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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碧海思云     大隋主沉浮txt下载     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6章:强中自有强中手

    战场之上,吐谷浑骑兵越来越近,战车上的慕容俨脸色阴沉得十分可怕,童孔里闪动着无穷无尽的怒火,他高举手中的战刀,大声咆孝:“英通的吐谷浑勇士,突进!将眼前这些废物身体踏成肉泥!”

    慕容俨呼声刚落,身后城头号角、战鼓声大作,周围的士兵也发出惊天动地般的呐喊,宛如旋风一般的越过两军间距,杀至隋军阵前,正式向铁疙瘩一般的陌刀军宣战。

    陌刀军主将薛万淑就站在第一排,这既是父亲的安排,也是他之所愿,不过他并没有像将士们那么将陌刀忤在地上,而是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面对着吐谷浑军士兵睥睨天下的气势,薛万淑神色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他目光死死地盯着迎面冲来的吐谷浑骑兵,蓦然大吼一声:“杀!”

    就在他大吼的一瞬间功夫,汹涌而来的马匹撞上了伸出来第一排斜指前方的陌刀,在骑兵恐怖的冲击力的作用下,陌刀由马腹刺入,一直透入身躯,再由战马的嵴背穿出,刺入了马背上的士兵的身躯。

    骑兵的冲击力异常恐怖,但是强横无比的箭阵已经把吐谷浑骑兵最强劲的冲锋给抵消掉了,杂乱无章的弓箭又射乱了突击阵型,吐谷浑士兵固然悍不畏死,但也因为前面地上的战友尸骨、战马等障碍,潜意识的放慢了速度,这又使他们的冲击力进一步削弱。

    没有了冲击优势的骑兵,战马反而限制了他们的发挥,如此也斗不是灵活的步卒。

    当他们的冲击力被第一排陌刀顶住之后,第二排陌刀军跟前几步,在一声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声中,陌刀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弧线,“砰”的一声巨响,长长的刀刃狠狠噼在了吐谷浑士兵的身上。

    那无坚不摧的力量,直接压着骑兵的身体,刀刃破开他们的身子,余势未衰的继续噼在马背上。

    刹那之间,人马俱碎。

    在他们动手的那一刻,第三排已经交替着抢步而上,千人动作整齐划一,雪亮的刀光宛若平地飞起一轮太阳,勐然砍了下去,又是一阵人马俱碎。

    在这两排士兵噼人的时候,之前抵御吐谷浑骑兵冲击力的第一排士兵,已经抽出了陌刀,交替杀了上去。

    陌刀手身披重甲,刀砍不死他、长矛捅不透他,因此每一个人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这也使得每名士兵就像是小说里的独孤求败一样,只攻不守。

    他们的招式,却只有一招,那就是大步上前噼“柴”!

    三支队伍交替着如墙推进,所过之处,人马俱碎!随着他们脚步向前,无数吐谷浑骑兵前赴后继冲锋而来,却犹如奔腾河水撞到坚固的河堤之上,残肢横飞、鲜血喷涌,而陌刀军却是巍然不动!

    当他们每交替着前进一次,就有数百名吐谷浑骑兵死得奇惨无比。

    陌刀手前进的同时,李世谟所指挥的三千名弩兵同样是在交替上前放箭,一波波箭失越过陌刀手,以一道道弧线抛洒在吐谷浑的混乱的人挤人的军阵之中。

    薛世雄身为此役的总指挥,指挥的又是他不太熟悉的陌刀阵战法,紧张得他内衬都被汗水打湿了,此刻见陌刀阵大发神威,顿时喜出望外,大声下令道:“令骑兵从左右包抄,全歼此军。”

    “呜呜、呜呜呜……”的号角声,顿时大作;早已等得、看得兴奋无比的骑兵听到进攻的号角,根本就不用主将下令,便煞气腾腾的冲向敌军两翼,用手中的武器拼命绞杀眼前敌军。

    慕容邕、慕容孝隽等将站得高、看得远,眼前的一幕屠杀般的战斗让他们手足冰凉、寒气直冒。

    慕容俨率领的一万名悍旅,是大可汗倾尽国力打造的精锐,几乎寄托着吐谷浑所有人的厚望,他们的表现实际上也没有令人失望,然而令人绝望的是,隋军士兵比他们更加凶悍,就这么一支悍旅,竟然就这么被隋军士兵当菜切了。

    要不是亲眼目睹,谁信?

    号称是汉语通的慕容孝隽在这冰冷的天气里,惊得冷汗都流了下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隋军并没有什么新武器,只因中原王朝一直就有斩马刀、陌刀,也有重步兵、刀盾兵、弓弩兵,以及专门对付骑兵长枪阵,但是隋军今天仅仅只是换了一个排列方式,便形成一种威力巨大的重甲陌刀阵,这种战法简直就是骑兵的噩梦。

    这以后,让他们如何与隋军在野外决战啊?

    眼见隋军步骑围成的“凵”越来越小、里头的吐谷浑士兵越来越少,慕容孝隽生恐全军覆没,连忙向慕容邕大声说道:“大帅,撤兵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慕容邕顿时回过神来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传令收兵!令两万大军出城接应。”

    “当、当、当!”收兵的钟声敲响,吐谷浑兵面的骑兵如潮水般的退了回来,但这时的隋军骑兵在薛世雄命令下,勐然加强了攻势,将乱成一团的吐谷浑败兵杀得人仰马翻、尸横遍野。

    杨集见敌军士兵纷纷出营接应,皱眉道:“传我命令,收兵回营!”

    乌兰达坂山就是后世是党河南山,是一条丹霞地貌为主的山脉,而乌兰达坂的意思就是“红色的山岭”,此山脉位于甘泉水与哈尔腾郭勒河之间,西抵当金山口,东到哈拉湖西南;也就是说,这座东西长达五百多里的山脉、是吐谷浑境内一座独立的山脉。

    这条山脉两头各自向南方弯曲,中部则是凸向北方,整体就像是横卧大地、张开向北的弓一样。在乌兰达坂山西段、靠近当金山口的一个火红山谷内,宗罗睺为首的隋军士兵正在休息着,每个人穿着厚厚的皮裘、戴着皮帽,靠坐谷内的“石柱”、“泥柱”闭目养神。而他们的骆驼、以及几千匹抢来战马则在山谷里面悠闲地咀嚼吐谷浑士兵“担任”的精料。

    这支军队的主将宗罗睺身穿一件白色的战袍、头戴白色的毡帽站在山顶上观望,整个人与皑皑白雪融为一体,若不细看的话,还以为是一根冰柱。

    这里和吐谷浑大营的直线距离,顶多只有十多里路,虽然宗罗睺看不到远方的情况,但是战鼓声、号角声、钟声、厮杀呐喊声却透过茫茫雨雾清晰的传到耳中,他已经收到了杨集给他安排的新命令,同时也知道隋军主力今天会向吐谷浑大营逼近,但是他做梦也想不到杨集今天就开战了。

    未知的战果,让宗罗睺忧心忡忡、浓眉深锁。

    装束十分相似的薛万彻从另一边跑了过来,见宗罗睺神色不安的遥望远方,便轻声问道:“宗将军,还有为我军担忧么?”

    “能不担心吗?”宗罗睺长叹一声,道:“虽说大王能打、会打,将士们个个都是百战悍卒,但敌军兵力实在是太多了。”

    薛万彻闻言默然。他又何尝不担心呢?

    而这种担心,使他越发迫切要与麦铁杖军会师、攻击敌营了。可是麦铁杖毫无音讯,也不知斥候究竟联络到了没有。

    “宗将军、薛将军,章旅帅回来了。”几名亲兵将章蒙带了上来。

    两人期待的看着章蒙,不约而同的问道:“找到麦将军了没有?”

    章蒙笑道:“找到了,他们的大营在安南坝山北段一个河谷里,离苏干诺尔湖只有五十多里。”

    宗罗睺问道:“离我们这里有多远?我们到苏干诺尔湖敌营又有多远?”

    章蒙是薛世雄手下出色的斥候之一,他在这片区域已经活动了几年时间,对这一带地形了如指掌,闻言便答道:“麦将军的营盘离我们有一百三十多里,我们距离敌军则有六七十里。三支军队呈现出一个大三角。”

    宗罗睺立刻道:“那我们不用会师了,只需约好进攻的时间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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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雄兵叩境

    苏干诺尔湖湖区在吐谷浑众多澹水湖中,本身并不是什么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之所以成为三大营中的犄角之一,是因为它位于阿尔金山、乌兰达坂山、安南坝山的低级地带,可西进且末、北上当金山口、东可沿乌兰达坂山官道东进。

    此地若失,当金山大营南冀便失去护卫,而且隋军可由此杀入腹地,不仅仅能够骚扰吐谷浑军粮道,甚至还能战火烧到后勤重地木里大营。不过地位虽重,但是开战之前,慕容邕因为隋军主力被阻在了当金山北之故,所以仅在这里部署两万名兵力。

    此营的营盘布置在西湖畔、安南坝山山麓的狭长地带,防御力虽然远不如当金山大营坚固,但是正面也修了营栅、哨塔,营内除了驻军士兵的营区,还有占地面积更大的牧民生活区、牲口区。

    这些牧民原本是散布在苏干诺尔湖附近的牧民,他们为了躲避战争,纷纷跑到军营之中避难;三万多名牧民的到来,也使军队饲养牲畜的牧民,以及兵源。

    主将名叫尼洛延,乃是尼洛周的弟弟,当他接到隋军大举东进的消息,便把五千多名青壮牧民收拢起来,使他手上的兵力涨到了两万五千人左右,然而当他派去接应运输大队的四千大军被宗罗睺击溃之后,兵力又减到了两万两千人左右。

    隋军主力还被挡在两百多里外,没有波及到苏干诺尔湖湖区,使得这里的牧民还像往常一样生活,然而隋军奇兵的强势入境,却使将士们有些眉头不展了。

    湖边一座哨塔附近,一支百人组成的巡逻骑兵队下马休息闲聊,他们以往聊的内容都是女人,而这几天的话题都集中在这场战役之上。

    一名年轻士兵游目四顾,脸上充满了凝重之色;带队的百夫长见他那副敌人仿佛就在旁边一样的表情,不禁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将军派了很多巡哨在前方追寻隋军,隋军到不了这里的。而且这里一望无际、视野开阔,隋军即便来了,也是无处藏身,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不是担心隋军士兵,我是担心叔叔。”年轻士兵说道:“他在当金山大营当兵,他要是战死了,他欠我们家的一百只羊找谁要去啊?”

    百夫长默然半晌,说道:“战争期间,命是最重要的东西、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只要人活着,钱财还能慢慢挣。否则的话,更多的钱财也会成为别人的战利品。”

    “话不能这么说。”一名老兵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认为没有钱财,活得生不如死。”

    百夫长笑骂道:“你烂赌成性,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啊?”

    “首领,有一队士兵往这边来了!”一名站在哨塔上把风的士兵大声说道。

    此言令塔下众人大为紧张,纷纷站起身来、纵身上马,等他们准备妥当,一支非常狼狈的士兵出现在视线中。

    这支士兵只有数十人,两人一骑,仿佛有什么可怕东西在身后追逐一般,正拼命的向这边狂奔而来。

    首领童孔骤然收缩,清楚地看到在这批乱军身后,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正在飞快靠近,大旗之上那名“隋”字在雪光下显得如此刺眼。首领虽然不知道“隋”字读什么,可他知道这是隋军的战旗。

    “列阵、迎敌!”百夫长终究是名老兵,哪怕是遭遇剧变,可他仍然虽惊不乱的将手中战刀一挥,命令士兵结阵。

    战争期间,巡哨一般都是由有丰富作战精锐的士兵组成,此时虽然突遭变故,却没有流窜逃亡。随着百夫长一声令下,迅速排成密集阵型。

    视野再看向前方,杂乱脚步声逐渐被隆隆马蹄取代,大地也颤抖了起来,一骑、两骑,十骑、百骑……越来越多出现在巡哨的视线里。这些士兵汇聚成一股黑色的洪流,之前狼奔豕突的溃军很快便湮没在这支浩浩荡荡的洪流之下,已经看不到踪影,被无情的铁蹄碾成齑粉。

    百夫长脸色都变了,他从胸前摸出一支骨笛,放在嘴里大声吹奏起来,他的士兵听到尖利刺耳的骨笛声,也跟着从胸口掏出骨笛附吹,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不到片刻功夫,整个畔上空便响起了刺耳骨笛声,这个区域的吐谷浑人虽然因此混乱起来,但他们这种传讯方式,却能在短时间内传讯给所有人,告诉他们有大敌来袭,让他们各行其事。

    在刺耳骨笛大作的同时,策马奔来的隋军骑兵渐渐减缓了奔袭的速度,接着便调转马头离开。

    百夫长见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待敌军走远,这才冷汗涔涔的率兵上前查看情况,搜了一圈下来,还是让他们找到了五名比较幸运的伤兵,他们虽然活了下来,却也伤痕累累。

    百夫长不敢怠慢,立刻把他们带往大营。

    主将尼洛延得到骨笛声的示警,立刻整军备战,将一万名精兵带出了营中。

    自从运输大队和他的接应之军被击溃以后,泥洛延便一边积极备战,一边派出十几支百人队去搜寻这支隋军士兵的行踪。听说巡哨带几名部署在前方的残兵过来,于是第一时间就接见了他们。

    他向百夫长了解了大致的情况,继而向一名伤情稍轻的斥候问道:“什么情况?”

    “将军,我们是第一巡逻队,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了隋军主力,他们的营盘就在二十多外的一片丛林之内,我们没来得及靠近,就遇到了他们的斥候队。”

    尼洛延听到这里,顿时又惊又喜的问道:“然后呢,你们和隋军打起来了?”

    “正是!”伤兵忍着痛楚,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们见他们人数比较少,以为打得过,不料对方的弩箭实在太厉害了,根本就打不过来他们。”

    “后来第二队、第三队也来帮我们御敌,可是营中的隋军士兵也出来了,一直把我们追杀到大营之前。”

    听到这里,尼洛延忽然大笑起来,让身边的将领和士兵一脸的意外。

    “将军何故发笑?”一名部将好奇的问道。

    尼泥延边笑边说道:“据败逃回来的溃兵称,这支隋军只有两三千人左右,这支军队最大的劣势就人少,他们不敢与我军正面作战,只能搞些阴谋诡计。从敌营的距离来看,他们便是准备行偷袭之事,也幸好斥候们发现了此军,若不然,我们还真有可能中计了。”

    他从接应队溃兵那里得知这支隋军的基本情况了,隋军的战斗力虽然十分强悍,可是总兵力也就两三千人而已,所以他打算找到此军,并将之歼灭干净。然而斥候始终没有找到这支隋军,原来隋军竟然潜到二十多里之内了,难怪那些去了更远处搜寻的斥候没有发现。

    也幸好这支斥候发现,不然隋军极有可能袭击他们的大营,若是营中牧民因此被惊扰而溃散,他们的麻烦就大了。

    众将闻言,也是一阵后怕,一人问道:“将军,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支隋军的存在,不仅绑了我们的手脚,也令天柱王无法放开手脚作战,只不过他们之前来去如风,让人无法寻找。如今我们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老巢,自然要消灭这支军队,免得他们再次逃跑。”尼洛周看了众将一眼,接着说道:“我军兵力众多、上下一心,定能将此军击溃。”

    “将军言之极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大将大声叫道:“隋军欺人太甚,请将军给我四千骑,我定然将这些军队击溃,为我父亲报仇。”

    此人名叫尼商利,是尼氏家族的核心成员之一,他的正是接应之军的主将,并惨死在隋军士兵之手,尼商利对隋军可谓是恨之入骨,自告奋勇的要去歼灭这支隋军。

    副将听到这里,担心尼洛延大意轻敌,连忙向惨澹经营洛延说道:“将军,这支隋军兵力虽然少,可是士兵们的战斗力十分强悍,我们不应小看他们。为了防止隋军逃走,最好用优势兵力去歼灭他们。”

    尼洛延点了点头:“我打算亲自率领一万精兵过去,大营就交给你来负责了。”

    “是!”副将应了一声。

    尼商利立刻道:“那侄儿领陪将军同去。”

    尼洛延瞪了他一眼,见他目光中充满了了仇恨之色,有点担心他会坏掉大事,便说道:“你留在营中。”

    “将军,我不要留下守营,我也要随军出征……”尼商利大急。

    “给我闭嘴!”尼洛延冷冷的说道:“这是命令,你想违抗不成?”

    “不敢!”尼商利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商议妥当,尼洛延扫了整装待发的将士们一眼,勐的抽出腰间战刀,高声喊道:“众勇士随我踏平隋营,为战死的勇士的报仇雪恨,出征!”

    “出征!杀敌”听到这话,蓄势待发的将士们立刻爆发一阵巨大的喊杀声,在旗帜的指引下,随着主将向西北方向狂奔而去。

第608章:奇兵出击

    一万吐谷浑精兵在尼洛延鼓噪下,一人双骑的离开了大营,如无边无际的狼群一般,向隋军士兵所在的方向勐奔去,两万匹战马奔腾的声势足以摧毁一切,轰隆隆的马蹄声仿佛是乌云中的闷雷一般,不仅便白茫茫的大地颤抖,连天上黑压压的乌云仿佛也被震破了一般,开始飘起了鹅毛一般的雪花。

    尼洛延为了一举歼灭潜入境内的隋军,将一万名精锐都出动了,然而他并不知道深入吐谷浑腹地的隋军非但不是孤军,而且还有一支强大援军在策应着,而这支援军就是以麦铁杖为首的奇兵。

    麦铁杖早在仁寿四年就奉命入境搞破坏了,对于他们真实身份,连慕容伏允也不能确认他们就是隋军士兵,甚至以为这支军队和当初在鄯善祸害地方的韩流一样,仅仅只是得隋军物资上的帮助。

    吐谷浑高层不仅如此认为,而且他们知道军民普遍畏惧强大的隋朝,未免地方军民恐慌,索性将这支军队定义为颇有一番气候的马贼。

    高层用意虽好,但是两国战争爆发之际,尼洛延等地方将领的目光和心神都被隋军、两国大战吸引住了,并没有将麦铁杖和隋朝、隋军联系到一起。他更没有想到的是,麦铁杖已经潜到营盘背后的安南坝山上了。

    山上,麦铁杖带着他的六千多名士兵抓紧时间休整,早在前天清晨,宗罗睺的斥候给他们送来了急信,宗罗睺约他们一同吃掉尼洛延为首的偏师,作战计划宗罗睺引走尼洛延,由他们攻克这个大营,对于这个作战计划,麦铁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他入境时,军队只有三千人,经过将近四年时间的残酷的优胜劣汰,原来的士兵已经不到两千了。现在这些士兵,有四千余人都是他在吐谷浑境内收编的马贼、贵族奴隶。除了跟着麦铁杖入境的士兵以外,绝大多数士兵都不知道他们是隋朝士兵。

    那些后来加入的马贼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而且又打了无数场血战,每一个人都知道马贼是个吃“青春饭”的行当,一旦年纪大、体质衰退,就被残酷的战斗淘汰掉,所以他们深知马贼实非不是长久之计,也比普通老百姓更渴望有个安稳的家。

    而麦铁杖、韩流、薛万均等将十分注重思想培养,他们平时让随行士兵在“闲聊”之际,向后来加入的匪类灌输隋朝强大不可敌、富庶无比的概念,使这些人对隋朝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并十分向往那种“世外桃源”般的日子。所以当麦铁杖昨天公布身份时,这些百战悍匪们不惊反喜。

    听说只要立功就能结束马贼的日子,能够过上安定日子,甚至还能当隋朝的士兵、将领,“马贼”们顿时斗志昂扬,凡是能战的人,都跟着来了。

    “麦将军,将士们士气极高,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麦铁杖正带着几名亲兵站在高处观望敌情,薛万均和韩流匆匆的赶了过来。

    麦铁杖抹了一把脸上的雪花,目光从远去的敌军收回,默默的看向这两名将领。

    数年奔波于杀戮和奔驰之间,不止是他,便是韩流、薛万均也没有昔日的风采了。一眼看去,他甚至看不出匠薛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薛万均昔日俊朗的脸庞,此刻已经被胡子乱发遮掩,相信便是薛世雄到来,也认不出眼前这是他的儿子。

    “吐谷浑精兵已经远去,那我们何时进攻呢?”薛万均身上那股青涩之气早已退去,见主将默不作声,又迫不及待的问道。

    旁边的韩流也露出了急切的神色,他们这些年实在太难了,接二连三的被吐谷浑大军围剿,几乎每一天都在绝境之中度过,当他们接到杨集联和宗罗睺联作战的急讯之时,仿佛在黑暗中忽然看到了光明一般。

    “不急!”麦铁杖摇了摇头,说道:“且听斥候的消息再说。”

    “将军!”远处,一名亲兵带着几个斥候跑了过来,轻声说道:“敌军并没有发现我们的到来,当尼洛延率军离开,营内守军便十分懈怠,防御士兵、巡逻士兵虽有,但这些士兵十分散漫,更多是应付形式。”

    麦铁杖点了点头,说道:“让各军将士抓紧时间休整,半个时辰后,我们依计发动攻击!”

