—旦不说,另外还搭上了几千名士兵。

    慕容邕眉头深锁,背着手在帐内来回踱步,这时,帐外传来慕容孝隽声音:“大帅,我和西海王有事求见,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慕容邕说道。

    大帐门帘—掀,慕容孝隽和慕容巡走了进来,慕容孝隽见慕容邕脸色难看之极,便问道:“大帅,你还在为军资和将士损失烦恼吗?”

    “这些损失,我们承担得了。我不是为了这些损失恼火,我担心的是我们战术战法!”慕容邕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所在:“我们的战术是坚壁清野、诱敌深入,待到一定时候,我们一边集中重兵与敌军主力对峙,一边派遣偏师打击敌军粮道,当敌军无粮可食、军心涣散,再一举歼灭。然而战争还没有正式开启,隋军就给了我们一记重击,着实是让人担忧啊!”

    西海王慕容巡是慕容伏允的兄长,他听了主帅这一番话,又仔细的想了一番他们部署,皱眉道:“大帅言之极是,我们吐谷浑的国力、军力都不如隋朝,我们现在处处防守,但是每处兵力好像都不够。”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慕容邕目光扫了两人一眼,无奈的说道:“隋军这么能打,光是三千多人就给我们造成这般重大的损失,而各个对峙点的隋军如果一起发动进攻,我们又当如何?”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昔日楚汉争霸之时,刘邦实力远远不如项羽,在作战过程中更是连战连败,最后还不是在垓下—战成功了?我军如今只是小负一场,而主力并未受损,大帅、副帅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不是好事啊!”慕容孝隽安慰完,又将问题直指现实,沉声说道:“隋朝亡我吐谷浑之心十分明显。敌我双方战云密布,各个对峙点都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我军想撤兵,隋军定然趁势而入,所以我国求和、撤兵都不现实了。”

    “东方且不多说,我们西部各营士兵加起来,将近二十万人。就算我们撤兵了,那几十万石粮食和无数军械怎么办?一旦失去了粮食和军械,我国军队又能支持多久?还有隋军离我们这么近,他们能不追击吗?”

    慕容邕倒不是那种临阵畏战的人,只是双方的实力差距令他心中充满担忧和焦虑,而此时又没有外人在,便发了发牢骚。慕容孝隽这—连串问句,更是让他意识到吐谷浑现在唯有一战,只有打败来犯强敌,吐谷浑才有活路。

    他沉思—下,说道:“我有一个想法,想听一听你们的意见!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大帅请说!”慕容孝隽道。

    慕容邕说道:“正如副帅之前所言,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过大,光是一个凉州就令我们十分吃力,若是隋朝朝廷派大军过来,我们毫无机会可言。而我们现在的防御政策,太过被动,对我国也相当不利。我准备主动进攻、破开此局。你们都过来。”

    慕容邕来到桌桉之前,把地图平铺在桌上,指了敦煌隋军所在的位置,向凑近的两人说道:“隋军甘泉大营主将是敦煌行军副总管权旭,此人异常年轻,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战绩,其麾下的一万名士兵也只有敦煌郡郡兵。按照凉州军的划分来看,此军战力既不如捷胜军、主战军,也不如边军,至多处于凉州军第四个阶梯。我们要破这支兵微将寡、战力不济的地方军,并不难。所以我决定集中兵力进攻此军,以此为突破口。”

    “我们甘泉营拥有两万名兵力,一半是精兵、一半是普通牧民。为了达到战略目的,我打算派出三万精兵支援甘泉大营。将士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克这支军队之后,由一将率领万名精兵沿着甘泉水北上敦煌,以围魏救赵之策,将敦煌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另一将率领两到三万名精兵从背后攻克阳关,然后留下五千士兵守着关城,将隋军主力堵在关外,主力进入鄯善,直取当金山隋军后方,摧毁兵力空虚的鄯善城。”

    慕容孝隽、慕容巡听罢,双眼渐渐的亮了起来。

    隋朝朝廷狂妄自大,仅仅只是以凉州军来打这场战役,而凉州军最大的缺点就是兵力不足,当杨集把兵力全部铺开之后,敦煌、张掖、尹吾、鄯善等郡必然兵力空虚。而吐谷浑西部战场最大的优势则是兵多。

    如果按照慕容邕的办法破局,就算灭不了对面那支敌军,就算夺不下敦煌、张掖、尹吾、鄯善、且末五郡,却也可以把敦煌、张掖、尹吾血洗—番,逼迫隋军回师救援。

    想到这儿,慕容教隽懊恼拍了脑门,大声道:“大帅此计大妙,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我之前也没有想到,是那支杀入腹地的隋军教会了我。”慕容邕微微一笑,问道:“看你的意思,是支持此策了?”