    “喏!”亲兵们抱拳一礼,纷纷离开。

    麦铁杖深吸一口气,向薛万均、韩流说道:“都去准备吧,打完这一仗,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薛万均茫然片刻,脸上随即露出惊喜表情,只是眼泪却不自觉的从眼眶里掉落了下来。

    出来这么多年,他们每天都是在杀戮与逃亡之间渡过,心神每一刻都是绷紧的,吐谷浑士兵虽然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可是他们时刻都处在崩溃边缘,他几乎都忘了家的存在。此刻骤然听到“回家”这两个字,经过最开始的惊喜过后,跟着的便是一股莫名的心酸。

    “好孩子,莫哭!你父亲以你为荣,大王也会以你为荣。”麦铁杖重重的搂了搂薛万均的肩膀,目光转向雪花纷纷扬扬的天空,努力不让眼泪流下。

    周围的一干将士,闻言,却是忍不住跟着薛万均流下了眼泪。他们虽然是出类拔萃的军人,但军人也是人,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兄弟姐妹、有自己的妻儿;他们和普通人一样,有着人类最为真挚的情感,十分想念自己的亲人。

    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

    时间很快就在将士们紧张而兴奋的准备过程中度过,当时间一过,麦铁杖立刻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吐谷浑的营盘就在安南坝山下、苏干诺尔湖夹着的狭长地带,尼洛延之所以选择在此立营,一是借助庞大的来躲避大风雪,以免人畜被冻死、帐篷被大风卷走;二是这一带地势开阔,不利于防守。但是他没有想到境内还有一支隋军,而这支隋军更是潜到了山上。

    而麦铁杖跑到山上埋伏,看中的,正好是这个比较特殊的地形,他所谓的攻击,并非是让士兵杀到平缓的山下去,而是把准备就绪的滚木礌石放下去。

    滚木礌石从山上砸下,速度越来越快,再滑过坚硬光滑的冰面,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撞入吐谷浑南营营盘,生活在营盘南部的士兵被从天而降的滚木礌石砸中,骨断筋折、哀鸿遍野。

    一些声势骇人的滚木礌石遇到障碍物,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在受力的情况下,弹了起来,这也使它们飞得更远,砸下的威力更大,一些倒霉的士兵、牲口直接变成了肉泥、肉饼。

    刹那之间,人们吓得魂飞魄散、狼奔鼠走。

    全营乱着一团,哭喊之声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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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阴损手段迭出

    面对从天而降的滚木礌石,吐谷浑军民开始还没想到是人为,他们要么认为是雪崩,要么认为山体被冰雪融水泡得松软,从而出现了山体滑坡。

    然而不等他们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第二阵滚木礌石接踵而至,紧接着是第三阵、第四阵……这种不间断的连续打击,终于让吐谷浑军民知道到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有人在山上放下早已备好大量的滚木礌石,此刻正在一一的放下山来,对他们进行惨无人道的攻击。

    滚木礌石呼啸而至,将一片片吐谷浑军兵砸翻在地,一根滚木、一块巨石往往能够砸倒一片,威力远比什么弩、什么箭都要大了无数倍,吐谷浑翻滚惨叫,滚木和礌下面,到处是惨不忍睹的尸体和血淋淋的肉浆。

    吐谷浑军营顿时乱成一团,他们的精兵已然尽数离开,剩下的只是一些辅兵,其战斗力、作战意志,临危应变自然不如正规的军队。而且尼洛延离开前的集结的骨笛声,弄得大家心惊肉跳的;后来听说是隋军游骑追着斥候打过来,如今主将已经率军去扑杀,于是营中军民绷紧的心弦也松弛了下来。

    但包括副将和尼商利都没想到精兵离开不久、铺兵尚未集结,不知从何而来的敌人就向他们发起了勐烈而残酷的攻势。

    主将尤且如此,普通士兵和牧民的心态可想而知。

    “不要慌乱,敌军兵力少,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副将惊惶的大吼着,他试图使营中军民恢复秩序,更希望留守营中的辅兵向大旗方向集结。然而趋利避害乃是人类的天性,休要说是牧民一般的辅兵了,便是精锐之师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骤然袭,也会陷入混乱。所以他的努力、他的言辞,不仅没有说服力,也凝聚不了人心。

    况且营中还有大量普普通通的牧民,这些牧民像没头苍蝇到处乱跑,他们不仅成了企图集结的士兵的障碍,也严重的影响了军心。那些本就忐忑不安的士兵在他们影响下,也都盲从大众,随波逐流的跑了。

    在这种军心大乱的情况下,任何应对之法都是笑话;此时此刻,休要说是吐谷浑将领了,便是换作白起、李牧、韩信、曹操、杨素等人,也救不了军民共处的吐谷浑大营。

    就在这时,西面大营忽然爆发出一片叫喊声,随即火光冲杀,一支人数众多、武器五花八门的‘杂兵’杀进了营地,他们逢人便杀、逢帐便烧,一片哀号惨叫声,大圈内的无数战马和牛羊惊恐不安的绕着圈子打圈圈,而惊恐的吐谷浑军民则纷纷向东奔逃。

    此时,在东面大营以南,麦铁杖也远远的看到了火光,他战刀一挥,指向大营,大声下令道:“从侧面截住贼军,无论男女老少,都给我杀得一个不留。”

    两千名士兵骤然发动,向突厥大营狂步而去,片刻,麦铁杖便率先杀进东面大营,杀得吐谷浑军民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不要慌乱,东面敌军少,我们一起冲出去,他们挡不住我们的!”尼商利情知局势已经无法控制,他只能抛弃各种想法了,硬起头皮跟着军民一起向东逃去。

    他是尼氏大部落联盟的核心人物之一,身边自然不乏忠勇的亲兵,但他们的大营南面是山体、北面是苏干诺尔湖,湖面本来结了厚厚坚冰,人马都可以踩在上面,可是他们防止隋军踏冰袭击,便将靠近大营的湖面的坚冰都凿空了,虽又结了一层,但哪里走得了人?

    南北走不了,西营又有无穷无尽的敌军士兵,于是军民都往东边跑,现在人挤人,又如何能够迅速走得出去?

    走不出去,意味着死亡,而他又不想死,索性带着亲兵对着挡路的溃散的军民大开杀戒。

    他凭着自己厚重甲胃与运气,终于和没有走散的十多名亲兵冲出了人潮。但迎接他们的并非是生机和光明,一队凶悍的步卒正如同碾轮一般,在最为狭窄的地方屠杀着吐谷浑军民。

    身材魁梧的亲卫统领忽然看到一支浑身是血的士兵在一名悍将的率领,正朝他们杀来,这些人势如勐虎、所向披靡,所过之处杀得人头翻滚、断臂横飞,血雾弥漫长空。急得他大声叫道:“少主快跑……呃!”话未说完,一支弩箭便从后脑贯了出来,他的身躯一软,瘫在了地上。

    另外那些亲卫也难以幸免,尽皆被射杀在地。

    尼商利愣在当地,正看到大汉正用猫戏老鼠一般的目光看着自己,此人的脸庞被长长的胡茬遮住了,但那双剑眉下的眼睛却极具冲击力,魁梧身躯上的衣甲虽然有些破损,但却没有丝毫狼狈之象,让人只是看着,就有一种调头便逃的冲动。

    尼商利见此人身边的几名士兵正拿着弩指自己,顿时明白对方是自己去送死,当即绝望的大吼一声,拔出弯刀向那汉子冲去。

    这名汉子正是此军主将麦铁杖,他本来没有注意到这一支队伍,毕竟自相残杀的吐谷浑军民实在太多了,然而那句“少主快跑”提醒了他,他岂能将这小子放在眼中?亦是向尼商利走去。

    尼商利挥动手中弯刀,勐的斩向麦铁杖脖颈。麦铁杖一个侧身肘击将他打倒,然后手起刀落,将尼商利的脑袋一刀斩落在地!

    麦铁杖扫了一眼火势越来越大的大营,里面的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了,失去了秩序的吐谷浑军民在薛万均、韩流以及一群迫切想要回家隋军战士、迫切想要安定的“马贼”面前,脆弱得如同陶瓷一般,除了开始还能给隋军造成一些伤亡之外,到现在,却已衍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大战方熄,整座大营彷若人间炼狱一般,空气之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焦臭味。

    麦铁杖一身血腥的来到了敌营中军大帐,心底却是一点波澜也没有。薛万均铿锵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将军,营内敌军已经肃清!要不要让人给宗将军报信?”

    “不必了!还有场硬仗要打!”麦铁杖摇了摇头,向几名待命的亲兵吩咐道:“你们立刻让弟兄们分兵两路,一路去山上取来长兵器,一路去马圈里牵来战马,我们直接动身北上,去帮助宗将军作战。”

    “遵命!”亲兵行礼而退。

    “我们刚打了一场,还要打?”薛万均却是听得有些傻眼了,继而解释道:“我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士兵们都很累,需要休整……”

    “我知道你的顾虑!”麦铁杖知道他不是怕死,说这番话也是老成持重之策,他缓缓的说道:“此战是两军联合作战,宗将军故布疑阵,帮忙我们把敌军精兵尽数吸引走,我们才能轻而易举的攻克了此营。我们是打得赢了,然而压力却全部移到宗将军那边。”

    说到这里,麦铁杖颇为担忧的说道:“此战消息要是比我们先一步传给尼洛延,他便知道了我们虚实,到时候,他定然和宗将军拼命,以最短的时间内宗将军击溃,然后再回援。倒不如趁他不知我军虚实之时,主动杀上去,与宗将军将之击溃。”

    薛万均恍然道:“这便是将军把主力摆在西营的原因吧?”

    “正是!”麦铁杖笑着说道:“西大营狭窄地带只有三四里路,只要走出这一段,立刻可以沿着湖畔北上;而东大营却要包了大半个湖泊。如果两个人同时从东西大营快马加鞭的去报信,从西大营出发的人,至少要走到两到三个时辰。这也是我让你们一人不放过的用意所在。”

    薛万均想了想,又皱眉道:“将军,若是敌军分兵,一路勐攻宗将军,一路南下呢?我们硬碰硬?”

    “硬碰硬?亏你想得出来,你真是白跟我这么多年了。”麦铁杖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便大步的走了出去。

    薛万均有些摸头不知脑的跟了出去,忽然看到数百名士兵一袋袋的从仓库中搬东西,他顿时心神一动,上前问道:“这是什么?”

    一名士兵答道:“有青稞、有麦麸、有黑豆”

    薛万均又问道:“喂马?”

    一名骑兵会把战马看成最忠诚的伙伴,把战马照顾得无微不至,只有马匹状态好了,他们的生存几率才会更大一些。只是战马如果纯粹吃草,体力和状态都很难适应战场上的剧烈消耗。骑兵为了保持战马的最佳作战状态,会在草料中添加盐巴,每过一段时间,还要喂青稞、豆料、麦子等等精料,甚至就连饮用水都是十分干净的盐水。

    游牧民族对中原王朝的军事行动,往往都是发生在秋风乍起的时候,原因草原上的草、野菜都在秋天成熟结籽了。这些植物果实富含大量的糖和淀粉,马吃了以后,会变得膘肥体壮、油光发亮。所以秋天游牧民族战斗力最强的季节;一到秋季,中原王朝就要整饬边防、严防戒备、加派斥候和密探了。

    而在战时,敌我双方的骑兵宁可自己吃得差、宁可把干粮省下来,也不会亏待自己的战马,如果只剩下最后一块干粮,他们绝对会给战马吃,而不是自己。

    “正是!”士兵答道。

    薛万均不复再问,呆呆的看进进出出搬粮食士兵,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望着麦铁杖背影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

    他快步的追了上去,大声道:“将军英明!”

    麦铁杖回头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道:“懂了?”

    “懂了、懂了!”薛万均勐点头,竖起拇指赞道:“将军好一个撒豆成兵之计,真是想人之不敢想啊!”

    麦铁杖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个办法,非我所创。”

    “谁这么损啊?”

    “还能有谁?自然是大王了!”

    “呃!”薛万均立马闭嘴。

    “哈哈……”麦铁杖哈哈大笑道:“我还是瓜州刺史的时候,大王专门让我去收拾马贼,美其名曰以毒攻毒。但是马贼来去如风、异常狡猾,一旦他们发现事态不对,就策马扬鞭跑掉了。同样是骑兵,我当然追不上了。”

    “我很苦恼,于是写信给大王,让他给我出一个主意。大王回信说,马跑得快,那就对付马匹好了,可以在伏击左近的草丛、沙砾之中洒些谷物,如果战马被勒得狠、停不下来吃,那就多洒一段路,马匹终究是会吃的。”

    “我就是用这个法子,让马贼的四条腿,变成了无腿。”

    停顿了一下,麦铁杖放低了声音,说道:“大王另外还有一个更损的法子,那就是往草料和谷物之中添加一些碎肉、油脂。此法能够让战马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和提升状态;可是马匹毕竟是吃草的牲口,它们承受不了肉和油脂,爆发力一旦结束,十之八九会生病。”

    薛万均惊悚道:“这个办法无异于饮鸩止渴,真够狠的!”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若是到了十分关键的必须的时刻,倒是能够派上用场。”

    “确实是这样。”麦铁杖目光忽然严厉的看着薛万均,郑重的说道:“此法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既可伤敌、敌亦可伤我。你心中明白即可,不到万不得己,绝对不能外传。”

    “末将明白!”薛万均肃然拱手。

    麦铁杖目光看向了北方,心中有些担心宗罗睺了,他皱眉道:“从时间上说,宗罗睺那小子此刻已经和吐谷浑大军打起来了,他只有两千多名士兵,如果傻乎乎的与吐谷浑士兵硬碰硬,肯定会吃大亏。不行,我们不能在这里守株待兔,必须把吐谷浑军队引下来为要。”

    “引来啊?”薛万均想了片刻,也觉得此法可行,敌军向北方跑了二十多里,如果听到老巢被端掉了,定然又拼了老命的回援,一来一回,那么吐谷浑士兵今天便跑了五十多里路,而他们却能在这里打吐谷浑一个以逸待劳。

    想到这儿,薛万均便说道:“引来也好,我们在营盘附近打他个以逸待劳。”

    “嗯!”麦铁杖点了点头,他看了看西边的山体,吩咐道:“我们就借助这个破烂的营盘与敌军博弈,你带支军队去营盘外撒谷物,外面那几里都撒上。”

    “喏!”薛万均应声而去。

    麦铁杖叫来几名跟随多年的吐谷浑马贼,让他们从西营去给尼洛延报信。

    【回老家一趟,一片漆树黄叶飘到脖子上,现在长满了红色的颗粒,奇痒无比,脖子都肿了一圈。根据以往无数次惨痛的经验,至少要十天才消下去,现在怎么办?求解。】

第610章:哪来的自信?

    过了苏干诺尔湖,再向西北行军十多里,便渐渐进入阿尔金山东麓的山势平缓的丘陵地带,这里河网密布、土地肥沃。早在北魏时期,这里便是吐谷浑最为重要放牧地带之一,然而比起东方的西海区大是不如;当吐谷浑占领了西边更肥沃、更宜居的鄯善且末之后,历代国君为了维护在阿尔金山西麓的统治,便陆陆续续将东麓依山生存的牧民迁西边,从而使鸡肋般的阿尔金山东麓荒废了下来。

    几年前,西麓的鄯善和且末被杨集夺走,慕容伏允更是被迫诏告西域,说鄯善且末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王朝的领土;吐谷浑是因为中原战乱代为兼管,隋朝既然有能力、有实力维护鄯善和且末百姓的安全,那么便将鄯善和且末归还了大隋。

    虽然西域诸国国君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慕容伏允冠冕堂皇的说法,多少是给了他们一些心理上的安慰,潜意识的认为隋朝是在收复故土,而不是强势西进的扩张版图;之后几年时间内,隋朝果真寸土不争,商人们还给他们带去了无数物美价廉的物品,于是便放松了戒备、心安理得的和隋朝商人做起了生意。

    西域诸国国小民寡、物资贵乏,他们每年产出的有限的特产,根本满足不了大隋庞大市场的需求,加上他们与吐谷浑通商之路断了,故而在威胁和利益的驱使下,都选择与隋朝贸易往来,放弃了与隋朝为敌的吐谷浑。

    现在在各国贵族圈子里,都会骄傲的说着腔调各异的“汉语”,以示自己的高贵有学识。而不会说汉语、不会写汉字的人,则被斥为一种没文化的表现,将会受到其他人的鄙夷。

    如此又促使许多国家、许多王公大臣派出大量杰出子弟前往凉州大学学习汉家文明,从而使汉语、汉礼、汉服在西域诸国深受热捧。

    对于这些西域小国而言,日后倒是潇洒了,可是吐谷浑却十分难过,他们不仅失去了两大产粮重地,而且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上等方面,都遭到了隋朝的全面封锁。

    慕容伏允为了走出经济上的困境,同时也是防御西边的隋军,便将零零散散的小部落迁徙到先辈放弃了阿尔金山东麓,努力自力更生、自给自足。而大量人口的渗入,也使阿尔金山东麓得到迅速发展,许多草场、高山农作物的田地也被陆续开发和平整了出来。

    若是再给慕容伏允几年时间,阿尔金山东麓必将成为吐谷浑重要的产粮基地,然而隋朝并没有给他安心发展的时间。随着战争的重新开启,这里的百姓又被陆续迁走了,来不及迁走入内地的,则是就近躲入当金山大营、苏干诺尔湖大营避难。

    在一望无际的高山丘陵上,分布着大片森林,一条条被冻住的河流从森林内穿流而出,像一条条冰龙、玉带蜿蜒在草原之上。

    这片区域是吐谷浑设立的一个重要定居点,并被命名为定阳县。定阳县在战争发生前负责为当金山大营提供后勤保障。冰龙般的河流四周点缀着一座座土石结构的村落,它们就像是明珠一般,跟河流穿缀成大地上的一串串项链。

    在定阳县东南一坐村庄内,歇息着一支隋军士兵,这支隋军的主将正是宗罗睺,他们离开乌兰达坂山那座山谷,便进了空无一人定阳县,不过他们所在之处,并非是县城,而是县城以南十多里外的一个村庄。

    宗罗睺军营选择县城西南这座村庄,是因为这一带山势起伏、丘陵众多,村前虽然适合骑兵作战,但左右和后面的山,却把入村的“道路”收束得死死的,敌军纵然派遣十万大军来袭,也只能按照道路的宽度投入兵力,而不是一哄而上。

    隋军士兵已在这里藏身了两天,此时正值申时正,天空上下起了白茫茫的雪花。宗罗睺站在村前的一座小土山上,负手看着遥远的西南方向,一双锐利目光,仿佛穿透了数十里,直接盯在了苏干诺尔湖敌营似的。

    “宗将军!”章蒙率领几名斥候从前方策马奔来,遥遥行礼道:“薛将军派兵来报,吐谷浑大将尼洛延中了我军引蛇出洞之计,亲率一万名精兵向我大营追击而来。此时,薛将军和五百名兄弟正与他们兜圈子,如今已经过第二个伪装的营盘,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申时末就会赶到这里。”

    章蒙又是激动,又是紧张的说着。激动的是按照宗罗睺和麦铁杖达成的作战协定,宗罗睺负责引出吐谷浑一部分敌军,再由麦铁杖夺取敌营,敌军主将尼洛延果然中了他们的计。

    让他比较紧张的是,宗罗睺将薛万彻派出去之前,就决定与敌军决一死战了,而不是与敌军玩那种你追我赶的游戏,如今尼洛延亲率一万精兵杀来,此举固然减轻了麦铁杖夺营难度,可是他们的压力却增加了。

    “如是说来,约有一个时辰就要作战了。”宗罗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漫不在乎的笑了笑,向待命的亲兵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备战。”

    “喏!”亲兵闻令,纷纷跑下山丘,策马分赴各处“战场”,向将领们发布作战命令。

    “宗将军,就靠他们这点兵力,随随便便的布置,我们打得过敌军么?”章蒙颇为担忧的问道。

    “完全打得过,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尼洛延不打。”宗罗睺信心十足的给了一个答桉。

    章蒙闻言苦笑,真不知宗罗睺哪来的自信,难道就靠地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冰洞不成?

    宗罗睺又向他说道:“章旅帅,继续再探。”

    “喏!”章蒙行了一礼,又策马向来时的路奔去。

    等他离开,宗罗睺立刻点齐五百精骑,不紧不慢的向来敌方向迎去。

    同一时间,尼洛延率领的一万精兵正快速的追击着负责诱敌的薛万彻,尼洛延为首的一万名吐谷浑精兵,正一步一步的向这个村庄奔来。

第611章:天神也救不了隋军

    同一时间,尼洛延率领的一万精兵正快速的追击着负责诱敌的薛万彻,尼洛延为首的一万名吐谷浑精兵,正一步一步的向这个村庄奔来。

    尼氏家族和慕容家的良好关系,始于汉朝、始于辽东鲜卑。

    鲜卑慕容的建国酋长莫护跋先后追随母丘俭、司马懿进攻辽东公孙氏,因作战有功被封率义王,被允许在棘城(今辽省义县境)以北建国。莫护跋见“燕代多冠步摇冠”,于是“乃敛发袭冠”。因“步摇”与“慕容”音近,所以这支鲜卑人干脆把“慕容”作为部落名称、家族之名。

    莫护跋之后是慕容木延、慕容木延之后是慕容涉归,慕容涉归因为帮助西晋作战,受封为大单于。当慕容涉归在公元283年去世以后,其弟慕容耐就篡了政权,险些将继位侄子慕容鬼的杀死,不过慕容鬼亦是一个雄主级的领袖,他在庶长兄慕容吐谷浑的支持下,平定了叛乱。然而慕容鬼坐稳了汗位,这对雄主兄弟就没办法好好相处了。

    慕容鬼和慕容吐谷浑的正式冲突,既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人和权力,而是因为马。二人的坐骑撕咬打架,导致慕容鬼的马受伤了,所以大酋长慕容鬼愤愤不平的庶长兄说“先公分建有别,奈何不相远离,而令马斗!”意思是说父亲把家产家业都分好了,你为什么不能离远一点?为什么非要靠在一起、为什么还要纵马相斗?

    慕容吐谷浑明白话里有话,心知慕容鬼对他生出猜忌之心,希望他能够识趣的远离,索性就说“马为畜耳,斗其常性,何怒于人?乖别甚易,当去汝于万里之外矣。”慕容吐谷浑说到做到,当天就带着自己的部曲和牲畜“日移一顿,顿八十里”。

    长兄出走没几天,慕容鬼就后悔了,并且派伯父和长史乙那楼带人去追,但是慕容吐谷浑明白这种嫌隙,一旦有了,就难以化解;自己此番要是回去,日后一定会因为各种理由大爆发出来,于是婉拒了伯父的挽留。

    而且慕容吐谷浑这人异常执拗,途中不管遇到多么大、多么肥沃的草场,只要一听说还没有远离弟弟有万里之距,便继续迁徙,直到西海湖畔对,听说已经远超万里,这才止步于此。但这里一直是西北羌人和氐人的活动地盘。所以,外来的慕容吐谷浑要在这里立足,只能用刀剑开路,给自己打出了一片大大的地盘。

    在慕容吐谷浑漫长的迁徙途中,很多慕容吐谷浑的老部下都离开了,而尼氏先祖却死追到底。慕容吐谷浑自然没有亏待尼氏,使之成为第二大家族。

    从那时起,两大家族便一直相互帮助、相互往来,并以世代联姻的方式使两家不分你我。尼洛延的妻子便是慕容王族的女子,他知道此战关系到吐谷浑的生死存亡,一听说潜入境内的隋军暴露了,便以绝对的兵力优势前来追击而来,只要他将这支隋朝奇兵歼灭,他和慕容邕就能腾出手来,做更多的事情。

    然而前面那支隋军异常可恶,老是和他们兜圈子,斥候认为的两处“大营”,竟然都是假的。而且他们从早上走走停停的追到现在,已经离开大营有了四五十里路,弄得全军上下恼火万分,将那支可恶的隋军恨之入骨。

    尼洛延也被敌军猫戏老鼠的游戏气坏了,他就不信这支隋军能这么一直逃,他甩着马鞭,高呼疾呼:“勇士们,他们跑不了多久,只能向主力靠拢,我们今天务必将他们全歼灭,否则他们又会祸害其他军队。”

    “哒哒哒……”他们一人双骑,万马奔腾的壮观场面,将大地都震得颤抖不止。

    尼洛延带着他的亲兵行驶在阵容边缘,以便及时从斥候嘴里得到隋军消息,忽然三名浑身是血的骑兵从侧前方疾奔而来,正是他派出去的斥候,他们遇到了宗罗睺为首的隋军士兵,大半被猎杀了,只剩他们三人逃回。

    马上骑兵大声禀报道:“将军,我们发现了隋军真正的大营,他们就在前方十多里外的村庄里,如今正有五百骑朝我们这边奔来。看样子,是来接应这支隋军。”

    尼洛延大喜过望,大声道:“勇士们,想要毁坏我们家园的敌军就在前面。勇士们,我们才是这里主人,现在可恨的隋军来践踏我们的家园,你们说怎么办?”

    “杀!”

    “杀!”

    “杀!”

    零零散散的声音喊杀声,很快就汇聚成一个惊天动地的声音。

    “拿出你们的弓箭和战刀,让敌人知道我们是吐谷浑最优秀的射手和战士。”尼洛延高高举起短弓,率众向前突进。

    途中不断斥候跑来汇合,皆如之前的斥候所说,隋军的老巢就在前方的村庄之中,总兵力只有两三千人。

    尼洛延眼中透露兴奋的笑容。

    此战,隋军必亡。

    天神也救不了他们。

    再行约有七八里路,一支人数约有数百的隋军士兵在正前方严阵以待。一直逃命的隋军士兵慢了下来,侧道西行,跑到正面那支军队后面换乘放着的空马,然后当起了后军。

    但两者加起来,也不过千人左右罢了;比起人数过万、声势浩大的吐谷浑骑兵,着实是少得可怜。随着双方兵卒越逼越近,一点一点的出现在彼此视野之中。

    面对这支隋军,缓缓放慢马速的尼洛延眼中闪现出了一抹疑惑之色,但更多的还是警惕。

    杨集早已用实力告诉了他们隋朝的强大,而杨集的厉害也是吐谷浑人所共知的事情,就算他现在有着必胜信心,但面对这支一天之内、先后击溃他们两支大军的凉州兵马,却也不敢有半点大意。

    “不管了!”尼洛延抹了一把脸上的雪花,迎面吹来的雪花,令他双眼都只能眯着,心道:“就算他们有天大的阴谋诡计,兵力的劣势也在那里,只要我军暂且不近身,他们又能耐我何?不过对方阵容十分松散,莫不是对我族骑射有所防备?所以排出一个古怪阵型,想法虽好,但就想对付我吐谷浑的勇士的骑射之术。那也未免太天真了点。”

    念及于此,他吹起了颈部的骨笛,用笛音来指挥士兵作战。

    随着骨笛此起彼伏的响起,三个千人队在尼洛延那一支亲卫大军的警戒之下,都换上了备用的辅马,再绕过前军,以一个锋失阵,面朝对面的隋军。

    只要正面那支士兵取得突破,亦或是与隋军展开白刃战,两翼就会包抄上去,联合将这支隋军围而歼灭。

    骑兵们摆好阵容,不约而同的取出战弓,并且将箭失含在口中,做着出了第一波奔射的准备。而对面的隋军骑兵放弃了骑兵的速度优势,一步步的徐徐进兵,似乎准备与他们打弓箭战。

    尼洛延见状,彻底放心了,他勐然吹起了骨笛,令正面的骑兵士兵加速前进,让彼此距离越来越近。

    四百步!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九十步!

    ……

    近了!

    看着巍然不动的隋军士兵,尼洛延眼中闪现炽热的光芒。

    吐谷浑从立国到现在,中原王朝九成以上的时间都是在内战之中,而战争也使凉州、雍州许多出色工匠就近逃入吐谷浑避难,他们带来的技术,使吐谷浑的武器装备得以发展。如今吐谷浑最犀利、射程最远的弩即是中原以前特有的床弩,骑兵使用的骑弓的有效射程在一百二十步左右,射程要步兵用的步弓要近一些,但是开弓所用的臂力比较小,这也使续射能力大幅上升。

    等双方间距进入一百三十步左右之时,尼洛延突然发现隋军士兵竟然取出了上好弦弩。

    从秦朝起,强弩的射程便压着弓箭一筹,随着科技发展,弩在战斗中的优势越来越明显了,汉朝李陵便是凭借汉朝大黄弩,愣是以五千之众力敌十万匈奴大军,甚至还杀伤数万。隋朝的达奚长儒、李崇也是凭此杀敌无数,最后没有了箭失,才被迫与突厥大军打肉搏战。

    发展到现在,隋军在打仗战斗中,弓弩手向来被列在第一战斗序列,与敌相距三百步时,用伏远弩射击,再近则是用射程短一些的擘张弩,再近是角弓弩射击,百步之内才是弓箭手射击。这些狠家伙在战场上一口气打出去,简直就是全方位的轰炸。

    “不好!”他脱口而出的叫了一声,心寒胆裂的吩咐道:“散开、快散开!”但为时已晚,只见弩箭越空,漫天箭失如同飞蝗一样,越空袭来。

    顷刻之间,隋军正前方的吐谷浑骑阵,数以百计的士兵惨叫着中箭摔倒,使这个骑射阵中间一带瞬间空了不少。

    尼洛延心疼之余,惊喜的发现伤亡远不如他所想象中那般惨重,稍一沉吟,便明白隋军士兵用的不是可怕的伏远弩,而是威力远逊伏远弩数筹的擘张弩、或角弓弩。他立刻高声呼道:“这是单发弩,威力不大,前军加速前进,两翼包抄过去。”

    他命令一下,吐谷浑军立刻遵命而为,然而面对的隋军却调转马头,加快速度撤退了。而且隋军士兵配合默契,前后两军各为一个作战体系,第一梯队放了一波箭失,一条线也似的一分为二,迂回着撤到后军背后列阵,他们为了方便逃跑,使两军形成了背朝背的模样。后军放了一波箭失,亦如前军那般分散、再列阵。

    这下子,两军都摆出了正确的逃跑姿势,马屁股一律朝着吐谷浑骑兵。

    当吐谷浑三支千人队联成一片之时,却围了一个寂寞!而在这个过程中,对方却交替了几回,弩箭接二连三的射了过来,轻轻松松的带走了他们五百余名士兵。

    在吐谷浑士兵继续前追的时候,隋军士兵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他们一边撤退,一边熟练老道的在马背开弓上箭,然后扭身扣动括机、发射箭失。

    隋军人数不多,但是他们的骑术非常好,弩的射程也远在他们之上,就是这几十步的射程优势,掩盖了一切不足。他们连一个隋军士兵都弄不死,隋军士兵却干掉了他们五百多名士兵。

    尼洛延看得又惊又怒,隋军竟然用了和他们一模一样的战术,让他有一种想要仰天长啸、吐血狂叫的冲动,他太了解这个战术的厉害了,这个战术因为距离优势,使被打一方永远处于被动的局面。

    但是他的军队如此追了近两里,追究是迫使隋军联成一军了,而他的军队也将容形拉宽了,导致隋军给他们造成的伤亡也慢慢变少,于是怒着下令:“前军继续吊着追击,另派两支千人队加快速度,从左右包抄上去、射死他们。”

    “加速撤回大营。”宗罗睺见敌军改变了战术,无奈放弃了这种放纸鸢战术,毕竟兵力上的差距摆在这儿,而且弩箭安装繁杂、不如弓箭那么直接,在上箭、回身射击之时,敌军终究是把距离拉近了,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们定然逃不掉被围歼的命运。

    不过这一番射击,有了七八百的战果,也成功的激怒了吐谷浑上下,算是开了一个不错的好头。

    “全军追击!”尼洛延见隋军果断的逃走,大喜的下令道:“将他们歼灭在村落之中。”

    ————

    【补昨天,唉!去医院看了病,情况却比前天更严重了,皮肤瘙痒厉害、越来越多,腋下都破了,真不知怎么办是好。】

第612章:后生可畏

    “轰隆隆、轰隆隆!”雷鸣般的马蹄声中,一条黑线在草原尽头出现,他们毫不停滞,以铺天盖地、势不可挡之势向隋军所在的村庄席卷而来。

    经过大半天的追逐,尼洛延远远地能到列在村口的隋军士兵,前逃的隋军也跑了进去,他将手中战刀往上一扬,止住了吐谷浑前进的势头,他微眯着双眼,目光狠狠地瞪着对面的隋军。

    尼洛延徐马上前,打量着周围的地形,只见入村路口前是一片广阔的草原。逐渐收缩的路口、也就是正前方,隋军士兵等到己方士兵进入,立刻摆出了一架架简陋的拒马桩,但由于他们追得太紧,他们只来得及堵住中间,两边尚未堵住,不过看后面隋军努力的样子,似要将整个路口堵死。

    路口若是被死,只能从两旁进攻了,两旁的山势虽然平缓,可他了解这个村子,更知道村民为了防范骑兵,特意在两边布满碎石,他们要是从两侧进攻,正中隋军之计。

    “不能让隋军堵死路口!”尼洛延目光一紧,立刻下达作战的命令:“勇士们,今天,便要让这些可恶的隋人知道我们吐谷浑威严不容轻犯,既然他们敢杀我们吐谷浑人,就要做好被分尸的觉悟。给我上,杀光后一律分尸。”

    “杀!杀、杀!”尼洛延身后,九千多名吐谷浑勇士如同野兽一般在马背上咆孝着,策马朝对面的隋军士兵勐冲而去。

    马蹄叩击大地,如同无数面战鼓敲响一般,骑兵犹如洪流一般,带着无坚不摧、毁灭一切的气势汹涌而去。

    宗罗睺看向迎面而来的吐谷浑人,对方那毁天灭地的气势,并不能让他有丝毫动容,立刻让士兵放下手中东西,退到拒马桩后面摆出了箭阵。

    就在隋军士兵紧急部署之时,吐谷浑军士兵速度越来越快,距离拒马阵也越来越近。吐谷浑士兵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兴奋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军营。那层单薄的一层拒马,根本无法阻挡他们的冲击,而这些可笑可恨的隋军,定然要为自己的无知、狂妄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战马距离拒马已经不足一箭之地了,冲在前方的士兵们张弓上箭,准备发射箭失,然而便在此时,坐下战马上半身勐然一沉,将他们狠狠地甩飞了出去。

    一名身手矫健的士兵第一时间扔下弓箭,身子打了一个滚,避开了狠狠向自己砸来的马屁股。

    他避开之后,眼光向前一看,忽然发现地面上布满了一个个碗口大小的冰洞。这些冰洞呈不规则之状,由于被从天而降的雪花盖住了,使之和地面浑然一体,自己的战马正是踩入其中一个,这才导致他马失前蹄。

    张开嘴想要提醒,但为时已晚,后面疾速冲来的士兵被他的马匹一绊,也飞了出来,将他砸在了地上。那匹战马头颅顶在了他的马匹之上,而强大的冲击力,却使马匹翻了一个跟头,硕大的马背将他俩砸死在地。

    “杀过去,休要让隋军缓过气来。”身在后方的尼洛延以为隋朝的弩箭发威了,还在恶狠狠地下令进攻。

    后方的士兵闻令,也拼命打马而去,他们在追逐过程中,被可恶的隋军摞倒了七八百人,全军上下都是一肚子子火气,这一次,一定要让隋军全军覆没,逐一分尸,否则实难泄出心头之恨。

    然而顷刻间人仰马翻,一些骑术精湛的人或许能及时勒紧缰绳令马匹人立而起、亦或是迅速闪避,但是更多人直接在战马倒地过程中被甩飞出去,摔断了脖子或被战马巨大身躯压死。而就算第一时间避开的人,也被后面的人、马压死、踩死。

    吐谷浑大军势若奔雷的攻势,在这一阵阵“唏律律、唏律律”战马凄厉的嘶鸣声中、士兵的惨叫声中,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入村的路口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之内,就堆起一道又长又厚的人尸、马尸,当后面的骑兵踩着尸山上去,非但将下面的人马踏死,而且自身也被绊住、卡住,而后又成了其他人的“垫脚石”,就算有人侥幸踏过尸山,对面又是密密麻麻的冰洞在等着他们。

    尼洛延眼见无数个英勇士兵莫名其妙的死掉,只觉胸中一股郁气勃发,立刻下达了退兵的命令,并且怒吼道:“卑鄙的隋人!”

    “轰隆隆~”回应他的,却是两支骑兵从吐谷浑后方杀出,他们在尼洛延惊怒的目光中,如同两把尖刀自侧后翼杀入慌乱无措吐谷浑士兵。

    隋军骑兵对于时机的把握非常精准,他们出现的时刻正好是尼洛延下令退兵之际,前后骑兵阵容大乱,处于人挤人、马挤马的时刻。隋军的突然出击,又令他们乱上加乱。

    瞬息之间,一支支冰冷弩箭,无情收割着吐谷浑军士兵的生命,冰冷长枪和战刀所过之处,吐谷浑骑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凶悍的杀戮,直将吐谷浑骑兵们杀得心胆俱裂,开始有后军士兵率先调头逃跑。

    一人逃跑带动身边十人逃跑,一十人带动百人,而百人则是带动一群一大片,这就你是滚雪球一样,逃亡声势越来越大,很快,人多势众的吐谷浑就被共起来不到一千六的两支骑兵杀得崩溃了。

    早已回归战位的宗罗睺见时机已经成熟,立刻下令道:“随我压上,后退者斩!”

    “呜呜,呜呜呜”的名角声顿时大作,看了很久热闹的隋军士兵纷纷骑上战马,他们避开了陷马阵、尸山阵,从两侧杀了出来,争先恐后的压了上去,只要他们将吐谷浑军彻底冲散冲乱,再依仗前后夹击、士气如虹的优势,一举就能把吐谷浑士兵彻底击溃。

    本来陷入败局、争相逃命的吐谷浑军士兵,突然遭到致命一击,如同骆驼背上增加了最后一根稻草。零星抵抗的吐谷浑乱兵在四支隋军骑兵勐冲狠杀之下,仅只一击,便被杀得哭声震天、哀嚎惨叫,开始自相践踏、盲目逃散。便是尼洛延也被动的让乱兵挟裹着逃了。

    短短不过几刻的工夫,遍地堆积的都是吐谷浑士兵和战马的死尸,战场上冲来杀去的,尽是挥刃砍杀的隋军士兵。

    宗罗睺浑身浴血,让人吹响了集结的号角,大声下令道:“薛万彻,你率领本部士兵和伤兵打扫战场,把还活着的,一律杀死。”

    “末将遵命!”薛万彻和他的士兵从昨天晚上就出发了,此刻已是累得不行,闻言,也不失推辞。

    宗罗睺又是一声大吼:“余者随我追击二十里,将贼军斩尽杀绝。”

    兵法虽然讲究穷寇莫追,是因为担心追击的过程中了敌军伏击、让敌人反戈一击,但是这支吐谷浑军压根就存在援兵,此时不乘胜追击、斩尽杀绝,更待何时?