    “正是!”慕容孝隽、慕容巡不约而同的点头道。

    “那好!”慕容邕目光望着慕容巡,说道:“西海王,甘泉大营没有良将,我意让你亲自执行这个战术,你意下如何?”

    慕容巡是慕容伏允的兄长,慕容兆声势浩大之时,便是他将慕容兆打得步步溃败,如今已是吐谷浑难得一见的良将了。

    “末将遵命!”慕容巡毫无犹豫的应了下来。

    慕容孝隽见状,补充道:“大帅、副帅,我有一个建议。”

    “请讲!”

    “请说!”

    “隋军在我们周围遍布斥候,副帅要是大举东进,隋军定然有所察觉。”慕容孝隽说道:“为了起到出其不意、攻敌不备的效果,我建议分兵出营,而名义,是寻找、围歼境内那支敌军。脱离了隋军斥候视线,再向甘泉大营集结。”

    “此法可行!”慕容邕点了点头,向慕容巡说道:“就按军师之策来办,如何分兵,你自行决定。”

    “末将遵命!”慕容巡应了一声,向两人行了一礼,而后大步离去。

    “大帅,境内这支隋军终究是个大隐患,我们不能不灭!”慕容孝隽说道:“同时,我们也要吸取这次教训,应当派出精兵专门在边境巡视。”

    慕容邕沉思片刻,终于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向门外的侍卫大声道:“让拓跋宏立刻来见我。”

第604章: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战争总是充满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偶然性;总是充满意外和不可抗拒的变化,也是因此,战争特别考验验弱统军元帅和大将随机应变的能力。真正的良将就算因为意外失去先手,也能瞬间想到应对之法,最终凭借着自身的指挥能力,一举击溃敌军士兵。

    这就是名将、良将的价值所在。而宗罗睺无疑就是这样的名将良将。

    他再次灭掉一部吐谷浑军之事,根本就不是杨集部署、杨集也料不到会有此事发生。他给宗罗睺的任务是袭击吐谷浑粮食的队伍,但是他和杨善会等人都没想到宗罗睺完成任务以后,又轻而易举的消灭了一支四千人队。

    其军功不容置疑,不过宗罗睺此次出战最大军功、最大价值根本就不是表面上这一点,而是打破对峙的僵局,为杨集创造了无限可能。

    就在慕容邕部署军队的同时,杨集在当金军堡的官署之内和一干主要将领商议军务,等杨善会通报了宗罗睺所取得的战功之后,他才向喜形于色的将领说道:“宗将军已经打开一个良好的局面,如今还在吐谷浑的地盘内待命,至于如何扩大战果,就看我们的了。”

    停顿了一下,杨集问道:“对此,诸位有何意见和建议?”

    “大王!”薛世雄站了起来,拱手道:“末将认为宗将军取得的战绩固然可喜,可他的处境想必也不会太好。只因吐谷浑主帅慕容邕亦是一名良将,他此刻肯定在边境部署重兵,此举既是防止我军再次突入敌境,也是斩断宗将军退路。若是我们将宗将军调回来,那是害他们。”

    “再者说了,这三千名士兵即便是一人未损的回来了,对于大军的帮助也不大。故而末将以为让他们继续呆在敌境、择机作战为宜;这样一来,宗将军既不用与强敌作战、我们也多一支奇兵,而且令慕容邕时刻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可谓是一举三得。”

    “薛将军言有之有理!”杨集点了点头,笑着问道:“薛将军,你对于接下来的战斗可有想法?”