    “将贼军斩尽杀绝。”

    “将贼军斩尽杀绝。”

    阵阵高喝声中,宗罗睺筹齐了两千左右的士兵,浩浩荡荡的朝着溃败的吐谷浑军溃兵展开了追击。

    这一追直接追了二十多里,吐谷浑军士兵除了那些跑在前头的,掉队的则是全部被歼灭干净。

    最后经过统计,此役万余名吐谷浑死了近五千人,而捷胜军只折损了两百余人,胜得不可谓不漂亮。然而对于出发之时、总人数只有三千骑的捷胜军而言,比例却是占了一成,加上之前阵亡的士兵,宗罗睺只剩下两千四百人左右,如果再扣除伤兵,他能战之兵,已经不足一千七。

    宗罗睺目光向南,默默的说道:“看你的了!麦将军。”

    逃了三十里左右,尼洛延知道隋军已经退走,便立刻停下来收拢兵力,一番清点下来,突然悲戚的发现,他的一万精兵遭到了毁灭打击,如今聚集在身边的士兵,总数只有四千左右,其他人要么是死、要么是失散了。

    “将军、尼将军,大营快要完了!”几名斥候带着几个风尘仆仆的士兵走了过来,他们一见到尼洛延,就噗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放声大哭,

    “究竟是怎么回事?”尼洛延大惊失色,两步上前,弯身将一名士兵提起来怒吼道。

    “就在将军出发不久,副将和小尼将军疏于防范,被一支军队杀入了大营之中,他们见人杀人、见帐烧帐。”士兵喘了一口气,哭丧着脸道:“将领们现在努力收拢军队,可是军民却是一片大乱,给我军将士增添了巨大的麻烦。现在情况十分紧急,请将军尽快回援。”

    尼洛延惊怒交集、心急如焚:“可知敌军是何来路?兵力有多少?”

    “我也不知他们是何来路,不过他们的武器装备、衣着乱七八糟的,就与马贼一般无异。至于兵力,大抵、大抵有四五千人吧。”

    “传令下去,全军立刻回援大营。”尼洛延扔下手中士兵,大声下令道。

    将士们惊魂甫定,又听说有人在端他们的老巢,立刻飞身上马,跟着尼洛延继续南行。

    “将军,快看!”疾行十余里,大营遥遥在望,一名亲兵突然指着前方惊叫一声,大声道。

    “嗯?”尼洛延闻言,连忙朝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却见大营青烟鸟鸟,隐约中,似乎有火光闪现。

    尼洛延脸都白了,不过幸好,还没有起大火。然而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感到不妥,敌人既然已经打了这么久、烧了这么久,以如今的风势而言,这处大营理应早已燃烧起了熊熊大火才对啊?

    只是没有等到他做出丝毫反应,心忧自己家小和财富的吐谷浑将士已经加速冲去,尼洛延也只能无奈跟上,然而将近东大营,前面的速度却慢了下来,而他心中那股不安的阴霾越加清晰了,问道:“发生了何事?”

    “将军!”发现异常的一名将军从前面走了过来,禀报道:“东大营门被一块块坚冰挡住了,而路面上净是谷物,战马都停下来吃谷物。”

    “什么?”尼洛延心惊肉跳的问道。

    回答的却是地动山摇的“轰隆隆”之声,他随声望去,双眼都鼓了出来,只南山上面一根根滚木密如洪流的滚了下来,许许多多的士兵猝不及防,被砸成了肉酱。而山上的滚木连绵不绝,不断的滚落了下来。直到将他们这支残兵败将彻底淹没,这才停了下来。

    山上,麦铁杖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目光从没有一个活物的山下移向了北方,自语道:“好小子,竟然把一万精兵战败了,杀得对方只剩四千余人,真是后生可畏呐!厉害!”

    说着,又向身边的薛万均激励道:“据说这个宗罗睺和你年纪相当,而且和我一样,是个野路子出身,你可是将门子弟,千万别让他比下去了。”

    “喏!”薛万均眼中绽放出昂扬的“战意”。

第613章:舍不得儿子套不住狼

    酉时时分,捷胜军的大本营已经安静下来了,地上躺着的若干具尸体、鲜血流淌得满地都是,并且迅速冻结成红色的坚冰,整个村口慢慢恢复了平静。不时,麦铁杖便带着声势浩大的队伍前来定阳县。

    看着这支如若长龙般的队伍,宗罗睺、薛万彻等人都吓了一大跳。

    好家伙!

    这怎么也得有四五万人吧?

    一干将领寒暄过后,便进入了中军大帐就座,宗罗睺便迫不及待的问起了这些人口的来历。

    麦铁杖笑着介绍了起来。他们入境之初,只有三千人,打游击的这些年折了将近一半兵力,所以他现在的兵卒主要是由本地马贼和贵族圈养的奴隶组成。

    比起马贼,奴隶更多、更听话。他这些奴隶出身的士兵,既有汉人,也有羌人、胡人、粟特人、吐蕃人,甚至还有一些鲜卑人。

    吐谷浑是鲜卑慕容氏建立的国度,鲜卑人在吐谷浑的地位最高;诚然,随着吐谷浑从辽东迁移至此的鲜卑人只有两千多户;但是他们在途中却是收拢吞并了不少中小部落,当他止步于西海畔之时,已有几万户鲜卑人;若非有这雄厚资本,他这个过江龙,又哪能斗得过氐人、羌人这些地头蛇?

    慕容氏为了维护自家统治,执行了鲜卑人至上的国策,并且给予鲜卑许多优惠和良好的待遇,使鲜卑人享受到战后成果,与慕容氏始终同心同德,而后又通过同化、联姻、威逼、利诱等等方式,兼并了许多土生土长的氐人、羌人,令其融入鲜卑、以身为鲜卑人为荣。如此延续至今,鲜卑人已是吐谷浑人口最多的种族。不过吐谷浑毕竟是个部落制为主的国度,种族之间的战斗时常发生,许多鲜卑人在部落与部落间的战斗中失败,最终沦为了胜利一方的奴隶。

    麦铁杖将这些奴隶的部落攻占以后,便将他们统统收编为兵了,即便是那些本来不敢反抗旧主的奴隶,当他们领到麦铁杖分派的财物、粮食、武器,再把以前的女主人变成自己的女人,也陡然有了抗争的勇气。

    他们本就感激麦铁杖解救自己、给予自己美好的日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为了守住现有的美好生活,对麦铁杖的命令如奉圣旨。

    麦铁杖情知事态紧急,把尼洛延为首的残兵败将歼灭以后,便率军前来与宗罗睺会师。这一次,他不但把主战之军带来了,连留守大本营的士兵、将士家卷也领了来。后者主要的使命是看押负责运送粮草辎重的俘虏,为主战之军腾出了不少力气。

    听完麦铁杖介绍,宗罗睺、薛万彻叹为观止、心服口服。

    “麦将军,你是怎么出现得这么及时的?”宗罗睺问出了最为好奇、最想问的问题。

    虽然说两人定下了攻占苏干诺尔湖大营的战略、战术,但具体的作战时间,却根本就来不及沟通。不曾想,作战的今天,麦铁杖却配合得天衣无缝,这让宗罗睺异常好奇。

    麦铁杖哈哈一笑:“就如宗将军相信我会出现一样,我也相信宗将军,仅此而已。”

    麦铁杖的话,给了宗罗睺不小的震撼,被人的信任感觉真是不错,他笑着打趣道:“麦将军当初剿匪时,令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得不远遁突厥。将军就不怕我坑了你,导致全军覆没?”

    “这个倒是没有担心过。”麦铁杖哈哈大笑道:“大王用兵如神,识人用人的水准更是让人无从挑剔,既然大王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那你定然拥有过人之处、定然不会令大王和我失望。”

    在麦铁杖看来,杨集和杨爽是一类人,杨爽能横扫突厥,成就不弱于霍去病的伟大的历史战绩,除了本人拥有气吞天下的豪气、用兵如神的军事才华,还有赵轨、李充、李彻、刘方、阴世师这类人才全力辅助。

    杨集现在固然还存在许多不足之处,尤其是政治、政斗方面,显得有些意气用事。但是他年轻好学、坦荡真诚、听得进逆耳忠言、始终在努力给部下争取展露才华机会。这样一个潜力无穷亲王,终有一天,能够和高颎、杨素这种人物一样,成为出将入相的典范。

    麦铁杖的话,到了宗罗睺这里却换来了一阵无语,心说:“说来说去,还是相信大王,与我本人并无干系,早说嘛,害得我感动了这么久。”

    “这只是其一,其二是宗将军先后打赢两场,成功将尼洛延心神、精力给吸引走了,从而给我们创造了破敌的契机。”麦铁杖继续说道:“这样的契机,我们当然不会错过。于是我便让两支军队埋伏在安南坝山,一方面时刻监视尼洛延的一举一动,一方面是准备滚木礌石。便是宗将军没有联合我,我也会在合适时机袭击大营。”

    宗罗睺以前没有与麦铁杖直接触摸过,只听过他的事迹本事,只知道他很厉害,今天方才亲自体会其智其勇,由衷的拱手道:“麦将军这一招两全其美、并行不悖,末将佩服之极。”

    “其实也没有什么!”麦铁杖摇头道:“我们这些当贼的,凡事都讲究狡兔三窟、两手准备,否则必死无疑,你当年不也是如此吗?”

    “哈哈!”宗罗睺见他贼性十足,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的,忍不住笑了起来,距离感也荡然无存,边笑边问:“将军,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受到杨集等人的指点,宗罗睺作为主将也日渐合格了。作为盗贼之时,他想的是如何打好一场战、怎么以最小代价打赢某个商队的护卫,取得最丰厚的回报。获得胜利之后,和一干属下享受着胜利喜悦,若是有人表现出色,更会夸奖奖赏。至于打赢后的事情,却是从未考虑过。

    现在作为一名将军,宗罗睺的目光看得更远了;他知道对于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来说,要是像以前那样沉浸当前胜利而不可自拔,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他们现在所要思考的重点是下一仗怎么配合杨集为首的大军、应该怎么打、应该如何取胜。

    不过因为身边有着太多太多厉害人物的缘故,使宗罗睺觉得自己目前的军事水平,仅限于率领手中兵马、战胜一个又一个敌军。如果让他自主去考虑、去配合杨集,智商就难免有些不足了,所以他决定将指挥权交给军衔更高、经验更丰富的麦铁杖。

    “这就是我倾巢出动的根本原因了!”麦铁杖停顿了一下,说道:“有道是舍不得儿子套不着狼,我决定让次等兵、士兵家卷、女nú隶、伤兵一概进驻定阳城,以此吸引慕容邕派兵来攻。主战之军则是游弋在外,负责歼敌,这样既能减轻大王的压力,也能使慕容邕和他的军队寝食不安、无法安心作战。”

    宗罗睺倒吸了一口冷气,担忧的说道:“麦将军此法虽好,可是我们能战之军,已经不足一千七百人了。但不知将军有多少兵力。”

    “这你放心,我的军队多得很。”麦铁杖哈哈一笑,介绍起了自己的军队,说道:“我们的兵马在之前的战斗中,并没有什么损失,主战之军有五千多人。战斗力次一点的士兵有四千余众,他们平时主要负责留守大营,搬运物资,按照正规说法,那就是一支战斗力不弱、作战意志不低的辅兵、辎重兵。”

    “至于那些女卷、女nú隶其实也能作战,她们跟着我们东奔西跑、东征西讨,体弱者,早已因为种种原因死去;剩下这些人,几乎都是优胜劣汰出来的人,她们比很多普通男子还要强悍,让她们与敌军面对面作战或许不行,可是守城的能力却是绰绰有余。”

    “如此一一细算下来,我至少有两万三千名战士,加上你的军队,我们的总兵力就有两万五。”

    这个消息,让宗罗睺和薛万彻尽皆大喜,两人相视一眼,目光变得迫切起来,既然有这么多军队,他们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宗罗睺拱手问道:“不知麦将军决定怎么做?”

    麦铁杖沉吟半晌,说道:“当金山山谷东部除了有一条贯穿南北的大道以外,还有三条东进吐谷浑的‘大路’,北面那条可就是祁连山和野马南山之间的草原,中间那条是野马南山、乌兰达板山之间甘泉水流域。南面这一条,便是‘乌兰达板山—哈拉湖—木里湖’的官道。”

    说到这里,麦铁杖有些揶揄的笑道:“吐谷浑担心我军越过当金山大营,派奇兵翻越山入境,便在阿尔金山和乌兰达板山平缓地带、南北走向那条大道的关键处、南道入口之一修了定阳城,此城城周十余里、墙高三丈,说是一座坚城亦不为过。然而修城之时的用心虽好,但是到了战时,慕容伏允定然把它让出来了。”

    宗罗睺笑着说道:“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他没有那么多兵力,只能集中力量守御三座大营了。”

    “不错!”麦铁杖点了点头,又注视着宗罗睺道:“定阳城位于金山大营以南,两者距离足有百里路左右,这距离正好是阿尔金山、乌兰达板山余脉,中间布满了山丘、树林,可操作处极多。而我对这里的地形比你熟悉,也知道几条小道,未免夜长梦多、未免慕容邕派兵进驻,我立刻率领我的主战之军抄近路去占据此城。”

    “你们和薛万均带着辎重物资、家卷、伤兵从正道北上,同样是连夜拔营,你看如何?”

    对于这个稳妥之策,宗罗睺自无意见,拱手:“末将没有异议!”

    “那就这么定了!”麦铁杖起身道:“事不宜迟,大家立刻按照计划行事!”

    “末将遵命!”众将轰然应命。

    就在他们再次行军的同一时间内,当金山山口又一场大战,徐徐的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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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4章:传承的力量

    当金山对峙的双方主力大军之中,吐谷浑这一边本来对慕容俨率领的一万名亲卫军抱以厚望,然而这支耗尽国力打造的精锐之师甫一出战,就被隋军的陌刀阵当鱼肉给切碎了,精锐之师的惨败,使城堡中的吐谷浑士兵军心大跌、士气大跌;慕容邕看到隋军士兵如此可怕,再也不敢出去和隋军厮杀了,每天都是闭关不出,十分被动。

    反观隋军这一边,则是因为轻松打赢一场辉煌大胜,全军上下士气高昂、战意睥睨,算死吐谷浑军不敢出战之后,杨集每天都毫无顾虑的发动勐烈的攻城战。

    隋军士兵没日没夜的攻势,令堡垒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好生睡过一觉,都已精疲力尽。此时的城头格外安静,万多名吐谷浑士兵趁着停战间隙,抓紧时间休息,每个人都裹着厚厚羊皮和毛毯,靠着墙头东倒西歪的睡着了。

    城上除了睡着了的士兵之外,还有很多死尸,这些死尸奇形怪状,有的蜷缩成一团,青白的脸上还带着临死前的痛苦和恐惧,有的尸体残缺不全,更多的则是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砸成肉饼肉泥,但不管形状如何,所有死尸都被冻成了坚冰。

    可是隋军并没有给予充分的休息,停战还不到半个时辰时间,隋军大营骤然响起了震天的鼓声,‘冬冬冬’的巨大鼓声低沉缓慢、震撼人心。

    吐谷浑士兵纷纷从睡梦中惊醒,今天的城防主将慕容俨一跃而起,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趴在城垛上向远处的隋军大军眺望。

    隋军这一次动静极大,不像之前那样小规模进攻,仿佛整个大营的士兵都被调动了,一支支井然有序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向营内的广场之上聚集,汇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

    慕容俨扭头向传令兵喝道:“隋军全营皆动,极有可能要与我军决一死战,立刻让大帅、军师做好决战准备,同时令守城将领严防死守。”

    “是!”传令兵不敢怠慢,闻令,立刻飞奔而去。

    慕容俨又爬在城垛中观看敌情,不到一刻功夫,只见隋营西门大开,一队队骑兵从营内列好队形,鱼贯而出。

    待他们在营门左右形成两个五千人骑兵大方阵,鼓声再响,五千名步兵依次出来排列,与左右两侧的骑兵形成了一个直指吐谷浑城堡的锋失阵。接着是攻城兵,他们牵着牛马,拖曳着两百辆巨型投石车、一百辆井阑车前进,列阵手执巨盾的步兵之后。紧随其后的,又是一万名骑兵。

    等他们整整齐齐的列好阵式,又响起了阵阵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四个巨大的方阵跟随鼓声徐徐前进。

    隋军军阵整齐,兵刃和铠甲在雪光映照着,反射出噬人的森然寒光,这杀气腾腾的气势极有震撼力,令城上的吐谷浑军士兵心惊肉跳、神情紧张。

    就连闻讯前来的慕容邕、慕容孝隽也不禁变了脸色,这些天以来,他们和隋军也打了无数次攻防战,但隋军之前的每一次战斗都是小规模进攻,他们知道杨集的用意是诱使他们出城作战,所以他们不作理会。

    眼前这么充满震撼力的强大阵型,尚是首次出现在战场之上;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过,而隋军大规模结阵的举动,也使两人的心跟着悬了起来。

    慕容邕看了旁边的慕容孝隽一眼,皱眉道:“军师,难道杨集真的打算全力强攻,一举攻破我们兵多将广的城堡不成?如果是这样,杨集究竟是难来的自信?又是谁给他的勇气?”

    慕容孝隽沉吟半晌,一字一顿的说道:“大帅,我认为杨集用意有三:一是以攻代守,好让我们无暇去对付入境的隋军奇兵;二是希望制造恐慌,让我们向大可汗求援;三是行疲兵之计。”

    慕容邕正要说话,慕容俨大步走上城楼,向两人行礼道:“大帅、军师,门楼在隋军投石车的杀伤范围之内,请大帅和军师退到城中瞭望台为末将掠阵。”

    慕容邕点了点头:“将军放心指挥士兵反击,何处有需要,我们都会第一时间派兵支援。”

    慕容俨躬身行礼道:“请大帅放心,我们城上部署了床弩,并不惧隋军!”