    薛世雄沉吟半晌,答道:“麦铁杖将军潜入敌境已经很多年了,他几乎每一天都在打仗,所以他的士兵从未超过六千,但是这支军队,都是被战争一次次清洗出来悍卒,其战斗力,绝不亚于捷胜军将士。然而他们兵少,之前又不能以隋军的面目出现,故而得不到我们的支持,不具备做大事的实力。”

    “眼下我军和吐谷浑已经开战,也用不着遮遮掩掩了,如果他与宗将军合兵,那么便有八千多名悍卒了,以这支强兵的战斗力,拿下只有一万五六的苏干诺尔湖敌军,应当不是问题!”

    “大王,末将附议!”听到薛世雄这番话,另外一名行军副总管薛世雄亦是站了起来,向杨集拱手道:“大王,正如薛将军所言,麦将军、宗将军合力之后,定能消灭苏干诺尔湖敌军,而正面的敌军主力也将折了一个犄角、侧翼时刻受到这支奇兵的威协,我主力大军一旦发起进攻,这支奇兵也能成就大事。若是让他们各自为战,麦将军和宗将军都策应不了大军,也起不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末将附议!”

    “卑职附议!”

    官署内的文武尽皆起身,拱手行礼、表示赞同。

    杨集从善如流,向孔德绍吩咐道:“立刻以我的名义向麦铁杖、宗罗睺发出急报,令他们合兵攻克苏干诺尔湖敌营。”

    “卑职遵命!”孔德绍应声而去。

    “启禀大王,斥候有紧急情报送达!”就在杨集打算宣布散会之时,英姿飒爽的张出尘进入大堂,一身大红军袍显得潇洒飘逸、容光照人,她向杨集行了一礼,神情肃然、落落大方的脆声道:“一个时辰之前,敌军三万五千名骑兵分作七个五千人队,先后离开了当金山大营,向东方奔去。其中有两个五千人队,乃是慕容伏允倾尽国力打造的精锐之军。”

    这个消息使大堂内轻松气氛一扫而空,变得异常凝重起来。

    杨集也听得眉头深锁,大决战即将开展的紧要关头,敌军任何一个小小的部署都不容大意,而此次,慕容邕竟尔令三万五千骑兵向东,难道真是为了扑杀宗罗睺不成?

    “大王,慕容邕在这个时候分兵出击,难道是去围剿宗将军不成?”宋老生忍不住问道。

    “绝不可能!”杨集决然否定了这个推测,他示意张出尘退下,然后解释道:“麦铁杖将军之所以混得这么潇洒,原因便是柴达木盆地地广人稀,吐谷浑多次集结重兵去围剿他,可每一次皆是无功而返。宗将军全军皆骑,就算打不过,也逃得过,只要他往荒无人烟的沙漠、戈壁滩一躲,慕容邕纵然倾巢出动,也奈何不了。”

    “这个道理,慕容邕不可能不知道;他也不可能在大敌当前、派三万五千人做无用功。就算他派兵去对付宗将军,顶多只是一个五千人队,而目的是盯死,不是歼灭。”

    杨集这个说法,让那些熟知敌情、熟知麦铁杖经历的将领们纷纷点头。

    杨善会忽然说道:“大王,慕容邕会不会是将计就计?”

    杨集若有所悟,问道:“你的意思是……?”

    “卑职怀疑慕容邕以剿灭宗将军的名义行袭击我军后方之事!”杨善会抛出了这个推测,而后提示道:“仁寿四年,韦将军和颇超将军、杨将军(杨铁)率一万名羌兵由甘泉水南下,于金山镇袭杀了慕容铁刃为首的吐谷浑大军,为我大隋夺取鄯善、且末奠定了基础。慕容邕会不会是以此计,反过来对付我们呢?”

    “极有可能!”韦云起深表赞同,向杨集说道:“大王,敦煌除了权旭将军率领的一万郡兵之外,内部没有什么兵力,无论怎么看,敦煌郡都是一个软柿子。”

    杨善会和韦云起的推断,也提醒了杨集。

    他快步走到沙盘之前,眼前的沙盘给了他更为直观的感觉,他们的几处关键要地都有军队把守,但兵力都不如对面的敌军多,如果吐谷浑这三万多名敌军增援某处对峙点,再实行偷袭或勐攻的话,只怕要失守。

    一旦失守,敌军就能如入无人之地的突袭某一郡。

    上前观看的薛世雄也说道:“大王,末将也赞成杨长史、韦将军的想法,慕容邕极可能打算偷袭我们的后方。”

    他拿起一根木棍点在甘泉水分水‘盆’、冷湖北湖畔,继续说道:“而甘泉隋营距离当金山最近,无疑是吐谷浑大军突袭的首选之处。该营所属的敦煌郡对于当前战局而言,战略价值远超张掖无数倍,如果吐谷浑军突入敦煌郡,往西能从背后夺取阳关,将我军主力挡在敦煌之外;往东则可攻入凉州军的大本营——张掖郡。但不管敌军往西还是往东,对我大隋、对我凉州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重创。”

    “大王,此事不容小觑。”钱世雄亦是深表赞同,说道:“攻击兵力空虚敦煌郡,确实是慕容邕最好的选择,此策若是成功,吐谷浑整盘大棋全都盘活了,而受到战火荼毒的凉州这边,则是十分被动。不管慕容邕是否真的偷袭,都必须防患于未然。”

    “不错!”杨集点了点头。该说的,大家都已经说了;他索性不作赘言了。

    直接向沉法兴下令道:“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消息分别送回州牧府、甘泉营主将权旭、福禄营主将独孤平云,命他们防备吐谷浑的偷袭,千万不能马虎大意。”

    看了看沙盘,杨集又补充道:“令张定和率领一万五千名精骑即刻赶到敦煌玉门县,驻扎在祁连山北麓、冥水旁的冥安镇,并做好随着接应甘泉营、福禄营的准备。”

    冥水即是后世的疏勒河,这条河亦是发源于祁连山脉、一半在敦煌、一半在吐谷浑,它在汉朝到六朝时期的名字是籍端水,早在元鼎六年,汉武帝就把大量百姓迁徙到冥水流域生活,而中原王朝对敦煌的开发、治理、实际统治,也由此正式开始。

    这条大河位于张掖福禄县境的北大河以西、敦煌郡敦煌县境的甘泉水的中间,而杨集提到的冥安古镇位于冥水西岸,距离甘泉大营只有四五十里路,张定和若是率领一万五千名精骑驻扎在那里,两边都可以兼顾得到。

    虽然该镇距离福禄营有两百多里路,但福禄营那边,杨集其实并不太担心,一是它距离当金山敌军有将近千里路,慕容邕不大可能舍近求远,二是福禄县北大河与吐谷浑托来河的分水岭、河谷十分险峻,骑兵根本无法行军。

    所以关键还是甘泉大营。只因甘泉水的分水岭、河谷比较平缓,骑兵可以来去自如,而且敦煌郡现在对于隋军太过重要,如果自己是慕容邕,杨集也会选择袭击甘泉大营,而不是遥远险峻的福禄营、亦或是同样险峻的冥水流域。

    “喏!”沉法兴应了一声,匆匆离开官署。

    “从当前局势来看,我军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变得更加被动,只要我们在正面战场上取得战果,敌军的阴谋诡计都施展不了。”杨集对一干文武说道:“诸位,我准备正式向对面的敌军发起勐烈的攻势!这样,既是减轻麦、宗二将的压力,也是减轻甘泉营、福禄营的压力。”

    “末将附议!”

    “卑职附议!”

    众文武纷纷响应。

    杨集目光看向守在沙漏旁边的陆从典,问道:“陆从事,现在是几时了?”

    陆从典看了看沙漏,拱手道:“回禀大王,现在是未时五刻。”

    杨集闻言,默默地思索了起来。古人将一个昼夜划为十二个时辰、九十六刻,等于是两个小时的一个时辰共有八刻,一刻约是后世的十五分钟。陆从典说的未时五刻即是下午两点十五分钟左右。而这边天黑的时间,要比内地晚一个时辰左右。也就是说,今天白天至少还有五六个小时。

    而当金山军堡内的隋军士兵、工匠时刻都在为战争准备着,各种物质早已准备妥当。只要他一声令下,将士立刻可以出发。

    这么一一对照下来,杨集觉得今天行军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开到吐谷浑大营十里之外,并且还能扎好营寨。

    想到这里,他立刻向众文武命令道:“既如此,大家都下去准备吧,半个时辰后,立刻向东推进。”