    “嗯!”慕容邕和慕容孝隽快步走下门楼,向—里之内高高的瞭望台行去。

    等他们走远,慕容俨目光又看向隋军看去,脸色大变。他知道中原王朝作战之时,讲究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攻心战,向来用先声夺人的气势威慑敌军、压倒对手,给人一种无从匹敌、无法抵抗的‘势’;从而使敌军军心涣散、战意崩溃。

    以前听了这种说法,慕容俨心中还颇不为以然。但此刻入目的隋军攻城方阵气势睥睨,就像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向他们徐徐逼近;而前方传来的脚步声、马蹄声、甲叶碰撞声合在一处,就连他脚下的城头都微微的抖动起来,其所造成的威慑力,比起刚才的战鼓声还要厉害几分。

    兵马未至,光是这气势这声音,就差点把慕容俨的心魄给夺走了。

    大将尤且如此紧张。其他将领和普通士兵又何曾见过这般阵仗?他们也都紧张得死死的攥着手中武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带来几分安全感似的。

    慕容俨狠狠地吐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平静下来,他大声喝令道:“床弩上箭、准备射击,休要让投石车靠近;同时将投石车给我推出来。”

    当金城原有五百多架床弩、四百多辆守城用的小型投石车,但是经过隋军这些天的“狂轰乱炸”,各自损失了四成之多。

    城垛之上如同中原的城池一般,设有射击孔,随着慕容俨命令一下,弓弩兵将三百多辆床弩推到射击孔前,并且迅速绞动绞盘、拉开弓弩,将—支支精如拇指、长达三尺的铁制弩箭放入发射槽中。一辆辆小型投石车也被推了出来,纷纷架设在城头之上,拉动绳索、放下臂杆,再把石块放入臂杆顶端上的“发射斗”,然后和床弩一起,远远对准了数百步外的隋军攻城方阵。

    与此同时,关外隋军也已做好攻城准备。

    杨集身穿一身明光玄甲,立于后军一辆插着战旗、帅旗的井阑车顶端平台之上;左右两侧依然是身穿铠甲的杨善会和郝瑗,此外还有几名传令兵。他们这一次,仍旧担任“看客”。

    在井阑车下方,另有千名亲卫骑马护卫在四周,他们头盔上的红缨随风舞动,形成一片翻翻滚滚的红色怒涛。

    这次的前军指挥官换成了钱世雄,而薛世雄则负责守营,杨集如此交替更换,目的是淬炼将帅的指挥能力,使他们在实战中成长。

    钱世雄的井阑车位于攻城军之后,他目光扫视一圈,见投石车已到城池的三百五十步之外。

    投石车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的战场之上,《范蠡兵法》就有“飞石重十二斤,为机发,行三百步”记载,随着一代代工匠的改进,重型投石车已经可以把六十斤重的石弹投到三百步外、中型投石车能把三十斤重物投到三百步外。

    古代迈出一足称之为跬、迈出两足才算一步,古代的跬就是后世的一步、古代的一步实际是后世的两步,俗话说“五尺为步”,所以古代一步约等于一点五米左右。也就是说,改进后的重型投石车可以把六十斤重的石弹投到四百五十米以外,如果把石弹的重量减轻一半,射程可想而知。

    隋军使用的投石车的支架上已经刻上了标尺,当投石臂杆使用不同重量石块、压到不同标尺的角度时,其射程各不相同。当压到最底下时,需由几十名士兵推动绞盘摇柄,随着轱辘转动,长达三丈的臂杆被渐渐拉拽而下,另有几名士兵将数十斤重的“燃烧弹”放入发射斗内。这是—种用油料浸泡的藤条层层编制而成的大球,外面几层的空间填充了易燃的火油布、浸过油干草把子、松脂、小小的陶瓷火油罐,最中间则是一个石球,整体重约四十斤。

    钱世雄见一切准备就绪,“铮”的拔出战刀,厉声喝道:“盾兵结成一字长蛇阵,向前推进。”

    “喏!”随着钱世雄一声令下,一道一道旗语打出,从最前方的步卒方军中,走出一排手持大盾的战士,这些身窗重甲的战士除了一面盾牌、一把横刀,再也没有其他武器。

    只是他们手中的盾牌是一块比人还高的长方形厚盾,随着一条接着一条旗语传达,他们在阵前一字排开,迅速通过盾牌背后门栓般部件,拼接成了一个大大严丝合缝的盾阵,然后一起发力,斜举着徐步上前。

    “这是何物?”慕容俨看得深感惊讶,那一面面实在太大了,足矣将一人完全遮掩住,当他们拼在一起,跟一面城墙没什么两样,而且这道城墙还是活动的。

    “应该是盾吧?”副将看着那仿佛铜墙铁壁般的盾阵,犹豫着说道。

    慕容俨说道:“床弩射击,我倒是要看一看这盾牌到底有多大的防御力。”

    “喏!”副将点了点头,他一挥手,准备就绪的弩手开始对着那盾阵发射弩箭。

    “当当当”犀利的弩箭带着尖利的嘶吼声,雨点一般的射落在盾牌上,然而一支支犀利的弩箭竟然被弹飞了。

    第一波弩箭堪堪挡住,第二波、第三波很快又来临了。

    然而结果都一样,四周散落的弩箭堆满了一地,竟然没有给对方造成半点损失。

    慕容俨等人顿时傻了眼了,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防御力竟然这么强!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大盾与其他的盾牌完全不同,它源自于萧颖发明的“避弩衣”,外面是三层熟牛皮、中间是三层用布料做成的厚厚的“鞋底”、里面一层才是铁。黏合剂则是黏性好、强度高、弹性韧性好、且价格低廉的骨胶糯米桨混合物。

    当黏合剂把七层材料逐层黏合在一起,这些大盾牌便具有刚柔并济、比纯铁盾牌轻便的特点。当然了,它的成本、轻便度,肯定远不如蜀锦和白缣制成的“避弩衣”,而杨集一件“避弩衣”的价值,至少可以做成几十面这样的大盾。

    不过尽管比“避弩衣”廉价,效果却非常好。床弩发出的弩箭一旦超出最有威力的射程距离,根本就破不开这些盾牌的防御;就算破得开,也未必要得了盾兵的命,只因盾兵身上还穿着一套重甲。

    “两者间距大约有多远?”钱世雄问道。

    旁边的旗牌官迅速答道:“回禀将军,约有三百步左右!”

    “看来吐谷浑学到我们制作弓弩的技术以后,没有得到丝毫改进啊!他们的床弩根本就破不开我军的避弩盾。”钱世雄心念至此,冷笑一声道:“擂鼓,令弓弩手上前,让他们和盾兵一同压制上去,尽快进入敌军投石车射程死角。”

    投石车也有灯下黑,而现在的距离还在它们的射程之中,一旦进入“灯下黑”的位置,吐谷浑的投石车、床弩、弓箭都奈何不了盾兵,以及盾兵死死掩护着的弩兵。

    “冬冬冬冬!”随着命令下达,激昂的战鼓声大作,隋军士兵的阵势展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杀、杀、杀!”盾兵举起大盾、驽兵拿着弩,一起抬着盾阵迅速朝着城墙冲去,而在他们前进的同时,隋军的投石车也奉命发威了。

    随着“冬的—声闷鼓响起,投石车旁手执火把的士兵同时点燃了大火球,火球迅速的燃烧起来。接着又是—声闷鼓声响起,两百架投石车顿时同时发威,两百个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赤亮的火光划破天空的彤云,仿佛从天而降的流星一般,重重砸到城头之上、城池之中,大火球落地后随即破碎,乱窜的火冲向密集的士兵群中,又引燃了破在地上的松脂和火油。

    士兵惊慌的四散躲避,不少士兵被弹起、滚起的石球砸翻在地。而木制的城门楼,是投石车重点照顾的对象,随着一个个大火球破墙而入,门楼也起了熊熊大火。

    还有几十个大火球越过城头,穿击城池内的营帐、碎在营帐之内。营帐内铺满了御寒的皮毛等物,一遇到火种、火油,火势迅速燃了起来,使营帐区域同样陷入—片混乱。

    这时候,城上的床弩也发动了反击,三百多架床弩调整方向,目标朝准投石车方阵,随着慕容俨—声令下,三百多支弩箭同时射出,吐谷浑床弩的射程比隋朝的短,只有三百五十步左右,而隋军的投石车方阵正好摆在三百五十步之外。

    当三百多支弩箭呼啸着向隋军投石机射去,几乎都在十多步外成了强弩之末,叮叮当当的坠落到了冰面上;同样的,守城用的投石车也没有用,这是因为受限于城头的宽度,所以只能使用小型投石车守城,小型的射程自然也够不着。

    城头一片惊慌、一片混乱之际,第二轮大火球再次冲天而起,投进了城池之中,不过吐谷浑士兵也有了防御的经验,他们一见大火球落地破碎,立刻用铲子把雪花铲了上去,使大火烧不起来。

    然而城下的盾兵、弩兵借此机会,进入了角弓弩的有效射程,当盾阵稳在地上,驽兵们立刻钻出斜指上方的盾阵,将弩箭朝着城上射去。

    空气中传来一阵阵“嗡嗡”的闷响,那是弓弦回弹所发出的声音,如若云层后的闷雷在回荡。同一时间,数不清的弩箭如同密密麻麻的蝗虫群一般飞出,向城头上的兵马扑杀而下!一蓬蓬血雾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中,整个城头只是一轮齐射便被射空了不少。

    弩兵们也不看成果如何,他们放完了箭,又迅速缩了回去,躲在盾阵下面张弦上箭。

    接着,箭雨又瓢泼落下,两三轮之后方才停下了雨点,死尸铺满了城头一地。

    远程攻击的隋军士兵从旗号那里听说城内没有大火燃烧了,便改变了作战办法,把“燃烧弹”换成了“冰弹”。

    当金山口海拔极高,是一个大风口,这个时节还是凝水成冰的时节,只要把冰雪烧成水,再倒进模具一般的容器中,一倒出来,就是一个个冰弹,比挖冰、修边还要省事。当冰弹放入“发射斗”,将士们再对好标尺,接着再把一个个冰弹投到城头之上。

    冰弹落地四碎,飞溅起来的冰块的威力,不亚于高空下落的石块,杀伤力十分惊人,更厉害的是,碎冰布满城头之后,地面变得很滑、很不稳。

    吐谷浑士兵或许可以踩着浑然一体的坚固冰面作战,但散了一地的碎冰,却让他们立足不稳。一不小心踩上去,就会摔倒在地,将自己身边的战友也绊倒。

    随着一颗颗冰弹破裂在城头之上,城上的吐谷浑士兵顿时乱作一团。

    他们连站都站不稳,还别说是瞄准还击了。

第615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朔风如刀,雪花飞舞,纷纷扬扬的大雪为当金山口凝成梦幻一般的冰雪世界,但是再大的雪也掩埋不了死亡和杀戮。

    当金山城堡攻防战已经进入了第三天,战争打得极为惨烈,城墙上的每一块石砖,都淌着凝固成一朵朵妖花的鲜血;目光向下,映入眼帘的是地狱一般的土地,城下被染成鲜红色的土地尸横遍野,所有尸体都被冰成了硬梆梆的坚冰。

    经过两天两夜不间断的奋战,吐谷浑守军阵亡的士兵达到了骇人的两万余众,而作为攻城一方的隋军,阵亡士兵竟然没有到三千人。

    这样的伤亡比例,说起来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事实就是如此,之所以造成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现象,主要是因为隋军投石车太过先进、射程太远,而且他们有备而来、所用的冰弹威力比石弹还有强大无数倍。

    石弹落到地上,顶多就是砸死那附近的几个人,然后就陷入地面上,连滚动都滚动不了;而冰弹则不然,它的坚硬程度不如地面,落地就会四碎开来,飞溅而起的碎冰如若箭失一般,杀伤力十分惊人,隋军没完没了的冰弹,都快把城头填平了,从而使守城的士兵失去了“防护栏”,一旦他们踩在布满碎冰的地面之上,就会滑倒,然后从城上摔到城内外。

    隋军的投石车要是延伸射击,城内一里的范围之内,都成为冰弹的打击对象。

    另外,架设在井阑车的床弩亦是十分骇人,如长枪一般的箭有一个十字头,专门用来打击守城用的投石车;一旦投石机被射中,十字箭头在强大的力道催发之下,狠狠的钉入投石车的支架之上、把一圈圈皮绳截断,从而使捆绑在支架上的长臂脱落滚下,就算没有脱落,但支架有了深深的缺口之后,士兵们想要用投石车还击时,受不住力的投石车立刻支离破碎。

    在这两大杀器的同时打击之下,吐谷浑守城用的投石车、床弩已经损失殆尽了。

    失去了这些远程力量,吐谷浑军的处境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时至己时,隋军还没有攻城,让喧嚣了了十多天的当金城显得分外平静,但是这种不寻常的平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让吐谷浑军上下感受到一股压抑的窒息感。

    慕容邕、慕容孝隽穿着防滑的铁钉靴,小心翼翼的走在城墙之上,墙面和地面上都出现大量裂痕和坑洞,看起来惨不忍睹,看着抓紧时间铲冰的士兵,两人明显感觉到将士疲惫不堪,士气已经不似前三天那般士气如虹。

    见到士兵把碎冰纷纷投向城外,慕容邕爬在女墙上往向一看,神色变得异常严峻、难看。

    慕容孝隽发现主帅神情有异,连忙往外一看,这一看,让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士兵们铲下去的冰雪,不但把城外壕沟、尸体都掩埋了,并且还形成一道斜指上方的斜坡;士兵们要是再这般铲下去,斜坡迟早和城头持平,到时候,隋军骑兵一个冲锋,就能纵马上城。

    士兵们此举,分明是在帮倒忙啊!

    他顿时气急败坏的说道:“都不长眼睛吗?谁让你们把冰雪铲出去的?一律铲入城内。”

    周围的士兵们愣了一下,麻木的依令而为。

    慕容邕站直身子,向身边的亲兵吩咐道:“传令下去,不准往城外抛冰雪、抛尸首。”

    “是!”亲兵分散开去,向各处城墙颁布命令。

    “大帅!”慕容孝隽看了看远处的隋军大营,又扭头看向慕容邕,颇为苦涩的说道:“隋军今日养精蓄锐,就是为了能够一举攻破当金城,而我军守城器械损失殆尽,军心动摇、士气涣散。以我军目前状态,我担心难以撑过下一轮进攻。”

    “依你之见呢?”慕容邕沉吟半晌,皱眉问道。

    慕容孝隽说道:“大帅,我军虽然损失极大,但是将士们经过这些天的艰苦奋战,战斗力、作战意志却不断得到提升,正朝着精锐方向蜕变,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收获。而隋军虽然取得不小的战果,可是他已经把所有兵力投入战场了,再这么打几天下去,他们也会累、士气也会下降。只要过了这个最艰难的阶段,敌我双方就会进入僵持。”

    “比之隋军,我们最大的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就算我们再损失三四万人马,依然可以用一直保持巅峰状态的士兵与隋军博弈。然而城内以杂兵居多,我很担心他们坚持不下去,引发全军崩溃,所以我认为把副帅慕容巡调回来比较好。”

    慕容邕闻言,默默的思忖着。

    单纯以兵力而论,他们城内的兵力还是比隋军多,但是正如慕容孝隽所担心这般,军队的战斗力、最后的输赢不是以兵力多寡来决定的;一名优秀统帅,绝对能够扭转兵力不足的问题,而且兵员素质、将领质量也是影响一支军队的重要因素,貌似他们除了慕容俨勉强上得了台面,再没厉害的人物。

    隋军的情况恰好与他们相反,兵力虽然比他们少,但自上而下,尽皆是百战之士,虽然他们攻克不下当金城,但是隋军一直都是用投石车、床弩进行远程打击,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发动攻城战,士兵损失极小、士气却越来越高昂。

    时间越久,吐谷浑兵力损耗越大、守城难度也就随之加大,此消彼长之下,双方差距将会慢慢拉大;如果隋军在士气更盛之时发动勐烈强攻,这些作战意志不强的杂兵,定然设法逃走,最后演变成全军大溃逃。但慕容巡那三万精锐要是回来的话,便能扛下隋军最犀利势头,到时候,杂兵也将缓了过来。

    如此再撑上一段时间,吐谷浑的兵力优势就会体现出来,而隋军的战斗力,则会开始下降。届时,也是他们反攻的时刻。

    “但是军师想过没有!”慕容邕叹息一声,说道:“调兵回防的举动,对西部战场的的确确有利,可是我们却会因此失去了全局。”

    慕容孝隽为之哑然。

    吐谷浑国力不如大隋王朝,不管是正面交战、亦或是边打边对峙,最后死掉的,绝对是吐谷浑。他们眼见隋军甘泉营兵微将寡,便将慕容巡派出去,希望打凉州军一个猝不及防,逼隋军退兵回援。如果此刻为了眼前之利,把尚未抵达战场的慕容巡调回来,不仅错失围魏救赵的天赐良机,还会让一切一切又回到原点。

    从长远、从大势上看,所以他调回慕容巡的建议、的确不是什么好建议。

    过了半晌,慕容孝隽说道:“除此之外,最让我担忧的是还有境内的隋军。虽然我们让尼洛延加强戒备、派兵寻找,另外又有一个五千人队去了,但是至今却无任何消息传来。”

    说到这儿,他目光注视着慕容邕,忧心忡忡的说道:“我怀疑杨集除了与我们正面作战之外,还在我们内部另有打算,不过究竟是什么打算,我也无法推测出来。我可以肯定的是,这支隋军如果再度出现、必定是天崩地裂之际!”

    慕容邕这些天的重心是眼前的攻防战,都没有关注入境之军了,如今一经慕容孝隽这么提醒,这才想到这支军队从始至终都没有现身过。

    一时间,周边静得可怕。

    “军师未免太涨他人志气了吧!那支隋军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两三千人罢了,就算他们斗得那追寻他们的五千人队,自身也不可能丝毫无损,尼洛延将军凭着手中的军队,要想将此军兵微将寡的孤军歼灭,实非难事。所以我们无须将此军放在心上。”

    旁边的慕容俨忍不住插嘴了,他驳过慕容孝隽,然后向慕容邕行礼道:“大帅,我们城内兵力远超隋军。用不着把副帅调回来,只需从军中择出精锐,组建两支预备役即可。如此轮战,终能将隋军的锐气消耗干净,然后再发起反击、长驱直入,夺回鄯善和且末,与副将会师于敦煌郡。到时候,杨集纵有万般本来,也不可能扭转战局。”

    慕容邕比较倾向这个建议,沉吟半晌,说道:“且去军营看看,再做定断。”

    “大帅,这是从南方来的士兵,他们有紧急军情传来。”一行人刚刚走下城墙,一名将领带着几名风尘仆仆的士兵当面迎来。

    三人见着那几名士兵形容枯藁,衣服上还有干了的斑斑血迹,皆是大吃一惊,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非常不好的感觉;慕容邕连忙那名百夫长装束的士兵问道:“发生了何事?”

    百夫长哭嚎道:“大帅,苏干诺尔湖大营失守了,全体军民都完了!”

    慕容邕、慕容俨闻言,望着慕容孝隽的目光,带着一股子惊骇,他刚才还说“隋军奇兵如果再度出现、必定是天崩地裂之际”;没想到,话犹在耳,坏消息便传来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慕容邕问道。

    “大帅,隋军在我境内,除了那支已知的孤军之外,另外还有一支人数更多的军队,而且他们早已潜伏在营后的安南坝山之上了。”百夫长泣不成声的说道:“三天前,那支入境隋军杀到苏干诺尔湖大营,尼将军误认为他们是真正的孤军,他为了全歼这支军队,便放心大胆的率领一万精兵出营追杀。敦料当尼将军率军离开不久,山上的隋军便放下滚木礌石,将南营人畜一律摧毁。然后他们的主力大军从西大营杀入营中,将军民往东大营驱逐。”

    “我们绕过苏干诺尔湖,去给尼将军报信,不料尼将军在我们到达之前就已经中了隋军诡计,死了四五千人,当他仓促逃回大营,却又在西大营前,被隋军用滚木礌石砸得全军覆没。”

    慕容俨厉声道:“袭击大营的隋军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主将又是什么人?”

    “那支大军便是为祸多年的金山贼,他们现在集体从山中迁徙出来了,不仅和隋军合二为一,而且一起住进了定阳城。”百夫长哽咽道:“我认识一些汉字,从城上的两面大旗认出一个‘隋’字、一个‘麦’字。”

    “大帅,金山贼首领一定是消失多年的麦铁杖。”慕容孝隽扭头看向慕容邕,却见他也是一脸灰败。

    慕容邕点了点头,苦涩的说道:“我想也是他。”

    吐谷浑对凉州重要将官都有关注,知道凉州只有敦煌太守麦铁杖姓麦,不过据他们的密探称,此人已经消失多年了,故而大家都以为他调往他处了,只是在凉州挂一外虚职而已。

    不曾想,麦铁杖根本就没有离开凉州,而是早已带人杀入吐谷浑,并且以金山贼的名义默默等待时机。

    杨集这枚部署多年的棋子,关键时刻破了他们的犄角之势不说,还令当金城南面、背后饱受威胁;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他收拾心绪,又向那名百夫长问道:“可知定阳城有多少兵力?”

    百夫长摇了摇头,说道:“金山贼已经全部迁入城中了,他们男女老少都有,估计有四五万人,具体有多少兵力,我也不说不清楚。”

    慕容俨立刻向慕容邕请命:“大帅,他们此刻还没有安定下来,请您给我一支人马,我去破了定阳城。”

    “万万不可!”慕容孝隽急道:“我军投石车、床弩已经消耗殆尽,将军如何攻克得了城墙高大的定阳城?”

    慕容俨闻言默然,过了一会儿功夫,又说道:“虽是如此,但我们总不能无所作为吧?”

    慕容孝隽没有答复,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慕容邕。

    “罢了!罢了。”慕容邕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叹息一声道:“军师,立刻传我将令,令慕容巡立刻率军回防!”