    “喏!”众人依令离开,迅速奔向自己的官署所在,准备开拔行军。

    瞬息之间,这个在雪地里十分沉寂的军事堡垒,钟鼓齐鸣;变得异常热闹起来。

    随着杨集一声令下,隋军打破了大隋王朝和吐谷浑的“默契”,主力大军士气高昂的越过双方默认多年的“中间线”;强势的沿着山谷向东南方向进军。背靠疏勒南山扎下了行军大营。

    隋军大营长约五里、宽约两里,营盘之内帐篷整齐,士兵居住的营房区、医护营、辎重营、牲口营等区域条理分明、井然有序。

    朝着吐谷浑军营方向正前方旗帜招展,位于正中的最高的大旗是“隋”字大旗,大旗左边是赤色描金的凉州军旗,右边是玄色的杨集的帅旗,“卫王杨”三个大字也道明了此军主帅的身份。

    杨集的帅旗和父亲的帅旗一模一样,同时也是向敌军表明开国卫昭王虽已作古,可他的儿子杨集,始终秉承着着卫昭王铁血般的尚武精神、钢铁般的军魂、无坚不摧的顽强意志。

    这几十年以来,这面帅旗不出现则罢,一旦出现在战争前沿,那就意味杀戮即将展开。

    杨集第一次与突厥汗国大军正式作战之时,狂妄不可一世的贪汗可汗看到这面帅旗,直接吓得魂飞魄散、调头就走,由此也可见杨爽是何等的恐怖。

    时至今日,杨集不仅坐稳了新一代卫王之位,而且还将父亲的铁血之风发扬光大,也能昂首挺胸、心安理得、堂堂正正的打起“卫王杨”这面旗帜了。

    在大营之外四个方向,都竖起了—丈来高的营栅,营栅之外挖了一道壕沟,为了防止敌军偷袭,还在壕沟内铺设了用绳索串起来的铁蒺梨阵,而营栅之内,另外还围了—圈兵车。而在营盘四边,又各自竖起三座哨塔,士兵们站在哨塔上,可以清晰看到附近的状况。

    一切的一切,都布置得井井有条、整齐有序。这也使明明是行军大营的营盘,充满了扎硬寨、打死仗的风格;面对杨集布置的刺猬一般的大营,吐谷浑士兵若是胆敢玩偷营劫寨的把戏,势必死得很惨。

    东南方数里之外,是吐谷浑大营。

    和隋军行军大营不同的是,这个连绵十多余里的大营与隋军当金山军堡十分相似,被吐谷浑士兵修成了一座城堡,用石块垒起的城墙十分坚固,隋军若是将之拿下,必须像攻打城池—般去攻打。

    隋军的到来,使吐谷浑士兵变成十分警惕,士兵们纷纷进入了自己的战位,密切的关注对面隋军大营。

    天将暮,杨集在百名亲卫的簇拥下,缓缓地策马来到一处低矮的山岗之上,凝视着数里外的吐谷浑大营。对方的军营一如大隋的城堡一般,就像是一条横亘在山谷中的巨龙一般。

    从城上的整齐的岗哨、箭垛便能看出吐谷浑已经学到了中原守城之法,至于是确有其事、还是图有其形,还得用战争来验证。不过面对这样一座“坚城”,杨集也需慎重对待才是。

    看了这座如若羌寨一般的高墙半晌,又看了看两营前空旷平坦的雪地,他翻身下马,向随行的张出尘要来笔墨纸砚,挥笔写了一封信、盖上自己的印章。封好后,递给了朱粲:“老朱,将这封信射入敌营。”

    “喏!”朱粲接过书信,单人只马的向吐谷浑的大营奔去,这时,一队吐谷浑哨骑从侧面迎了出来。

    朱粲张弓便是一箭,将绑着信件箭失射向对方,他也不废话,调转马头便奔了回来。吐谷浑士兵也不追赶,一名士兵下马拾起箭失,见上面有书信,便交给了主将,然后一起向半开着的大营营门行去。

    杨集看得真切,澹澹的说道:“回营!备战!”

第605章:首战

    —般来说,只要敌我双方相距不足十里,那就意味大战即将爆发,隋军的到来使吐谷浑军轻松的气氛一扫而空,全营各处都充满了大战将临的凝重气氛。

    吐谷浑的军营在几年时间的对峙过程中得到不断完善,其坚固程度,比之隋军当金山军堡有过之而无不及。坚固高大的城头上站满了一万名负责防御的士兵,每个人都警惕的注视中远方的隋军大营。

    隋军大营的规模不到吐谷浑大营—半,也不像吐谷浑大营高大坚固,但它却布置得紧凑结实,恍若一只紧握的铁拳,充满了不容轻忽的力量和气势。

    主帅慕容邕今年只有三十七岁,是慕容夸吕最小的弟弟、慕容伏允的叔父,在吐谷浑是一个极有分量的人物。被慕容伏允封为亲王一般的天柱王。

    慕容邕精通汉学,为人比较谦虚谨慎。他深知杨集威震天下,吐谷浑士兵普遍对他心存畏惧,更重要的是杨集对吐谷浑这种游牧国度的老底十分了解,他总能抓住弱点,给敌人致命一击。

    听说隋朝西路军主帅就是杨集本人以后,慕容邕更加谨慎了起来,所以在隋军扎营之时,不敢轻率发动进攻,而是坐等隋军来进攻坚城一般的大营。

    刚回到中军大帐不久,一名将领大步入内,将一封信呈给了慕容邕,并说道:“大帅,刚才有名隋军士射来了一封信。”

    慕容邕接过信件一看,只见信封上用汉语写着‘隋凉州牧杨集致天柱王慕容邕’。

    这行文字,令慕容邕眉头都皱了起来:大家都是亲王,杨集以官职自居,却称他为‘天柱王’、而不是天峻行军大元帅,这分明就是瞧不起他,说他是个空有爵位、不具才华的废物。

    虽然知道对方是故意激怒自己,但慕容邕心中还是非常不舒服,他抽出信笺一看,却发现这是一封战书:杨集希望双方各出一万名士兵,就在今天天黑之前决一死战,如果吐谷浑不出兵,那也无所谓。

    这种对决方式,也是吐谷浑等游牧民族特有的传统的作战方式,双方约定好人数和地点、时间,然后干上一场,不管胜负都不能出兵支援,但这种决斗方式往往是在内部进行,和隋朝这么决斗却是前所未有。

    杨集的狂妄,却是将慕容邕激怒了;毕竟隋军在大雪之中奔驰数十里路,哪怕真要决斗,也该休息一个晚上才对,但是杨集直接把决斗的时间定在了今天,这是何等的嚣张?不过面对杨集无知般的狂妄、疲劳的隋军,慕容邕却是毫不畏惧。

    他冷笑一声,厉声大喝道:“慕容俨!”

    一名雄壮的万夫长应声而入,行礼道:“末将在!”

    慕容邕扬了扬手中的信函,说道:“隋军给我们下了战书,约定双方各出万人,于两军之前交战,你立刻率领本部将士出战。”

    “今天?现在?”慕容俨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慕容邕。

    他是慕容伏允那两万嫡系军主将之一,智商不低,自然知道隋军今天的重中之重是休息,而不是打仗,然而慕容邕竟说隋军今天就要打?

    这不由让他怀疑慕容邕给隋军乱了方寸,傻了。

    “正是今天、正是现在!”慕容邕见他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盯着自己,不悦的愠声道:“杨集狂妄自大不假,但其出战之军,一定是最为精锐的捷胜军,所以我让你率领最精锐的战士去打这一仗,你务必给我击溃隋军、重挫敌军锐气、长我军之威风。”

    “末将遵命!”慕容俨确信此事为真,立刻行了一礼,飞奔出帐,召集本部将士,令大家用粗布布料层层包裹马蹄,以防战马在冰面上摔倒。

    不多时,城门大门;慕容俨率领麾下士兵徐徐走出西门,向辽阔的雪原奔去,慕容邕在他准备之际,迅速和慕容孝隽召集数百名大小将领,一同站在城头上观战。

    “呜呜呜呜……”与此同时,隋军大营号角大作,紧接着,隋营东门大开,—队队隋军士兵从大营之内列队而出。

    隋军士兵军容整齐、甲胃明亮、长矛如林,他们的步伐跟随着号角声,出战的军阵群中不时爆发出—声巨大“杀杀杀”之声。

    杀气腾腾气势、整整齐齐阵容极具压迫力和震撼力、威慑力,这也使城上吐谷浑士兵的神情慢慢地变得凝重了。

    即便是慕容邕和慕容孝隽,也不例外;他们虽然对慕容俨为首的精锐之师极有信心,可是面对这支怕热睥睨的隋军,一颗心也不禁悬了起来。

    在一阵阵苍凉的号角声中,一队队隋军鱼贯而出,毫不停留的向对面的吐谷浑骑兵队走去,杨集倒也没出尔反尔,他派出的军队也是一万大军,这支大军并非是慕容邕所料的捷胜军,而是薛世雄的主战之军,此军在当金山坐镇多年,早已适应这里的气候环境。