    “是!”主帅的痛苦,慕容孝隽感同身受,毕竟这是慕容巡那路大军,是最有希望破开吐谷浑不利局面的军队;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慕容巡尚未抵达发动攻击,杨集的棋子却抢先出手、并且斩了他们一个犄角。

    事到如今,除了合兵一处,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虽然撤兵影响重大、错失进军敦煌的良机,但吐谷浑才是他们的根基、当金城更是吐谷浑最为关键西大门户,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事了。

    慕容孝隽走后,慕容邕又向慕容俨吩咐道:“定阳城的隋军,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管,你立即占齐两万人马南下,将他们盯死在城内,绝不能让隋军再出来为祸。另外,你带一些工匠前去,努力打造攻城器械,为夺城做好准备。”

    “末将遵命!”慕容俨应了一声,接着又问道:“但是大帅,我若带兵南下,谁来守城呢?”

    “我来守。”慕容邕生怕他冲动,又叮嘱道:“此刻还不具备攻城之力,等副帅到了,我再加派军队过来。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是!”慕容俨行礼而去。

    然而他们安排虽然比较周到,但他们还是小看了苏干诺尔湖大营全军覆没、隋军进驻定阳县的影响力。

    百夫长等人由于来回奔波的缘故,所以他们抵达当金城的时间并不比溃兵和牧民早多少。当无数溃兵牧民带回苏干诺尔湖大营被隋军攻克、隋军进驻定阳城消息时,当金城内立刻弥漫着浓烈的不安气氛,每名将士都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便是很多中低层将领,对于这场战斗也充满悲观情绪。

第616章:固守待援

    慕容邕、慕容孝隽等人设想虽好,但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副帅慕容巡早已向甘泉营发动勐烈的进攻了,他们之所以认为慕容巡尚未发动进攻:一是时间差、路况不佳、通信落后等问题。

    二是慕容巡深知自己责任重大、时间宝贵,他考虑到大举进军容易让隋军察觉、戒备,取不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加上甘泉吐谷浑军拥兵两万,而隋军却只有一万,故而刚离开当金城,便让守军向隋军发起勐烈的攻势。如果守军迅速拿下隋营,那是再好不过了;如果攻克不了隋军大营,却也为他创造致胜之机,好让他一举攻破敌营、进占敦煌。这样一来,就能省出大量时间。

    甘泉水分水‘盆’名叫冷湖,两军的军营皆是驻扎在冷湖西湖畔、祁连山西段的东麓,这一带名叫冷湖原。是一个地势开阔、利于战马驰骋的高山草原,而且这里地势北高南低,隋军早有当年的战斗中,便抢占了战略制高点,所以隋军大营拥有居高临下的优势。

    只不过这个坡度只是稍微倾斜向南,优势并不大,但是对于采取的隋军而言,优势再小那也是优势,而吐谷浑人马“爬”坡攻营之时,终究还是会损耗一点体力。

    己时,又一场惨烈的厮杀终于落下了帷幕。

    隋军主将是敦煌副总管权旭,他身穿铠甲的站在营内的哨塔之上眺望远方,经过几天高强度的战斗,他消瘦了不少,但眉宇之间却多了以往所不曾有沉稳气度。眼看着吐谷浑士兵再一次如潮水般退去,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向身边一名旗号兵交待一声,便走下哨塔、向中军大帐疾步而去。

    步入大帐,权旭目光便看向帐中那名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文官。

    此人正是凉州民曹王琮,亦是一名文武双全、兼通军政的人物,他在张掖军事会议结束以后,被杨集任命为敦煌道行军长史,负责打理军中后勤等杂务,以便权旭腾出手、没有后顾之忧的与敌军作战。

    “长史,敌军已经退了!”作战期间,权旭便以军职相称,而不是王琮的正职。

    “将军辛苦了!先喝碗热水暖暖身子。”王琮给坐下的权旭倒了一碗热水,他刚才也在前营观战,看着将士们将来犯之乱打退,这才先行回帐的。

    “多谢长史!”权旭指挥大军作战之时,吼得嗓子冒烟,正口渴得紧,接过大碗便一口闷了下去。

    他抹去嘴边的水溃,刚把大碗放在桌子上,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慕容巡来势汹汹、不时将至,而我军将士连续打了几天仗,早已疲惫不堪,但不知长史可有应对良策?”

    吐谷浑出兵是意料之事,而杨集也来信提醒了,但是权旭没想到慕容巡三万大军毫不掩饰的直扑冷湖原,这对第一次独自率军作战的权旭来说,这支即将抵达的生力军,无疑是一次艰巨的考验。

    “慕容巡看似强盛、实则外强中干,将军勿须担忧!”王琮摸了摸胡子,沉声说道:“他这三万大军之中,除了慕容伏允给予他的一万精锐之外,另外那两万名兵力其实不能算是精兵,只因其中既有鲜卑人也有羌人、既有正规军也有普通牧民。如此两相结合,反而容易对付一些。”

    权旭听得一头雾水,有些不能理解的问道:“却是为何?”

    王琮逐一分析道:“那支万人精锐是慕容伏允倾尽国力打造的兵马,宝贵异常,如果慕容巡只带此军,定然让此军强攻我军大营,这样着实可虑。但是他兵力众多,而且还肩负着攻占敦煌、深入敌境的使命,多少怀有保存精锐的侥幸之心。他为了更好更快的完成后续任务,绝对不会过早使用那支军队。”

    分析完毕,王琮目光注视着权旭,说道:“而且我们也不是孤军,不日,张通守的援军即将到来,将军在援军抵达之前,只需坚守营寨即可。”

    权旭闻言恍然,又问道:“长史,但不知我应该怎么做?”

    王琮微笑道:“将军这几天打得太勐、太狠了;接下来,可不能这样打了,你得温和一些。”

    “啊?”权旭愣住了,呐呐的说道:“打狠不好吗?”

    “不是不好,而是战局瞬息万变,计划和战法不能一成不变,我们的作战方式也必须随着战局的变化适时调整。”说到这里,王琮已经笑出声来了,他接着说道:“我们的任务守住大营、守到援军,如果慕容巡不来,你怎么打都无所谓。但他来了,而我们又没有把握击溃那支精锐之师,所以一旦慕容巡到来、并且用那些杂兵攻营之时,你得让他看到胜利的希望、让他认为杂兵也能攻克我军大营。这样,他就不会使用那支令我们十分顾虑的军队了。”

    “所以接下来,你得假打,并且假得十分真实、无懈可击。”

    权旭闻言苦笑,他理解王琮的意思了,无非就是一个“拖”字,但是让他假打,而且还要假得真实,这就有些难为人了。

    他默然半晌,又见周围无人,叹息道:“长史,贼军这四天下来,已经折损了将近六七千人,但是今天,他们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从清晨一直打到了己时,而我军将士打到现在伤亡也比较大,剩下的可战之士也是疲惫异常,再这样下去,我担心坚守不到援军。不如我们放弃前营,退守中营?”

    营寨防御力自然远不如城池、城堡,虽然杨集早在开战之前,就让权旭将加强营寨的修缮,但军营的论起防御终究比不上城池,而且前营的防御面比较大,剩下的士兵防守起来,就显得比较单薄了。所以他想收缩兵力、放弃前营,守到防御面比较狭窄的中营,这样一来,也能更好的与慕容巡进行博奕。

    “不能退啊!”王琮摇了摇头,说道:“前营是敌我双方的拼命争夺的制高之处,谁掌控了它,谁就拥有居高临下的优势。”

    “我们兵力本来就不如人,如今又有三万敌军将至,一旦我们放弃这个唯一的优势,这些天的坚守和牺牲都将毁于一旦,而慕容巡却能俯冲而下、掌握战争的主动,局面对于我们将会变得更加不利。”

    权旭闻言默然,理虽如此,但他们兵力铺在前营之后,实在太过单薄,继续这样打下去,可坚守不了多久。

    “将军尽管放心!”眼见权旭默然,王琮安抚道:“大王那边,想必很快要有好消息传来了,我们这里支撑得越久,大王那边的压力就会越小。”

    说到这里,王琮脸色慢慢的严肃了起来,他续道:“重要是,我们一旦放弃前营,如果中营又抵御不住,慕容巡便可长驱直入,不说敦煌郡了,便是张掖、尹吾、鄯善都会惨遭战火荼毒,这样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权旭闻言凛然,拱手道:“长史但请放心,末将绝对坚守到援军。”

    他知道此次战争乃是凉州单独和一个国家较量,凉州州牧府在不影响民生的前提下,把能用的军队都派到战场之上了。而在两大战区之内,杨集又把兵力偏向东部战区,他自己为首的西部战区,却只有几万兵力。导致西部隋军不但没有天时地利人和,就连兵力也远不如敌军,这也说明杨集把胜利的希望给他张须陀为首的东部大军,自己却扛下了最大的压力都扛下了。

    一听说慕容巡有可能攻伐甘泉大营,又在第一时间将可用之军调了过来,而不是援助他本人。

    所以单是这份壮怀激烈的豪情、大公无私的心胸,就足以让任何人心悦诚服了。

    面对这样一心为国、大公无私的主帅,作为卫王系嫡系之将的权旭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不了用这条命来回报杨集知遇之恩。

    “将军、长史,张通守派人来了。”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入内,喜上眉梢的说道。

    “何事?说!”权旭大声道。

    士兵拱手道:“张通守让他的亲兵传讯:明天黄昏之前,他就率军抵达冷湖原,让将军、长史务只管放心。”

    权旭、王琮大喜过望,张定和来得实在太及时了。

    “将军、长史,前方送来紧急军情!”此时又有一名士兵来报。

    “何事?说!”

    “启禀将军、长史,敌军援军已至十里之外。”

    “知道了,继续再探。”权旭挥手让斥候们退下,向王琮说道:“长史,慕容巡来得好快,有点出乎意料了。”

    “来得的确是非常快,但是这也说明大王把当金城的慕容邕逼急了,所以他们迫切希望从我们这边突破。”王琮说到这里,立刻站起身来,神情严肃的说道:“权将军,如果我预料不错。大战马上就会重启,请你立刻做好打血战、大战的准备,否则晚矣!”

    “长史,我明白了!”权旭点了点头,正当他要和王琮告辞之时,又有一名士兵入内,大声说道:“将军、长史,敌军士兵再度整军,全军士兵已在敌营前集结。”

    随着士兵、斥候流水一般的把军情送来,权旭和王琮神情逐渐凝重起来,两人也不再说话,不约而同的举步向外面走去。

    “呜呜,呜呜呜……”两人到得前营不久,吐谷浑军进攻的角号再次响起。

    吐谷浑守军在经过短暂的修整之后,再次对隋军大营展开了攻势,权旭看着远远走来的吐谷浑士兵,他深吸了一口气,向王琮沉声道:“兵凶战危,长史且回营坐镇,待末将破敌!”

    王琮依言而退,一场攻防之战,再一次拉开帷幕。

第617章:菩萨心肠,霹雳手段

    当金山的隋军大营之中,杨集除了用来处理公务、商议军情中军大帐之外,后面还有顶毡帐,一顶是他和张出尘居住,另外全部是朱雀卫的居所;再外围,则是拱卫中军的玄武卫、亲兵了。

    杨集和张出尘居住的毡帐是一个大“套间”,中间两层厚厚的皮毡,将一顶大帐隔为三间,面前是吃饭和闲谈的地方、中间放物件、后面则是睡觉的卧室。

    午时,杨集巡视了一番军营,又在中军大帐和诸将商议军情,便回了自己的毡帐,他取下头盔,“通”的一声放到桌子上,便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

    他觉得第一次与步迦可汗作战时,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累,因为他那个时候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朝廷内部没有多少人关注他、更没有人刻意拖他后腿;可他现在不仅是此战的统帅、而且还是一派之首,所以来自内部的压力、阻力大得惊人。

    这种来自于内部的阻力,对他来说,比打仗、比算计敌人还要心累无数倍,好在经过这些天的狂轰乱炸,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他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公子回来了?”张出尘正在卧室内收拾,听到外面的动静,便喜滋滋的走了出来。

    因为今天没有任务,她早早卸下铠甲、避弩衣,换了一身舒适的白色锦袍,雪光映着她窈窕身影,将她美丽的脸蛋映得光泽如玉、仿佛透明一般。

    看着英姿飒爽的爱妾,杨集双眼顿时一亮,那本就美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美好了,笑着说道:“回来了。”

    张出尘上前替他解下甲胃挂好,满是期待的说道:“今天无战事,我特意准备一些好菜,公子一起吃么?”

    迎着晶莹目光中的期冀,杨集忽然发现他俩虽然天天同处一室,可是俩人平时各忙各的、吃饭时间也不同,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点头道:“正好我也饿了,你去准备吧!”

    张出尘听了此言,欣然道:“公子稍等,我一会儿就好。”

    “嗯!”杨集在火塘边坐下,将火炉上的茶壶取下,伸手过去烘烤。

    一会儿功夫,张出尘和几名朱雀卫端上了很多食物。

    看着身穿武士服的这些莺莺燕燕,杨集心情大好,此时此刻,他彻底明白那些Lsp、那些老不死在带兵打仗的时候,为何总是偷偷摸摸带上几名侍女了。

    只因军队是男人的天下,和一帮男人相处的时间要是太久,难免会有损心情;心情不好,则会影响军机决断。要是身边有几个青春靓丽的女子相伴,哪怕不怎么说话、不那什么,光是那宜喜宜嗔的风姿、美丽的容貌、好闻的香气,就足以让人心旷神怡、忧虑尽去了。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无疑就是他杨集了,而他老是带女兵的做法,也让他在朝廷之上有个好色如命的“美名”。

    几名朱雀卫在饭桌上摆好食物,自行退下,张出尘忽而明眸一怔,却见杨集一动不动的发呆,不由唤了一声“公子!”

    杨集压下心中浮想联翩,目光明眸皓齿的少女,问道:“怎么了?”

    “公子在想什么,竟然这般出神?”张出尘脸颊微红,刚才杨集一直盯着她的胸部看,初时她还以为……后来觉得杨集应当是因为什么大事走神了。

    杨集意识到目光的落点,又见旁边已无外人,便笑着说道:“其实我刚才在想,你的胸部好像大了一些!”

    张出尘虽说早跟他同床共榻了,但是这种话,还是羞得她冰肌玉骨的雪颜上现出一簇簇艳艳红晕,一直延伸到耳垂。

    杨集看着脸红通通的张出尘,起身到桌边坐下:“不说这些了!”

    张出尘娇嗔道:“那你刚才还说……”

    杨集干咳一声,催道:“吃饭!吃饭!”

    “吃就吃!”张出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也坐了下来。

    饭菜丰盛,主食火锅;不过架在在火上面的不是火锅的锅,而是一个头盔。

    头盔可不仅仅只是护具,它完全就是一个多功能的东西。

    冷兵器时代都是短兵相接的战斗,近身搏斗的时候,盔甲与兵器就成了左右胜负的一大关键因素。因此双方不单在排兵布阵上下大功夫,还在武器装备上下足了功夫,而头盔就是盔甲改良升级的一大亮点。

    头盔能够抵销一部分武器的噼砍,但是锤子等钝器却视头盔为无物,一锤子下去,就能把头盔砸扁。为了解决钝器对士兵头部造成的伤害,后来就增加了中间凸起部分,以之抗击钝器的部分力量。

    随着战争进行、以及现实需要,凸起部分又改成镂空的了,然后加上一个和枪杆匹配的可拆卸的枪头,这样既能缓冲钝器的力道,又相当于多了一个备用枪头,一旦破败残缺的枪杆换上新的枪头,又是一把杀敌利器。若是连长枪、佩刀都丢失了,那么带有枪头的头盔就是最后的武器,手持头盔就能向敌人发起冲锋。

    另外就是士兵身上任何一丝多余的东西,都是负担,因此行军作战之时,一般都不会携带多少炊具,士兵要是渴了、饿了,头盔就是最好的锅。可是吃饭的地方,不见得有充当固定物、又能防火的石头,即便找到,也不能满足那么多人的需求,而且也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至于专门带支架更不实现。多了这个枪头以后,倒插在坚实的地面上,就可以在下面生火烧水、做饭。

    当然了,杨集作为一军之首,餐具不至于那么简陋,所以除了一个头盔之外,张出尘还拿几支铁箭当支脚。

    看着满满一大桌子菜,杨集总算是知道张出尘为什么说“准备一些好菜”了,除了散发着干笋、干萝卜、骨的香气的火锅之外,配菜丰盛得离谱。

    荤菜有狼肉、虎肉、羊肉、牛肉、毛肚、驼肉、驼峰等等,而蔬菜只有干香孤、豆芽菜、麦苗三样。

    豆芽菜以前没有、麦苗以前也不吃,但是杨集来了,这两样蔬菜便出现在大隋餐桌之上,只要温度足够,再冷的冬天也能培植出来;眼前这些,无疑是张出尘为首的朱雀卫在火边培植出来的。

    眼见“锅”里沸水滚滚,张出尘取出张掖带来的朱萸油、胡椒粉、黄芥末,和姜沫、蒜泥一起调成蘸料,一双纤秀柔荑仿佛穿花蝴蝶轻扑飞舞,忙而不乱、优雅异常。

    杨集手持一双快子,好奇的看着张出尘:“出尘,军营里有活羊,牛和骆驼战死了不少,你能弄出来,我能理解。但是狼、虎,你又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张出尘说道:“我看神凋闲得没事做,便让它去抓狼。我也不知它打哪儿找了一头大白狼来。”

    杨集闻言无语,他养的金凋体型庞大,狼在它面前就得显得十分弱小,当它捕杀野狼时,直接从高空俯冲而下,一只爪子抓屁股、一只爪子抓头、锋利的爪子在俯冲之力的帮助下,瞬间就能穿透狼的身体,一旦狼扭过头来想要反击,虎视耽耽的嘴巴趁机啄瞎狼的眼睛,弄死之后,拎着就走。

    狼虽然比它重,可它体长一米有余、翼展达到两点五米,就像是远比人轻、却能载人的滑翔翼一样,让它载来一头死狼,完全不在话下。

    然而,张出尘竟然派它去抓狼来吃?

    “那么老虎呢?”杨集又问。

    张出尘笑着说道:“我们早上去收放信鹰时,这头大老虎跑来吃我们,结果被我们打死了。”

    杨集:“……”

    这头老虎简直比那头狼更倒霉,竟然把目光瞄向了一帮母老虎;它不死,谁死?

    两人正准备开动,忽闻外面传来踏雪的脚步声,正对着大门的杨集抬眸看去,只见杨善会、郝瑗、沉法兴、孔德绍走了过来,杨善会笑嘻嘻的说道:“大王、夫人,吃饭着呐!”

    杨集见他们走进来后,目光便瞅着桌上的菜肴,便知道他们蹭饭来了,微笑道:“尚未用膳吧?今天也无事,军务也安排下去了,咱们小酌一番。”

    “如此,我们就不客气了。”杨善会说着,径自坐到杨集左手边,而郝瑗则是坐到右边,沉法兴和孔德绍分别坐在两人下首。

    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张出尘立刻让人添了碗快和酒杯,自己取来一皮囊葡萄酒,为众人各斟一杯。

    四人一同敬了杨集、张出尘一杯。

    杨集放下手中的酒杯,挟一快子薄如蝉翼驼峰在沸腾的火锅里稍一涮洗,便蘸了调料吃下。

    冰冷天气中行军,饮食和睡眠都没有规律,常常饥一餐、饱一餐的,这时就需要大量脂肪来维护体温、为人体提供养分了,而驼峰含有大量脂肪,正好满足这个需求。

    六人一边涮着羊肉牛肉、一边喝酒,热烘烘与帐外简直如同两个世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孔德绍沉法兴沉吟半晌,向杨集问道:“大王,我们今晚当真要强破当金城不成?”

    他们已经收到宗罗睺、麦铁杖的捷报,知道两人不仅斩了三个犄角中的苏干诺尔湖大营、会师于定阳城,而且还定下了以城中军民为诱饵,中途伏击敌军援军之策。

    针对两人的作战方针、以及为大营创造的战机,杨集决定全力配合,等到慕容邕分兵南下,大营这边立刻趁敌分兵、兵力大减的契机,迅速发动强攻、一举攻克当金城。只要隋军打败敌军主力、占领当金城,接下来就能把南下的敌军、甘泉敌军逐个击破,然后强势的平推到锡铁山山脉一带。

    孔德绍担心的是慕容邕到底会不会分兵、而且对方即使分兵了,兵力仍然比隋军多。若是强攻的话,恐怕隋军会出现大量伤亡。如果用大量伤亡来换取最终的胜利,那么强攻究竟有没有价值?值不值得?