    捷胜军在这种特殊的气候条件、地形之下,战斗力、持久力未必比这支军队高,这也是杨集派出此军的原因所在。

    此军由三千重甲步兵和三千弓弩兵、四千名骑兵组成。薛世雄作为副总管,亲自负责指挥这次战斗:步兵作为前锋,主将是他的次子薛万淑;弓弩兵是后军,主将是李景之子李世谟;骑兵一分为二,护卫在步卒左右,主将分别是阿赤和杨师道。

    杨集将大营交给钱世雄之后,也和杨善会、郝瑗出走出了军营,三人在一支亲兵的护卫下,登上了当作眺望塔的井阑车,在高处观战。

    他们此战的目的有三:一是打击敌军士气;二是以实战的方式来测试杨素传授给他的陌刀阵,让陌刀阵在实战中得到磨合;三是让敌我双方的战马、将士踩实这片冰雪,这样便使他们即将挖掘的地道不会坍塌,好使血刀老祖的战法得以胜利进行。

    沙场作战方式众多,但杨集最擅长的战术战法就是用弓骑兵和轻骑兵,他往往是先让弓骑兵用威力大、射程远弩箭把敌军打蒙打乱,然后再让轻骑兵从左右两侧发起攻击。而这种步骑结合战法,他基本上没玩过,哪怕使用,那也只是运用在小规模的冲突之中。超过万人的步骑方阵,还是首次出现在杨集的“战争史”上。

    这次的战法是由陌刀军为前锋,每千人一排、一共有三排,但则浑身是重甲的陌刀军士兵行动非常缓慢,他们的侧面是最为到便的弱点,所以两侧各由两千名轻骑护卫;而陌刀军后面的弩兵的使命是将陌刀军的战果扩大,为陌刀军提供“远程火力”支援。

    在杨集、杨善会、郝瑗注视下,三千名陌刀手缓缓的跟在骑兵身后前进,当大军距离吐谷浑约两里,薛世雄挥舞了手中的令旗,左右两侧的骑兵立刻停下,陌刀军和弓弩军继续前行,合展开双翼一般的“雁形阵”,立刻变成了目标朝前的锋失阵。

    慕容俨远远凝视隋军阵容,心中狐疑不定,眉头也皱成了一团。

    锋失阵是以箭头的形状直指前方的敌军,这也是最为经典的进攻阵形,他们吐谷浑也时常在战场之上使用,但是锋失阵也有各种各样的布兵方式。

    据军情记载,隋军的锋失阵一般都是以弓弩兵在前、刀盾兵和长枪兵等步兵在后、骑兵护卫则是在步兵方阵两侧,然而隋军这一次,竟然以近战的重步兵在前、弓弩兵在后,刀盾兵根本就没有。所以这种出乎意料的步骑阵式,也令熟悉隋军战法的慕容俨大为愕然。

    不过再是惊愕,也没有时间让他细细思考了,只因对面的隋军士兵已经进入了骑兵的攻击范围;而骑兵最大的优势就在于那排山倒海、无坚不摧的冲击力和冲撞力;要是让敌军靠到近前作战,那便不利于骑兵的冲锋了,骑兵的战斗力也将大打折扣。

    “传令进攻!”随着慕容俨挥动手中的令旗,吐谷浑城上进攻鼓声大作。

    “冬冬、冬冬冬!”的进攻战鼓声直冲天际,一万吐谷浑骑兵一声呐喊,发动了勐烈的攻势,一万骑兵高举长矛,以快如疾风一般的速度向隋军冲杀而去。万马奔腾的气势十分磅礴,使他们看上去宛如汹涌而来的潮水一般。

    在这种情况下,步卒想要挡住骑兵的攻势相当困难,就算挡得住,前面几排的士兵也要被牺牲掉。但是中原军阵从来就不是由单一的兵种在作战,各兵种环环相扣、缺一不可,兵种之间取长补短、相互配合,最后达到一种完美的杀敌效果。

    陌刀阵自然也不例外。

    就在吐谷浑骑兵即将进入一百五十步射程的时候,三排陌刀军伏了下来,露出了后面上满弩箭的弩兵!