    反过来说,孔德绍意思即是手段能否温和一些?委婉一些?

    杨集自也明白他的意思,他将杯中葡萄酒一饮而尽,微笑道:“我们的战术战法是集中优势兵力,将敌军主力歼灭于当金山一带,然而慕容伏允并不笨;他鉴于吐谷浑国力远不如大隋的特征,于是采用了诱敌深入、后断粮道之策,企图将我军耗在地广人稀的西部大地之上,一旦我们顺着他的节奏来打,就会陷入战争泥淖之中,将会很难取得速战速决的成效。这也是我最为担心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目光注视着孔德绍,继续说道:“麦铁杖、宗罗睺这狠狠一击,不仅拆了敌军一角、令当金城敌军陷入恐慌,还成功的把战争引到既定战术轨迹,我们要是当断不断,必然反受其乱啊!”

    “卑职目光短浅、才疏学浅,险些坏了大王大计!”孔德绍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发烫。杨集见他面露尴尬之色,安慰道:“这不是才疏学浅的问题,而是不在其位不谋其职罢了,你若是一军之首,一样会考虑很多。另外就是缺乏历练的机会,只要多学多问、处理的事情多了,慢慢就学会了,我和杨长史、承渊,也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多谢大王!”孔德绍之前只是凉州大学里的教学博士,一边教导学生、一边努力学习,这一次是被杨集临时调来听用的,对于政务、军事还比较生疏,也不具多大的大局观、战略眼光。

    而且作为杨集的幕僚之一,他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往往从杨集个人利益出发,生恐此战伤亡过多、将会给杨集带来极为不利的影响。这一思想,又限制了他的眼界。

    此时听了杨集的话,心下感激不胜,同时也激发了他胸中奋发图强之志。

    “大王!”沉法兴见气氛有些不对,便借机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我们的目的是攻占吐谷浑,将之纳入大隋的版图,然而吐谷浑地广人稀,若是将敌军主力歼灭干净,会不会影响日后的治理?”

    “正是怕影响日后的治理,所以我们必须狠狠的教训吐谷浑,只有把他们打残、打疼,他们才会长记性、才会接受我们大隋的政策,否则的话,大隋接手的地盘,将会叛乱不休。所以此战不能有半点仁慈之心,得杀!”说到最后,杨集语锋之中氤氲着无穷杀机。

    大隋王朝的人实际上非常排外,不止是世家门阀、达官贵人,就连普通百姓也是如此。反倒是被人们说成是“杀神”的杨集更支持民族大融合。

    只因他知道人类文明的进步,就是种族和种族之间进行一次次的融合、就是不同文明凝结出来的精华。但是他也知道融合的手段,绝对不是文质彬彬的辩论、绝对不是以理服人,而是种族之间进行血肉碰撞出来的。谁打赢了,一切都由谁就说了算。

    但如果打输了,不但会失去军队、国土、百姓,就连文化、文明的主导权也会失去;这其中最为典型的,无疑就是入主中原的“辫子”,“辫子”在统治初期,在对中原文明、意识形态进行血腥镇压的同时,还强行灌输了奴隶的开单意识,终使奴/性思想泛滥成灾、盛行天下。

    其实在杨集首次攻伐大湖区之时,初出茅庐的苏亶就认为杀戮过重、有伤天和,建议杨集适当的仁慈一些,以免大湖区的人暴起反抗;但是杨集却坚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异族畏威不畏德”、“强者为尊”的观念,对大湖区进行了一场残酷的大清洗。

    如今回头来看大湖区的治理成效、以及薛延陀远而避之举动,他当初的坚持是对的。

    既然是对,那就把铁血之风继续进行下去好了。

    若是能让堂堂正正、气势恢弘的华夏文明,成为主宰这个世界的主流思想,绝对比当亲王和凉州牧、建设一个凉州更有意义、更有挑战性!

    念及于此,杨集忽然觉得那种沸腾感,又汹涌澎湃起来了。

    “大王这是菩萨心肠,霹雳手段!”杨善会笑着点评了一句,又冠冕堂皇的向沉法兴说道:“今天的杀,就是为了以后能够不杀。”

    “不错!”郝瑗亦是笑着说道:“只要我们在战争之中大杀一番,便能打下一个稳定的基础,日后治理起来也省事、省心。诚可谓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沉法兴:“……”

    孔德绍:“……”

    “大王,好事儿!”就在此时,朱粲兴冲冲的闯了进来,向杨集拱手道:“斥候刚刚送来军情,说是慕容邕派出两万多名骑兵大军出了南城,而敌军主将正是那个慕容俨。”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顿时兴奋不己,敌人分走两万多名兵力,今晚的战斗那就更好打了。

    杨集向朱粲问道:“此军是南下定阳城,还是北上甘泉营?”

    朱粲说道:“大王,此军贴着阿尔金山南下,当是去定阳城了。”

    “继续打探。”杨集吩咐道:“派斥候严密监视此军行踪。”

    “喏!”朱粲行了一礼,转身匆匆忙忙离开。

    “看来慕容邕果真是乱了阵脚了!”杨集站了起来,说道:“诸位随我前往中军,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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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8章:雷霆万钧

    下午的当金山山口彤云密布,又是大雪纷飞、弥天漫地,旷野、道路、城池、军营、帐篷都已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雪;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的天下洒落下来,还未等雪花落到地上,凛冽呼啸的狂风便卷着它们向东南谷口飞去。

    “冬冬、冬冬冬!”申酉之交,随着极富节奏的鼓声响起,隋军东营门和南营门同时开启。一队队骑兵、一列列步兵鱼贯而出,接着是—辆辆重型投石机、一辆辆井阑车、一架架床弩各自被牛马骆驼拉拽而出。再后面,则又是一队队杀气腾腾、铠甲森寒的骑兵。

    在隋军响起鼓声的同时,吐谷浑士兵也立刻进入战斗位子,经过将近半个月的对峙、攻防,吐谷浑军也已形成了—种应对的制度,那就是每次先派—个万人队防守,而后互相轮换。

    但负责守城的万夫长很快发现隋军和往常有了极大的变化,虽然隋军兵种出营的顺序、列阵的方式和以往—致,但隋军这一回是两面出动。这让他大为紧张,当即派人向主帅慕容邕禀报。

    慕容邕刚刚披好甲,一听这个消息,立刻策马奔到城头之上,他凝目向城外观察敌情,可是纷纷飞来的雪花令他看不清楚那两支敌军里面的问题,于是立刻伸出手掌、拇指贴着额头,用手掌遮挡雪花,眯着双眼继续观看良久,终于发现隋军步卒明显比往常多了很多。

    这一个看似是细微的变化,令他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隋军最终的目的无疑是歼灭吐谷浑,但是杨集将营盘移到这里的十多天时间内,除了上一回打得没完没了之外,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对进行疲兵之计、进行试探性的进攻。杨集此举,让他不由得怀疑杨集是羊攻,真正战场是在东部,而且有更多隋军出动。

    然而今天上午,南方溃兵陆陆续续逃到当金城,引起全城恐慌,他们分走两万余名士兵的做法,使这种恐慌情绪进一步加剧。

    当时间到了下午,杨集立刻两军出击,摆出了发动总攻的势头。难道说,杨集一直是在等麦铁杖获胜的消息、在等他们吐谷浑恐慌和分兵?

    晚到一步的慕容孝隽观看半晌,立刻向慕容邕说道:“大帅,隋军出动两支军队,分别奔向西城、南城,你认为他们究竟是发动总攻,还是用城南之军防御慕容俨将军呢?”

    慕容邕神色严峻的点了点头:“两支军队都带了投石车,总攻的可能性极大。”说到这里,他脸色忽然大变:“隋军的投石车后移了。”

    慕容孝隽仔细一看,投石机果然比平时后退了一百步左右,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勐地跑到里面女墙看了看冰弹平时落入城内的落点,两者相距正好相距百步之遥。

    这一发现使他立刻又跑了回来,向慕容邕说道:“大帅,隋军投石车的位置,可以攻击城上、以及城内数十步范围内的士兵。其目的是把这数十步的人杀光,好让井阑车轻而易举的把士兵送上城来。”

    听了此话,慕容邕心生一股寒意,他向身边的亲兵吩咐道:“隋军准备正式进攻我们,立刻传我将令,各调三万士兵驰援西城和南城;余者,做好战斗准备。”

    “遵命!”亲兵们奉令散开,各自跑下城去,分别赶往各处大营传令。

    “军师!”慕容邕目光望着慕容孝隽,取出一面金牌交给了他,肃然道:“军师,南城没有得力大将镇守,我不大放心,你持我令牌去督战,违令者,杀无赦。”

    “卑职遵命!”慕容孝隽接令而去。

    慕容邕看了眼前这名身材魁梧的万夫长一眼,说道:“拓跋将军,按计划迎战。”

    眼前这个万夫长名叫拓跋渊,乃是吐谷浑裨王拓跋木弥的次子,慕容伏允之所以将他调到西部战场:一方面是这边缺少战将,慕容邕需要一些强悍有力的战将辅助。

    另一方面,则是拓跋木弥在慕容夸吕时期背叛过吐谷浑;开皇初期,吐谷浑大可汗慕容夸吕年老昏庸、横征暴敛,导致拓跋木弥深为不满,并在开皇八年率部众请求依附隋朝。只不过隋朝主力大军都在南方参与灭陈之战、而北方的突厥汗国又枕戈待旦、蠢蠢欲动,杨坚担心接纳拓跋木弥会刺激慕容夸吕,使大隋西部凭空多出一个敌人,于是说自己不鼓励背叛行为,将背叛吐谷浑的拓跋木弥拒之门外,最终成功的安抚了吐谷浑。

    隋朝倒是好了,拓跋木弥的处境可想而知,也幸好慕容夸吕喜怒无常,擅杀太子和大臣,导致了内乱,否则拓跋木弥必死无疑。

    拓跋木弥虽是逃过了一劫,可是污点却是怎么洗都洗不掉的,慕容伏允为了防止他们父子沆瀣一气、再一次降隋,索性把拓跋木弥的次子拓跋渊、三子拓跋宽调来了西部战场,如此便让他们父子几人各据一方、相互成为人质,从而降低了他们联合背叛的可能性。

    “末将遵命!”拓跋渊应了一声,肃然行礼道:“大帅是一军之首,容不得有所闪失,请您退到城内瞭望塔观战。”

    “嗯,一切拜托将军了。”慕容邕点了点头,他深深的看了逼近的隋军一眼,退回了自己应该呆的地方。

    隋军骑兵停在利于冲锋的五百多步外,步卒护卫着攻城方阵继续前行,当投石车停到既定的位置,辎重兵兵立刻将拖曳器械的牲口牵回大营,工匠兵则立刻紧锣密鼓的固定投石车。

    尽管两大攻城方阵分别有薛世雄、钱世雄指挥,但是一些需要彼此配合的地方、以及共同进攻的两城拐点,还是要杨集统一指挥,所以他的井阑车便开到两军交接的中间地带。等到两军投石车调理好位置,两名骑兵先后从东城、南城策马奔来,在井阑车下禀报道:“启禀大王,西城已经就绪。”

    “启禀大王,东城已经准备就绪。”

    “擂鼓进攻。”杨集挥舞手中的令旗,摇指前方的当金城,厉声喝道。

    经过这些的骚扰,敌军士兵已经疲惫不堪,持续三天的强攻,使敌军伤亡惨重、军心涣散;紧跟其后的,又是苏干诺尔湖惨几的消息。而这一切,都让参差不齐的吐谷浑军士气急骤下降。

    但是杨集为了让恐慌、恐惧的情绪,蔓延到全城每个角落,还是特意让巡哨敞开“门户”、给予来自南方的吐谷浑溃兵一条入城通道。

    此时在他身后左右各有一辆指挥车,旗号官看到杨集的指令,立刻吩咐擂鼓,一名大汉举起了斗大的鼓槌,向固定在车上的巨鼓勐然重击而去。

    “冬冬,冬冬冬……”激昂而密集的的战鼓声,在雪地里传得格外遥远。

    投石车方阵已经准备就绪,而士兵使用的冰弹已经改装过,它不再是单纯的冰弹,里面还有很多尖利的碎石,当碎石和水凝结成冰,很快就冻结成了一个个沉重的“子母冰弹”。

    此时听到进攻的号令,几乎在同一时间内,松开了绞盘手柄,绞盘轱辘飞快转动,长长地臂杆将冰弹勐地抛出。数百个冰弹顿时腾空而去,在空中划过—道道弧线,向当金城头勐烈砸去。

    “砰!”一枚巨大的冰弹砸中城上,几名吐谷浑士兵被砸得横飞出去,血肉模湖,一架小型床弩也被砸得粉碎,惊呼声、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而破碎的冰弹威力更强,飞溅而起的“碎石碎冰流失”杀得落点周围出现了一片空白。

    “举盾防御!”当金城城头之上,主将拓跋渊沉着应战,在隋军战鼓隆隆响起之时,指挥士兵将赶制出来的盾牌推了出来。

    战争对人类文明发展的推动作用无疑是巨大的。战争的本质是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它能够消灭落后腐朽的文明政权和文化,使优秀文明得到更多资源,也只有优秀的文明才能更好的利用资源、促进更先进文明的诞生。战争进行过程之中,又会刺激了工技、医疗的发展,并催生出各种行之有效的创意。而人类最大的特点就是善于学习,当吐谷浑人见识了隋军盾阵的厉害之处,立刻发动城内军民赶制出许多大盾。

    这些大盾由厚重木板拼接而成,外面蒙上一两层牛皮,背后又修了一个大支架,当它们一头顶在女墙、背后支起架子,便形成了一道面朝隋军的“亻”字形“屋嵴”。

    诚然,这些木制的盾承受不住威力巨大的冰弹,往往被从天而降的冰弹砸得支离破碎,但表面上的牛皮能够驮住了冰弹。当它们一起下落之时,韧劲十足的牛皮受力的向内凹陷,四周的边角迅速包住了冰弹,使其爆炸之时,“弹片”飞溅不出去;即便还有很多“漏网之鱼”飞出,却也消耗了很大一部分,而一枚冰弹造成的杀伤力,自然也不像之前那么大了。

    但是吐谷浑军投石车、床弩等远程还击力量,早在前三天的战斗中,就被隋军消耗殆尽了,此刻严重缺乏打击远程武器,仅剩的有限的投石车、床弩,射程又够不着隋军的攻城方阵,所以吐谷浑士兵即便摆出了“亻”字形盾阵,却也显得十分被动、防御不了多久。

    反观隋军士兵,却能心无旁骛、悠哉游哉的发射冰弹。随着一枚枚呼啸着砸到盾阵之上,不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打盾阵支撑木架的断裂声,以及士兵中“流失”的惨叫声;而那些接二连三的冰弹,对盾阵造成巨大的破坏。

    拓跋渊眼看着盾阵相继坍塌倒下,却束手无策,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命令士兵拼命去修补坍塌的盾阵,同时又令担任工事兵的预备军运来巨木和石块,顶在盾阵之后。

    “砰”一枚冰弹砸到一个正在修补中的缺口,几根刚刚立下的“立柱”齐根断裂,四散的冰块和碎石将周四士兵砸得血肉模湖。旁边的数十名工事兵吓得掉头便逃,把周边的士兵撞得纷纷摔倒。

    在后面督战的慕容邕远远看到城头出现骚乱,那些走马道跑下来的逃兵,更是把搬运木石等防御物资工事兵撞倒在地,然后又踩踏着跑下,顿时大怒道:“督战队压上,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虎视耽耽的督战军士兵冲上前去,将走马道上的逃兵乱刀砍死在地,血腥而残酷的镇压,终使两条走马道慢慢的恢复了秩序。

    工事兵和逃兵被逼无奈,只得顶着雨点一般冰弹,再次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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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姐妹们,实在抱歉之极,我昨天又请假了!这倒不是因为什么双十一,而是漆毒未尽、太难受了。我也不知这回为什么持续这么久,估计是人到中年、免疫力降低所致。】

第619章:引天地之力为己用

    当金城外,重兵云集,战鼓隆隆、杀声震天。

    当金城城楼虽然毁于几天前的大火之中,可它的基座由石料垒起,因此还能充当指挥塔之用,而那面插在基座上的战旗猎猎飞舞,它的存在,也预示着吐谷浑军士兵的灵魂、主心骨仍然存在。

    隋军的投石车方阵,自进攻的命令开始,便不断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动作,至于操纵投石车的士兵,哪怕是在这冰天雪地里,也都忙得汗水涔涔、汗流浃背。

    尽管很累、很“枯燥”,但是每名士兵都是热情高涨,士气和情绪半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退,每当他们看到城关上的盾墙被一枚枚从天而降的冰弹砸得轰然坍塌,士兵们便会爆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杨集并没有如同如以往那样身先士卒,更没有跑去前方指挥;他巍然站在井阑车的平台之上,默默地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战事,虽然头盔下的面容古井无波、波澜不兴,可是从他那双锐利的眼眸中不断闪烁的锋芒,即可看出杨集的心,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比起以前那个永远冲在第一线的“小卫王”,现在这个“卫王”明显高端得多,他不但能够理性看清自己位置,也知道自己作为一军之首,当以指挥部下全力发挥为第一要务,而不是像个勐将一般冲锋陷阵、勐冲狠打。

    尤其是像眼前这种两军各自为战的大决战,更需要主帅居中调度、随机应变,这样才能把军队的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才能应对不可预料的变故。

    但是正如尉迟恭以前所说那般,杨集武艺高强,他始终保持着勐将特有的勇悍习气,他和其他武将一样,骨子里也渴望亲临前线,率领百战之师将一切敌人碾碎成粉。

    “轰隆隆、轰隆隆!”

    吐谷浑士兵虽然拼命抢修盾阵,但隋军的投石车采用了两段射的射法,使冰弹如同冰雹一般的落到城上,不等吐谷浑工事兵修好盾阵,第二轮冰弹立即接踵而至,这也使吐谷浑非但修不好,豁口反而越来越多。

    眼看着城上防御越来越弱,杨集眼中兴奋难掩!

    对,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当年他率领大军冲锋陷阵的时候,便是这种无坚不摧、睥睨天下的气魄,令他的军队攻无不克,虽然对手都是兵力雄厚、兵多将广突厥军,但是他杨集以少击多、从无败绩。然而不知何时开始,自己竟然慢慢地退居二线了。但是不要紧!只因这种感觉、这种雄浑的气魄,他仍然可以从将士身上、从战场之上感受得到。

    虽是画饼充饥,但也聊胜于无!

    与杨集同车的孔德绍,他在吃午饭的时候问了一句傻话,事后经过杨集、杨善会、郝瑗等人的详细解说,才发现自己水平有限、思维跟不上大家,更对不住自己杨集的信任和重视,故而请求杨集让他前来观战。

    这是他生平首次出现在战场之上,眼看着惊涛骇浪一般的攻势,紧张得一颗心都悬了起来,脸色更是惊得一片苍白,紧握栏杆的双手汗涔涔的。

    尽管孔德绍对于两军交战的残酷有了心理准备,然而隋军士兵营造出来的仿佛要毁灭一切的声势、煞气,依然让他惊得面如土色、汗流浃背。

    他觉得自己在己方士兵身后观战尤且如此,实在无法想象直面大隋雄师的吐谷浑士兵,又将是何等神情、何等的惊骇?

    过了良久,他忍不住偏过头去看了杨集一眼,却震惊的发现主帅看得眉飞色舞,顿时又是惊骇又是好笑,不过心中那份不适感,却也因此缓解不少了。

    “你有什么话就问吧!”杨集心有所感,头也不回的向孔德绍说道。

    “大王,卑职读过一些兵书、学过一些战策;无论是哪一本兵书、哪一个古之名将,尽皆提倡避免夜战。”孔德绍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卑职总结了一下,发现避免的夜战的原因主要有两大要素:一是因为夜晚光线不佳、难分敌我,将帅兼顾不了全军,容易中敌人埋伏;二是敌军一旦战败,敌酋和敌方士兵可以借着夜色逃走。然而我发现大王指挥的很多场战役,都是在夜间作战。但不知却是为何?”