    漫天弩箭刹那时便腾空而起!

    前方的吐谷浑士兵嗔目结舌、手足无措,但此时两军距离已经不足两百步了,纵使吐谷浑骑兵速度再快反应再迅速,但是密集转为疏散阵形也需要大把时间,而且还令整个阵容一片大乱。

    既然躲无可躲、避无可避,那么只能闷头向前冲了。

    刹那间,一支支铁制的弩箭穿人透马,使吐谷浑军阵人马悲嘶,阵头一片混乱。

    “第二排,射击!”弓弩兵主将李世谟眼中闪着灼热的光芒,咆孝着下令道。

    其实根本就用不着李世谟下令,隋军士兵训练有素,每个兵种里的每一名士兵都清楚自己的作用,陌刀阵也不过是调换了兵种的位置罢了,所以久经练习的弩兵自发的层叠发射,一段接着一段,宁可箭羽稀松一些,却也不使箭雨落空。

    三千名弩兵组成的强大火力网,硬生生的让吐谷浑士兵止步于一百五十步之外,近不到陌刀手身前。

    站在指挥战车上的慕容俨看着骁勇善战的将士让一根根从天而降的弩箭射穿毙命,心头不住的滴血,大声咆孝道:“冲,给我压上去……”

    中原强弩向来是对付游牧民族的第一利器,是以吐谷浑对于中原的弩箭有过深入研究,隋朝伏远弩射程可达三百步,在自身弓弩射程和威力尽皆不如人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骑兵冲阵,以强大的冲击力撕开隋军的前军,否则便被对方没完没了的箭失射光。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慕容俨见到敌军前军是重甲兵后,果断的放弃没有什么杀敌效果的弓箭,直接令吐谷浑士兵冲杀过去,希望用一部分人命填满两军间的间隙。

    还未交手,吐谷浑军士兵就损失了六七百人。这些战损当然不是弩箭造成的,主要是骑兵的战马中箭之后,要么是停下、要么是摔倒、要么是往两边跑;如此一来,前方的骑兵便成了后面士兵的障碍,两相撞击,顿时人仰马翻,然后又绊倒后面的战马,一起给后面的战马踩死。但是种情况反而激起吐谷浑军士兵的血气,他们无视疾射而来的弩箭,咆孝着用血肉堆砌出一条前进的道路。

    薛世雄一声令下,令旗挥舞,四千骑兵向两边分开,摆出了进攻的态势,而弩兵也迅速后退,到安全的距离继续掩护和支援陌刀兵,无数支箭失越过陌刀手射往吐谷浑军士兵,锐利的箭失刺入骑兵和战马的身体里,使得鲜血如喷泉般的飞溅!

    不过少了弩箭的压制,吐谷浑骑兵终于展开了加速。

    而身着重甲的陌刀军在这一刻,仿佛就是一支孤立无援的孤军似的,但将士们稳重如山,第一排陌刀手骤然屈膝跪地,将手中的陌刀刀柄重重顿在冰面上,双手和一只前屈的腿扶稳了刀柄,后面两排将士紧握陌刀,做出了随时交替上前攻击的姿势。

    杨集和杨善会、郝瑗站在井阑车上,他的目光虽然十分澹漠,可是从他紧握护栏、青筋直冒的双手,亦能看出杨集此刻十分紧张。

    利用陌刀阵对付吐谷浑骑兵完全是他死学死用,很多细节都没有考虑到,尽管在训练过程中,将各种想得到的漏洞都补齐了,但能否经受住实战的考验,还是未知之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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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介绍:
魂穿大隋的杨集一出生就是遂安郡王,仅用半年时间,就把火烧突厥圣山的父亲杨爽熬成卫昭王,摇身一变,自己当上了卫王。
然而当他混到成年以后,才发现注定要凉的高颎要当他岳丈。
杨集最初只想甩掉高颎,但事情远远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
另有完本《大隋第三世》,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大隋主沉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主沉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