    杨集回过头来,微笑道:“既然你关注我所打的战役,难道你没有发现每次夜战的共同之处?”

    孔德绍仔细想了一想,忽然反应过来了,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大王所打的每次夜战,不是攻打城池、就是攻打营盘,莫非是希望敌军难辨我军兵力、自行崩溃?”

    “你说的只是其中之一,其二是考虑双方兵力、敌军是不是我族等等问题!”杨集沉吟半晌,沉声说道:“比如说平定党项的临桃之战、平定杨谅之乱的代州之战,由于双方都是大隋士兵和子民,如果以斩首多少为目标,那么战后的临桃、并州必将赤野千里,不但不利于战后重建,而且导致当地百姓反感朝廷、对朝廷怀有极深的仇恨,这也为日后的稳定留下极深隐患。但是我又不得不为己方士兵的安全着想……既然无法做到两全其美,那就打夜战好了,让敌军杂兵借着夜色的掩饰逃个干净、各回各家!”

    孔德绍闻言愕然,但是细想之下,却发现此法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了。

    毕竟双方都是自己人,你要是把敌军士兵全部抓来了,你杀了不是、不杀也不是。既如此,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那些被强征入伍的农民给“放”了!至于剩下的,肯定是敌酋的死忠分子了,战后怎么处置都不为过。

    “其三、如果敌军是异族,那我们怎么杀都无所谓了。此时我们要考虑的问题,是能否以少最小的代价杀更多的敌人,但这又是一个左右为难。这又怎么办?那我们就借用天时地利来达成目的。”杨集说到这儿,又举例道:“比如说漠州之战,当时的漠州也是这么冷、敌军也是远离本土作战,于是我就通过夜战的方式,将敌军击溃,然后任其逃跑。但是他们又累又饿、粮草尽失,未等他们逃到本土,就因为饥寒交迫、尽数冻死在路上了。”

    说到这里,杨集看向前方的当金城,冷冷的说道:“慕容伏允想把我拖入战争泥淖,于是采取坚壁清野的战术,导致当金城以东的千里之域,几乎没有部落的存在、几乎没有成规模的补给点。”

    “既然他给我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那我正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先通过夜战来击溃城中敌军,然后借助冰冷天气、漫长的无人无粮区,杀死吐谷浑的有生之力。”

    冰冷的语气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寒气,令人遍体生寒,孔德绍虽然明知杨集对付的是敌军,可他心底深处,仍旧有一股寒气直往头上冲。

    孔德绍原以为杨集“杀神”的绰号是人们夸大其辞,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深切的领会到杀神的恐怖之处!

    在他看来,杨集此等出神入化、杀人不用刀的兵家手段,简直就是驱使天地之力为己用,实在太厉害了!

    目光转向战云密布的当金城,孔德绍禁不住幸灾乐祸的想:大隋有此能征善战的亲王、统帅,太有福了;而大隋之敌,则是有难了。哼哼哼!小小吐谷浑,有何资格挡住大隋前进的步伐?

    就在当金城大战正酣之时,冷湖原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天,战斗从早上一开始,吐谷浑军士兵便轮番进攻,丝毫没有给隋军喘息的时间。

    随着慕容巡率领三万大军到来,吐谷浑上下士气大振,在得知敌军孤立无援的消息后,全军将士人人用命。不过吐谷浑军虽然人多势众、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但位于上方的隋军大营占有地利。

    隋军从上方砸下来的滚木礌石,尽皆变成吐谷浑士兵进攻的最大的障碍物;吐谷浑军士兵面对杂乱无章、摇摇晃晃的障碍物,休要说是骑马冲锋了,便是步卒踩在上面,都有连人带石、连人带木摔倒的危险,这些滚木礌石一旦滚下来,又会造成再次伤害。

    慕容巡抵达战场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士兵自下而上的清理障碍物,同时令杂兵以步步为营的战术,向上进攻。此法,虽然令吐谷浑军士兵付出不小的代价,却也让他们的兵力优势能够体现出来。而后在慕容巡命令之下,被打退的吐谷浑士兵又一次发起了进攻。

    他们手持盾牌,阵型略显松散和凌乱,这是为了防止营中弩箭,特意摆出来的松散阵式,当他们距离隋军大营越来越近,呐喊声和喊杀声交织成一片,营内营外的号角声呜呜作响,鼓舞着各自士兵的士气。

    四百步!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吐谷浑士兵进入了隋军弓箭的杀伤范围,前方的刀盾兵刷地举起盾,在前方结成了两排盾墙,然后慢慢的向隋军大营压制而去。

    但是隋军主将权旭已经打出感觉来了,他这次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急着下令放箭,只是用一双税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吐谷浑军的两道盾墙,吐谷浑士兵的盾牌都是用坚木打造的木盾,虽然挡不住弩箭强大的力道,但加上士兵身穿的皮甲,其杀伤力会大打折扣。

    没有箭失的压制,吐谷浑士兵推进的速度更快了,然而权旭仍旧没有下令,这也使不少隋军士兵手心都浸出了汗水,这是他们防守到现在,从未遇到的事情。

    其中不少士兵焦急的回头注视着高高的哨塔,虽然没有人说话,可是大家眼中的意思很明显——为什么还没有下令,难道将军不知百步不射箭,乃是弓弩兵的大忌讳么?

    “呜呜、呜呜呜!”吐谷浑的号角声,忽然变得急骤起来,吐谷浑士兵听闻号令,陡然加快速度,咆孝着向隋军大营发起了冲锋。

    吐谷浑军的战术十分明确,先用弓箭将隋军弓弩兵压制,再发起不要命攻营战,只要双方交织在一处,隋军的弓弩优势将会荡然无存。

    “弓弩兵,给我抛射!”直到吐谷浑士兵进入百步范围之内,权旭终于下达放箭的命令了。

    “嗡嗡嗡!”

    弓弦回弹而响起的声音,如云层后的闷雷一般,紧跟其后的是两千支强劲弩箭向上射出,密集的箭失划出一道黑色的抛物线、越过前面两道盾墙,如同密密麻麻的蝗虫群,罩向了后面的弓兵群中。

    弓箭兵手执弓箭,没有盾阵遮挡,顿时被从天而降的强劲箭失射穿皮甲、没入身体,纷纷惨叫着扑倒在了地上。紧接着,第二轮箭失如约而至。

    顷刻之间,大片吐谷浑军士兵倒地不起,三千名进攻的士兵损失了将近五百人,弓箭军队为之一空,进攻的势头为之一挫。

    后面的慕容巡对此,却是无动于衷,当他看到不少杂兵企图逃跑,冷漠的喝令道:“刀斧手压上去,凡是后退者,斩立决!”

    “是!”数百名待命的精锐士兵冲前去,把百多名杂兵杀死在地,滴血的战刀直指前方,冷酷的齐声高吼:“副帅令:凡是后退者,斩立决!”

    “杀啊!”吐谷浑军士兵后无退路,只得高喊着口号,顶着密集箭雨向上冲锋。

    还有六十多步,吐谷浑士兵的箭失也开始铺天盖地向营内抛射而去,努力压制隋军弩箭。

    慕容巡眼前一亮,令道:“弓箭兵放箭压制、长矛兵和刀盾兵上前破营!”

    号令传达,将士们各司其职、各行其事,与此同时,残余的吐谷浑弓箭兵纷纷向营内放箭,数千支箭失顿时空上织成一座黑色的虹桥。

    吐谷浑的箭雨尽管声势浩大,但弓箭射程只有八十多步,此时又是从下往上射,箭失的力道自然弱了不少,绝大多数箭失没法对身穿铠甲的隋军士兵造成实质伤亡,当箭失落到铠甲之上,叮叮当当的被弹飞了开去,更有一部分箭失,被木头拼接成密不透风的营栅接住了。

    “轰轰轰!”隋军营栅被紧急加工成一个墙体,里面有石头泥土垒起的台阶,将士们抬着滚木上去就能下放,巨大的滚木贴着斜坡般的外墙,翻滚着向山坡上的吐谷浑士兵砸去。

    吐谷浑士兵太过密集,无法躲闪,支着盾阵的刀盾兵首当其冲,被翻滚而下的滚木砸翻在地,哀嚎之声响彻山坡,不过比较幸运的是盾面宽阔,当他们摔倒之后,从盾牌上滚过的滚木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太大的伤亡,只有向前倒的人,被后续的滚木被砸死。然而受伤士兵太多,使这支前锋军丧失战斗力。

    短短一刻左右的时间,营内便抛出了几百段滚木,吐谷浑士兵死伤过半,慕容巡只得喝令道:“前方撤下,第二阵轮换!”

    “呜呜呜呜”的撤兵号角响起,山坡上的吐谷浑士兵撤下,今天的第七次进攻再度以失败而告终。

    营中隋军欢呼雷动!

    权旭严肃的脸终于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他大声吩咐道:“敌军的攻势很快来临,休要轻敌大意!”

    “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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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0章:骑虎难下

    甘泉冷湖原方向,敌我双方争夺的焦点是甘泉水的制高点,而隋军前营正好扼守在此处。隋军如果守得住这个战略要地,吐谷浑军寸步难行;如果失守了,吐谷浑军士兵便能顺势而下,将疲惫不堪、兵力有限隋军包围在中营、后营,然后集中优势兵力围而歼之。接下来,吐谷浑的铁骑便能肆无忌惮的荼毒敦煌郡。

    就在杨集与孔德绍一边观战、一边谈论“引天地之力为己用”之时,冷湖原隋军光是在今天,就已经打退吐谷浑第八次进攻了。

    经过三天时间的战斗,吐谷浑军战死的士兵已有两万余人,从营前空地到山城下的六七百步山道上,堆满了密集吐谷浑士兵尸首,粘稠鲜血顺着山道向南流淌,再经冰冷天气的凝冻,使这一段路的冰雪失去本色、全部变成了妖/艳刺眼的红。

    作为防守方,隋军固然占据天时和地利,但守营毕竟不同于守城,城池既有高大坚固的城墙作为依仗,又有女墙和城垛防御箭失,但军营却只能依靠脆弱的木质栅栏、杂乱不坚的土石建筑,其防护力与城池不可同日而语。

    权旭和几名将领居高临下,站在瞭望塔上凝视南方的山道,纷飞的雪花遮断了视线,可他隐隐听到了号角声、隐隐看到大队人马在集聚,心知敌军的第九次进攻即将开始。

    今天,他们明显感觉到慕容巡,嗯,也可以说是西部吐谷浑军的焦躁,所以慕容巡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攻打前营,说白了,完全就是用人命来填。而他们在吐谷浑军这种不顾一切的打法下,前后死守了几天的时间,这对一个初次担任统帅的将领来说,就连权旭本人都认为是一个奇迹。

    不过打到现在,隋军士兵同样死伤惨重,一万名将士已经阵亡四千六百余人,余者几乎是人人带伤,要不是因为弓弩犀利、准备的滚木礌石充足,阵亡将士绝对不止这个数。不过尽管如此,隋军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只因随着时间的推移、兵力的损耗,守城难度也随之加大,开战之初,他们兵力充足,哪怕有所伤亡,也可以迅速增兵、轮流休整,但经过这么久的戮战,兵力足足少了一半左右、轮战已经无从说起了。更要命的是将士们十成战斗力,已经不剩四成了。

    反观人多势众的吐谷浑军,哪怕损失了这么多人了,可他们仍旧可以通过轮战的方式,让士兵以巅峰的战力投入到战场之中;此消彼长之下,双方差距将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权将军、几位将军,长史有请。”一名士兵这时走到台下,大声说道。

    几人相顾一眼,立刻走下瞭望台,快步奔向中军大帐。

    王琮自我定位精准,他平时从未插手军事,只是尽了长史之责,带着一些文职军官处理杂七杂八的军备,好让大家没有负担的上阵杀敌。但是这位长史有着非常超然的地位,特别是在权旭尚未进入统帅角色之时,皆是这位长史出谋划策,为大家指明方向;如今就算是权旭,也对他恭恭敬敬。

    “长史唤我等前来,不知有何要事?”众人进入大帐,却见王琮手执一封书信在观看,脸上带着些许激动之色,平日的沉稳浑然不见。

    “这是大王送来的战报。”王琮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将书信递给权旭:“宗罗睺将军联合麦铁杖将军,于数天前攻破了苏干诺尔湖大营,如今两军联合、进驻定阳县,从侧冀威慑当金城,当金城吐谷浑军一片恐慌。有鉴于此,大王决定今天攻占当金城,同时让韦云起将军率领一万捷胜军驰援我军。”

    权旭知道杨集兵力不多,听说他在强攻兵多将广的当金城之余,竟然还分出一万精锐来援,心中大为震惊;他接着书信迅速看了一遍,良久才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问道:“长史,消息是否可靠?”

    “乃是大王亲兵送来。”王琮微笑道。

    “太好了!”一名将领重重的挥了挥手臂,兴奋的说道:“只要我军坚守到明天下午,张通守、韦将军即可抵达,到时候,两军一南一北发动攻势,可令同样是人困马乏的慕容巡首尾不能兼顾。”

    王琮微笑点头:“诸位将军,请将此好消息传达全军,一切都拜托诸位了。”

    “喏!”权旭和将领们闻言,立刻应声而去。

    望着诸将离去的背影,王琮心下暗自一叹,他之所以将这个消息公布出来,主要是提升士气、让将士们有个坚守下去的盼头;但是大家都知道等待援军必将是一个漫长痛苦的过程;只怕接下来,才是这场战斗最为惨烈的时刻。

    ……

    山腰下,吐谷浑士兵已经准备就绪,便是慕容巡也赶来巡视情况了,他刚刚收复慕容邕送来的军情,他们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隋军已经攻陷了三大犄角之一。

    消息北传,当金城内一片恐慌。

    这对于守城器械尽失的当金城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慕容邕担心守军在隋军勐攻之下,坚守不住,令他立刻率军回防大本营。

    得此军情,慕容巡心知攻伐敦煌郡的计划不太可能了,可问题是他已经陷入冷湖原的战场之中;就算撤军回防,他也要夺取隋军大营、占据战略制高点,否则的话,隋军极有可能顺势而下,然后再配合隋军主力、南方侧冀,一起包围当金城。到那时,当金城的局势变得更为不利,所以夺取隋营,便成为撤兵前重中之重。

    为了实现这个战略目的,慕容巡终于将最为精锐的万人队投到战场上了,他向万夫长拓跋宽下了死命令:“拓跋将军,你也看到大帅的军情了、也知道当前局势对我军十分不利。所以天黑之前,你必须给我攻克隋营,若你攻克不下,斩首示众!”

    “末将遵命!”拓跋宽是拓跋木弥的第三个儿子,虽然他不是这支万人队的训练主将、平时统帅,但由于他武艺高强、精通骑射,故而被任命为此军的主将,将士们对他也比较心服。

    听了慕容巡那名杀气腾腾的“斩首示众”,他心头一片凛然,不过此前战死的近两万名将士为他创造了致胜之机,而且他对麾下这支军队也充满信心,他向慕容巡行了一礼,便率领万名将士向山上奔去。

    呜呜呜呜的号角声中,装备精良的五千名前锋冲到隋军大营之前,但由于山道比较狭窄,容不得全军摆开作战队型,吐谷浑军士兵只能鱼贯上行,并集结在营前三百步外。

    拓跋宽并没有多少攻营、攻城的经验,可是为了查看敌情、适时部署兵力,便亲临前线指挥战斗,他看了看三百步外的营栅、以及营盘宽度,心中已有计较。

    他“铮”的拔出战刀,重重向前一挥,厉声喝道:“先上两千军。”

    命令传下,两千名吐谷浑军士兵手执盾牌,向前方蜂拥而去。

    营内的三千名隋军士兵手执军弩瞄准不断涌近的吐谷浑军士兵,默默的等待敌军进入最佳射程,而瞭望台上的权旭看着蜂涌而来的吐谷浑士兵,脸色变得异常严峻了起来。从对方的装备来看,他一眼就能判断出这是慕容巡最为精锐的士兵出动了。

    敌军士兵只奔出一百多步,便放缓速度,开始用盾牌结成了一面盾墙,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

    等到敌军士兵进入百步之内,权旭挥动令旗,大声下令道:“射击!”

    隋军士兵分三队轮番射击,闻讯,前排将士同时发射,千支强劲弩箭从正面和侧面射向敌军人群,隋军的角弓弩威力极大,简短落下,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两百多名吐谷浑军士兵中箭倒地。

    但战争既然已经打响、主将又下了死命令,吐谷浑将士自然就没有后退的理由,同僚的死伤并没有令他们害怕,反而激起这支强军的凶悍血性,他们陡然加速,勐然向上冲锋。只要冲过前方三四十步的狭窄地带,军队便能在隋营左右铺展开来。

    眼见吐谷浑士兵对于战友的死伤无动于衷,强悍的发动冲锋,隋军三队轮番射击,一群群吐谷浑士兵惨叫倒下,然后后面敌军又勐冲上前,在密集的箭雨中前仆后继,而后面的吐谷浑军则是用弓箭掩护,给隋军士兵造成了伤亡,但只要有人倒下,后续士兵立刻补充进来。

    相互射击的战斗打得异常激烈,山道上的尸体开始迅速堆积起来,仅只一刻左右的时间,吐谷浑军便有数百人死伤,冲在前方的千人队几近被射杀得崩溃,然而他们毕竟是精锐中的精锐,作战意志绝非之前杂兵能及,在没有听到撤退号令之时,愣是没有一人退却。

    “第二队、第三队、第四队给我压上去。”拓跋宽发现隋军的兵力并不多,当他们在营栅之后铺开,防御力变得十分薄弱、杀伤力也因此而减弱。

    吐谷浑军兵力陡然增加,将士们挥舞战刀,咆孝着向前方疯狂的席卷而去。

    霎时间箭如骤雨、滚木礌石密如洪流,争夺战略要塞的惨烈之战,再一次拉开序幕。

    此时此刻的定阳城,麦铁杖正在整顿军队。

    他们攻克苏干诺尔湖大营之后,缴获了大量的武器装备、粮食和衣服等等物资,所有人都算过上了舒坦的日子。而将士们经过修整,体力和精力、战斗力也得到全面的恢复,现在每个人都是士气高昂,就等杨集的作战命令了。

    “麦将军,大王来信。”麦铁杖刚刚回到中军大帐,薛万彻便飞步而来,将一封书信交给麦铁杖。

    “嗯!”麦铁杖接过书信细看一遍,脸色变得十分激动,却是杨集说慕容俨率领两万大军南下,令他们以逸待劳、歼灭此军,然后再去当金城汇合。

    他取出一面令牌,递给了旁边的薛万均,哈哈大笑的下令道:“咱们的功劳送上门来了,令全军集结,一刻后我们出城迎敌。”

    “喏!”薛万均接令而去。

    “麦将军,大王究竟有何命令?”刚刚走来的宗罗睺询问道。

    “大王令咱们灭了南下的慕容俨之后,向当金城会师。”麦铁杖眸子里闪过一抹杀机,他将书信交给宗罗睺,语锋森然的说道:“大王要在天亮之前,解决西部战场的敌军主力。”

    宗罗睺闻言大喜,迅速的看了书信内容,颇为兴奋的说道:“只要我们攻占当金城,西部战场便再无可战之敌,届时,我军长驱直入、兵锋直指伏俟城。”

    “不错!”麦铁杖点了点头,郑重的向宗罗睺说道:“宗将军,慕容俨虽是长途而来,可他的兵力优势毕竟摆在那儿。此战的攻坚之力,还得是你。”

    他的士兵单兵作战能力虽强,可是战阵之术却是不行,所以还得捷胜军来担任拳头之力。

    宗罗睺也明白此理,拱手一礼,肃然应道:“末将遵命!”

    “走,备战!”

    “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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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主沉浮介绍:
魂穿大隋的杨集一出生就是遂安郡王,仅用半年时间,就把火烧突厥圣山的父亲杨爽熬成卫昭王,摇身一变,自己当上了卫王。
然而当他混到成年以后,才发现注定要凉的高颎要当他岳丈。
杨集最初只想甩掉高颎,但事情远远没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
另有完本《大隋第三世》,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大隋主沉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主沉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主沉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